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仲宝，原越军第一军区第346师第246团第3营（该营战后被越南国会授予“人民武装力量英雄”称号）通信排无线电班班长。他的回忆录《高平前线-1979年2月》，是极为少见的越军老兵对1979年中越边境战争的长篇回忆，是了解当时越军情况的重要资料（他作为上传下达的通信兵，对作战情况非常熟悉）。现将其回忆录全文翻译连载，供有兴趣的读者参考。

以下是我1979年2月19日所写的战地日记：

“中国军队：在坦克的支援下，以大量兵力组织了一整天的连续攻击。凌晨5点，中国军队攻占了1号榕树山前沿阵地，11点攻占了整个1号榕树山，中午1点攻占了2号榕树山。

我方：第11连顽强英勇作战，歼敌近百人。下午，两座榕树山高地全部失守。2月19日晚上，第11连余部撤退到朔江镇学校组织新的防御阵地，阻止中国军队继续向南发展进攻。

在过去的几天里，第12连（营火力连）的82迫击炮和12.7高射机枪有效地支援了各个步兵连队的战斗，消灭了中国军队大量有生力量。根据第12连的说法，他们用82迫击炮向边境的另一侧开火，击中了中国军队的一个加油站，大火燃烧了很长时间。12.7高射机枪火力压制了中国军队的机枪火力点，并且一度有效阻止了中国军队步兵从边境向第11连据守的1号榕树山进攻。”

中国军队对我们第3营形成了严密的包围。在平孟边境口岸方向，他们的坦克沿着河谷推进到了郭往村；在墩张方向，中国军队的步兵和坦克在炮火支援下，出现在从墩张三岔路口到朔江镇的公路上。

中国军队已经突破第2营在长河乡的防御，进至墩张三岔路口。郭寿地区的122榴弹炮部队遭到来自墩张三岔路口中国军队步兵和坦克的攻击，他们不得不将火炮拉到公路上瞄准坦克射击，弹药用完之后，炮兵们摧毁了了大炮，与步兵一起撤退到山上。在通农县铁矿方向，侦察兵报告说，中国军队正在向朔江镇挺进，没有遇到任何拦截。

后来我才知道，中国军队在边境炸开石头，修筑了一条下山的急造军路，在炮火准备的同时，他们把坦克开下陡坡，突然出现在越南境内。中国军队的坦克开进了通农县城之后我们才知道这一情况，但由于通信线路中断，无法通知后方部队。车体上印有汉字“八一”的中国军队的坦克，一直向河安县城诺海镇开去，沿途的老百姓还以为是我军的坦克在进行训练，于是纷纷在路旁观看。

（在北坡洞穴北侧的108号界碑处，中国军队使用绞车作为辅助，将坦克开下高山，突然出现在第2营的阵地上，这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令我们极为震惊。之后，这支中国坦克车队直接插向高平省腹心地带。）

2月18日，这支中国坦克部队在河安县闭潮乡班塞村遭到第346师一部的伏击和拦截，损失了12辆坦克和150人，这是中国军队向高平市和第346师指挥位置进攻的先头部队。在第10连阵地正上方的505高地，出现了中国军队的侦察部队和山地特种部队。中国军队从四面八方围上来，朔江镇就像中国军队“人海”中间的一座孤岛。

与此同时，自2月18日以来，我们第3营没有得到上级的任何支援，包括兵力、火力、给养和弹药，也无法将伤员运送到后方。团指挥所和炮兵阵地，后方单位都遭到中国军队的猛烈攻击，损失惨重。我们团的所有部队和机关单位都被包围和孤立，必须独立地与人数众多的中国军队进行非常激烈的战斗，没有办法互相支援。

我不知道我们还能在朔江镇守多久，但可以肯定的是，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会爆发极其激烈的战斗。在中国军队的重重围困中，我们几乎无法突围，难以在战斗中幸存下来。突然，我不再像第一天那样害怕和担心了，似乎洞穴里的每个人都有这种感觉和想法。也许大家和我一样，都认为明天我们一定会和中国军队决一死战，一定会死在这座边境小镇上，所以没有人担心或者害怕。我们互相提醒，我们会射出最后一颗子弹，同时也会给自己留下最后一枚手榴弹。

情况平静下来，所以我有时间记下当天的情况。钢笔的墨水快要用完了，幸运的是，我还有一些铅笔，这些铅笔是我在军校当学生时的学习用具，用于无线电通信专业培训的记录与翻译。山洞里的灯光有些昏暗，但我还是认出了营政治员（相当于我军的营教导员）黄国营，他在山洞中间来回踱步，陷入沉思。

我正在低头做笔记，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起头来，原来是政治员黄国营。士兵的条件反射使我正要在指挥员面前站起来时，他说：“专心写你的东西吧...... ”然后，他经过靠着洞壁休息的伤员那里，他询问了一名手臂受伤的士兵，得知他刚刚被运输排的士兵带回来。这个时候，营部助理参谋裴德寿前来报告，可能是有什么紧急情况，黄国营赶紧跟着助理参谋向主洞口走去。

说明：何仲宝把我军坦克部队的情况搞混淆了。从108号界碑险坡处达成突破的是41军坦克团3营7连和9连，他们的任务是从翼侧迂回朔江，攻击路线是108号界碑、坂黄、墩张、波源、朔江。而他文中提到向高平市实施快速突击的其实是41军坦克团1营，攻击路线是念井、莫隆、通农、安乐、龙万、扣旺、打兰（即文中提到的班塞村南侧村庄）。坦克1营在打兰村遭到越军第346师第851团第9营第10连的伏击，被击毁坦克6辆，击伤3辆，翻车1辆，共计战损坦克10辆，几乎损失了一个连，部队被迫全部撤至龙万地区组织防御。

作者为历史学硕士，大学讲师，专注中越战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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