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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淮生还是没有来上班。
简婴倒也落得清静,只是看了看日期,眉头皱了皱。
下班之后,简婴径直开车去了南屏路。
那是陆青青买给陆淮生的房子,她曾经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
上电梯,按楼层,到了熟悉的门口,敲门。
里面传到一道有些熟悉的,软软的声音。
“外卖放门口就好哦。”
简婴手上的动作一顿。
她再熟悉不过,这道声音属于谁。
简婴的脸色冷了两分,继续敲门。
里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女生软软的抱怨:“说了放门口就……”
白晓梨拉开房门,看见了简婴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她的脸色倏地一变,瞳孔微微颤抖,害怕地后退一步。
“你……你怎么来了?”
“谁来了?”里面的陆淮生听见动静走出来。
他只用浴巾遮住了自己的下半身,上半身的肌肉上还不断淌着水渍。
简婴又看了一眼白晓梨的穿着。
睡袍下若隐若现的豹纹蕾丝小吊带。
看来两个人是正打算好好温存一番。
陆淮生看见简婴,神情立马开启戒备,拉过白晓梨的手护在自己身后。
“你来这里干什么?”
简婴从陆淮生的眼里看见了厌恶和防备,只是觉得好笑。
“你猜我为什么过来?”
原来当你真的不再爱一个人,和他的交涉不过是易如反掌。
因为再也不会去猜他每句话的意思,也不会再做小伏低地容忍妥协。
简婴抬了抬下巴,把手机举在陆淮生的面前。
“看看时间,距离你说的三天内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星期。”简婴收回手机,“我的钱呢?”
陆淮生蹙眉。
他眼神诡异地看着简婴。
她找上门来,就是为了要钱?
不是为了别的?
比如知道白晓梨回来了来找他发疯或者认错挽回?
见陆淮生不说话,简婴饶有兴致地看了白晓梨一眼,故意说:
“陆淮生,你不会是借着不想给钱的借口,故意和我拉扯纠缠,不肯跟我分手吧?”
果然,她话音刚落,白晓梨的脸色就变了变,咬着唇,一脸委屈。
陆淮生一副作呕的模样。
“我只是把这件事儿忘了而已,毕竟我也没把你的事放心上,大可不必给自己这么大脸。”
简婴宽宏大度地点点头。
“所以你的钱呢?”
陆淮生咬了咬牙。
他现在还真的没有五百万。
本来之前打算去想办法找陆青青要的,但是白晓梨回来之后,他这几天就只顾着和她待在一起,没去找。
一时之间,他还真拿不出钱来。
面对简婴略显嘲讽的眼神,陆淮生烦躁地开口。
“明天给你。”
简婴挑眉:“明天我见不到钱,陆爷爷就会知道白晓梨回来了。你猜他会怎么做?”
陆淮生气得面部扭曲。
他从来怎么没发现,简婴的心思竟然这么恶毒!
不怪他不爱她了,是她自己先变了。
变得让他现在看见她都觉得恶心。
简婴离开后,陆淮生也没了和白晓梨卿卿我我的兴致。
他的胸腔没来由地生着闷气,气简婴找上门来,更气简婴找上门来只是为了催债。
他当然不是希望简婴找上门是为了挽回自己了,他只是觉得被女的催债很丢脸。
在客厅想了好一会儿,陆淮生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拨打了一个电话。
清冽的男声透过听筒显得慵懒又淡漠。
“淮生?”
陆淮生的语气本能地变得有些恭敬卑微。
“三叔,”陆淮生说,“我能不能找你……借点钱?”
半个小时后,陆淮生站在了陆京安的面前。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陆京安住着的小区,和老爷子给他和简婴买的婚房是同一个小区。
他的心里泛起一秒钟的疑虑和不适,但很快消失不见。
“三叔,”陆淮生看着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他的陆京安,毕恭毕敬道,“您也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我是不会跟您借钱的。”
陆京安缓缓转过身来。
正值日落傍晚,窗外的落日余晖被他的身影遮了个严严实实,周身染上淡淡的黄色光晕。
他神色慵懒,眼神淡淡,看不清面上有什么情绪。
只是盯着陆淮生看的时候,眼底似乎暗暗涌动着什么。
陆淮生咽了咽口水,感受到属于面前男人的强大压迫感。
哪怕是面对陆老爷子,他也能嬉皮笑脸地顶两句嘴。
可这个三叔,陆淮生平时是能躲则躲,不能躲就硬着头皮说两句话,然后溜之大吉。
找他借钱也是迫不得已。
陆青青肯定不同意拿五百万出来给简婴,陆老爷子要是知道这钱是给简婴的分手费,不把他从窗户外扔出来就算不错了,还给钱?
而自己那些狐朋狗友也都是家里养着的纨绔,每个月领点家里的零花钱,哪儿能一次性拿五百万出来。
思来想去之下才不得已走了这个下下之策,找陆京安要钱。
在他的认知里,陆京安向来不喜欢过问陆家其他人的私事,应该也不会去外公面前打什么小报告。
就在他的心思不断打着小九九的过程中,陆京安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陆淮生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正要说点什么,陆京安却忽然开口。
“你沾赌了?”
陆淮生心里一个激灵,连忙摆手。
“没有,三叔,”陆淮生犹豫了一会儿,才说,“……给的分手费。”
不知道是不是陆淮生的错觉,他好像觉得陆京安在听见这句话时,眉眼微微动了动。
随后陆京安走到办公桌前,坐在椅子上,左手的手肘放在扶手处,轻轻搭着下巴。
长腿交叠在一起,上好的西装材质线条流畅。
他抬眼看着陆淮生, 薄唇轻启:“给简婴的?”
陆淮生点点头:“三叔,你知道的,简婴缠着我缠了那么多年,我好不容易有了可以摆脱她的机会,别说五百万了,五千万我也愿意给。”
陆京安却很轻地嗤笑一声。
“你哪里来的五千万。”
“……”
陆淮生有些吃瘪。
他不确定三叔是不是在开玩笑。毕竟在他的记忆里,陆京安不是个会跟他开玩笑的人。
陆京安没再为难他,顿了一会儿,道:
“这笔钱,你打算怎么还?”
陆淮生听他这样问,就知道差不多稳了。
连忙表明态度。
“以后从我每个月的工资里扣,再加上年底的分红,以及老爷子给的压岁钱,加在一起肯定够了。”
“三叔,年底前我一定还您。”
陆京安没有说话,似乎在暗暗思索着什么。
他的手指轻轻摩擦着下巴,蓦地放下来,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支票。
旋转钢笔,干净利落地在支票上写下几行字。
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
陆京安把支票撕下来,递给陆淮生。
“谢谢三叔。”
陆淮生双手接过,陆京安的手指却微微往旁边一撇,陆淮生的手扑了个空。
他不解地看着陆京安。
“三叔?”
陆京安的眼神在落日余晖下泛起一丝若即若离的光芒。
“其实我也和爸一样,有些疑惑。”
“你为什么那么执着地要和简婴分手呢?”
陆淮生怔了怔。
这还是二十多年以来,陆京安第一次问及他的私事。
陆淮生陷入沉思。
他从前有多喜欢简婴,陆京安是知道的。
那时候他为了追求简婴,厚着脸皮鼓起勇气求陆京安用他的人脉清空了海市的海滩广场,在大海和星辰月亮的共同见证下,整片海滩都长满了简婴最爱的玫瑰花。
他带着简婴沐浴在玫瑰花海中,对着月亮起誓,要一辈子对她好。
可现在。
他对简婴如此厌恶,巴不得她立马消失,提起她都是一脸嫌弃。
陆淮生垂了垂眸,叹了口气。
“三叔,感情的事情,很难说清楚。”
也许是陆淮生也憋屈了很久,索性就一股脑全说了。
“她没有安全感,要我时时刻刻都在她身边,我出去玩她不高兴,我带她一起玩,她又不喜欢我那些朋友,她就希望我可以一直陪着她安安静静地散步聊天看电影。”
“可我是个男人啊,我怎么可能一直跟她做这些事情。”
“不仅这样,她还很保守,每次我鼓起勇气,喝酒壮胆想和她亲近亲近,她都很抗拒。”
“久而久之,一个男人怎么受得了?”
“她是很漂亮,也很爱我,但我还是忍不了她这样的德行了。”
“三叔,你也是男人,你能理解我的是吧。”
陆京安没有再说话,半晌,他再次将支票递给了陆淮生。
陆淮生松了一口气,接过支票:“谢谢三叔,年底前一定会还给您的。”
陆京安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过椅背,继续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
陆淮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陆京安的户型不是完全靠江,前面还有一栋楼,遮住了一半的视线。
一半是江景,一半是另外一栋楼的几户人家。
他没看出个什么名堂来,转过身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陆京安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淮生。”
陆淮生转过头来。
陆京安背对他,嗓音淡淡。
“记住,你和简婴分手,是因为你变心背叛。”
“不是因为她不好。”
“不管以后谁问起来,你都要这么说。”
陆京安顿了顿。
“知道了吗?”
陆淮生怔愣了好一会儿,明白了他的意思后,有些屈辱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三叔。”
次日一早,简婴刚走出小区,就看见了小区门口停着的那辆熟悉的劳斯莱斯。
陆淮生坐在车里,摇下车窗。
简婴看见白晓梨也坐在他身边,那张白净的小脸还是怯生生的躲着,看着简婴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而陆淮生紧紧握着她的手安抚她。
简婴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走上前去。
陆淮生将支票和几纸协议递了出来。
看清支票上的数额后,简婴瞟了一眼签署人。
竟然是陆京安?
她看了陆淮生一眼,后者眼神不耐。
“钱已经给你了,赶紧签字,别磨磨唧唧的了。”
简婴收下支票,靠在车窗上,利落地签了字,随后轻轻甩在车厢里里面,协议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陆淮生的手中。
陆淮生翻到最后一页,看着简婴的名字,不自觉地感到有些闷,喘不过气来。
他扯了扯领带,把这一切归咎为阴魂不散的简婴终于放过自己,有些不敢相信的不真实感造成的。
他没有再看简婴,缓缓摇上车窗。
很快,劳斯莱斯疾驰而去。
陆淮生的眼眸微微右移,看向后视镜里那抹毫不留恋转身离开的身影,忍不住蹙眉。
“生哥,怎么了 ?不高兴吗?”
陆淮生拍了拍白晓梨的手,眼眸中的阴鸷消失了几分。
“没有,只是觉得这女人缠了我这么久就是为了钱,想起来恶心。”
白晓梨温柔地笑了笑。
“我不在意生哥的钱,我只需要生哥一直陪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陆淮生的心化作一滩水,俯身吻了上去。
晚上下班之后,简婴去银行里将支票里的钱存入银行卡。
她又看了一眼那张署名陆京安的支票,脑海中又不自觉地回想了前天晚上的那个梦。
一张脸又憋得通红。
“小姐?小姐?”
银行柜员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已经为您办理好存款了,请问您需要其他的理财业务吗?我们银行最近推出了几款比较高收益又能保本的理财项目,如果您愿意了解的话,可以移步我们的vip接待室哦。”
简婴礼貌地笑了笑:“暂时不需要,谢谢。”
可即便如此,大堂经理还是毕恭毕敬地把简婴送到了门口,并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如果简小姐您有理财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们是支持上门服务的。”
对银行人来讲,简婴无疑是个大客户。
毕竟这年头能一次性拿出几百万流动资金的人真的不多了。
从银行出来,简婴想在外面转一圈再回家。
转着转着,她一抬眼,忽然看见前面的行政厅上印着几个大字。
【海市江南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处】
简婴的心里忽然一咯噔。
说不上来什么感受,没有伤心,也没有失落,无非就是有一点点遗憾吧。
鬼使神差的,简婴推开门,走了进去。
临近下班时间,登记处没有多少人,远远只看见了一对小夫妻,女生穿着洁白的鱼尾裙,头发高高盘起,戴了个头纱,满眼幸福地举着结婚证在登记台上拍照。
男生一脸宠溺地看着她,在她的身后比心。
简婴看得有些发呆,不知不觉拿出手机来给他们也拍了一张。
原来人在感到幸福的时候,幸福感真的会从眼睛里满满地溢出来。
拍完照,小夫妻幸福地走了,简婴也收起手机,最后看了一眼登记台。
曾经在她的幻想和计划里,她和陆淮生,不管遇到多少波折,也总会一起站在这个地方,迈入人生的下一个旅途的。
民政局还有十分钟下班,简婴就打算用这十分钟,跟心里那段永远也不会实现的幻想彻底告个别。
大门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简婴没有回头,安静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清冽散漫的声音从她的头顶洒落下来。
“在这等人?”
简婴一个激灵,一抬眼就看见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锁定她的眼神。
陆京安长长的睫毛弯曲下来倒映在眼睑下方,形成密密麻麻的阴影,让他原本就看不太清的眼眸变得更加晦暗。
简婴站起身来,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浑身拘谨。
“三叔。”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以前跟着陆淮生一起,在公司以外的地方都是叫他三叔,以至于现在习惯了。
所幸陆京安并没有介意,而是问:“在这里等人?”
说完,他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登记台,微微挑眉。
简婴不想他误会:“没有,只是路过,进来看看。”
陆京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嗓音似乎沉了几分。
“还是觉得很遗憾?”
简婴一怔。
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她和陆淮生之间的事。
简婴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遗憾的是我那些年真心付出的时光,和那个人没有关系。”
陆京安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没说话。
简婴像是突然想起来,问:“三叔,您来这里干什么?”
陆京安往民政局里面看了一眼。
“本来想找人吃个饭,但那人临时有事,”他的视线又回到简婴身上,“看见你,就过来看看。”
简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陆京安往门口方向侧了侧身子,眉眼微挑。
“不打扰你了,先走。”
话是这么说,但陆京安并没有立刻离开。
简婴抬眼看过去,视线又不受控制地落在了他那双薄唇上。
都是薄唇的男人无情,但简婴觉得,陆京安好像是例外。
梦里的情景一遍遍在她的脑海中上演,好友唐佳期的话也在不断地从她心里冒出来,回响在她耳边。
简婴就好像突然被鬼上身了一样,嘴比脑子快。
“三叔,来都来了,要不要领个证再走啊?”
时空仿佛一瞬间静止了,简婴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连眼前的人也看不真切。
她疯了,她一定是疯了。
刚才的自己一定是被唐佳期上身了。
而在陆京安的视角里。
简婴如同呆滞一般站在自己面前,一双眼睛似乎是直视着他,又好像只是透过他看向身后的墙。
她的眼神有些不聚焦,就好像只是人站在这里,灵魂已经飞走了。
陆京安嗤笑一声。
简婴灵魂归位。
她正想找个什么开玩笑或者昨晚跟朋友玩游戏输了真心话大冒险之类的蹩脚脑残理由为自己的蹩脚脑残行为开脱,却忽然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道漫不经心地揶揄。
“你带户口本了吗?”
简婴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人。
其实她和陆京安认识的时间,比陆淮生更早。
早在十年前,父亲忌日那一天,陆爷爷出现在父亲的坟前,简婴扑在陆爷爷的怀里,哭了很久。
而当时,站在陆爷爷身后的,就是刚刚从国外毕业回国的陆京安。
那时她沉浸在悲伤中,没能仔细看清他的样子,只记得是个很好看的大哥哥,眉眼如画,看似温和却又好像拒人于千里之外,让简婴有点怕怕的。
后来陆爷爷说:“这孩子叫京安,是爷爷的儿子,灵灵可以叫他小叔叔。”
“以后灵灵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小叔叔帮忙。”
简婴没找陆京安帮过什么忙,她一直都是一个比较有分寸感的人。
后来和陆淮生在一起,跟着他一起回陆家,再见到陆京安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神话集团的当家总裁,带领神话集团成为了整个海市首屈一指的商业帝国。
简婴就更怕他了。
每次都跟在陆淮生身后,有些怯怯地,不敢看他的眼睛。
但是很奇怪。
明明简婴这么怕他,她成长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失态,似乎都是在他面前。
喝醉酒认错人,扑在他的身上哭诉。
独自一个人在小区痛哭被他撞见。
在梦里和他做那样的事。
以及——
此时此刻。
她对他说。
要不要和她领证。
简婴大脑宕机,一动不动地看着陆京安。
他问她带了户口本没有。
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她带了的话,他就当真和她把证领了?
虽然不知道陆京安为什么会问这句话,但简婴满脑子就是两个字。
荒谬。
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简婴想着要说些什么来缓解此时的尴尬的时候,陆京安忽然沉沉道:“简婴,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简婴还是满脸通红,脑子有些懵懵的。
“考虑什么?”
陆京安说:“如果你考虑清楚,确实想和我结婚,那就约个时间,带上户口本,来这里。”
简婴抬起眼,认真地看着陆京安的神色。
不咸不淡,不轻不重,冷静淡定。
明明在说着结婚这么重要的事,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好像只是在讨论今天晚上吃什么而已。
受他的影响,慢慢的,简婴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她竟然顺着他的话说:
“好,那我回去考虑一下。”
“嗯。”陆京安淡淡点头,“三天时间,够吗?”
简婴乖乖巧巧地点头,好像陆京安只是给她布置了一个工作任务。
“够了,三天之内给您答复。”
陆京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他垂眸看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掌心有些痒,想上去抓一抓。
但他忍住了。
慢慢来。
不急。
-
从民政局出来,站在马路边等着陆京安的凌风看着从里面出来的两个人,有些怪异。
一个哪怕垂着头,也看得出来整张脸红到了耳朵根,两只手掌交叉在面前,说不出的紧张。
一个气定神闲,还是和平常一样淡漠自持。
只是凌风怎么看,怎么觉得陆京安平静得毫无波澜的面容上藏着一丝笑意。
他上前几步。
“陆总,简小姐。”凌风看向简婴,“需要顺路送您回去吗?”
简婴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开了车。”
凌风没再坚持,为陆京安打开车门。
上车之前,陆京安留下了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考虑清楚,随时给我打电话。”
简婴还是乖乖点头。
凌风带着一脸不解上了车,车开出好久之后,忽然听见后座的人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我户口本在家还是公司?”
凌风的心里好像落下一颗地雷。
但面上还是十分淡定地开口。
“去年夫人给我了,我给您放在公司了。应该是在您办公室左边抽屉的第三格里。”
陆京安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凌风从后视镜看了陆京安一眼。
这一眼,证明他刚才看见的不是错觉。
陆京安是真的在笑。
唇角微勾,眼眸里也带着轻轻浅浅的笑意。
将他身上常年带着的凌冽的寒意冲走了几分,变得柔和了起来。
……
坐在车上,简婴的心里有些乱,开车去了音色。
她没去过别的酒吧,不了解其他地方的规矩,音色好歹也来过几次,算是比较熟悉里面的环境和地形。
再有就是,这是陆京安控股的地方,应该再乱也不会乱到哪里去。
她没有去包厢,只是随便找了个卡座,点了几杯酒,看着台上的女生唱歌。
唱的是田馥甄的,《你就不要想起我》。
“明明你也很爱我,凭什么爱不到结果。”
“只要你敢不懦弱,凭什么我们要错过……”
简婴静静地听着这首歌,不知不觉间,就陷入沉思。
忽然,身旁多出一杯酒来。
简婴被吓了一跳,往旁边坐了一下,这才看清拿着酒杯的男生的脸。
清清秀秀的,眼睛也亮晶晶的。
“你好美女,可以认识一下吗?”
简婴正想往右边躲,右边又多出一个男的,应该是个左边的男生认识。
“美女,他盯着你看很久了,挺喜欢你的,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认识一下,今天晚上的酒就记在他头上。”右边男生笑着说道。
简婴没这个心情,语气有些冷冰冰的。
“我有钱,不需要,谢谢。”
左边的男生又笑着说:“那美女请我喝一杯好不好?”
简婴转过脸去,淡淡地盯着他。
“我为什么要请你喝酒?”
男生脸色尬了一瞬,他的其他朋友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
“周添,看来你小子也有被女生无视的一天啊,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你那些风流债的报应啊。”
“添哥,这美女有点骨气的,是不是和你以前见过的那些货色不一样?”
简婴听着他们粗俗的话语,只觉得恶心心烦,把酒杯和钱放在桌子上,起身就要走。
被叫做周添的人起身拦住了他,虽然还是笑着,但是明显看起来有点不爽。
“美女,没必要,喝杯酒罢了,又不会干别的。”
简婴正要说话,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周添?什么时候回来的?”
简婴的视线被周添和他的几个兄弟挡住,但她还是听得出来,来的人是陆淮生。
果不其然,周添回过头一看,语气也有些惊喜。
“生哥,这么巧?”
陆淮生上前一步:“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周添笑笑:“前天才刚回来呢,一直忙家里的事情,今天晚上才有空出来,想着临时约生哥你不好,所以打算过两天时间充足了再给你打电话。”
陆淮生轻轻给了他一拳。
“你跟我还讲这些。”
陆淮生又问道:“在这干嘛呢,这么大架势。”
周添挑了挑眉。
“看上个美女,但人家看不上我,连杯酒也不肯跟我喝。”
陆淮生失笑,拉过周添看向他身后的人。
“我看看是哪个妞儿这么不知好……”
话音戛然而止。
陆淮生对上简婴那张冷冰冰的脸,淡漠的视线扫在他的脸上,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见简婴,身后跟着的潘迟和白晓梨也愣住了。
周添没注意到几个人的神色,还揽着陆淮生的肩说:“怎么样,这妞儿不错吧?她看不上我,要不生哥你试试?”
陆淮生盯着简婴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容却有些冷。
“添,你出国这几年眼力倒退得不止一点半点啊。”
周添正欲说话,一旁的潘迟拉住了他,小声提醒。
“这是生哥……前女友。”
周添愣住。
好半天才打着哈哈缓解尴尬。
“哎哟我的天,这可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周添一边看着陆淮生的脸色一边说,“瞧我这眼睛,在外面看了几年洋妞,这国内的妹子在我眼里实在是新鲜,不小心看走了眼。生哥,别生气啊。”
陆淮生却没有再搭理他,上前一步看着简婴,蹙眉道:
“你来这儿干什么?”陆淮生眉头紧锁,“找我?”
简婴实在是有点无语。
“我在这喝酒,听歌,你的朋友来骚扰我。”简婴又看着陆淮生,“现在,是你又来骚扰我。”
陆淮生的脸色不太好看,当着这么多人面,简婴一点面子也没有给他。
他的语气也变得嘲讽起来:“我朋友来骚扰你?不是你自己卖弄风骚,谁会来骚扰你?”
简婴的大脑不加思考,右手拿起刚才放在桌上的酒杯,将剩下的半杯酒直接泼在了陆淮生的脸上。
陆淮生完全没料到简婴会泼他酒,猝不及防后退几步,白晓梨赶紧上前扶住他,语气着急。
“生哥,生哥你没事儿吧?”白晓梨又转过身来看着简婴,“你好好说话,动手干什么?”
“好好说话?”简婴反问,“陆淮生说的是人话吗?他在这狗叫乱吠,我就不能动手了?”
陆淮生怒不可遏,冲上去就是一巴掌!
简婴直接被陆淮生打得摔倒在一旁的地上,膝盖的疼痛感传来,脸上灼烧般的痛感也一并袭来。
周添本能想去扶一把,又不敢得罪陆淮生,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关键时刻,还是潘迟拦了下来。
“生哥,生哥……”潘迟挡在简婴面前,“别冲动,真闹大了,事情不好解决。”
陆淮生冷笑一声,指着简婴的鼻子。
“简婴,我还真是给你脸了,别以为你跟了我几年我就不敢打你了,你他吗的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敢跟我叫板?你有本事再泼一杯酒试试。”
简婴脸色苍白,捂着被打的脸,想站起来,膝盖却疼得要命,用不了力。
她就这么在所有欺负她的人面前狼狈地坐在地上,每个人的视线都仿佛一把弯刀,将她剜得体无完肤。
她抬起眼,冷冷地看着那个她当初爱得失去尊严,失去自我的男人。
那种醍醐灌顶的绝望深深地充斥着她。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简婴拿起手机报了警。
“您好,我现在在音色酒吧,有人动手打了我,我要求验伤。”
陆淮生一怔,眼看着又要冲上前来打人,情急之下还是潘迟怒了几分。
“淮生,你非要把场面弄得这么难看吗?别忘了当初是你当着我们所有朋友的面说你有多喜欢简婴的,就算你腻了,也没必要把人逼死吧!”
-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来到了警察局。
分别给陆淮生和简婴做了笔录,因为简婴执意要求验伤,所以先派了一个女警陪她去医院。
到了医院,简婴借着上厕所的名义,偷偷到洗手间隔间里,打开手机软件。
搜索。
【被打后验伤正确流程。】
【1.告诉医生头晕恶心,看东西有重影;2.医生问你话,先发呆再回答;3.照CT前先去卫生间转28圈,抠嗓子眼干呕。4.去4s店提车。】
五分钟后,简婴从厕所出来,肉眼可见的脸色更加苍白,女警赶忙扶住她进了医生诊室。
简婴目光无法聚焦,医生先是用手电筒照射了一下,随后问及简婴的症状。
简婴发呆了五秒钟,等医生再次开口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慢吞吞地道:
“我觉得头很晕……一直干呕,看不清东西,看什么……都有重影,一直在晃……”
医生皱着眉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然后给了几张检查单,让简婴迅速去检查。
全部检查完后,简婴在女警的搀扶下虚弱地走出医院,回到了警察局。
女警神情严肃地把医院检查结果交给了办事民警。
上面赫然写着:
【软组织挫伤,轻微脑震荡。疑似眼底出血,疑似脑干损伤。建议随时复诊。】
民警一看,立马通知:
“给双方家属打电话。”
陆淮生一听就怒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找家属来?我家属要是真来了,你以为你们这个破地方容得下吗?!”
陆淮生语气猖狂,民警也怒了。
“我们这个地方再破也是执法机关,你再在这里大放厥词,就以你侮辱人民警察的罪名先拘留你十五天,不信你可以试试。”
陆淮生满脸阴鸷,今晚本来就喝得有些多,先是被简婴嘲讽泼酒,又是被带到这个地方来,他的心情本来就烂透了。
就在这时,警局的门忽然打开,陆淮生抬眼一看,愣住了。
怎么会是 ——
陆京安?
这一切还得从凌风在医院撞见简婴身体虚弱地跟着警察开始说起。
原本凌风是去医院给陆老爷子拿药的,以外在脑外科的检查室看见了简婴,摇摇晃晃的,看起来很不舒服。
最关键的是,她身边跟着个警察。
凌风打了三个电话,很快就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然后他把最后一个电话打给了陆京安。
“陆总,简小姐被人打了,现在人在医院验伤,应该马上要回警局了。”
一路上,陆京安在车里一言不发,从凌风的视角看过去,他正闭着眼假寐,大拇指和食指缓缓按压着眉心。
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到了警局,陆京安环视了一圈,很快就看到了被控制着的陆淮生,以及在女警的搀扶下垂着眸的简婴。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坐在一旁红着眼一脸委屈的白晓梨身上。
他眯了眯眼,收回视线,走向陆淮生。
语气冰凉。
“淮生,告诉我。陆家的男人什么时候养成了在外面打女人的习惯。”
陆淮生刚才的嚣张气焰一下就消失了。
他不敢直视陆京安的眼睛,本来就有把柄在他手里,这下更不敢开口说话。
脑海中冲动的酒精在见到陆京安的时候已经蒸发殆尽,不敢再造次。
一旁的简婴在听见陆京安的声音时,也内心一怔,缓缓抬起眼来。
偌大的办事厅内,明亮而刺眼的光线下,陆京安修长有力的背影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他背对着她,身子挺拔,黑灰色的绒面衬衫隐隐有些反光,质地上好又贴合的西装裤衬得他的腿型修长好看。
他挡住了简婴的视线,让简婴再也看不见陆淮生那张令她作呕的脸。
简婴的心里蓦地泛起一阵心安。
民警看了陆京安一眼。
“你是陆淮生的家属?”
陆京安淡淡“嗯”了一声。
“我是他的三叔。”
民警点点头。
“陆淮生在音色酒吧打人,伤者已经去医院验过伤了,”民警将医院的诊断结果单递给陆京安,“家属看看打算怎么解决吧。”
陆京安接过诊断单,一目十行。
陆淮生暗暗观察着陆京安的眼神,还是和平时一样淡漠冷静。
看上去并没有动怒。
陆淮生稍稍放下心来。
再怎么说陆京安也是他三叔,总不能在这种时候偏帮一个外人。
忽然,陆京安将诊断单折叠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指如同一幅油画,每个动作都优雅至极。
他再次开口,虽眼底仍旧淡漠,嗓音却低沉压抑。
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他看着陆淮生说:“这一巴掌,是不是你打的?”
陆淮生的后背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嘴硬道:“她肯定是装的,我那一巴掌能有多大的力气,就是轻轻碰了她一下,不可能有这么严重,一定是她用了什么手段,她……”
“我问的是,”陆京安打断他,语气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和不耐,“是不是你打的?”
陆淮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正欲开口,一旁的白晓梨却冲上来替陆淮生说话了。
潘迟拦都没拦住。
“是简婴先动手的,本来好好说着话,生哥只是给她打个招呼而已,她突然就动手泼了生哥,生哥是出于自卫才动手的。”
不仅陆淮生,就连潘迟都敏锐地察觉到。
陆京安周围的气场肉眼可见的冰冷了下来。
他看似淡漠温和的面容上,眼眸微冷,就这么直视着陆淮生。
“是谁在说话?”
陆淮生微微打了个寒颤,对着白晓梨语气有些着急。
“晓梨,我和三叔说话,你别管。潘迟,带她去一边等着。”
白晓梨不得不跟着潘迟重新坐回去,眉眼一直打量着陆京安。
她对陆京安了解不多,只知道是陆淮生的三叔。但在她的认知里,一个三叔有什么资格管陆淮生的事,陆家她需要讨好的,只有陆淮生的母亲陆青青和当家老爷子陆钧就行。
陆淮生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一下,见陆京安的眼神一刻不移地盯着自己,心理防线终于有些破防。
“是我打的。”
陆京安眯了眯眼,将诊断单还给了民警。
“一般情况下,打人的案件需要怎么解决?”
民警想了想道:“一般会先拘留,然后根据伤者的意愿,要么根据伤者情况起诉,要么私下调解赔偿道歉。”
陆淮生一听就慌了。
“三叔,我不想住在拘留所里。三叔,我可以赔偿的,你问问简婴要多少钱,我给。”
陆京安没有回应他,而是缓缓转头。
对上了简婴微微有些泪眼朦胧的视线。
其实简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
这不是她第一次受这么大的屈辱。
以前母亲会当着老师同学的面打她,会用剪刀剪掉她精心留了很久的头发,会让她当着邻里的面站在小区门口。
后来陆淮生不爱她了,也时常故意在朋友面前给她难堪,说她“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就连陆青青在陆家,也时常会趁陆爷爷不在的时候故意指桑骂槐地骂她厚脸皮,不要脸。
她从前都不觉得有什么。
即便心里伤心,也完全可控。
她自七岁以后就没有被偏爱过,除了年少时的好友,没有人替自己撑腰。
好友车祸去世后,一直都是她一个人挡住这些四面八方而来的风雨。
她就算想哭,也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空无一人的家里,在深不见底的梦境中。
可是这一刻。
在她看见陆京安踏入这个冰冷的大厅的那一刻。
简婴忽然就觉得,很委屈。
委屈得要命。
委屈得差点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也是。
已经被他看过自己最狼狈的时候了,哪怕更狼狈一点,又能怎么样呢。
在简婴的视线中,陆京安向她走来。
当着所有的面,陆京安缓缓半蹲在她的面前,沉默地注视着她。
“你不用怕,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简婴迎着他的目光,就好像真的如他所说,不管她想要干什么,面前的人都能帮她做到。
她轻轻地说:“我不想看见他,也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陆京安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站起身来,询问民警:“请问她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民警有些懵逼。
陆京安不是打人的人的家属吗,怎么好像和被打的这个关系也不错的样子。
甚至看起来,他明显更关心被打的这个。
民警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可以。至于处理结果的话……”
“后续处理跟进我会安排律师来对接,律师会代为转达她的一切需求。”
后面的陆淮生听见这话急了。
“三叔,你别被简婴那副样子骗了,今天的事情本来就只是一个误会,我根本就没多用力,她就是装的,她……”
陆京安回过头去,一个眼神看过去,陆淮生顷刻就闭了嘴。
他内心越发觉得奇怪。
明明三叔是个对陆家除了陆老爷子所有人都漠不关心的人,可为什么偏偏对简婴这么上心。
到底是他的错觉还是……
不由陆淮生多想,他已经眼睁睁地看着陆京安的贴身特助凌风走进警局,接简婴离开了。
而后,陆京安缓缓向自己走来。
陆淮生有些紧张,就听见面前的人说:
“在简婴同意签署谅解书之前,你最好不要再惹出什么岔子惊动了爸。”
陆京安眼带警告,嗓音淡漠。
陆淮生这才明白,陆京安不是不帮他,而是在想办法先稳住简婴,不让简婴把事情闹大,缓兵之计而已。
他在心里更加敬佩了陆京安几分。
陆淮生乖乖点头:“谢谢三叔,简婴就是典型的嘴硬心软,你见多识广,肯定能搞定她的,再说,她肯定也不会真的舍得把我怎么样。”
就是最后这句话,让陆京安的眼神变得有些讳莫如深。
他静静地盯着陆淮生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说了一句在陆淮生听来云里雾里的话。
“她不舍得,你挺舍得。”
陆淮生一怔,没等他反应过来,陆京安已经转身离开了警察局。
一旁的白晓梨见陆京安走了,立马走上前来,怯生生地问道:“生哥,你三叔就这么走了?不把你保释出去吗?”
陆淮生因为陆京安刚才那句一知半解的话弄得心里有些毛躁。
“晓梨,你先回去吧,三叔既然发话了,就肯定有他的安排。”
从前陆淮生其实挺不服陆京安的,再加上陆青青一直在他面前说陆京安的坏话,导致他也认为陆京安有如今的权势不过是因为运气好。
陆青青是女儿,二叔在国外,陆家自然就交到陆京安手上了。
但这几天的接触下来,才让陆淮生察觉到陆京安不简单。
他也算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但每次站在陆京安面前就本能地紧张,说话都不利索,气场完全倾斜,只有陆京安说着,他乖乖听着的份。
怪不得财经商业媒体总是称呼他为谈判魔王。
凡是他出席的合作谈判,就没有处于下风的。
简婴被凌风护送回家,临走之前,凌风给了她一张律师名片。
“这位是唐衡律师,我刚才已经给唐律师打电话说明了今天的情况,简小姐有任何要求都可以直接联系唐律师告知,他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简婴接过照片看了一眼名字,想着这应该就是唐佳期的父亲了。
简婴谢过凌风,凌风却笑笑:“我不过是按吩咐办事而已。”
简婴明白,为她做这一切的人,是陆京安。
回到家里,简婴拿出冰袋敷了敷脸,脑海中又不断回想起陆京安蹲在自己面前,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模样。
他漆黑的瞳孔里无一杂色,满眼都是她的倒影。
她眼眸中不断翻转的眼泪也一一映射在他的眼中,像是无数星光点点。
电光火石之间,简婴在心里做下一个决定。
唐佳期说得没有错,有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
就是她报复将她七年真心按在地上摩擦的陆淮生最好的办法。
也是替她一解这一巴掌之气,最迅速的方法。
她已经没有精力和信心再用下一个七年来试探另一个陌生男人的真心,更没有勇气再在感情这件事上赌一次输赢。
既然无关感情,那和陆京安结婚,就是目前的最优解。
就着月色,简婴拨通了陆京安的电话。
令她没想到的是,陆京安竟然秒接。
听见他声音的一刹那,简婴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一瞬间溃败,方才激起的雄心壮志被打回原形。
“那个……三叔,你睡了吗?”
思考了好半天,简婴以极其落后俗套的开场白使尴尬的气氛变得更尴尬。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磁性的嗓音顺着电流传了过来。
“你考虑清楚了吗?”
简婴下意识地点头:“我考虑清楚了,我想和你结婚,可以吗?”
陆京安顿了顿,语气不变。
“我是问你,打算怎么处理淮生的事,考虑清楚了吗?”
简婴:“……”
在陆京安面前,简婴觉得自己的智商也几乎暴露得差不多了。
她满脸通红,声音小得可怜。
“嗯,我也考虑清楚了,我不要他的钱,就要他拘留十五天,不许保释。”
陆京安:“凌风应该把唐律师的名片给你了,你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他,他会处理的。”
简婴又“嗯”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一心只想挂电话。
然后找块豆腐撞死。
就在这时,陆京安稍稍换了个语气,似有些调侃,又带着一丝浅显的笑意。
“至于你考虑的第二件事,”陆京安缓缓开口,“明天上午,你请半天假,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简婴怔住了。
原来他不是反悔了,之前让她考虑,也绝不是说着玩玩而已。
她攥紧手心,怀揣着不知怎样的心情,很慢,又很坚定地说了句:“好。明天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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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他之间有什么勾当吗?不就和他领了个证吗?成了渣男的三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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