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陌生的街道 - 回到家乡后的迷茫

一九八七年深秋，王志远拎着行李站在家乡的街头，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县城不大，主街道两旁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建的筒子楼，红砖黑瓦，爬满了青藤。五年前他最后一次回来时，这些楼房还算齐整，如今已经显出几分破败。街道两旁的杨树倒是更高大了，枯黄的叶子在寒风中打着旋。

"老王？是老王回来了吗？"一个浑厚的声音从街对面传来。

王志远转身，看见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中年人快步走过来。细看之下，才认出是以前街道办的老李。

"是我，老李。"王志远笑着打招呼，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生硬。

"听说你要回来，街坊们都念叨着呢。"老李上前接过他手中的行李，"这些年在部队，可是给咱们地方长脸了。"

王志远沉默了一下，不知该如何接话。这些年他确实为家乡争了光，但现在，他只是个提前退伍的普通军人。

"走，先去我那里坐坐。"老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岔开话题，"你嫂子前两天还说，要是见着你，非得让你尝尝她新学的东北菜。"

王志远婉拒了："改天吧，我得先回家看看。这一走五年，家里老人都念叨得慌。"

"也是，也是。"老李点点头，"那我送你回去。"

两人沿着主街向西走。路过供销社时，王志远停下脚步。记得小时候，这里是县城最热闹的地方，如今却大门紧闭，门前的台阶上堆满了杂物。

"唉，时代变了。"老李叹了口气，"去年市里开了百货大楼，这供销社的生意就不行了。"

继续往前走，路过一家理发店。门口的镜子里，王志远看到自己的倒影：一身便装，两鬓微霜，眼角已经有了细纹。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副团长，如今只剩下一个普通人的模样。

拐过一个弯，家门口的老槐树出现在眼前。这棵树是他小时候亲手栽下的，如今已经长得比房檐还高。

"到了。"老李把行李递给他，"你先回去歇着，晚上让你嫂子炒两个菜，咱们好好聊聊。"

王志远点点头，看着老李离开的背影。街道上飘起了零星的雨点，打在脸上有些发凉。

站在家门前，他突然有些犹豫。五年前离开时，他是个前途无量的军官。如今回来，却是个提前退伍的普通人。这种身份的转变，让他一时难以适应。

门吱呀一声开了，母亲站在门口，满头白发，围着一条旧围裙。

"回来了？"母亲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回来了。"王志远鼻子一酸，几乎说不出话来。

母亲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让开门，让他进屋。屋里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墙上挂着他的军装照，柜子上摆着他的立功奖章。一切都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遥远。

"饿了吧？我去热饭。"母亲转身往厨房走，背影略显佝偻。

王志远放下行李，望着墙上的军装照。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军官，如今只存在于照片中了。但他知道，虽然脱下了军装，但军人的担当和责任，永远不会改变。

雨声渐大，打在老槐树的叶子上，发出沙沙的响声。这是家乡的声音，也是新生活的序曲。

2

旧友重逢 - 遇见曾经的老战友

一个寒风凛冽的早晨，王志远在街角的小茶馆里遇见了老马。那是他退伍后的第三天，正准备去街道办打听一下就业的事情。

"首长！"老马的声音比往日还要洪亮，整个茶馆的人都转过头来。

王志远微微一怔。这个昔日的警卫员，怎么也回来了？只见老马快步走来，标准的军人姿态一点没变，只是换下了军装，穿着一件深蓝色的中山装。

"别喊首长了，都是普通老百姓了。"王志远示意老马坐下，"你怎么也回来了？"

老马搓了搓手，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我...我申请提前退伍了。"

"你？"王志远皱眉，"为什么？你不是刚提了副连长吗？"

茶馆的老板端来一壶热茶，氤氲的水汽在两人之间升腾。老马倒了两杯茶，这才缓缓开口："首长走后，我就觉得待不下去了。再说......"他顿了顿，"我想跟着您干。"

王志远沉默了。他没想到自己的离开，会影响到老马的选择。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却又带着几分愧疚。

"傻小子，"王志远叹了口气，"跟着我能有什么出息？我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该干什么。"

"首长别这么说。"老马正色道，"您在部队的那些事迹，战士们到现在还在传呢。您救小李那天的事，已经成了连队的教材。政委说，这才是真正的军人品格。"

王志远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那次演习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漫天黄沙中，那辆冒着浓烟的装甲车，昏迷的新兵小李，以及最后的爆炸声。

"首长，"老马压低声音，"我听说您想做点小生意？正好我这些年存了点钱，要不咱们合伙？"

王志远抬头看着老马，这个跟了自己五年的警卫员，眼神里依然是当年那种纯粹的信任。

"你知道的，我对做生意一窍不通。"王志远苦笑。

"可您懂管理啊！"老马双眼放光，"您在部队带兵那套，换个地方一样管用。再说，我这些年在警卫连，也学会了不少。"

茶馆里人渐渐多了起来，邻桌有人在谈论最近开放的个体户政策。零星的话语传进耳朵，却让王志远若有所思。

"首长，您就别推辞了。"老马执意道，"咱们军人，在哪都不能服输。"

窗外的槐树簌簌作响，飘落的黄叶打着旋儿。王志远忽然想起，当年在部队时，每到换岗的时候，老马也是这样坚定地说："保证完成任务！"

"行。"王志远终于点头，"那就试试看。不过有一个条件。"

"您说。"

"以后别叫首长了，就叫我老王。"

"这......"老马有些为难，"那叫大哥行吗？"

王志远笑了："行，就这么定了。"

茶馆里暖意融融，两人又续了一壶茶。透过氤氲的热气，王志远似乎看到了一个新的开始。或许，离开军营不是终点，而是另一个起点。

因为他知道，不管在哪里，军人的担当和责任，永远不会改变。

3

街边小店 - 开始人生新的起点

一九八七年十二月初，王志远和老马在县城西街租下了一间小店面。这是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店铺，前身是个修鞋摊，店门口的玻璃上还留着斑驳的补鞋广告。

"位置不错。"王志远站在门口，目光扫过街道两侧，"前面是步行街，后面是居民区，人流量不小。"

老马拿着笤帚在打扫："大哥，咱们准备卖什么？"

王志远沉吟片刻："最近听说市里的百货大楼生意红火，咱们不妨从百货起步。"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商品的进货价和零售价。

这是他这些天在市场上调研的结果。二十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养成了事先调查、周密计划的习惯。

"这活儿，跟在部队侦查差不多。"王志远指着本子说，"要摸清情况，找准突破口。"

老马认真地点头。在他眼里，王志远还是那个运筹帷幄的指挥官，只是战场换成了商场。

开业那天，天刚蒙蒙亮，两人就开始布置店面。货架是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刷上白漆后焕然一新。商品按照用途分类摆放，像是在布置阵地。

"报告。"老马站得笔直，"货品已经按计划完成部署。"

王志远忍不住笑了："这不是在部队，别那么紧张。"

但他心里明白，正是这种军人的严谨和规矩，才是他们最大的本钱。

上午九点，店铺正式开张。第一个顾客是对面筒子楼的张大妈，买了两块香皂。老马接过钱，动作有些生疏。

"同志，"张大妈看着老马的动作，"你们是退伍军人吧？"

"是的，大妈。"老马挺直腰板。

"好啊，好啊。"张大妈笑着说，"咱们街上就缺你们这样的老实人。以后买东西就来你们这儿。"

这句话像是一个吉兆。到了中午，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开了，说是西街来了两个退伍军人开小店，规矩实在，价钱公道。

傍晚结账时，王志远发现第一天的营业额超出预期。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在部队，他学会了从长计议；在商场，也要有持久战的准备。

"今天辛苦了。"打烊时，王志远对老马说。

"不辛苦。"老马笑着回答，"比站岗轻松多了。"

锁门时，王志远又看了看这间小店。货架上整齐的商品，干净的柜台，一切都透着军人特有的一丝不苟。

在部队，他们用枪和钢铁保家卫国；如今，他们用诚信和规矩立足社会。虽然换了战场，但军人的作风永远不变。

"明天见。"两人告别时，默契地立正敬礼。远处的暮色中，传来收工的汽笛声，这是新生活的号角。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