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弟弟快醒醒,着火了。”
2018年12月31日晚,16岁的周月莹使劲摇醒年仅12岁的周京奥。
姐弟俩冲出房间才发现外面已是一片火海,进退两难的周月莹找到一条湿毛巾,捂住弟弟周京奥的鼻子和嘴巴。
随后半拥着他冲进火海,往大门口逃生。
就在离大门一步之遥的地方,一阵强烈的爆炸冲击波将两人冲倒在地。
随后姐弟俩晕倒了过去。
家在河南省周口市一个贫穷农村的周培强与妻子包建荣,几年前带着两个孩子来到郑州生活。
为了让孩子能在郑州接受到更好的教育,一家四口租房子住在一个老破小的小区里。
由于周培强夫妻两人的文化水平都不高,所以在郑州干的也是非常辛苦的苦力工作。
周培强是一名垃圾清理工,每天清晨四点多就得出门辗转在城市的角落清除垃圾废物,晚上十点多才能完成一天的工作回家。
漫长的工作时间得到的报酬并不高,每个月只有两千块钱的工资。
但对于没什么技术和文凭的周培强来说,已经是一份很不错的工作了。
起码闲暇的时候,他还能在垃圾车上闭目养神偷偷打盹儿几分钟。
妻子包建荣的收银员工作虽然每个月到手有三千多块工资,但是每天上班时间都要全程站在岗位上,连偷懒的机会都没有。
更别提超市生意好的时间段,手上的活儿就没停过。
长年累月下来,包建荣的腿和腰都落下了职业病。
每天下班回到家,包建荣就不得不先在床上躺一会,缓解腰酸腿疼的老毛病。
不过让周培强夫妻俩感到欣慰的是,两个孩子都很听话懂事。
上高中的女儿周月莹不仅长相标致,而且学习成绩从来不用他们担心,一直都在班级名列前茅,是夫妻俩的骄傲。
每次开家长会,老师都会点名表扬周月莹,这让周培强在本地家长面前倍感脸上有光。
刚上初一的儿子周京奥仗着全家人都宠他,比较调皮。
学习成绩虽然没有姐姐好,但也不差,并且是个心思细腻的小孩,非常理解父母工作的艰辛。
2018年12月31日,一家人早上就说好今晚哪也不去,不出去凑热闹,也不出去消费,一起在家跨年就挺好的。
于是下班后的周培强与包建荣就径直往家里赶,他们的两个宝贝可都在家等着他们吃饭呢。
一家人吃完晚饭,就聚在小小的客厅一起观看电视上的跨年晚会。
姐弟俩边看边打打闹闹,周培强夫妻就在旁边看着笑。
这对姐弟一天不吵闹他们反而还不习惯呢。
即将翻过新的一年,窗外也响起来烟花的声音。
一家人凑到窗户前遥望着天边的烟花,俩孩子兴奋不已,周培强夫妻却在心里盼着他们的生活能像这烟火一般越过越璀璨。
夜深之后,一家人便各自上床睡觉了。
由于房子面积小,周培强与包建荣睡在一个房间,周月莹与弟弟睡在另外一个房间,两人中间仅用一块窗帘布隔挡开来。
闹了一个晚上,姐弟俩很快就进入梦想。
站了一天的包建荣也累得腰酸背痛,躺在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可周培强刚闭上眼睛不久,就隐隐约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吵闹声。
他本来不打算理会,但内心总感觉不安,便决定起床出门去看看。
起身的时候周培强轻轻摇了摇身边的妻子,告诉她楼下好像有动静,他先下去看看。
包建荣没当回事,随口应了一声转身又睡过去了。
而出门的周培强刚走到一楼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烧焦味,他马上意识到失火了。
他转头一看,浓烟从一楼的一户人家里滚滚冒出来,楼栋里越来越多的居民跑到楼下来一探究竟。
突然之间,火花从室内窜了出来,照亮了一楼那一户人家。
周培强看情况不对,拔腿就往楼梯处跑。
可这时火势越烧越旺,火舌已经快速往楼上爬了,邻居们赶紧拉住激动的周培强。
“放开我,我老婆孩子还在楼上睡觉呢,我得上去救他们。”
周培强奋力推开拉住他的人。此时的他力大无比。
可周围的人生怕他一上楼就会出事,邻居几个大老爷们用手臂紧紧抱住周培强。
动弹不得的周培强只能抬起头大声喊着老婆孩子的名字,试图叫醒他们,如果能听到他们的一声回应就更心安了。
但此时周培强家里正乱成一团。
周培强出门不久包建荣就闻到烧焦的味道,迷糊中她本能地以为是自家炉灶没关,煮糊了东西就条件反射地爬起床来。
当发现楼下一片火光照得家里光亮时,包建荣就反应过来是失火了。
她马上推开孩子们的房间门,将他们从床上拉起来,吩咐他们穿上衣服跟着她出门下楼。
随着火势的蔓延,房子里到处弥漫着浓烟。
这时周月莹想到安全教育课上老师教过,为了防止浓烟呛入鼻子导致昏迷,最好能用湿毛巾捂住口鼻。
于是她连忙跑到洗手间拿了洗脸的毛巾。
可当她开水龙头准备沾水的时候,才发现水管没水了,而脸盆里唯有的一点水沾湿了一条毛巾就一点不剩了。
紧要关头,周月莹把湿毛巾捂住弟弟的脸上,交代他手一定要紧紧捂住,便跟在妈妈的身后往大门口跑。
从房间到房子大门,只有十几步路的距离。
母子三人却是在火海中穿梭,东躲西躲地,生怕被烧焦的东西倒下来砸伤。
包建荣在前方开路,周月莹跟在后面弯腰搂着弟弟,用身体为周京奥挡住不时飞溅过来的火花。
当他们打开大门冲进楼道的时候,浓烟把母子三人呛得眼睛都睁不开。
没有湿毛巾抵挡的包建荣母女更是感觉烟都冲进气管里,话都说不出来。
但此时她们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有迅速往楼下跑才是安全的。
就在他们快要冲出生天的时候,火舌烧到楼道里的一辆电动车。
电瓶砰的一声炸开,强大的气压直冲母子三人。
包建荣被这爆炸震晕倒下,周月莹最后一刻用身体护住弟弟,倒下的时候人还压在周京奥身上。
而接到报警的消防战士也在此时赶到,并迅速将包建荣母子三人救了出去/
当周培强看到至亲的三人脸色黑灰,闭着眼睛躺在担架上时,他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听到救护人员一句“还有生命体征”后,他才站定脚跟,在心里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慌乱、不能倒下,全家就靠你了。”
随后包建荣三人被送到医院进行抢救,幸运的是,三人都脱离了生命危险。
可坏消息是,母子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周京奥身体烧伤面积高达60%。
由于火灾时姐姐的身体护住了他的上半身,所以周京奥被烧伤的地方集中在大腿与臀部。
而周月莹则面目全非。
从火海中被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被烧成黑炭一般的颜色,就连周培强都一时无法辨别出自己的女儿来。
这场大火吞噬了她90%的身体,导致她身上只有10%面积的皮肤是完好的。
周培强永远无法忘记医生跟他说的一句话:
“你女儿身上没有一处地方是好的。”
当他看到全身缠满胶布的女儿时,眼泪怎么收都收不住。
周月莹苏醒过来的那一刻,她感觉到自己全身都无法动弹。
全身都被包裹住只露出五官的她,发出嘶哑的声音问父母:
“我的脸还在吗?”
被烟熏到暂时发不出声来的包建荣听到女儿这句话,禁不住无声落泪。
周培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咬牙安慰女儿:
“放心,会好起来的,爸爸一定让你快快好起来。”
有了父亲的安慰,周月莹的情绪很快就平静下来。
可是接下来每天的消毒、换药都让她生无可恋。
周月莹的烧伤情况非常严重,所以每天都要换两三次药,以加快伤口的愈合。
可每次换药对周月莹来讲,无异于抽筋剥皮。
敷在伤口上药与皮肤粘连在一起,周月莹痛得嘴唇都咬出血来才硬扛了下来。
周培强与包建荣在旁边看得心如刀割,宁愿自己来替女儿受这些罪。
周京奥年纪小,不比姐姐会忍痛。
加上他从小体质就差,12岁才50几斤。
所以每次换药时,都需要父母配合护士将其按住,以防他动弹影响换药。
消毒的时候病房里总能听到周京奥大喊大叫的痛苦呻吟,他满脸泪水地乞求包建荣:
“妈妈我好痛,我受不了了,我不想活了。”
每当这时,包建荣也只能抱住周京奥的上半身,将他紧紧拥入怀里。
随后告诉他:
“别怕,男子汉要勇敢,多上几次药就好了。”
连伤势较轻的儿子都如此难受,可想而知周月莹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比起身体上的伤痛,周月莹的心理也被这场大火给摧毁了。
火灾后她无时无刻都在忍耐着病痛,但更让她崩溃的是她毁容了。
镜子中的自己完全是个陌生人,看着都吓人。
每当看到自己触目惊心的皮肤,周月莹都会觉得自己就是个怪物。
从前容貌和学习带给她的自信此刻都消失了,周月莹也因此变得非常敏感,总感觉周围人都在小声议论她。
2019年1月中,周月莹迎来了第一次清创手术。
由于周月莹全身的皮肤都非常脆弱,所以她无法使用麻药,整个手术过程都需要她用意志力忍受所有非人的疼痛。
在此后的五个月时间里,姐弟俩分别接受多次的清创手术。
周月莹一共做了5次手术,周京奥则接受了8次手术。
由于周月莹的烧伤面积大,所以她每场手术的时间都很漫长。
往往一场手术下来,周月莹都疼得没了力气。
可以说周月莹每进一次手术室,就是去鬼门关上走一圈。
由于烧伤严重,她的10根脚趾被医生给截掉了7根,以防止骨头坏死牵连到身体的其他地方。
她的双手在经历了多次植皮手术后,手掌变形弯曲,手指也逐渐挛缩。
其中有4根手指还因为感染,经常出现流脓的情况。
面对这样的自己,周月莹常常问父母:
“我才16岁,人生以后都是这个样子,我要怎么见人,我要怎么办?”
看着痛苦不已的女儿,周培强只能默默努力打工挣钱来给女儿治病,希望以此能使其恢复的更好一点。
为了照顾一对子女,包建荣辞掉了超市收银员的工作,每天都在医院里悉心照顾他们的起居饮食。
此刻家庭的重担都压在周培强一人身上,可是昂贵的医药费依然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在最开始的治疗中,周培强把家里的亲朋好友都借遍了,好不容易才凑够了几万块钱医药费。
但在无底洞般的医药费面前,这点钱就是杯水车薪。
懂事的周京奥慢慢康复之后,主动跟父母提出他想回家休养,把钱留给姐姐治疗的建议。
2019年4月,周京奥在得到医生的允许后出院回家。
一个月后,包建荣带着浑身伤疤的周月莹到北京找专家会诊。
5月底,经过一轮治疗的周月莹为了减轻父母的压力,也决定出院回家休养。
当她沮丧回到家,自怨自艾“我这么丑,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时,周京奥连忙安慰道:
“姐你不用担心,你一点都不丑,在我眼里你还是那么漂亮,要是长大嫁不出去,那我娶你好了。”
周月莹一听,不禁笑出声来:
“我的傻弟弟啊,你怎么傻得这么可爱呢。”
不过弟弟童言无忌的一句话,倒是无形中给了周月莹巨大的鼓励。
对啊,嫁不出去大不了就不嫁了,就当自己焕然新生吧。
之后周月莹定期接受治疗,为了锻炼手指的力量,父母亲为了报了古筝班,培养兴趣爱好的同时还能有精神寄托。
2021年,周月莹又通过自学考上职业院校,如愿回归校园生活。
这场大火虽然给周月莹姐弟俩的青春留下不可抹去的一笔,但他们相信命运交给他们的历练是为了让他们的将来有光明的一天。
也希望他们姐弟二人的生活在未来能够平安顺遂,愿他们能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同时我们要知道的是,在生死危机面前,选择护住弟弟的周月莹是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