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被亲儿子打。

芝芝文语 2025-01-03 15:50:52

图片来源于网络

办公室的门关上,屈明遥连表面的平静都再难维持,情绪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厌恶,不屑,恶心,愤怒。

“他居然来找我,说可以把罗家所有的财产都给我,来换取我的原谅!他凭什么认为我会原谅?他们吸着我父母的血,吸着我的血,高枕无忧地过了那么多年的富贵日子,只是把钱还回来就可以一笔勾销的吗?!他们……”

屈明遥眼眶灼热,意识到自己情绪汹涌,大概是要哭了,便止住了话音,紧紧抿着唇,强忍着,不肯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

可发红的眼睛出卖了她。

沈易为屈指蹭过她的眼下,蹭到了一抹湿意。

他望着屈明遥充满了怨愤的颤抖双眼,伸出手,轻轻地将她按到了自己的胸口。

头蹭着她的脸侧垂下来,呼吸拂在屈明遥的耳边。

温热,轻柔。

他的声音比他的呼吸还轻柔。

“哭吧,没人看得见。”

屈明遥猛地攥住了沈易为的衣服。

下一秒,沈易为感觉到了胸口的湿润。

“这个是你委托人调查的?”

“嗯。”

“还算详细,有没有让他继续盯着罗家?”

“有。”

“你都看完了?”

“没。”

沈易为:“……”

比他话还少的人出现了。

沈易为放下手上的平板,看向屈明遥。

屈明遥摆弄着手机,神色乍一眼,如常。

细看就会注意到,眼睛有点红,鼻尖也有点红。

是因为刚刚哭过。

耳朵也有点红。

最重要的是,她的手指看似在手机上划来划去,很忙的样子,但沈易为超绝5.3视力看到——

她在手机主页面划来划去。

太明显了。

十几个图标,来回换。

原因也简单。

头脑冷静下来了,这会儿因为自己刚刚的眼泪,在不好意思。

沈易为嘴角扬了扬,压着笑。

“怎么没有看完?那一部分没看?”

“公司情况。”

“这部分很重要。”

“太恶心了。”

沈易为了然,细细地看过一遍后,简单转述。

“罗氏在本地找不到合作方,转而面向其他城市,尤其是一些县级市。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最差也需要四百万的项目,才能维持当前公司的正常运转。目前谈下来的,正在运行的项目只有一个,五十万的。”

“嗯。”

屈明遥还是不看沈易为。

沈易为放下平板。

没关系。

她话少了,他多说些就是。

“我想这件事情你应该不希望我插手,对吗?”

“对。”

不止沈易为有这个认识。

娄文姝也有。

所以,娄文姝收手了。

不然罗家连去外地找合作方的机会都不会有。

沈易为拉了拉自己的领带,分析。

“你的工作室的项目和罗氏的公司项目不重合,工作室本身也在起步阶段,没法硬碰硬,也没有办法通过争抢项目的方式拖垮罗氏,你有什么想法?”

“让他们自寻死路。”

沈易为扬了扬眉,“说说看。”

这下不是一两个字能够应付得过去的。

屈明遥下意识看向沈易为,眸光先触到他胸前的湿痕,又狼狈地移开眼睛,耳朵后面泛起一片红,声音倒是平稳。

“罗砀现在知道我晓得了遗产的事情,还心甘情愿地把财产送给我,这件事情要是让罗建业知道了,他肯定慌。只要他慌了,就会有空子钻。”

“不错。”沈易为赞许。

“不过你要让罗建业相信,你有让他破产的能力,他才会方寸大乱,露出马脚。”沈易为补充。

屈明遥“嗯”了一声。

罗建业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

能借着她父母遗产,将罗家发展壮大到如今地步,绝不会是简单的人物。他在商场上纵横多年,甚有谋划,心有城府。

想骗过他,屈明遥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办法是

——狐假虎威。

屈明遥定了定心,视线刻意越过那块湿痕,望向沈易为。

他眸光温和,犹如一汪温暖的泉眼,衬得他素来冷俊的轮廓都有几分柔。

他的眼中透露着一个讯息。

刚才的事,他不会再提,只当没有发生。

屈明遥心中熨帖,胆子也大了,走到沈易为面前。

“要让他相信,我可能要借一借你的势。”

沈易为答应得爽快。

“可以。”

求之不得。

进了十二月,气温陡转之下,愿意出门的人越来越少,大街上处处都是萧瑟清冷的模样。

然而入了夜,临江,临湖,靠山的各式宴厅,大宅却热闹非常。

年底了,各大公司的年会,财报,以及各种商业性质的交流晚宴,一茬接着一茬。

往年,罗建业能收到雪花一样的邀请函,从秘书手上筛一遍,送到手上都还是厚厚一沓。

今年,少得可怜。

只有几个大型的,明显是群发的,邀请函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按时抵达,想着趁着这次的机会,找几个人联络联络感情,争取一下合作的机会。

可在场的都是人精,天南海北什么都聊,一旦涉及项目合作就开始打哈哈。

“站在沈总边上的就是他未婚妻?”

“是,漂亮吧?我最近见过她不少次了,要不是陪着沈总来,要不是陪着沈家那位退居幕后的老爷子。”

“看样子沈老也满意这个儿媳妇。”

“那可不,私底下过了一套别墅。”

“这以后要是生了孩子……”

……

周围的私语跑进罗建业的耳朵。

目光稍稍在场内一扫,就看到了站在沈易为身边的屈明遥。

她穿着一身浅色的,裁剪简单大方的长裙,明艳动人。

虽然挽着沈易为的胳膊,却没有菟丝感,在衣香鬓影的声色场,也一样游刃有余,毫不露怯。

两人并肩而立,郎才女貌,非常般配。

罗建业看着她,就忍不住想起从前,想起屈明遥老老实实地待在罗家的房子里面,温柔贤淑,操持内外的样子。

和眼前,哪有半点重合。

像是被人重新注入了生机和活力,倒像是上学时候的她。

罗建业思忖一番,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一些。

奚永元:“嫂子最近工作室是不是很忙?我有个大学同学想约你们工作室的摄影,死活约不上,问就是排满。”

屈明遥:“其实还好,有些项目上手生,不好做,耽误的时间久,不敢排太多的工作。”

“找个人帮你啊,是吧,沈总?”奚永元点沈易为。

沈易为还真的看向屈明遥。

“有什么好处?”

奚永元无语。

“帮老婆你还要好处?”

屈明遥倒没意见,认真想了想。

“项目提成多给你20%?”

沈易为嘴角扬了扬,压根都不掩饰自己看不上这点小钱,惹得屈明遥拍打他的胳膊,仰着脸问他什么意思。

沈易为也不哄她,就这么看着她绷着一张脸,既然还有胆子火上浇油,犀利点评。

“整个项目的利润都不够你身上一条裙子。”

屈明遥有点不爽。

“你再说,这点钱都没有了。”

奚永元被塞了好大一口狗粮,视线逐渐变得嫌弃。

靠。

在他面前打情骂俏。

他坏心思泛上来,给屈明遥支招。

“嫂子,我教你,你晚上别让他进门。他保管乖乖的,什么都听你的。”

沈易为笑了一下,骂奚永元。

“就你会教。”

说完又转头对屈明遥说:“别听他的,一肚子坏水。”

屈明遥像是抓到了把柄似的,紧紧抓着他腰侧的衣服,威逼似的。

“那你去不去?”

“去去去。”

沈易为连应了好几声,眼含笑意地把屈明遥的手握在了手心。

周围明里暗里瞧着的,下巴都快掉在地上,纷纷怀疑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的眼睛。

沈总这是一个猛子扎进爱河,然后淹死在里面了吧?

罗建业想了想,收了脚步,没再上前。

他转身离开,屈明遥就多分了些视线停在他身上,表情也随之冷了几分。

“走了。”

奚永元:?

奚永元:“什么走了?”

“该走了。”沈易为接过话,“这里人太多,去休息室。”

“行,一起。”

这乱糟糟的,又没什么好玩的。

奚永元早都想走了。

三个人走在明亮的长廊上。

奚永元忽然生出一种感慨。

“嫂子,你可能不知道,想当初沈易为是很抵触和你接触的,一副贞洁烈女,谁都别来沾边的样子,谁能想到他后来直接栽到你身上,爱——”

沈易为侧脸,寒凉的眼神截了奚永元的话音。

奚永元心头一跳。

直觉有些异样。

怎么回事?

屈明遥听他突然断了话音,“爱什么?”

奚永元求生欲作祟。

“爱……爱……唉……到头来单身狗竟是我自己!可恶!”

沈易为收回了他的死亡凝视。

奚永元暗暗松了一口气。

好险。

多亏了他机智。

小命保住了。

进了休息室,奚永元借着抽烟的由头,把沈易为叫到休息间的吸烟室。

“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情况?”

刚刚沈易为截断他的话音,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

很不对劲!

“暂时别让她知道我喜欢她。”

奚永元满头飘得都是问号。

“你这个操作我就不是很理解了。你俩都要结婚了,你还水泥封心?图啥?不怕哪天她误会你心里有其他人,你再走上罗砀那小子的老路?”

“情况不一样,别问了。”

奚永元吐槽他。

“你真是自信得可怕。还不一样。翻车了,就一样了。”

沈易为有苦难言,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奚永元秒怂,走到角落里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沈易为走到吸烟室门口,看到侍应生走到屈明遥面前,弯腰说了一句什么,屈明遥颔首。

不一会儿,罗建业走了进来。

“明遥,好久不见,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沈总不在?”

屈明遥声色淡漠,回答。

“他去抽烟了。”

罗建业对她的淡漠感到意外,但也没说什么,并未放在心上。

他坐在屈明遥身侧的沙发上,开始嘘寒问暖。

“这段时间,还好吧?”

“罗叔叔,如果你是来叙旧的,我想不必了。”

屈明遥的尖锐让罗建业猝不及防,面上有一闪而过的惊愕,但很快又收拾好自己的表情,诚恳道。

“明遥,你阿姨做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公司一直都忙着,也没能抽出时间来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屈明遥凉凉一笑,那双看着人的黑瞳冒着一股子寒气。

“叔叔,只要是诚心道歉,再忙总是能有时间的。”

罗建业面色一凉,眉心微折,压着不悦。

“遥遥,你是不相信我?”

屈明遥并不留情。

“叔叔,场面话只是过过场面,非要别人放在心上,不是强人所难吗?”

罗建业人都傻了。

屈明遥疯了吗?这样和他说话?

在家里的时候,屈明遥和罗砀之间事情,他一向不插手。既不偏向屈明遥,也不会为罗砀说话。

屈明遥虽然和他不亲,但还是尊敬的。

眼下,屈明遥连最起码的,对待长辈的态度都没有给他。

罗建业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明遥,你阿姨那个人你是知道的,固执地厉害,我就是有心想劝,也劝不动她。当然,我说这话不是在为我自己开脱,我只是希望,你心里不要恨我。”

“叔叔说劝不动阿姨,是指什么事情?”

“全部,所有。”

“包括阿姨做主吞掉我父母遗产的事情吗?”

罗建业脑子“嗡”的一声,睁大眼睛,心如擂鼓。

他勉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不让自己在这一场对弈里处于下风。

可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得猝不及防。再想维持冷静,气势也瞬间泄了大半。

“你…知道了?”

屈明遥声音冷酷。

“是,我知道了,叔叔准备怎么办?像罗砀说的一样,把名下的财产全都给我吗?”

听到这一句,罗建业表情管理失效。

名下财产,都给屈明遥?

那小子是疯了吗?

“他……”

屈明遥用黑漆漆的眸子锁着罗建业。

似审问,似威逼。

“这件事叔叔不知道?”

罗建业不说话,即便面上看似平静,但交握的双手无措地握在一起,泄露了他心底的慌张。

屈明遥语声悠悠。

“叔叔如果不相信,不如回去问一问。”

罗建业把手分开,双手无措地在膝盖上擦了擦。

“这件事确实是我家对不起你,当时公司情况复杂,如果没有这笔资金的话……”

屈明遥打断,不让他卖惨。

“没有这笔资金公司会怎么样,就算叔叔不说,我也能查到。叔叔放心,我没有答应罗砀。”

罗建业松了一口气。

屈明遥心软,他是知道的。

以前觉得是缺点,现在看来简直是天大的优点。

但他没想到。

屈明遥说。

“我觉得罗砀没有那个本事,能把当初吞下去的,全都吐出来给我。还是我自己拿,更加心安。”

罗建业倒抽一口凉气。

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回答。

他试图打出一张感情牌。

“明遥,我们好歹也照顾了你那么多年,以后大家也是要在生意场上混,不看僧面看佛面,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屈明遥直接拒绝,不留丝毫余地。

“叔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我打感情牌?你们是为了我手上的钱,才让我住在你家,这不是照顾,这是蓄谋已久。另外,我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以后,我不觉得我还能在生意场上看到您,或者是罗砀。”

罗建业从来没有被一个小辈说到这个份上过。

“噌”地一下子站起来,动了真怒。

“你以为你能做到?”

屈明遥依旧淡定,看起来自信满满。

“今时不同往日,叔叔不如等等看?”

不需屈明遥挑明,罗建业立马想到了沈易为。

那一副被迷得神魂颠倒的样子,让干什么不干?

罗建业面色难看,仿佛已经预料到屈明遥抓着沈易为的胳膊,让他给自己做主,然后沈易为大手一挥。

他的公司就彻底垮了。

罗建业一秒都待不下去了,转身离开,快步下楼。

盟安只会来势汹汹,以公司当前的情况,能苟延残喘几日?

他必须要尽快想到对策!

罗建业开车到罗砀住着的别墅门口,敲了半天的门,也没有人来应。他站在冷风里给罗砀打电话。

电话打不通,无人接听。

罗建业没办法,输入密码打开了别墅的大门。

灯的开关按下,室内灯光大亮,照清楚了室内一片的狼藉。

酒瓶翻倒,东西杂乱,到处都是烟灰,烟蒂,沙发套上有好几个显眼的烟头烫出来的窟窿。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酒精和香烟混在一起发酵出来的味道,非常难闻。

罗建业额头青筋直跳,三步并两步地上楼,在卧房里抓到了,在黑暗里,喝得酩酊大醉的罗砀。

气得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在干什么!?”

酒精麻痹了大脑,连痛觉的传递都变慢了。

罗砀慢吞吞地睁开眼睛,没有焦距的眼神努力地想要聚焦在罗建业的脸上,好辨认是谁。

罗建业本就揣着怒火来的,现在看到罗砀这副死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全无往日的风度优雅,几近咆哮。

“你疯了,把自己灌成这样?!”

罗砀醉醺醺的,笑了笑。

“哦,是爸啊……你穿成这样,我没认出来。有人请你去参加晚宴了?”

提到这件事,罗建业咬牙切齿。

“是,我还看到了屈明遥。”

罗砀眼眸微动,敏锐地捕捉到了“屈明遥”三个字,涣散的眼神渐渐有了亮光。

“明遥?你看到她了?”

罗建业气得差点脑溢血,扬起手又给了罗砀一巴掌。

“遗产的事情,是不是你告诉她的!”

“遗产……哦,遗产,不是我。我给她钱,我什么都能给她,可是她不要,她不肯要我给的。”

罗砀靠在床边,忽然笑了一声。

嘴巴在笑,眼睛却在哭。

“她说,她要看我挣扎。她想报复我,报复我们……”

罗建业心口凉透。

屈明遥没有骗他,罗砀这个不孝子,居然真的要把家产拱手让给屈明遥。

真是疯了!

“我不会答应你把钱给她的!你想都不要想!”

“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的心血!我的!”

罗建业的暴喝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强烈的声波,像是要震碎玻璃。

“你的?”

罗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也大声吼回去,仿佛这样就能改变罗建业的想法,让自己占据上风。

“要不是明遥,你的公司早他妈破产了!现在只是让这一切回归原位!”

罗建业被戳到痛处,脸色难看。

两张酷似的脸对峙着,谁也不愿意退让一步。

半晌,罗建业冷笑。

他也知道罗砀的死穴。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你不在乎这些钱,是因为你想要屈明遥的原谅!天方夜谭!她和沈易为就要结婚了!”

罗砀身体一震,被这句话刺激得双目猩红,像一只暴起的狮子般,猛地扑向了罗建业,并给了他一拳。

罗建业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被亲儿子打。

他年纪大了,力气敌不过罗砀不说,罗砀还像疯狗一样,咬住了他就不肯松口。

罗建业原本是因为心烦意乱而脑袋疼,现在是实打实地脑袋疼。

打不过,就只能跑。

他从屋里跑到屋外。

罗砀追着打他。

他从楼上,跑到楼下。

罗砀醉得站不住,拿酒瓶子砸他。

幸好,罗砀喝醉了,没有准头,酒瓶子摔在地上,没有砸在他的头上。

不然,今晚这个别墅直接变成凶案现场。

罗建业好不容易挣脱了罗砀,从别墅跑出去,钻上车,忍着疼,吊着精神开出去好一段路。

确定自己现在安全了,才停下来,叫救护车。

罗建业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处理包扎好了伤口。

愤怒到沸腾的血液总算是在消毒水的味道中,平复了下来。

他冷静地躺在病床上,动一下就疼。

只能僵硬地躺着,大脑不停地运转。

屈明遥想要他的公司倒闭,就一定能做到。

面对这个必定会到来的结局,他能做的就是转移财产。

罗建业手下有多少财产,连邬素欣都不清楚具体的数额。

罗建业不相信屈明遥能知道。

公司没了就没了,只要有一定的资金,他可以找别的地方,找其他的人,借用一个壳子,东山再起。

想清楚这些,罗建业没了最开始的慌张。

甚至气定神闲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出院,他直奔家里。

公司没有必要再去了。

既然屈明遥想要,那就留给她,顺带留一个天价债务,看她还打不打算接手。

罗建业进入地下室。

地下室一共有两层。

地下一层,邬素欣和罗砀是知道的。

摆放的都是一些古玩字画,其中还有屈明遥父母的收藏。

有的是他想办法弄过来的,有的是暗示屈明遥,让她拱手送来的。

罗建业掠过这些,直接进入地下二层。

地下二层里,才是真正的硬通货。

完整的祖母绿矿石,博物馆都没有的唐朝瓷器,还有各种各样的珠宝。

罗建业转了一圈。

要转移财产,动作就必须要快。

得从最值钱的开始。

他恋恋不舍地摸了摸自己的那块祖母绿原矿。

脑海里浮现起当初为了得到这块原矿,费了多大的力气。他能不吃不喝盯着它看上三天三夜。

真舍不得。

罗建业上楼,给自己之前的好友发消息。

只发了一个问候消息,对方像是避瘟神一样,回。

【罗总啊,最近手上是真的没有适合你们的项目,要不然我肯定给你们做的。咱俩这个交情,你难道还不相信我?】

【不是项目的事情,是你之前看中的矿石,还要吗?】

对方回得很快。

【要】

罗建业:【那就见个面】

罗建业收起手机。

自己的宝贝根本不舍得假手于人,也不想让别人进入他的藏宝库。

拉了一辆小车过来,费了半天的劲,把整块祖母绿的矿石,用厚毛巾包裹着,放到了小车上,生怕磕着碰着。

一想到要把它卖出去,罗建业心都在滴血。

想收他矿的人来得也快。

一看到祖母绿,两只眼睛就放光。

不过,还是克制着,先询问了罗建业脸上的伤。

罗建业敷衍过去。

“你先看看东西。”

有了罗建业这句话,对方正儿八经地盯上矿石,垂涎欲滴。

“以前问你要,你还不肯,现在怎么突然松口了?”

罗建业笑了笑。

哪里能看到昨晚的慌张和疲态。

哪怕脸上有伤都因为他气定神闲的姿态,没有丝毫狼狈之感。

“不瞒你,我公司的情况不太好,我儿子刚去外地接了两个项目,能挺过这一阵,但我想多一笔钱,多一重保险。”

对方颔首,对理由不甚在意。

罗家就是倒了,都和他没关系。

“多少?先前那个价?”

罗建业比了一个数。

对方变了脸色。

罗建业神色自若。

“否则,免谈。”

对方诧异地看着罗建业。

“你怕不是在坑我。”

罗建业气定神闲。

“你是玩矿石的老手,这块矿石值不值这个价格,你心里最清楚。我也不是非要出手不可。”

对方面色纠结。

“你等我想想。”

“三天。”

罗建业给了最后通牒。

-

【上周,恒达房产的赵总去了罗建业的住处,两天后,带了几个专家过去,看了一整块的祖母绿矿石】

【昨日成交,今日打款】

【罗建业还在联系其他人,有出手其他物品的打算】

果然上钩了。

屈明遥看完消息,把手机放进手提包,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耳环。罗介费力地推开了门,走进来。

“妈妈今天好漂亮,像仙女一样!”

罗介这句话一点都不夸张。

今天是屈明遥和沈易为的订婚礼。

从规模上来说,确实是沈易为所说的一切从简。但现场的装点,处处都透露着精心和华贵。能看出,沈家对这个订婚礼十分重视。

不仅是场地的布置,还有一些细枝末节。

比如沈易为的每一件西装的里料,都和屈明遥的裙子是一个料子。

所有宾客,眼观鼻,鼻观心,对于这位屈小姐在沈家的地位,心里都有了数。没人敢找沈家的晦气,纷纷举着酒杯说些祝福之语。就连罗介都被人围着夸,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罗介的生父是谁。

福伯笑眯眯地看着登对的新人,外面的保安悄无声息地走进来,附在福伯的耳边低语了两句。

福伯面色微变。

“人在哪儿?”

“就在外面,因为离得不近,没能第一时间察觉。现在,怎么办?”

福伯面露难色。

罗砀来了。

他家少爷多看重这场订婚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一阵子,天天脸上都含着笑影,精神抖擞,像是完全不会累一样,亲手策划整场订婚礼的全部。

不知道推翻了多少个方案,最后才有了今天。

昨天晚上,他还忐忑不安地看着已经准备好的,宴会上的小点心,虚心地请教他,订婚的时候是什么心态,什么经历。

还喃喃,“不知道明遥会不会喜欢。”

沈家上下绝不允许今天的订婚礼出岔子。

因此,别墅周围安排了比平时多三倍的保安,就是害怕罗砀混进来闹事。

可现在,人来了,却只是离得远远地看着,将人轰走就不合适了。

福伯找了个机会,附在沈易为的耳边,告诉他罗砀在离别墅不远不近的地方,窥探这边。

沈易为面色微沉。

连日来的好心情,在此刻蒙上了一层阴。

屈明遥注意到了。

“怎么了?”

“没什么,今晚有宾客留宿。”

屈明遥“哦”了一声,没多想。

这句话从左耳朵进了,右耳朵就出去了。

沈易为低声吩咐完福伯,见屈明遥没领会,掌心贴到她的细腰上,微烫的温度让屈明遥心跳乱了一拍,目光闪躲,下意识地有点想挣脱。

沈易为的声音先到了。

“家里有外人,福伯他们又在家,我们晚上要睡一个房间才不会暴露。”

“……”

好像是这样子的。

订婚礼当晚,新郎新娘每睡一个房间,传出去了,会引来各种各样的猜测。

屈明遥脸颊生热。

要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她岂不是还要和沈易为同居?

沈易为似乎是看穿了屈明遥心中所想。

如今协议签了,订婚礼办了,这个人无论如何也跑不掉了。

沈易为慢慢地露出自己的獠牙。

“今天之后,我们恐怕也得住一起。”

“……这”

屈明遥有些抗拒,面上露出为难。

沈易为:“你住我那?放心,我那没有外人,一人一间房,只当是合租。”

这话听起来一点毛病都没有。

沈易为市里那套房子很大,各住房间都不会知道对方在做什么。

何况沈易为很忙。

上次见面后,直到昨天,她才见到沈易为。

她的工作时间又比较弹性,因此两个人撞上的概率很小。

屈明遥:“如果你不觉得打扰的话,我可以。”

沈易为嘴角勾了勾。

他怎么会觉得打扰。

他求之不得。

订婚礼接近尾声。

宾客陆陆续续离开。

罗砀在外面的车上,看着那些豪车开出沈家的大门,心口的位置疼得他几乎没有办法呼吸。

订婚礼结束了。

明遥和沈易为真的订婚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锉刀,来来回回折磨着罗砀的心脏。

他趴在方向盘上,浑身发抖地深吸了一口气。心口的疼没有缓解。

他不知道自己趴了多久,听到有人在敲他的车窗。

罗砀抬起头。

站在车窗外的是一个西装革履,面容和蔼,带着得体微笑的中年男人,他手里端了一个托盘。

托盘上有一杯酒。

罗砀降下车窗,心底对这个男人有了猜测。

大概是沈易为的管家。

“沈总知道罗先生来,让我为您端一杯喜酒。”

罗砀嘲讽,“他这是在向我示威?”

福伯依旧是彬彬有礼的绅士模样。

“您误会沈总了,示威不是沈家的待客之道。”

福伯这句话简直像是在说,他以小人之心度沈易为君子之腹。

他喝不下去那杯酒。

“我不喝。”

福伯早有预料,并不勉强,将手上的伴手礼提起来。

“这是今日来的宾客的伴手礼,罗先生请笑纳。”

罗砀看着那份礼物,越看越觉得扎眼,眼眶涩疼,咬牙夺过来,随手扔在副驾驶,启动车子快速离开。

他车速很快,活像是有什么要他命的东西在后面追着。

福伯站在原地看了片刻,摇头叹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福伯端着酒走回去,刚进屋就听到奚永元少爷拿出了闹洞房的架势,在屋子里起哄。

沈易为拿了枕头直接砸过去。

看得出来,并不介意,不然扔的就是刀子了。

福伯上前,“少夫人呢?”

沈易为声音温和,简直不像是能从他口中出来的温度。

“她说裙子穿着难受,去换衣服了。”

“小小少爷呢?”

“跟几个孩子去玩了。”

今天来的有沈家的亲戚,带了孩子。

沈易为说完,想起什么,吩咐福伯。

“今天她喝了不少酒,煮点醒酒汤,再准备些好消化的吃的,一会儿我给她送上去。”

“是。”

福伯东西准备得快。

沈易为端着盘子要上楼。

奚永元和夏亭像跟屁虫一样,跟上去。

“哟哟哟,让我们看看新娘子~”

“新娘子!新娘子!孩子没见过世面,快带我们看看~”

两个一唱一和,沈易为笑骂他们煞笔。

敲开了房间的门后,迅速闪身进去,用脚关上门,把外头两个闹事的关在了外面。

胡闹的对象消失了。

夏亭和奚永元消停了,面面相觑。

夏亭:“你觉不觉得可怕?”

奚永元很认真,“觉得,他今天简直像是被人附身了一样,嘴角就没下来过。”

夏亭:“有点吓人。”

奚永元:“我懂,+1”

夏亭:“但是还挺好玩的。”

奚永元:“是的,哈哈哈哈哈……”

门口两个人走了。

声音却传到了屋里。

沈易为笑着低骂了两人一句,端着东西往里走。

屈明遥看着他。

外面两个人倒也没说错。

沈易为今天是肉眼可见得开心,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表现出来的。

沈易为:“让福伯给你准备了点醒酒汤和吃的,你趁热。”

“好。”

屈明遥应着,坐下来。

沈易为坐在她对面,看了她片刻。

雀跃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语声沉静。

“罗砀来过,你知道吗?”

“他来干什么?捣乱了吗?”

沈易为细看了屈明遥片刻,然后摇头。

“没有进来,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可能是想抢亲。”

“不能吧?又不是小孩子了。”

屈明遥喝了一口醒酒汤。

味道不怎么样,但喝下去确实舒服很多。

“你对罗砀还有感情吗?”

屈明遥微怔,“怎么突然问这个?”

不等沈易为回答,屈明遥兀自想到了答案。

今天的订婚礼虽然没有请多少宾客,但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罗砀今天要是进来闹上一场,沈家会丢个大的。如果这件事中,她不坚定立场,很有可能背刺沈家。

“你放心,没有。”

沈易为压了压嘴角,正色道。

“我想送罗介去留学,他答应了,你的意见呢?”

屈明遥动作一顿,诧异地看着沈易为。

大脑疯狂运转,处理,消化沈易为的话。

“他答应了?等等,不是,你送他去?”

“嗯。你要对罗家出手,他身份尴尬,送出去会省心很多,也会安全很多。学校,住宿,安排随行的人,我都准备好了,给你看看?”

屈明遥没想到他会考虑到这一层,说不感动都是假的。

“谢谢。”

沈易为将整理好的详尽的资料,放到屈明遥的桌前。

屈明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费用,没有写。”

沈易为费心准备了这些,屈明遥没道理还让他出钱。

“所有相关费用我来出。”

“好,明天就让助理把账单发给你。”

“嗯。”

要紧事谈定,两个人就没什么说的了。

房间里安静地只能听到屈明遥喝汤的声音。

屈明遥觉得气氛尴尬,加快了喝汤的动作,喝完了,把碗收好,打算端下去。

沈易为开口。

“你不用管了,出去可能会撞上想闹腾的,我让人过来收。”

屈明遥想到刚才听到的门口的两道声音,果断点头。

沈易为叫了人过来收碗,然后走到衣柜前,打开了衣柜,从里面拿了自己的睡衣出来。

屈明遥看到了,意识到他是要洗澡,有点后悔刚刚说出口的不出去,一时间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她拿出手机,随便点了个软件进去,刻意不去看沈易为。

沈易为的视线却落在她的身上,带着笑意的视线,轻轻滑过。他走得漫不经心,开口也随意。

“困了就先睡,我打地铺。”

“哦,知道了。”

沈易为大步走进浴室。

浴室的门轻轻合上。

不一会儿,水声响起,在房间里分外清晰。

屈明遥捂脸。

要命了。

她居然坐在沈易为的房间,听沈易为洗澡。

之前沈易为在她家留宿,不是一个房间,也不是一个浴室,听不到声音,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尴尬的。

现在,真的,非常,尴尬!

屈明遥揉了揉脸,索性爬上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企图隔绝声音。

声音没能彻底隔绝,倒是呼吸先被被子上的味道侵占。

淡淡的,清新冷冽的香味。

屈明遥曾在沈易为的身上闻到过,不是他素日爱用的香水,或许是沐浴露,又或者是剃须泡。

被这个气味包裹着,有一种被这个气味的主人紧拥的感觉。

屈明遥果断从被窝爬起来,靠在床头坐着,等沈易为洗好澡出来。

没一会儿,浴室的水声停了。

浴室的门打开,沈易为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他身量高,睡衣也能穿出走秀的感觉,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随着他擦头发的动作,领口的布料动来动去,会勾引人似的,给人看结实精壮的胸口。

屈明遥仓惶移开视线,心跳有点快。

难怪沈怀荷喜欢点男模!

屈明遥又偷偷看一眼。

质疑沈怀荷,理解沈怀荷,成为沈怀荷!

沈易为:“还有工作?”

屈明遥:“没,随便玩玩手机。你还有别的被子吗,现在这个,我有点不太习惯。”

“怎么了?”

沈易为步履从容地走过来,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俯身抓住了被子的一角,沐浴后的热气还有沐浴露的香气裹挟着空气,卷到屈明遥的面前。

屈明遥脑袋木木地想,原来被子上的味道是他的沐浴露。

他的沐浴露怎么是这个味道的?

沈易为没有动作,先问。

“我看一下?”

屈明遥视线稍抬就看到他因为俯身而大开的领口。

腹,腹,腹肌!

“嗯,好。”

屈明遥赶紧移开视线,又控制不住地再看一眼。

靠!

好完美的腹肌!

盟安要是垮了,沈易为去某抖擦边也是一条出路!

屈明遥自认为自己的偷看,很高明,不易被人察觉。

可她和沈易为离得那样近,他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沈易为压了压泛上来的笑意,捏着手里的被子揉了揉,然后拉起来,闻了一下。

“你用什么洗的澡?”

“啊?”

屈明遥大脑短路了一瞬。

沈易为忍笑,“闻起来,像我的剃须泡。”

“……”

沈易为眼睁睁地看着一抹红爬上屈明遥的脸颊,然后又润到耳后。

“你没带?”

屈明遥恨不得一头撞死。

“带了,忘记拿了,这里又大。”今天晚上乱七八糟的宾客又多,她不想出去乱晃。“就挑了个像是沐浴露的用了。你那个上面好像是德文?”

“嗯。”

沈易为放下手里的被子。

“我给你找个新的。”

“算了。”

屈明遥团了团身前的被子,一副不肯放手的架势。

“我还是用这个吧。我怕你盖,然后笑话我一晚上。”

沈易为站在柜子前,溢出一声轻笑。

“这好像和盖不盖没关系。”

“……”

屈明遥不悦地看着他。

沈易为立马改口。

“好,当我没说。我的错,我该告诉你一声的。”

屈明遥小声哔哔。

“本来就是……”

她不再搭理沈易为,卷了被子躺下来,装睡。

沈易为打好地铺,看着床上的小鼓包,心头异常的平静。看了好一会儿,他才躺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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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芝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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