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多年前,我还在长白山的老家。
天还黑黢黢的没亮,我带着女友麦子上山采蘑菇。
远远地,在玉米地头、老林子边上,我瞧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看着像是个人,但那身形又高又大。
我刚想仔细瞧瞧,那影子竟消失不见了。
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赶忙拉着麦子悄悄往回走。
可麦子说她腹痛,要就近找个土圪垯后面解决一下。
突然,玉米叶子哗啦啦地响起来。
好似有个大活物正快速穿过玉米地,朝着我们这边过来。
我瞬间寒毛直立。
过了一会儿,玉米地里的声音消失了。
这时,麦子突然喊道:「铭生,别扯我头发!啊~」她惨叫一声,又戛然而止。
我赶紧跑到土圪垯那边。
只见她正坐在地上,捂着脸啜泣。
「崴脚了。」她哑着嗓子说道。
我总感觉她有些不一样了,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一阵风拂过,一股带着人血腥气的特殊腥臭味飘了过来。
「卧槽!糟了!」
我死死捂住她的嘴,低声说:「别出声,是食人罴!」
这么浓郁的血腥味儿,说明它刚吃过人。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只盼着千万别被它发现。
可麦子却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可真是要命了。
我来不及多想,背起她撒腿就跑。
四周一片死寂,连虫鸣声都没有,格外瘆人。
麦子突然开口说:「别跑了。
「哪有什么食人罴?
「除了咱俩,根本没有别的活物。」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想被吃掉就别出声!
「它就在附近。
「我能闻到它身上的味儿。
「它两口就能把咱俩吃得连渣都不剩。」
麦子趴在我背上,老实了许多。
可我却觉得她比平时重了不少。
我忽然想起,食人罴最邪门的地方,就是它会扮作被吃掉的人去吃下一个人。
我的心猛地一颤。
本能地觉得背上的麦子有些不对劲。
可眼下实在没工夫去分辨了。
书名【食人罴危机】,内容来自 「纸糊」。
我拼命地狂奔,累得半死都不敢歇一下,一口气跑回了家。
我冲进院子,反手闩上了大门。
我爹一脸奇怪地问:「这是怎么了?被傻狍子撵啦?」
我上下牙关直打颤。
「爹,我们在老林子边上遇到了食人罴。」
我爹皱着眉头说:「胡说!我们在这儿住了几十年,从来没见过什么食人罴。」
「就是吃人的熊罴子。」我解释道。
我娘顿时脸色煞白:「他爹,这事儿,生子不敢乱说的。
「莫不是遇到了前些日子杉树岭那熊罴子?」
杉树岭离我们村子有两百多里地。
前些日子我还在学校的时候,我娘就跟我说过。
杉树岭出现了个熊罴子,一夜吃了五头牛。
不管多厉害的老牛公牛,一听到熊罴子的吼叫,立刻浑身发抖,最后倒地,乖乖被吃。
熊罴子把牛从脖子吃到尾巴,留下牛头和四条腿,牛还是老老实实躺下去的姿势。
我说:「今天遇到的刚吃了人,是个食人罴。
「它靠近哪个庄子,就把哪个庄子的人当作食物。
「现在它出现在咱们村子附近,咱们村就危险了。」
麦子说:「叔都说几十年没见过,你怎么能肯定就是呢?」
我回答:「不会错的。我是学动物学的。
「一般的熊罴子,体味是腐臭味儿。
「只有食人罴,因为吃人后,人血的腥气从汗腺泌出,体味儿才会变成特有的腥臭味儿。
「刚才那臭味儿就带着血腥气。」
麦子又说:「那臭味儿是不是我拉肚子弄出来的?
「昨晚我吃了血肠,消化不良。
「它穿越玉米地的声音,也不是一般动物能弄出来的。
「大野猪也有四五百斤,山里还有别的大活物,怎么就一定是你说的食人罴?
「别自己吓自己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爹娘都松了口气。
「就是说嘛!哪会真有什么食人罴?」
他们相信了麦子的话。
我急了。
「我们在玉米地头见到的那个大影子应该就是。」
我娘笑着说:「生子,这个你都忘了?
「这个时节,大家都是凌晨三四点就上山捡蘑菇了。
「你这是天没亮,没看清大小。」
他们彻底不信有食人罴出现了,扛起农具就准备下田。
老家八九月份农忙的时候,村民会趁着太阳没出来干一会儿农活。
等太阳大了就在家里歇晌。
这样对庄稼好,人也没那么累。
看着他们去开门,我的心一下子慌了。
我有不好的预感,而且我的预感经常很准。
我赶紧过去拦住他们。
「爹,娘,虽然我现在找不到证据,但真可能是食人罴。
「先别出门了。」
我爹带着几分不屑说:「不就是熊罴子吗?
「这个时候大家都下田,它也不敢出来。
「它要是出来,咱们一村子老少还不灭了它?」
我爹这人,就是犟,从来不听劝。
可我又不能不劝。
食人罴三米多高,一千多斤,能爬树会游泳,百米速度 6 秒,一掌能拍碎猛虎的脊梁骨。
人一旦被它盯上,上天入地都逃不掉。
我正想再劝劝,我娘吸了吸鼻子:「什么东西这么臭?」
我也吸了吸鼻子。
果然很臭。
刚才光顾着逃命,都没注意。
跑了这么远,那臭味儿还在我身边。
这不正说明那食人罴就在我身边吗?
我心里一惊。
麦子却笑了。
「臭味儿?是我身上这种味道吗?」
我从进了院子就和爹娘讲话,到现在还没进屋。
都忘记把麦子放下了。
她现在还在我背上。
我侧头一闻,还真是。
我的后背一下子冷汗直冒。
在玉米地里闻到血腥气,说明食人罴刚吃完人。
而那时地里的人,就只有我和麦子。
我忽然反应过来刚才哪里不对劲了。
从麦子过了土圪垯,我就再也没见过她的脸。
食人罴是会扮人的。
那我背的一定是麦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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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控制不住地抖起来。
「林铭生,你抖什么啊?快放下我,别让我再摔了。」
麦子有点生气地喊了一嗓子。
她声音一大,嘶哑得更明显了。
听着就像是一个许久没说话的人突然说话,特别别扭。
我使劲儿稳了稳神,赶紧进屋。
把她往炕沿上一放,就去看她的脸。
这一眼,比不看还吓人。
她那脸鼻青脸肿的,根本看不出模样了。
我颤抖着声音问:「麦子,你脸这是怎么了?
「还有,你身上怎么这么臭?」
「为啥臭?踩屎了呗!」
我拿起她鞋底一看,果然都是屎。
我娘跟进来,心疼地说:「哎呀闺女,你这脸摔得……
「这得多疼啊!都看不出个模样来了。」
麦子说:「别提了,好气呀!
「一半是摔的,一半是过敏。
「就那么倒霉,我蹲的那里长了一丛豚草。」
麦子确实对豚草有严重的过敏反应。
豚草味儿混合血肠屎味儿,难怪腥臭味儿那么重。
她过敏,声音变了也正常。
我松了口气。
麦子还是麦子。
看来我是被食人罴吓到了,乱怀疑人了。
我娘交代了两句,就和我爹准备出门下田。
我心里有点七上八下,还想阻止。
麦子说话了。
「铭生,你不是也没真见过食人罴吗?」
「你知道的关于食人罴的,也都是书本上学的,根本没有证据证明真的存在。
「你为什么非要拿它吓唬你爹娘呢?」
她说得有理有据。
我一时真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我爹娘听了,也说我是自己吓自己。
不再听劝就出了门。
我跟麦子说:「你在这里等我。
「我出去打点井水给你洗脸。」
我们家的水井在大门外,是长白山的地下水。
那水能缓解她的过敏症状。
可是麦子却一把拽住了我。
「你别出去。我用自来水洗就行。
「自来水效果不如井水。」
说着我就向外走。
麦子尖叫一声:「别出去!」
我吓了一跳。
她明显不想让我出门。
可她刚才又明显想让我爹娘出门。
我疑惑地看着她。
她一边拖着瘸腿去闩上门,一边小声说:「你走了我害怕。」
我只好留了下来。
这一番折腾,天就要亮了。
黑乎乎的村子越来越亮堂了。
我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我抱了些柴火开始生火做早饭。
麦子在旁边帮我。
我说:「你脚也扭了,脸也肿了。在旁边歇着吧!」
麦子靠在我肩膀上。
「铭生,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相信我好不好?
「我们一辈子就这样好好在一起的好不好?」
她说着,眼圈红了。
我揉了一下她的脑袋说:「知道啦!是不是今早吓坏了?」
她沉默着,没有回应。
我俩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烧着柴火。
院门咣当一声响了。
我爹喊:「生子,快开门!」
我走过去正要开门。
那腥臭味儿一下子又冲了进来。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股腥臭味儿不是来自麦子鞋底的屎。
而是来自家门口。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真有食人罴,而且就在家门口。
我从门缝向外看,我爹和我娘并肩站着。
俩人脸色都不太好,带着点怪异。
我放在门上的手停住了。
脑子飞快地转着。
真是爹娘吗?
如果是真的,那腥臭味儿从哪里来的?
我颤抖着声音试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娘有点生气地说:「苞米被掰了一地,还踩坏了不少。
「肯定是村东头那个老光棍吴老三祸害的。
「我和你爹回来拿麻袋装玉米。
「明天赶集时看看能不能当嫩苞米卖了。」
这话确实像我娘说的。
熊罴子即使扮人也很难知道这么多细节。
我一打开院门,立刻就看见他俩身后,晨雾里立着个影子。
那影子轮廓看不清。
可一双红眼睛,像灯泡那么大,清清楚楚地正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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