
第87章 哥哥
隔壁桌不了解情况, 只听到“替身”两字,又清楚从前桑延苦追温以凡却不得的事情,看向桑延的眼神不自觉多了几分同情。
桑延额角一抽,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他。
在这个时候, 苏浩安又看向温以凡, 像个老母亲一样:“温以凡…虽然我也明白, 桑延这性格正常人承受不来――”
温以凡讷讷听着。
“长得呢, 可能也不尽人意。”苏浩安继续说,“就是命好长了个梨涡,让你给看上了……但是,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把他当成――”
桑延听不下去了,起身提溜着苏浩安。他看向温以凡, 报备般地说了句“我带他醒酒”, 而后便拖着苏浩安往外, 啧了声:“走吧,别丢人现眼了。”
他俩走后,包厢内也没重回闹腾, 安静了须臾。
温以凡思考了下,还是问:“你们能听出我刚刚说的初恋是桑延吗?”
有个女生回:“能猜到。”
陆续也有几人接话, 都是肯定的回答。
温以凡这才放心下来, 瞅见另一桌还关注着这边的状态,她又笑着补充:“那就好。之前我追了桑延很长时间, 我不太好意思说。桑延顾及我的面子, 也没告诉他朋友这个事儿。”
其他人也笑着应下。
话题就这么带了过去。
过了片刻,向朗转头跟温以凡说话, 像是觉得有点好笑:“是你顾及桑延的面子吧。我都听苏浩安说了,桑延到处吹是你追的他, 没一个人信。”
“……”
另一边。
苏浩安把桑延摁着洗了把脸,勉强挣脱开来后,意识也清醒了大半:“妈的,你是不是想谋杀!那我怎么知道温以凡白月光也他妈长了个梨涡!”
“……”桑延松开手,有些一言难尽,“你是不是哪儿有点问题。”
苏浩安:“?”
不过白月光这词倒是取悦到桑延。他勾了下唇,也懒得跟眼前这个傻 逼玩意儿计较了:“不能喝就别喝,别成天像个脑瘫似的。”
苏浩安撑住洗手台上,把嘴里的水吐掉:“老子酒量好着呢。”
桑延从口袋里拿了包烟。
“你怎么不提那事儿了。别忍了,你在我面前装什么逼。”苏浩安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再考虑考虑吧,一辈子也不能这么绿着过。”
桑延偏头,声线微凉:“你就没想过那白月光是我?”
苏浩安沉默,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做梦了。”
“……”
两人出到走廊,在尽头的窗边抽烟。
苏浩安拿出打火机,把烟点燃,渐渐也明白了情况:“温以凡说的那初恋真是你?”
桑延挑眉,不置可否,但表现出来的意味格外明显。
“我服了,”看着他这嚣张的模样,苏浩安感觉自己刚刚那些内疚就像是喂了狗,“你就实话跟我说吧,你俩这些年是不是一直偷着谈恋爱?”
“……”
苏浩安冷笑着拍掌:“牛逼。老子当时让你跟温以凡一块合租,你还冲老子发火。”
“我呢,”桑延咬着烟,声音多了几分含混,“看不上这种下三滥手段。”
“……”
“不过既然你都把我媳妇儿送上门了,”桑延吐了口烟圈,模样在缭绕的烟雾下有些失真,慢条斯理道,“我当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苏浩安真想揍烂他这个臭不要脸的德性,但听到“媳妇儿”这词,又有点儿惆怅:“唉,胖子结婚了。我本来以为你还得等个十年八载,现在你也要结婚了。”
桑延瞥他。
苏浩安越想越伤心:“就连段嘉许都泡到了你 妹。”
“……”
“而我,我他妈又被甩――”说着这,苏浩安顿住,声音恨恨地改了口,“又分手了。”
“这次又什么原因?”
“觉得我太傻 逼了,毫无情商。”苏浩安手臂搭在栏杆上,不屑地嗤笑,“说我什么都行,说我傻 逼?没情商?那我能泡到那么多妞?”
桑延闲闲道:“所以你不是一直被甩?”
苏浩安盯着他,情绪没因为他的话有什么波动。过了几秒,他的表情多了几分释然:“也是,帅哥就算一无所有,也是吃香的。”
“……”
聚会结束后,两人回到家。
想着苏浩安的话,以及对自己的梨涡一直万分嫌弃的桑延,温以凡慢一拍地猜到了什么,弯着唇喊他:“阿延。”
桑延把客厅的空调打开:“嗯?”
温以凡凑过去看他唇角的位置:“你这梨涡是不是一直被苏浩安说像个小姑娘?”
“他今晚哭得鬼哭狼嚎的,好意思说我像小姑娘?”桑延顺势把她扯到怀里,困倦道,“不过呢,也有这个可能性。”
“啊?”
“毕竟他先前不是还想泡我么。”
“……”
温以凡被他抱着,闻到他身上烟酒混杂着檀木香的气息。她又凑近了些,盯着他这自信过度的模样,笑了起来:“我喜欢你的梨涡。”
桑延垂睫:“嗯,你说过了。”
想了想,温以凡改了苏浩安的话:“梨涡头牌。”
“……”
温以凡想打消他被其他人的话弄出的成见:“你这梨涡还挺爷们儿的。”
桑延很拽:“长我脸上能不爷们儿?你看长那小鬼脸上成什么样了。”
“……”温以凡想到桑稚笑起来脸上的两个梨涡,有点儿羡慕,“你这个梨涡会遗传吗?能不能让我以后的小孩也长一对?”
桑延盯着她,吊儿郎当道:“你这是找我帮忙?”
温以凡觉得他的话不太准确:“这不也是你的小孩。”
下一刻,桑延摁着她的后颈,向下压,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他的唇贴到她的锁骨上,轻咬了下,发出邀请:“那熬个夜?”
温以凡顿时往后退,揪住他的头发。
“不熬,该睡觉了。”
“我过两年再找你帮忙吧,现在还有点早。”温以凡声音温和,跟他商量,“你把身体养好,生活作息健康点。不沾烟酒,每天早睡早起,我到时候自然会――”
不等她说完,桑延直接抱着她站起来。他扫了眼挂钟上的时间,十点刚出头。
“几点算熬夜?”
温以凡愣了下,随口说:“十二点?”
桑延眼眸似点漆,边亲她边往房间走,善解人意般地妥协。
“行,那今天早点睡。”
2.
这个国庆长假,桑稚也从学校回来了。在她返校的前一天,黎萍打电话让其他人有空都回来吃顿饭,聊聊天聚一聚。
温以凡和桑延都还在休息日,当天中午就回了桑家。
其他人都在,只有段嘉许还要上班,只能晚饭时间再过来。一家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临近饭点的时候,桑荣和黎萍突然被几个老朋友叫去吃饭。
毫无心理负担地抛下了他们四个。
家里没什么食材,但说起出去外面吃又不知道该去哪家店,最后在温以凡和桑稚的商量之下,他们还是决定去买点食材回来弄个火锅吃。
刚出楼下大门,段嘉许的车也恰好到了。
三人上了车。
年后没多久,段嘉许就从宜荷回到南芜,在这边开了个游戏工作室发展。
段嘉许身穿白衬衫,桃花眼稍敛,工作了一天身上也丝毫不带疲倦。他的声线清润,说话时语速不急不缓,温柔至极:“想吃什么?”
桑延像个大爷一样靠着椅背,懒洋洋地使唤:“开到旁边的超市。”
此时桑稚正坐在副驾驶上,安全带都还没系上。听到这话,她回头看了眼桑延,忍了忍,对段嘉许说:“你按起步价收吧,但这个点应该可以翻倍了。”
段嘉许轻笑了声,侧身帮她系上安全带。
桑稚狮子大开口:“收他一千。”
“行。”桑延悠闲地说,“从你下个月的生活费里扣。”
“……”
温以凡安静坐在旁边,不打算参与这两兄妹之间的斗争,只想当个免费蹭车的人。
前边的段嘉许倒是在此时出了声,轻揉了下桑稚的脑袋,桃花眼稍敛:“没事儿,扣就扣吧。我给你补上。”
桑稚被顺了毛,气势瞬渐:“哦。”
车子发动。
桑稚琢磨了下这一千块间的流动,很快就觉得不对劲:“那好像是你亏了。”
“……”
这算起来。
不就成了段嘉许白给桑延一千块钱。
她回头:“哥,你不用给了。”
桑延拖着语调,听起来很欠:“不太合适吧?”
桑稚:“合适。你俩关系那么好,算钱才不合适。”
“亲兄弟明算账,不然多伤感情。”桑延把玩着手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这还带了俩家属呢。兄弟,那就算个三千?”
“……”桑稚有种搬石子砸自己脚的感觉,忍气吞声道,“你就别把我算上了,我这上的我男朋友的车。不收钱。”
“哥哥,我不也是你的家属?”段嘉许笑,“不算上我吗?”
不管听多少次,桑延听一大老爷们儿这么喊自己,都觉得是人间地狱。他冷笑了声,声音毫无情绪:“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儿?”
温以凡也被吸引了注意,轻抿了下唇,看着桑延那不知是不爽还是恼羞成怒的表情。总有种他在自己面前跟他的小情人调情的感觉。
看桑延终于不痛快了,桑稚就痛快了起来:“哥哥,别人身攻击。”
“……”
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像是在接龙。
温以凡感觉自己一直这么沉默着有点儿扫兴。再加上她的前情敌都喊了桑延这么暧昧的称呼。她犹豫了下,觉得不能输掉阵势,忍不住凑到桑延旁边。
注意到她的状态,桑延也偏向她,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温以凡贴近他耳边,跟他说起悄悄话。
“哥哥。”
“……”
第88章 番外
这声很轻, 贴在他的耳际,带过浅浅的呼吸。
桑延的表情稍稍僵住,像没听清似的,眼睫轻动。他直视着她, 轮廓明显的喉结缓慢地滑动了下, 脸上情绪难辨:“嗯?”
两人目光对上。
盯着桑延的神色, 温以凡总算有了点参与感。虽没太看出他这是什么反应, 但似乎比对着段嘉许那态度好了不少。她没再重复,心满意足地坐了回去。
但下一刻,桑延就抓住了她的手腕,挑眉说:“再喊一遍。”
闻声,前头的桑稚回过头来, 问道:“什么?”
段嘉许抽空往桑稚的方向扫了眼。
见桑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桑稚眼睛骨碌碌的, 忽然对段嘉许说:“段嘉许,我哥跟你说话呢。”
言下之意就是。
你,再喊一遍, 哥哥。
“……”段嘉许再度看向桑稚。
像是在记恨桑延刚刚的行为,桑稚还在千辛万苦地给他找不痛快, 并将这希望寄托于他的身上。段嘉许觉得好笑, 顺从地妥协道:“哥哥,怎么了?”
那点旖旎瞬间被这话打散。
桑延眉心一跳, 生硬地抬睫, 在一瞬间有了直接拉着温以凡下车走人的冲动。他重新靠回椅背,捏着温以凡的力道加重:“没怎么。”
他这回反应没先前大, 让桑稚没忍住又回头。
桑延声音轻飘飘:“在想怎么杀人能不偿命。”
“……”
段嘉许把车子停到超市外的停车场。
虽然已经谈了好一阵的恋爱,但桑稚还是不太适应在他们两个面前跟段嘉许谈恋爱。总有种在长辈面前跟对象你侬我侬的感觉。
进了超市之后, 她便直接拉着段嘉许到另一个区域。
温以凡从门口推了辆购物车,被桑延扯过。她想着刚刚在车上的对话,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计较点什么,但又忍不住跟他算账:“感觉你在段嘉许面前――”
桑延侧头。
温以凡面上平静,慢吞吞地拿起旁边的商品,边说:“还挺不一样的。”
“……”
“不过也挺好的,”温以凡又被商品放了回去,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声音温和,“也多亏了他,我才能看到你不同的一面。”
桑延手肘撑在购物车上,背脊稍弯,瞧着她:“哪儿不同?”
温以凡也说不上来。
“温霜降,你这行为也是新鲜。跟老子在一块那么长时间,每回吃醋,”桑延站在原地,神色懒懒,“都是因为一个土啦吧唧的大老爷们儿。”
“……”
“故意找我茬?”
这话一落,温以凡回想了下,好像确实是如此。毕竟这么长时间,她也没在他身边见过什么异性朋友。她不太想承认自己这行为是在找茬,认真说:“那下次段嘉许再喊你‘哥哥’,你能不能坦然点接受?”桑延:“?”
温以凡补充:“不然你俩有点像在打情骂俏。”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打情骂俏?”桑延身子前倾,抬手抵住她的脑袋,笑了,“还是说,你是在怪我没让你尝过打情骂俏的滋味?”
温以凡抬头。
“那畜 生这么喊我是在恶心我。你喊我呢,那才叫打情骂俏。”桑延用力揉她头,将话题重新带回去,“刚刚在车上喊我什么?”
温以凡没好意思再重复,改了口:“弟弟。”
“噢。”桑延倒也接受,慢条斯理道,“姐姐喜欢年纪小的?”
“……”
头一回听他这么喊自己,温以凡顿了下,莫名有点脸热。她轻抿着唇,自顾自地往前走,没再继续这话题,装作镇定自若的模样。
桑延跟在她后边,神态懒洋洋,又喊了声:“姐姐。”
温以凡回头:“你别这么喊我。”
“怎么?”桑延扬眉,声音带了点挑衅,“我看着年纪不够小?”
“……”
另一边。
桑稚扯着段嘉许在超市里随意逛着,边郁闷地碎碎念:“我哥也太烦了,动不动就拿生活费来威胁我。我也不是在意这点钱,但他这样也太幼稚了……”
段嘉许笑:“他那份以后我给你。”
桑稚立刻瞅他,抓住了其中的重点:“你为什么要帮他给。”
“……”
“虽然我刚看你能气到我哥,我还挺高兴的。”桑稚憋了几秒,还是选择过河拆桥,“但我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对,你别老那样调戏我哥。我看着都觉得你俩像一对。”
“……”
像是觉得荒唐,段嘉许无言到直乐:“什么?”
桑稚盯着他那像是随时在给人放电的眼,嘀咕道:“反正你以后注意点。我明天就回学校了,也看不到这边的情况。要不然你就少点跟我哥见面。”
段嘉许侧头看她。
“不过我那天看你跟钱飞哥说话,还有浩安哥。”桑稚感觉眼前的男人一言一行都像是在蛊惑人心,很不讲理的开始翻旧账,“也都挺暧昧的。”
段嘉许模样斯文坦然,慢条斯理道:“放心,哥哥只喜欢年轻的。”
“……”
说着,段嘉许弯唇捏了捏她的脸,话里带着淡淡的谴责。
“小白眼狼。”
桑稚装作没听见,扯着他继续往前走,顺带把话题扯开:“我哥说今晚吃个火锅,那我们去看看蔬菜。对了,你之后就算加班,也要记得吃晚饭。不要老吃外卖,你要是不想做的话,可以去我家吃。”
段嘉许拉长尾音啊了声:“那不得见到你哥?”
“…那。”桑稚回头,莫名开始心虚,“那你不跟他说话不就好了……”
从这排货物架穿过,再径直往前,两人走到生鲜区。
桑稚一眼就看到站在那边的桑延和温以凡。她牵着段嘉许,下意识往他们的方向走,刚走到桑延身后,另一端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叫住她。
“桑稚。”
她闻声望去,瞬间对上自己的小初高中同学傅正初的脸。
其余三人也顺势看过来。
傅正初神色明朗,笑了笑:“还挺巧,又见面了。”
段嘉许眉梢轻挑了下。
注意到桑稚身后的段嘉许,以及他们两个交握着的手,傅正初的表情微滞,脱口而出:“这个真不是你哥吗?”
桑稚刚上初一的时候,因为在课堂上惹怒了老师,所以她偷偷拜托了段嘉许去帮她见老师。当时傅正初也在场,也因此,他一直认为段嘉许是她亲哥。
前些天,桑稚国庆放假回来,是段嘉许来南芜机场接她的。两人那天恰好碰见了到机场接人的傅正初。
那天,注意到两人亲密的举止,傅正初极其难以接受,像是三观被人颠覆了一样。之后还发微信,委婉地劝导了她一番,试图让她回头是岸。
桑稚觉得无语,指了指桑延:“这个才是我哥。”
桑延插兜站在原地,神态居高临下。
“哦哦,哥哥姐姐们好。那桑稚,你别把我之前的话放在心上,是我误会了。”傅正初挠了挠头,也解释了句,“那我先走了?我跟我舅舅出来买……”
没等他说完,突然有人扔了几袋巧克力牛奶到他面前的购物车里。
发出啪嗒几声响。
顺着这举动,众人看了过去。
来人是个高瘦的男人,穿着深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的位置。他的肤色白到病态,额前碎发稍稍遮挡了眉眼,眼角弧度微扬,锐利冷然。
男人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眼神漠然到像是看着一堆死物。
模样生得极好,却跟桑延和段嘉许的气质全然不同。
像是一朵无人能采摘的高岭罂粟。
温以凡和桑稚都不自觉多看了几眼。
傅正初盯着他扔进来的东西,随口问:“舅舅,你什么时候开始喝巧克力牛奶了?”
男人没应声,抬脚往另一头走。
在这个时候,桑延散漫地出了声:“傅识则?”
傅识则脚步停住,转头,轻描淡写地往桑延的方向看,仍然没半点要说话的意思。旁边的傅正初觉得冷场了,立刻开始缓和气氛:“哥,你认识我舅舅啊?”
桑延下巴稍扬,没说话。
见状,傅正初看向傅识则,用眼神示意他说几句。
傅识则上下打量着桑延,情绪没任何变化。他微不可察地颔首,冷漠收回眼,又继续往前走。看着像是很看不上他这种套近乎的行为。
“……”
温以凡还是头一回见到人这么给桑延脸色看。
她觉得稀奇,继续盯着傅识则的方向。
傅正初格外尴尬,勉强解释了句“我舅舅嗓子最近不太舒服,哥你别介意啊”。而后,他跟其他人道了声别,立刻推着购物车追上傅识则。
桑稚又把这个事情点出:“哥,人家好像不认得你。”
桑延毫不在意地“啊”了声。
温以凡目光还放在傅识则的背影上,也问:“你认识吗?”
“嗯。”桑延瞧她,平静地解释,“以前也在一中,比咱小一级。”
温以凡点头,视线仍然未挪。
周遭瞬间安静下来。
过了一阵子,温以凡突然注意到不对劲,转头看向桑延。
与此同时,桑延也出了声,面无表情地说:“好看?”
“……”
这话明显是误解了她的行为。
温以凡正想解释。
桑延眼眸漆黑,捏住她的下巴,一字一顿道:“你眼睛怎么不干脆长他身上?”
“……”
返程的车上。
几人聊着聊着天,不知不觉又扯回刚才的事情。说起这,桑稚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问:“哥,我那个同学把段嘉许当我哥了,你怎么不觉得奇怪?”
“哪儿奇怪?”桑延闲闲道,“我以前也以为你把他当亲哥。”
“……”
反正这事儿也过了好几年了,桑稚不再瞒着,死猪不怕开水烫般地坦白:“我初中的时候,让段嘉许冒充你去帮我见老师了。”
桑延抬睫:“我知道。”
桑稚:“?”
“你那老对象经我同意才去的。怎么,你不知道?”桑延看热闹似的,语气很欠,“噢,原来还当成你俩间的小秘密呢。”
“……”桑稚面色一僵。
“行。”桑延痛快道,“那当我刚刚没说。”
桑稚看向段嘉许,真好注意到他此时正忍着笑,情绪更加不爽:“你笑什么?”
“在想你那时候还挺自来熟。小小年纪就威胁我,不同意就跟要跟阿姨告状,说我跟你哥对你――”段嘉许回想了下,眉眼舒展,“男男混合双打?”
“……”
这话让桑稚想起了自己以前的丢脸事。她觉得憋,不想再跟这两个老东西交谈,回头跟温以凡说话:“以凡姐。”
温以凡正看着手机,抬头:“嗯?怎么了?”
桑延打断他们的交流:“不知道喊嫂子?”
桑稚才懒得理他,跟他作对般地重复:“以凡姐,你说我同学那舅舅是不是长得很帅?”
这话让车里安静须臾。
段嘉许瞥了她一眼。
桑延也顺势看向温以凡,眼神似乎在让她注意点回答。
桑稚又刻意道:“感觉能吊打这整车的男人。”
“小鬼,你感觉错了,跟我比那叫碰瓷。”桑延目光仍放在温以凡身上,指尖在她手背上轻敲,语气傲慢,“吊打驾驶座呢,倒是绰绰有余。”
“……”桑稚表情一言难尽,继续等着温以凡的答案。
想到刚刚在超市就有点惹到桑延了,但傅识则那长相确实也也不能说是不帅。温以凡认真想了想,忽略了桑稚那句“吊打”,中规中矩地答:“是挺帅的。”
但这回答让桑延的气压明显低了下来,捏着她手的力道也加重了些。
恰好遇上红灯,车子停了下来。
前头的桑稚忽地收回视线,看向段嘉许的方向,短暂问了句“干嘛”,之后再无动静。两人对视着,没发出什么大的声响。
温以凡这会儿也没精力关注前边,瞅着桑延生硬的表情。她思考着如何哄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主动提议:“算了,弟弟有点不成熟。”
“?”
“我们还是别姐弟恋了。”温以凡弯唇,话锋一转,“行吗?哥哥。”
此时此刻,前方。
坐在驾驶座上的段嘉许侧过头,直勾勾地盯着桑稚。他的眼眸染光,璀璨而分明,嘴巴一张一合,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桑稚没太看懂,把脑袋凑过去:“什么?”
段嘉许低头,嘴唇贴在她的耳边,悠悠道:“哥哥打算争个宠。”
桑稚茫然:“啊?”
沉默几秒。
她听到男人的声音更低了些,近似用气音,跟她调起了情。
“回去再给你看点好看的。”
……
把车子开回桑家。
温以凡被桑稚拉着先往大门的方向走。
桑延和段嘉许走到车尾箱后,将刚买回来的大包小包提出来。他双手都是袋子,抬起长腿,将车盖往下踢:“你能管好那小鬼?”
段嘉许笑:“怎么了?”
“让她注意点,想给你找不痛快的时候,就专注这件事儿。”桑延偏头,直截了当道,“别拉着我媳妇儿一块。”
“你直接找她谈吧。”段嘉许温文尔雅道,“我不太管她,一般都她管我。”
“……”
桑延有点受不了他谈恋爱这德行,啧了声。
两人走到楼里等电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温以凡和桑稚已经上去了。
“为你结婚这事儿,最近苏浩安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了。”段嘉许低笑了声,“每回都问我什么时候结婚,说要赶在我之前。”
桑延散漫道:“他哪来那么多破事儿。”
段嘉许眼角微弯,十分尊重地询问了下当事人家属的意见:“你觉得什么时候好?”
桑延嗤笑:“关我屁事。”
段嘉许:“你 妹能大二就结婚?”
电梯恰好到一楼,发出“叮”的一声。
场面静滞住。
桑延定定地看着他,忽然转了下脖子,把袋子扔到地上。而后,他抬手扣住段嘉许的脖子,向下压,感觉自己每天都在被这畜 生刷新三观。
“牛逼,谈个恋爱连物种都变了。”
因这力道,段嘉许身子前倾,不受控咳了声。他好脾气地抬头,神色从容镇定,仿佛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什么意思?”
“能再给我看看你当人的时候是什么样?”桑延服了,“我压根想不起来了。”
“自己注意点。”桑延松了手,重新把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我家不收畜 生玩意儿。”
“……”
3.
温以凡生日的前一天晚上。
不知剪刀被桑延收到哪里去了,温以凡在客厅翻找了半天,突然在其中一个柜子里,发现了几个桑延的旧手机。
其中一个是老式的按键手机。
边缘已经被烧化,变了形,看着完全不能用了的样子。也不知道还留着干什么。
这个痕迹,让温以凡立刻想起这房子被烧的那天,钱卫华采访桑延时,他所说的话。
――“除了房子和家具就烧了个手机,不过也早就不能用了。”
这么看的话,烧的好像就是这个。
温以凡怔怔地看了一会儿。
恰在这个时候,玄关响起了开关门的动静。她转过头,跟刚进门的桑延对上视线。他换着鞋子,边问:“在干什么。”
温以凡啊了声:“找剪刀。”
桑延:“我放厨房了。”
“好。”温以凡把手机归回原处,站起身往厨房走。她的思绪有点飘,仍想着那手机,余光见到桑延也跟了进来,便主动承认,“我刚看到你的旧手机了。”
桑延随口应:“嗯,拿剪刀做什么。”
温以凡:“我想开个面膜,撕不开。”
发现话题被他带走了,温以凡又带回来:“那手机里有什么东西吗?你怎么还留着。都烧成那样了。”
桑延言简意赅:“咱俩的成绩。”
这话等同于在说。
那手机里存着他们高二到高考结束后的短信。
零零散散的对话,偶尔的问候,还有雷打不动地互报成绩。
要仔细想的话,温以凡也能勉强想到他们那时候每天是在说些什么。不夹杂任何暧昧,对话都正常不含别的意味,却似乎自带甜意。
……
桑延:【明天你生日,下回我过去给你带个礼物?】
温以凡:【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桑延:【元旦后一天。怎么?】温以凡:【回礼。】
……
桑延:【考差了,安慰我几句呗。】
温以凡:【晚点行吗?我考得挺好的,还想开心一会儿。】
……
温以凡:【我今天回家的路上,在便利店里看到个男生,还挺像你的。还以为是你过来了。】
桑延:【下周六,行不?】
温以凡:【什么?】
桑延:【给你看看正品。】
温以凡的回忆被桑延打开水龙头的动静打断,她回过神,盯着他的侧脸。回想起重逢之后,他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模样,问道:“你之前为什么装作不认得我了?”
“那么久不见,”桑延抽了张纸擦手,说话毫无正形,“我怕你跟我借钱。”
“……”
瞥见她的表情,桑延神色不太正经。他笑了声,习惯性掐她脸:“你这什么眼神,我还不能给自己留点面子?”
温以凡轻声道:“那你让余卓来跟我说话不就好了。”
“我想给自己留点儿面子,”桑延不知道是她想法有问题,还是自己的逻辑有问题,“不代表我不想跟你说话,懂?”
“……”温以凡顿了几秒,莫名笑了,“所以装作不认识来跟我说话。”
桑延似乎并不在意被她知道这些事情,只看着她笑,也跟着笑起来。他直起身,想拿起一旁的剪刀:“不是要用剪刀?”
没等他拿起来,温以凡已经钻进他的怀里,伸手抱住他。
桑延动作一停:“怎么?”
“没什么,”温以凡也不在意他是不是能听懂,低声自言自语,“抱抱正品。”
厨房内光亮寂静。
听到这话,桑延的神色微愣,而后,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唇角扯起。良久,他低头吻了下她的脑袋,喊她:“温霜降。”
温以凡抬头,对上他的眼。
“嗯?”
男人碎发落于额前,在脸上打下细碎的剪影。他的身材高大宽厚,回抱着她,带着极为强烈的安全感。他用鼻尖轻蹭了下她的鼻子,很自然地说:“明天去领证。”
“……”
这话突如其来。
像是氛围到了之后的临时起意,又像是深思熟虑过后说出来的话。
但不管是哪种情绪。
都是,在告诉她。
他已经把她的一辈子给定下来了。
温以凡莫名有点眼热,用力眨了下眼,半开玩笑:“不挑个黄道吉日吗?”
桑延抬手,轻抚着她的眼角。
“明天就是。”
“明天?”温以凡思考了下,“明天好像是我生日。”
“嗯。”
一瞬间,温以凡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你出生的那天。
对我来说,就是一年到头最佳的,黄道吉日。
第89章 番外
07年, 高考结束,桑延迎来了人生最漫长的一个暑假。从北榆回来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再听谁提起过温以凡这个人。
他考了个好成绩, 拿到了国内排名靠前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父母高兴骄傲, 亲戚时不时拉他出来夸赞, 周围的所有一切都淹没在喜悦之中。
脱离了学习重压的苦海, 桑延的时间变得宽裕,生活也丰富而充实。
桑延没跟任何人提及与温以凡那段,本以为能看到曙光,却无疾而终的关系。他照常跟朋友出去打球玩游戏,照常在父母的教训下不耐烦地照顾妹妹, 照常熬夜睡到日上三竿。
照常过着自己的生活。
这事儿似乎格外简单。
离开了那座城市, 只要他不再主动去打探, 就等同于切断了两人间的交集。不需要刻意为之,他就能彻底地从她的世界脱离出来。
不费吹灰之力。
桑延从没刻意去回想过温以凡这么个人。
他觉得这只是一件运气好,又不太好的事情。
运气好, 遇见了喜欢的人。
运气不好,她不喜欢我。
极为平常。
平常到, 让他觉得多说一句, 多难过一秒,多想起她一次。
都显得矫情至极。
……
再次想起温以凡, 是在到南芜大学报道那天。
桑延认识了同宿舍的段嘉许, 并得知他不是南芜本地人,是从宜荷考来的。听到这话的同时, 他近乎脱口而出:“宜荷怎么样?”
“挺好的,有空可以去玩玩。”段嘉许笑, “就是气候跟这边差挺多,所以我过来南芜还有点儿不适应。”
那会儿,宿舍其余两人一个在跟家里打电话,另一个在洗澡。
两人大男孩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吹着夏日晚间的风。听到这话,桑延低眼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往嘴里咬了根烟,不发一言。
他沉默朝段嘉许递了烟盒。
段嘉许接过,却只放在手里把玩着,没多余的动静。
桑延掏出打火机,看着火舌舔过烟头,发出猩红的光。他吐着烟圈,模样有些失神,莫名想起了温以凡好像是不太喜欢抽烟的人的。
每回在街上碰到有人抽烟,她都会拽着他的手臂,快步地经过。
桑延也记不太起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甘愿变成了,她不喜欢的那一类人。
“怎么了?”见他迟迟不说话,段嘉许随口问,“你有朋友考到那边去了?”
“不是,”桑延侧头,神色闲散,“是我本来想报。”
“那怎么没报?”
安静的夜晚,风卷过桂花的香气,带来扑面的燥热。
桑延穿着黑色的T恤,眸色似点漆,手肘搭在栏杆上,听着外头不知从何传来的笑闹声。他沉默着,没有回答,将手上的烟抽完。
不知过了多久。
在段嘉许都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
桑延忽然淡笑了声,平静地说:“来不及改志愿。”
日子按部就班地过着。
桑延结束了军训,被晒黑了一圈,开始了大学三点一线的生活。在这期间,他受到不少女生的追求和告白,却对这方面没有任何的心思。
只觉得麻烦又累,到最后连拒绝都懒得,丝毫不给人靠近的机会。
过得极其清心寡欲。
桑延并没有觉得自己刻意地在等谁。
他只是不愿意将就和妥协。
他绝不会做出,觉得年纪到了,亦或者是觉得遇到了一个合适的时候,就草率地决定随意找个人谈个恋爱的行为。
他从不觉得,人的一生,是必须有另一半的。
运气好能遇到,那当然很好。
但如果遇不到。
这一生就这么过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霜降那天的凌晨,桑延莫名梦到了高一开学没多久的时候,梦到了当时在班里人缘并不算好的温以凡。那个被人在背后议论,起外号仍旧好脾气的“温花瓶”。
醒来时,他皱着眼看了眼时间。
凌晨两点刚过十分。
已经到24号了。
桑延坐在床上醒了会儿神。也许是夜晚情绪的发酵,在那一瞬间,他彻底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冲动。他拿上手机,从床上下来,走到阳台。
他熟稔地在拨号键上敲下了温以凡的号码。
在拨打出去的前一秒,桑延的脑子里还闪过无数的想法。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会是什么反应。
这个点她肯定睡了,被吵醒了会不会生气。
会不会看到是他直接不接。
他说了那样的话,再打这个电话是不是不太妥当。
可他想知道,她到了个新的环境,能不能适应。
会不会被人欺负。
可这些念头,都中止于,电话那头传来的机械般的女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那是头一回,桑延清晰地感觉到。
他原来,是真的,彻底被温以凡抛弃了。
像是堆积起来的情绪在顷刻间爆发,桑延狼狈地低下头,喉结上下滑动着。他把手机从耳边放下,重新拨打了一遍,听着那头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同样的话。
直到自动挂断,他又继续重复。
执拗般地,无数遍重复。
静到听不见任何的夜,少年靠站在栏杆旁,持续做着相同而无意义的事情。直到手机没电关机,他才缓慢放下手机,独自在阳台呆了很久。
看到天渐渐亮起来了,他才回到宿舍内。
桑延好像总有说不出去的话。
比如去北榆见她的那一次。
他想了很久,练习了很多次的话,也没来得及跟她说。
而这次。
这句生日快乐,好像也一样。
大概会成为。
这辈子都再不能说给她听的话。
大一的那个寒假,桑延被苏浩安拉着去跟高中同学吃了顿饭。也是那次,时隔半年他第一次从钟思乔口中听到了温以凡的消息。
当时桑延觉得包厢内太闷,出到走廊抽烟。
没多久,钟思乔也出来接电话。因为光线昏沉,她并没有注意到另一侧的桑延:“你寒假真不回来啊?我还想着你来南芜或者我去北榆找你玩几天。”
听到这话,桑延的动作顿了下。
钟思乔:“为什么不回来呀?谈恋爱了吗?”
桑延看了过去。
“不是怎么不回来?你一个人在那边多惨啊……”钟思乔说,“行吧,那你自己在那边注意点。对了,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网游我下载好了,今晚回去玩。我忘了你说是哪个区了,2区吗?”
“那我没记错。不过你怎么会开始玩游戏,我还挺惊讶的。”钟思乔说,“你的游戏名叫啥,我跟你起个姐妹名!”
“温和的开水?”钟思乔笑了半天,“你这啥名?好,那我起个凶猛的冰水。”
……
再后来,桑延从苏浩安的口中得知钟思乔玩的那个网游的名字。在除夕前的某个晚上,他在床上躺着,突然起身开了电脑。
盯着屏幕半晌,他打开网页,下载了那个网游。
桑延下意识地想注册个男号,在想到温以凡的时候,他迟疑了下,鼠标一滑,改成注册女号。他盯着屏幕,在输入游戏ID的界面上停了几秒。
而后,他缓慢地敲打了两个字。
――败降。
他认输了。
他根本就放不下。
桑延玩了几天的时间,直至升到跟温以凡差不多等级时,他才在添加好友的窗口里,输入了“温和的开水”五个字。
这网游可以随机添加好友,其中一个等级任务就是添加50名好友。
没多久,温以凡那边就按了同意。
通过游戏定位,桑延找到了她的位置。他控制着游戏里的人物,走到她的旁边。看着她独自一人在那打着怪,他也做着相同的举动。
过了好一阵,桑延停下动作,开始敲字。
[败降]:组个队?
与此同时,温以凡控制的人物动作也停下。没多久,她的脑顶跳出了个小气泡。
[温和的开水]:好。
那一瞬间,桑延彻底认了命,时隔半年的觉得轻松至极。他扯了下唇,想起了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时,自己说的那一话。
――“我不会再缠着你。”
是承诺般的话。
犹如从前他对她说的那句“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既然这么承诺她了,就得做到。
但他做不到。
就只能,换个身份,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温以凡上线的频率不算多,最频繁的是在大一下的那个学期。两人在这段时间里,渐渐熟稔了起来,偶尔也会说几句三次元里的事情。
他知道她在学校里最常去的地方是图书馆。
知道她在校外的奶茶店做兼职。
知道她一直没有交男朋友。
……
桑延谨慎而不唐突地,用这种方式打探着她的生活。
之后,也许是因为现实的事情忙碌。
温以凡登录游戏的次数慢慢变少。这个周期逐渐拉长,从几天到一周,再到几周几个月。但这四年里,她一直没彻底断过这个游戏。
两人聊得全是些琐事。
[温和的开水]:你这个名字还挺不吉利的。
[温和的开水]:失败和投降?
[温和的开水]:不对,你这个是读xiang还是jiang?
[败降]:jiang。
[温和的开水]:那你打错了?不应该是将吗?
[败降]:将被注册了。
[温和的开水]:我最近学业太忙了,可能不太会玩了。
[败降]:嗯。
[温和的开水]:感觉咱俩一直一块组队,虽然不知道你有没有等,但我还是怕你有时候会等我。所以还是跟你说一声。
[败降]:有在等。
[败降]:但我准备实习了,登录也很少。
[败降]:有空再联系。
两人唯一的交流方式也就此减少。
桑延照常每隔一段时间会去宜荷一趟,偶尔几次没碰上面,但多数时候都能看到她的近况。看到她又瘦了些,身边交了个新的朋友,头发剪短了,似乎开朗了些。
再之后,微信这个通讯软件上线。
某个晚上,桑延看到“新的朋友”那一栏里,多了个红点。他点开一看,看到对方的名字只有一个“温”,而微信号是wenyifan1024。
――通过手机通讯录添加。
桑延盯着看了几秒,点了通过。
那头没主动跟他说任何话。
似乎添加他这个事情,只是失误之下的一个举动。
又过了一段时间。
桑延看到她发了第一条朋友圈。图片是一张办公桌上放了一大摞报纸,她配上的文案是:【看了一周的报纸,明天再没事干我就开始背了。】
钟思乔在底下嘲笑:【哈哈哈哈哈哈找到实习不错了!】
顺着图上的字迹,桑延认出那是宜荷日报。
再次去宜荷,路过一家报亭时,桑延的脚步稍顿,走了过去。他从钱夹里掏出几张一百,递给报亭的阿姨,轻声说:“阿姨,每天的宜荷日报,您能给我留一份吗?”
“啊?留一份?”
“嗯,我三个月来拿一次。”
……
温以凡毕业典礼的那天,桑延进了礼堂,坐在后排看着她上台领了毕业证。他看着毕业典礼结束后,她被朋友拉着出去拍照。
在他眼里,她站在人群之中,永远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永远是能让他第一眼看到的那个存在。
某一刻,桑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他盯着远处的温以凡,她身陷人海之中,像是被一道屏障与他隔绝开来。
那么多次。
她没有一次发现他的存在。
从始至终。
她似乎从来都看不见他。
桑延身着正式的白衬衫西装裤,尽管他并不适应这样的穿着。他举起手机,时隔四年,当着她的面,喊出了她的名字:“温以凡。”
顺着声音,温以凡茫然地看了过来。
那是桑延第一次,没戴口罩和帽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他矛盾至极。
渴望被她发现自己,却又不想被她发现。
在温以凡的视线彻底投到他脸上的那一瞬。
桑延还是转了头,往另一个方向走。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温以凡,脸上还带着浅显的笑意,似乎还沉陷在毕业的快乐之中。
理应如此。
这是让她开心的日子。
不适合见到,不该见到的人。
他弯了下唇,一步一步地远离了那片热闹。
犹如以往的任何一次。
他独自一人前来,又独自一人离开。
像是来来回回地重复着,一段孤独而又没有尽头的旅程。
毕业后,桑延跟几个朋友合资开了个酒吧。他留在了大四实习的公司,工作上的事情忙,去宜荷的次数也随之减少。
通过温以凡的朋友圈,桑延知道她换了新工作,去了宜荷广电的新闻栏目组。
其余的,他一概不知。
有空时,桑延会登录一下那个网游。
时隔好几年,这个网游已经渐渐衰败,玩家的数量大不如前,好友列表里全是一片灰。顺着地图走过去,只能偶尔见到几个刷等级的工作室。
13年夏天的某个晚上。
桑延在睡前习惯性地登上游戏,这次却意外地看到了已经一年多没登录过的温以凡。他看了好几秒才确定自己没认错,直接飞到她那边去。
[败降]:被盗号了?
[温和的开水]:……你还在玩?
[温和的开水]:我清电脑软件,突然发现这游戏我还没卸载,就上来看一下。
[败降]:嗯。
[败降]:你过得怎么样?
安静好片刻。
[温和的开水]:不太好。
[温和的开水]:生活哪有开心的,但也只能这么过了。
桑延一愣。
那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表露出生活的负能量。
又瞎扯了几句。
[温和的开水]:我还有事,先下了。
之后,温以凡下了线。
桑延盯着屏幕,良久后,订了隔天中午飞宜荷的机票。
到宜荷已经是晚上了。
桑延坐上出租车,到宜荷广电的门口。还没下车,他就见到温以凡从里头走出来。她背着个包,慢吞吞地往前走着,神色有些空。
他下了车,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温以凡径直往前走着,穿过一条街道,转弯。路过一家蛋糕店时,她在门外停了三秒,盯着玻璃窗里的草莓蛋糕。
像是觉得价格太贵,很快她就收回视线,继续往前。
温以凡在街道边的长椅坐下,失神地盯着地板。
没有哭,没有玩手机,也没有打电话。
没有做任何事情。
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桑延站在转角处,盯着她看了很久。他的眼睫稍动,转头进了那家蛋糕店,把那个草莓蛋糕买下。他付了款,却没结果店员手中打包好的蛋糕盒。
他指了指外头,提了个要求:“您能帮我把这个蛋糕给那个坐在长椅上的女人吗?”
店员:“啊?”
“就说这是你们店里的新品。”桑延想了个蹩脚的理由,“让她发朋友圈宣传一下,就可以免费送她一份。”
……
回南芜后的三个月,桑延每天都能想起独自坐在长椅那沉默无言的温以凡。某个瞬间,他终于想清楚,起身打开电脑开始写辞呈。
如果她过得不好。
他好像也没什么要继续纠结的了。
桑延想起了,在游戏上,他还未来得及发送出去的那句话。
――你要不要换个地方发展?
可他发送成功后,她已经下了线。
从那之后,也再没登陆过。
她依然没有收到她的话。
但这好像也是一件很容易解决的事情。
如果你不来。
那么,我就去见你。
正式离职的那天晚上,桑延被苏浩安叫去“加班”喝酒。一进门,他就立刻看到坐在其中一张散台上的温以凡。
她穿着浅色的毛衣,肤色白如纸,唇色却红,笑着跟对面的钟思乔聊天。
一如从前的每个瞬间。
那一刻,桑延有一瞬间的恍惚。
像是进入了幻境之中。
桑延没像以往一样直接上二楼,而是走到吧台的位置,跟何明博说起了话。何明博有些纳闷,问道:“哥,你咋不上去?”
他心不在焉地应着:“啊,等会儿。”
何明博:“那我给你调杯酒?”
“不用。”
两人随意扯了几句。
在这个时候,温以凡那头发出了巨大的动静声。他顺势望去,看到余卓手上的酒打翻,全数淋到了她的身上,白着脸道歉。
她明显被酒冻到,立刻站了起来。
简单交涉完,温以凡似是打算去个洗手间。她抬起眼,跟他的目光撞上。似乎是没认出来,也似乎是早就察觉到他的存在,她的眼神很平静。很快就挪开了视线。
隔壁的何明博说着话:“诶,这看着还挺好说话,我让余卓处理吧――”
桑延站直起来,看着温以凡的背影,打断了他的话。
“我去吧。”
果然。
他还是难以忍受,这种被她隔绝在世界之外的感觉。
他想见她,那么,他就应该去见她。
既然再没法爱上任何人。
那就穷极这一生。
去爱那个,死磕一辈子,都还是想拥有的人。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