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杨方和张玉到少林寺烧香拜佛,因为天色已晚,行走不便,被和尚留住在客房。夜里,忽听有脚步声,人喊声,两个人起身来到月亮门往东院一看,见有四五个小和尚正在打拳练武,你一拳,我一脚,拳脚带风,喊声阵阵。
一位师父正指点众小和尚,他虽然年纪不小,可是身轻如燕,腿脚灵便,练起来那真是:拳似流星眼似电,腿似蛇弓脚似钻,缩小绵软巧,换、帮、紧、靠,巧施连环脚,神鬼也难防。
两个人看得正出神,猛听师父喝了一声:“住!”几个小和尚收住拳脚,一个个你瞅瞅我,我看看你,都不知是咋回事。只见师父一指月亮门,说:“什么人偷看?”
书中交待,练武的最忌他人偷看偷学。师父这一喊,杨方和张玉才知道原来是为他们俩。二人走几步来到近前,只见教武的师父光着头,红红的一张脸膛,身穿短僧衣,看年纪也就在四十上下。
杨方上前一步,抱腕拱手说:“师父,请多多原谅!我俩乃远方来此拜佛烧香,因天色已晚,蒙高僧留住,多有打扰贵宝刹。不想夜间听见练武之声,斗胆前来观望,多有打扰,万望师父恕罪!”
教武艺的和尚听说后问道:“莫非你们也会武艺?”杨方说:“这……谈不上会武,只是小可自幼爱好,十分羡慕。”“啊,这么说你是有意来偷喽!”
“不敢,不敢!师父,我们实无此意,请不要误会。”那个和尚听罢,把杨方和张玉上下打量一番,冷笑道:“不是来偷艺?既在江边站,就有望海心。你可知道,偷艺是不行的。”
张玉听了有些害怕,不敢再多说。正这时,见白日陪他俩烧香拜佛的和尚走了过来,说:“二位施主,三更半夜不歇息,怎么来到此处?”
杨方说:“我俩已经睡下,听见有练武之声,才又出来观望,多有打扰了。”和尚说:“师兄,他俩是远方来的客人,不知咱们在练武。”
教武艺的和尚听了再没说什么。这和尚转过身来又对杨方、张玉说:“走吧,请二位回客房歇息。”
书中交待,原来庙内的和尚也是各有分工,有方丈、监寺僧、知客僧、教武僧、膳房僧等等。知客僧就是专管接待、安排客人的,监寺僧专管庙里的一切,教武僧专管教武艺。方才来的这位白天陪同他们的和尚就是知客僧。
单说这知客僧出来与师兄对话后,让杨方和张玉回客房歇息。二人回客房睡觉,暂且不提。且说第二天一早,杨方和张玉起来向知客僧告别,准备上路回家。杨方有些恋恋不舍,羡慕 那位师父的武艺。
心想:如果我能拜他为师,学些精良的武艺,那有多好哇!两个人告别知客僧后,上路回家,一路之上不细表述。
这一天,两个人回到家里,姨父张大千出外讨债也回来了,在屋里正和姨母说话,见儿子和杨方回来,非常高兴。杨方赶忙上前拜见姨父张大千。
张大千见杨方身材魁梧,脸面红润,目光炯炯,气度非凡,十分喜爱。他详细询问了家中的一切,杨方一一作了回答,还是只字没敢说在家惹祸之事。
张大千又问了一些少林寺的事,张玉说:“爹爹,我们去拜佛烧香,还看了少林寺和尚练习武艺,我哥哥 十分敬佩,想跟人家学,怕人家不教。”“啊!”
张大千听张玉这么一说,心想:杨方有心学武?看身材,长得虎背熊腰,十分健壮,倒象个武夫……他正想着,杨方说:“姨父,我在家时,常跟教武的师父学点拳脚什么的,只是没什么功夫。”
张大千是个好奇的人,听到这说:“杨方,你能到外边练几招给我看看吗?”杨方说:“练不好,姨父要看,我只好献丑了。”
说着,几个人来到院里,杨方练了一套拳脚,张大千一见连连夸奖,说:“好了,杨方,你如果真的要学习武功,我明天可以送你到少林寺去。”
杨方一听,非常高兴,问声:“姨 父,你老认识他们吗?”张大千说:“不但认识,说起来还有一段缘分哪。”杨方说:“是么,姨父,你老跟和尚有什么缘分?”
张大千说:“有一年我出外去做买卖,回来时住在一家招商客店,第二天天降大雨,我没走了。傍晚时,从外边走进一个和尚,浑身被雨淋透,冻得直打哆嗦,因为着了凉,夜里就病了,浑身热得象火炭一样。”
“我见他是佛门弟子,病在店房无人照看,就给他请先生看病,一连治了几天,吃了几剂药才把病治好。可是和尚没钱哪,我给他付了药钱和店帐,打发他上了路。”
“他对我非常感激,告诉我他是少林寺的监寺僧人,叫广惠。他还一再问我的家乡住处,我都一-告诉了他。不想,我到家不久,他就来拜访。从此,我们就有了交情。”
“我也去少林寺看过他,处得十分亲近。有一次,庙内修缮佛殿缺钱,我就帮他联络几个人,布施了一些银两,帮他们修缮庙宇,因此,少林寺的僧人们对我都很好。”
杨方一听,乐得跳了起来,说:“哎呀,这可太好了!”张大千问:“杨方,你去少林寺,你父母能让吗?”杨方说:“姨父,我从家出来,一是来拜见姨父姨母,二来也想借此机会寻师学艺。”
张大千听罢点了点头。张玉接上去说:“爹爹,我也要学,我跟他一块去!”张大千说:“也好,你俩结伴同去也好有个照应。”三个人说好之后,别说哥俩多高兴 了,恨不 得一时天亮,好跟爹爹上路。
话说第二天,两个人一大早就起来了,收拾完毕,张大千带着他俩就上路了。说书的是: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一路无书,咱不细表。单说来到少林寺,张大千上前一叫门,不一会有个小和尚跑出来,一见面认识张大干,说道:“施主来了!”
张大千说:“小师父,请禀报广惠师父,就说我来拜访。”小和尚说:“请施主稍候。”说着小和尚就跑了回去,时间不大,广惠和尚 出来迎接:“阿弥陀佛,张恩兄,久违了,你好吗?”张大千说:“托你福,我很好!”
说着回过头来说:“这是我的外甥杨方。”杨方过来叩拜。张大千又说:“这是我的长子张玉。”张玉过来叩拜。广惠和尚说:“请,请!”
大家一同迈步进庙,来到客房,有小和尚前来献茶。张大千同广惠和尚寒喧几句之后就谈到了正题。张大千说:“我今日前来,是为送我的外甥杨方前来拜师学艺,望广惠兄弟多多费心,和长老说说把他收下。”
广惠和尚看了看杨方说:“既然是兄长的外甥,那还有什么说的,待我去禀明师父!”说着命小和尚奉陪,广惠去禀明长老。工夫不大,广惠陪同长老一同来了。
张大千赶忙上前拜见长老,说明来意,并叫杨方、张玉拜见长老。长老一听,当时就应下了,并找来教武艺的和尚广法,广法来了一见,说:“哎呀!这不是前几天来庙里的两个青年吗!”
说着连连点头,因为长老已经有话,他也不得不留下了。广惠留张大千在庙里的客房住了一夜,第二天便告别下山。
杨方和张玉兄弟二人,从此便在少林寺跟广法师父学武。光阴荏苒,兄弟俩一晃学了三年之久,练就了一身本领,什么长拳短打,马上步下,样样精通,长老对他俩十分喜爱。张大千也时常来少林寺看望。
话说天长日久,杨方有些思念家乡,想念父母。这一天,他同张玉商量,想找师父请假,回乡去探望二老双亲。师父念他离家日久,又很年轻,也就应允了。
三年时间,张玉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二人下山登程,直奔登丰。话说这一哭,兄弟俩走进登丰县城,看见大街之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只见大街北面围了一圈人,有的人边看边议论。
张玉好奇,说:“哥哥,咱们也过去看看。”杨方说:“好!”两个人来到人群往里观望,原来是个卖艺的,一个老头,一个姑娘。姑娘练了一趟刀,老头拿起笸箩,向四周围观众要钱。
正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两个人来。前头的有二十一二岁,淡黄脸,两腮无肉,小眼睛,尖尖嘴。头上蓝绸子束发,身穿蓝色大衣,上绣团花朵朵。下穿青裤,足登薄底快靴,手拿折扇,走起路来摇摇摆摆,一走三晃。
跟在后边那个,有三十来岁,鼠耳鹰腮,头上系着甩头一字疙瘩巾,身穿青衣青裤。后边是四个人,分为两队,是随从,一个个贼眉鼠眼,走进场子,东张西望,好象在找什么。
书中交待,前头那个恶少年,是本城统领韩巨的儿子,名叫韩虎,他庄稼不成,买卖不就,专靠父亲的恶势力,在城中花天酒地,整天东门出来,西门进去,寻花问柳。
今天在大街上闲逛,看见一老一少在场子里打拳卖艺。那耍拳的姑娘,多说能有十五六岁,一张清水脸,有红似白。长得是杏核眼,柳叶眉,温和柔顺,动作大方。
这小子进来,走到姑娘跟前,弯着腰,贼眉鼠眼地盯着姑娘,看了有一个时辰,嬉皮笑脸地说:“喂呀!长得还满不错呢,可惜流落在长街之上,靠打把式卖艺为生,可惜呀,可惜!不如给我做个小妾,哼,吃香的喝辣的,饭来张口,水来洗手,哎,我说好不好哇?”
这小子说着,伸出手去凋姑娘的下巴颏儿。姑娘知道他不是好人,一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子,说:“你为什么要笑人?”韩虎恼羞成怒:“好啊,你竟敢当众打人,好一个不识抬举的东西!”
说着,韩虎伸手又去抓姑娘,老头一见也火了,高喊道:“休得无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敢要笑妇女!”
韩虎大笑:“嘿嘿嘿嘿,要笑妇女又怎么样?你是他什么人?告诉你,我是看你们可怜!”老头说:“用不着你可怜!她有爹爹。我们父女走江湖卖艺,为的是养家煳口,并没有招谁惹谁,不准取笑我们!”
韩虎说:“这个老东西,到这来你也不访一访,竟敢跟我来横的。来人哪,给我打!”话音未落,几个打手象恶狗一样,一齐扑了上来,举拳就打。老头说:“怎么,要动手吗?”
说着亮开架式,也动了手。韩虎一见,也甩掉了大衣,直奔姑娘。姑娘大骂:“你们这些狂徒,为什么欺负人!”
韩虎说:“大爷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姑娘也急了,连抓带挠,和这小子打在了一起。两伙人打起来了,谁还敢看呐,原来看热闹的都散了,躲得远远的。
杨方和张玉又急又恨,杨方心想:三年前,自己就是为打抱不平惹下了杀身大祸,今天又遇见这个人间不平之事,管吧,又怕遭灾惹祸,不管吧,真是叫人难以受忍。可恨世上这些势利小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竟这样欺负人!可怜卖艺的穷苦父女,不幸遭此毒手……
想来想去,想出个主意,说:“兄弟,你不要出头,回家去跟父母团聚,姨父姨母要问,就说我也回家去探望二老双亲,就不去向姨父姨母告别了。”张玉说:“你这是为啥?”
杨方说:“你没看见吗,恶霸到处横行,黎民百姓惨遭毒手,这是什么世界,我来教训教训他,可是又怕给你们惹麻烦,好兄弟,你走吧!”张玉说:“不行,咱们惹不起他。”
杨方说:“正因为他有权有势,我才要教训他!”两个人说话时,姑娘的头发已经被恶少年韩虎抓乱。杨方抢步上前,大喝一声:“住手!”说着上去就是一脚,把韩虎踢翻在地。
书中交待,你别看韩虎仗势欺人有能耐,真的打起仗来,他哪是杨方的对手啊?韩虎跌倒在地,爬了半天没爬起来,杨方三步两脚冲上前去,一抬左脚,踩住了韩虎的前胸,“啪啪啪”就是几拳,边打边骂:“韩虎,你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欺人,太也无法无天了!”
杨方正骂着,韩虎趁势爬了起来,杨方说:“滚吧,留你这条狗命!”这小子被打得满脸是血,一溜趔趄就跑了。
那些打手们呢,不但没打了老头,反被卖艺的老头打了,一个个鼻青脸肿,还在那逞强哪。这回见少爷跑了,他们也都溜了。
老头走过来,抱拳拱手说:“多谢好汉大力相助,请问恩人贵姓高名?”杨方还礼说:“我免贵姓杨,叫杨方。你们父女赶快远离这里,不然,这群恶奴一定不会放过,你们赶快走吧!”
父女二人又是一番千恩万谢,收拾东西便离开了登丰杨方看看张玉已经走了,自己也不敢久留,跟着也离开了登丰。杨方探亲心切,一路之上晓行夜宿,饥餐渴饮。
这一天来到家下,天色将晚,杨方看看四处无人,上前推门。一推门,门开了,哪里有什么人哪,院里,乱七八槽,一片荒凉。不用问,情知不好。来到屋里,哪里有什么爹娘,只有尘土厚积。
杨方看罢,心如刀绞。走出家院,正遇上街坊老李大爷,杨方上前抱腕拱手说:“这不是李大爷吗?”李老头抬头一看:“啊,是方儿啊!哎呀,一晃三四年了,你都在哪了?”
杨方问:“我的父母如何?他们到哪去了?”李大爷叹了一口气说:“哎呀,方儿,先到家吧,到家里说话。”
杨方随李大爷到家。李大爷见杨方已经长大成人,是一个壮壮实实的小伙子了,说道:“贤侄啊,那一年,你把官差打死了,他们能容么,你爹爹到家第二天就被官府抓去了,他们跟你爹爹要人,你爹爹说不知道,被打得死去活来,押在狱中。你母亲前往探望,不仅不准见面,也被抓住审问拷打。后来,你爹爹活活被打死在狱中。不久,你母亲也一病不起,临死那天还叨念你哪!多亏你家人缘好,左邻右舍都来帮忙,把你父母亲埋葬了。”
杨方听罢,放声大哭,悔恨当初,自己不该那么粗鲁莽撞,使二老受这不白之冤,想起来,自己真是生不如死!
李大爷见他万分悲痛,劝杨方说:“方儿呀,事已至此,哭也没用!你如今无父无母,得自己照看自己呀!”杨方把当年如何路见不平,打死差官的事说了一遍。
李大爷又叹口气说:“孩子,多少年了,兵荒马乱,老百姓食不饱腹,睡不安稳,怨声载道。官府照旧敲诈勒索,无恶不作,哪有说理的地方啊!讲起不平的事,天下多着哪,可以说举目皆是,你管,管得过来吗!”
杨方说:“准道就这样让他们无法无天吗!”李大爷说:“唉!别说是王法,连皇上都不稳哪,今天他坐,明天他坐,龙争虎斗,哪得一时消停!这不,周朝被灭,隋主登基,又和齐国打上了。这乱世道,王法在哪里,那个官府不欺压百姓!”
杨方一咬牙说:“不管有无王法,杀我父母之仇一定要报!”李大爷听了一笑,说:“傻孩子,你孤身一人,有多大的本事!俗话说:‘好虎架不住群狼’啊!手再大也遮不过天来。孩子,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就消消气吧,别再惹是生非了!孩子,这几年你住在哪,是怎么过来的?”
杨方就把如何离家出走,如何到了姨母家,又如何与张玉进少林寺学艺等等说了一遍。李大爷说:“孩子,你是个有出息的人,古人说‘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可是,你到哪去找真主,哪里有真主哇!”
晚饭后,杨方问李大爷说:“我母亲的坟在哪里?”李大爷说:“连你父亲的尸骨,都一块埋在后山了。头几年,官府还派人到处抓你,最近这一年多消停了。”
杨方求李大爷带他去上坟,李大爷领杨方来到后山,手指两座坟堆说:“这就是你的父母!”李大爷本想再往下说几句,可是他说不下去了。杨方扑倒在坟头,放声大哭,边哭边数念:“爹、娘,是不孝的孩儿害死了二老双亲,我该死呀!”
李大爷听着也伤心地 落下了 眼泪。他边哭边劝杨方:“方儿呀,自古道,死了哭不活,丢了找不着。事情已经过去了,不必过于悲伤。”
杨方哭着说:“我杨方不报此仇,誓不为人!”李大爷怕杨方哭坏了,劝他回家,杨方说:“多谢李大爷费心埋葬了我的父母,日后定当重报!”
李大爷说:“咳,这点小事,你何必记在心上。”杨方说:“李大爷,你老请回吧,我就告辞了!”李大爷问:“孩子,你往哪里去?”杨方说:“李大爷,我还回少林寺。”
李大爷见劝说无用,只好由他。杨方告别李大爷,离开后山,多少次回头望坟头,心中祷告,愿父母在天之灵得知,此仇孩儿一定要报!
话说杨方离家,一路之上晓行夜宿,这一天来到黄岗地面。这里是个大镇子,进镇天就不早了,见路北有座店房,杨方就住下了。
“茅店鸡声月,人迹板桥霜。”第二天天不亮杨方就起来赶路,走不远,前面是一片大树林,树木参天,无风自吼。
杨方心想:如今兵荒马乱,盗贼四起,逢山有寇,遇林藏贼,想到这怕遭人暗算,便小心翼翼。正这时,突然从草棵里跑出一只狍子,接着就是“踏踏踏踏”一阵马蹄声,原来这狍子是被马蹄声所惊动。
杨方抬头一看,见马上坐着一位女子,正在抽弓搭箭。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嗖”地一声,狍子应声倒下。
杨方一怔:哎呀!好箭法!仔细看这女子,青布包头,打着青滚手,身穿青衣,背后背着箭囊,手拿弯弓跳下马来,把马拴在一棵碗口粗的树上,迈步走到死狍子的跟前,说了声:“还跑,看你还往哪里跑!”
这姑娘说着把狍子拖到马上,用绳索捆绑牢靠,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然后把箭拿过来,在狍子身上擦了两下,装进了箭囊。一切停当之后,又迈步来到小溪边,洗了洗手,而后用手捧了一捧水,一饮而尽,说了声:“好甜的水呀!”
杨方见这女子有些面善,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他正在寻思,忽听女子猛喊一声:“谁?”
原来杨方看见女子,那女子因为追赶狍子,并没有发现他。女子见他一愣,所以喊了一声。杨方躲闪不及,随口说了声:“是我!”
那女子一看,说声:“啊!’是你?”杨方一听怔住了!
说着来到杨方近前,杨方还是没认出来。只听那女子说:“真是施恩不望报啊!”杨说:“你是……”
那女子说:“这才几天,你就忘了,我不就是登丰城那个卖艺的姑娘吗!”“啊,哎呀!”姑娘这一提,杨方想起来了,那女子接着又问:“恩公,你怎么大清早到这来了?”
杨方说:“原来是你,你怎么在这?家就住在此地吗?”姑娘说:“不!”书中暗表,原来杨方在登丰城里救的那卖艺的父女,父亲叫刘江,女儿叫玉莲。
玉莲自幼丧母,跟父亲过活,父女二人相依为命。父亲是练武的出身,把一身的武艺教给了玉莲。这刘江虽有一身好武艺,怎奈无处可投,只好带着女儿走串江湖,沿街卖艺。
父女俩是饥一顿饱一顿,受些个窝毒气,尝尽了人间的苦辣酸甜。这次在登丰,又受了韩虎的一顿窝囊气,要不是遇见杨方,说不定父女性命如何。
父女俩出了登丰,边走边想:由于走的急,慌忙之中只问了救命恩公的姓名,没问家乡住处。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我们日后想报,到哪里去报答呀!
父女边想边走,不由天色将晚,刘江带玉莲住进了一家店房。茶饭过后,父女对坐,默默无言。闷坐一会,刘江叹了口气,玉莲说:“爹爹,事情已经过来了,你老为何还是满脸愁容啊?”
刘江说:“唉!孩子,这个事说起来叫我发愁哇!”“爹爹,事情不是过去了吗,我们也离开了登丰,你老还愁什么?”
“唉!咱爷俩就这么卖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为父我年岁一年比一年大,你的年龄也不算小了,倘若为父有个山高水低,心里就挂着你呀!做父母的,谁也不能跟儿女一辈子,这样下去,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哇!”
玉莲说:“爹爹,你老不必多虑,你老年岁大了,自然有孩儿侍奉。我的事,你老更不必操心!”
“孩子啊,话是这么说,可是总得有个归宿啊!常言道,要饭吃还得有个戳棍的地方哪,可哪里是咱们的家呀!再者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是你……”
玉莲听到这里,低下了头。刘江说:“我打算带你到埠阳去,到那找我的两个徒弟,让他帮助我们找个栖身之所,早早晚晚也好有个照应。”
“好,请爹爹不必忧虑,女儿依爹爹就是。”刘江一听高兴了,立刻转忧为喜,父女各自安歇不提。单说第二天一早,父女早早起来上路,晓行夜宿,一路无话,暂不细表。
单表这一天,父女二人来到埠阳,一打听,两个徒弟都不在,也不知去向。父女二人大失所望。两个人一商量,只好离开埠阳继续朝前走。
这一天,二人正往前行,忽然从路旁的树林里闯出十几个人来。一个个包头扎腰,手持长枪短棍,挡住去路。
玉莲知道是遇上了劫道的强人,从背后拔出宝剑来,要与他们拚杀。刘江一摆手,说:“慢着!”
说着,刘江上前一抱拳:“列位兄弟,辛苦了!我们父女是闯江湖卖艺的,每日打来几个钱,将够养家湖口,并无什么钱财衣物,请各位兄弟原谅!”
众人听罢,过来个为首的,把刘江上下打量一一番,说道:“卖艺的?”说话间,又从树林里冲出一匹马来,马上端坐着一个人,看年纪也就在二十几岁。黑脸面,大眼睛,青布包头,浑身穿青衣。
走到近前跳下马来,刘江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徒弟孙世虎。孙世虎已经认出师父,问道:“师父,你老从哪来,到哪去?”“我……”
孙世虎跪倒叩头,其他人见此情景也都纷纷放下兵刃过来见礼,说:“恕我等不知,多有冒犯,万望恕罪!”刘江心中不悦,勉强说了声:“起来!”
孙世虎跟众人起来,孙世虎说,“师父,我真没想到你老会来,这是玉莲妹妹吧?”玉莲见是二师兄,过来见礼。
刘江问孙世虎:“怎么,你当上强盗了?”孙世虎说:“师父,你老先别生气,徒儿有话,请到山上叙说,弟子详细告知。”刘江说:“好吧!”
说着,由孙世虎带领,和众人一同来到山上。刘江仔细观看,只见山上是伐木为寨,堆土为屋。他们一到山上,孙世虎就喊孙世龙。
孙世龙出来一看是师父到了,赶忙上前跪倒叩头:“不知师父到来,弟子未曾远迎,请师父不要怪罪!”
这时刘江还在生气,也没有答话,只说:“起来!”众人来到屋里,归座之后有人献茶。刘江连茶也没喝,说:“你们兄弟干得不错呀,当上山大王了!”
孙世虎和孙世龙见问,来到跟前,说:“师父,请不要生气,弟子有下情回禀。自从恩师走后,我们兄弟俩日夜思念恩师,师父,你知道,我们二人自幼丧失父母,是在叔父家长大的,叔婶没有子女,待我俩如同亲生儿子。”
“我们兄弟二人自幼不习文爱习武,多蒙恩师教诲,使我们学成了武艺。本来叔婶想留恩师和师妹住在家下,可师父你不肯,非走不可。你走后不久,叔婶越想越不对,打发我二人出外寻找,我们弟兄俩找遍各地把式场子,访遍了卖艺的艺人,也没有找到。”
“回家之后,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村中的孙不良闯进我家逼债,叔叔没有,他要脚底下刨钱,结果叔叔一急,气病而死。婶母一气之下,跳井自尽。”
“我们兄弟二人在盛怒之下,夜里闯进孙不良家,杀死孙不良。从此,我们便弃家逃走。走到这里遇见众兄弟,留我二人住在山上。这些兄弟也都是无家可归的人,有的是逃荒,有的是避难。”
“因我兄弟二人会些武艺,他们推举我俩为寨主。这山寨里有老小二百多口人,都是能耕会种的安善良民,我们靠的是种地、打猎、砍柴为生。有时实在过不下去,只好到山下去劫掠大客商,弄些银两接济接济。不想今日碰见了恩师……”
刘江听罢点了点头,说:“啊,原来是这样……”话说开了,刘江转怒为喜,当即大摆酒宴,兄弟二人陪师父师妹开怀畅饮。
酒宴间,刘江也向徒弟们诉说了自己的不幸遭遇,边说边长吁短叹,非常难过。孙世虎说:“师父,既然如此,就请师父和师妹住在这里吧,有我们兄弟奉养,也就不必东奔西走了。”
刘江说:“占山为王当强盗,这也不是长远之计呀!再者说,官府也不会放过,早晚必来追抄。”孙世龙说:“如今各地刀兵四起,纷纷称王道霸,战事很多,朝廷哪里还顾得了这些。”
刘江说:“你们下山去抢劫,后果如何,你们想了吗?”孙世虎说:“这些我们都想过了,可是没有办法呀,不抢我们怎么活呀!”
刘江说:“你们有这么多人马,可以开荒种地,那才是正道哇,哪能靠抢劫过日子呀!”孙世虎说:“师父说得对,你老阅历多,见识广,就留这替我们当个军师吧!”
刘江说:“不一定当什么军师,我先住下看看。”孙世龙、孙世虎和众人齐说:“那太好了,欢迎师父留下!”
就这样,刘江和女儿被留下,住在山上的一间土屋里。第二天,刘江带领女儿到青苗山的四周看了看,觉得这里地方很大,森林茂密,可以种地,也可以行围采猎和伐木。
就在这观看山景的时候蹿出一只狍子,被玉莲追赶到山下,一箭射死,才巧遇杨方。杨方也好象见到亲人一样。二人往山上走,见到刘江。
刘江要拜,杨方说:“哎呀,老人家,这可不敢当,不敢当!”刘江问:“恩公,你为何来到此地?”杨方把经过情形详细说了一遍,刘江才知道彼此都有不同的遭遇,赶忙请杨方进山。
三人牵马来到山上,姑娘接过缰绳将马拴好,把杨方让进土屋,孙世龙、孙世虎哥俩出来见礼,刘江介绍说:“这位恩公,就是我说过的,救我们父女的恩人。”
孙氏兄弟点头称赞,说:“恩公如不嫌弃,请留在山上和我们住在一起。”刘江父女也让杨方留下。杨方想:我就这么走,到哪里站脚呢?留在这里也好。
想到这,杨方一口答应,说:“感谢诸位盛情,我杨方愿意留下和兄弟们朝夕相处。”商量好了之后,大家都非常高兴,孙氏兄弟命人置酒款待。一夜无书。
话说第二天,杨方跟众人商量,如何重建青苗山山寨。刘江见杨方气度不凡,便跟孙氏兄弟商量,叫杨方为山寨寨主,孙氏兄弟满口答应。
紧接着,把众头目都找到大厅,孙世龙介绍说:“这位是杨方兄弟,文武双全,在少林寺练过真功。我们想扶佐他为青苗山寨主,不知弟兄们意下如何?”
众人听罢,异口同声说:“我们同意,愿拜杨方兄弟为寨主。”杨方见推辞不过,只好说:“朋友 们,我们都是同甘苦,共患难的人,因无家可归,才到这里。今天,大家拥立我为寨主,咱们要互相依靠,同心协力建立青苗山山寨。可单有一样,从此之后,咱们要立个规矩,不许抢劫,不许糟踏妇女,要公买公卖。俗话说‘家有家法,铺有铺规’,这就是咱们的山规,我也不多说了,希望大家安分守己,谁也不要违犯。”
大家异口同声说:“赞同!我们同是患难之人,不能再去槽踏人家!”杨方接着又说:“我们要严守山规,我想,不怕没有出头露面之日,到了那天,我们也就不再受欺凌了。”
说完,大家同贺,杀猪宰羊,又痛饮一回。从此之后,杨方给立了个花名册,赏罚严明。杨方带领众人在山上种地、打猎、砍柴,自己养活自己。由于山规严明,不惊扰百姓,又有一百多人前来投奔山寨,已经是个三百多口人的大寨了。
山寨治理好了,杨方又想起父母之仇,心想:父母生我养我一回,我连父母之仇都不能报,还算什么奇男子大丈夫!杨方日夜思谋这件事。
刘江哪,也惦念一个事,就是玉莲的婚事。一年小二年大,怎么办呢?这一天,刘江跟玉莲说:“玉莲哪,你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还能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吗?这终身大事我得跟你商量商量。”
玉莲说:“爹爹,自从我娘下世,爹爹带我东奔西走,卖艺为生。来到山寨之后,总算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可你老又在想这个那个。”
刘江说:“是啊,过去东奔西走,光想卖艺瑚口了。今天,你也大了,这个事怎么能不想呢,依爹看,杨方这个人不平常,我看他有心计,久后能成大业。何况他救过我们父女,又有救命之恩,爹爹我有意把你许配给他,你看怎样?”
玉莲听到这,脸一红,把头一低,小声说:“孩儿我有什么主意,我听爹爹的。”刘江一听女儿的话是愿意了,说:“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这一天晚饭后,刘江打发人把杨方找来,说:“老夫我有一件事,跟你说说,料你也不会推辞。”杨方说:“老伯父有何事,请讲当面。”
刘江说:“杨方啊,当年我们素不相识,你救了我们父女,如今又聚到了一起,我们有缘分哪!如今生活安生了,我想把玉莲许配与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杨方满以为刘江找他是研究山寨之事,不想提出此事,所以当时一愣:“这……”提起玉莲,杨方想起许多往事,自从进山以来,她父女俩对自己处处关照,特别是玉莲和自己情同手足,早有感激之情,想到这,杨方一口应了下来。刘江满心欢喜,立即给他们准备婚事。
第二天,青苗山一片欢腾,大家共同庆贺,杨方和玉莲拜堂成亲,小两口欢欢乐乐。说书的嘴快,唱戏的腿快,第二年他们生了个大胖小子,起名叫勇儿,大号叫杨勇。
这天,茶饭已毕,杨方对玉莲说:“颍州州官罪恶多端,勒索百姓,搜刮民财,无恶不作,早晚我要除掉他。不除此患,心中实是不安。”
玉莲说:“颍州城里兵多将广,就我们这点人,想除掉州官谈何容易。”杨方说:“强攻不行,我们可以暗袭,咱们如此这般,我看一定能行。”
玉莲说:“既然如此,你也需要跟众家兄弟商量商量。”杨方点头说好。回头把情况和孙氏兄弟叙说一遍。孙世龙、孙世虎听了非常高兴,称赞杨方有胆有识,才华出众。然后按照杨方的想法做好一切部署。
第二天,天一放亮,侨装改扮的兵丁们就陆陆续续地下了山。到了颍州城,各自住店安歇,按统一的号令准备动手。
杨方化装成一个庄稼人,把脸色涂成了黑的,不是熟人,走到对面也难看出。孙氏兄弟,侨装成两个不相识的人打仗。两个人按预定地点打在一起。后来一直打到颍州衙门。
颍州州官梁富昌,听说有人来打官司,以为发财的机会又到了,命人击鼓升堂,传令带上来。孙氏兄弟闻传上堂,跪到堂口。
这时,大堂外已经围了许多人,都想来看热闹。孙氏兄弟见州官来了,时机已到,二人猛地跳上前去,将过堂的州官抓住。化装成百姓的众兵丁趁势往里一拥,当差的一愣,立时慌了手脚,不知所措。
里边一愣,外边一乱,杨方就势冲了进来,手指州官梁富昌大骂道:“你这州官,害这一方百姓好苦哇!今天我要叫你给死去的百姓偿命!”
孙世龙是个急性人,上前一步说:“你下来吧!”说着一把就把州官拖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孙世龙手起刀落,州官梁富昌人头落地。
杨方把人都叫了过来,对大家说:“众位弟兄们听真,州官梁富昌被我们杀了,因为他贪赃枉法,坑害黎民,敲诈勒索。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我不杀你们,不用害怕。但是,你们必须改恶从善,不许再胡作非为。如果有愿意投降我们的,前罪免去。”
经杨方这么一说,当场就有许多人跪倒求降。杨方又带领众人冲进统制府,将统制李治山杀死,又收降了 两三万人,占领了颍州。
杨方自称颍州王,从此在颍州扯旗招兵,积草囤粮。没过多少日子,人马成倍地增长,声势浩大起来。
消息传到隋朝,靠山王杨林统帅大军来到颍州,传令:离城十里安营扎寨,埋锅造饭。这杨林将颍州城巡视一番,心想:我多少年来就在战场上东奔西杀,英雄好汉见过无数。颍州城也就一个杨方,虽有几万兵丁,实乃乌合之众。一寨之主,占据颍州,岂能挡我二十万大军。只要我一声令下,颍州城指日可破!
正这时,忽听探马前来禀报;“颍州王杨方乃是被害之人,怀着为父母报仇之心,进城杀死州官,招募了四五万人马,自称颍州王,据城不降。”杨林说:“再探!”“是!”
杨林听罢暗恨道:这都是当地方官胡作非为造成的!虽然如此,我们也不可轻敌。多次打仗的经验告诉我们,骄兵必败,不能小看。
话说第二天,杨林下令,拔营起寨,离城五里扎寨。一切安顿之后,命偏将前往迎敌。偏将李滚,得令之后披挂上马,自带三千兵丁。马到疆场,李滚举目往城上观看,只见城上是盔明甲亮,戒备森严。
李滚看罢命兵丁前去叫阵。兵丁高喊:“喂,城上听真,快回去禀报你们的主子,速速开城投降,如若不然,大军杀进城去,片甲不留!”
城上的兵丁一听,慌忙跑下城去,来到帅帐禀报。杨方早已得到消息,有了准备,闻报之后就要迎敌。
玉莲扯住杨方说:“将军,我听说杨林乃是隋朝英勇善战之人,所到之处百战百胜。咱们人单势薄,恐怕寡不敌众。俗话说:双拳难敌四面手,英雄好汉也架不住人多,更何况我们是孤城一座,孤立无援,能抵得住杨林吗?请将军三思!”
杨方说:“请夫人放心,常言道:将在谋而不在勇,兵在精而不在多。自古以来,以少胜多的例子并不算少。今天,我要亲自去会会这个杨林!”
杨方说到这,下令兵丁严守城池,又与众人商量退兵之策。正这时,军兵又来禀报说:“城下有偏将前来叫阵!”“再探!”“是!”
杨方打发走探马之后,说:“哪位出去应战?”孙世龙说:“小弟愿往!”“多加小心!”“知道了!”孙世龙说着点兵出城应战。
欲知胜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