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的一角,有蝈蝈响亮的动静,走近了发现几个人在玩鸣虫。几近深秋,虫翅软,失了铿锵的劲儿。倒是一个虫友手中葫芦的蒙心满满绿色,似是用一种少见材料制作而成。要过来一看,果然是虬角,层叠的脑纹,繁巧的工艺。可惜细看蒙心色泽绿中泛白,指甲按压略微僵硬无弹性,应是现代用化学试剂染的颜色,导致虬角的质地变得有些塑料感。为此顿感遗憾。
提起虬角,人们可能首先想到的就是"龙生九子"中虬龙之角。其实,虬角在古玩市场中是指海象的牙齿。虬角出现在古玩行列中的时期较晚,明末清初,它才以一种替代物的身份被纳入到赏玩物之中。
初是替代皇室玩赏需求较大,原料不足的犀角象牙。御匠用海象牙雕刻一些葫芦口、烟嘴、粉盒、扳指、斋戒牌等小物件作为犀角象牙的补充。海象牙质地易走刀, 雕刻成器物后比起象牙不容易开裂。缺点是脑纹密集,雕刻精细的小花件,特别是雕件上人物的面部显得不够素雅,在匠人眼中是略逊于象牙的雕刻材料。
不过虬角作为文房雕件材料凸显地位的转机很快就来临了。清末因慈禧喜欢翡翠,人皆以佩戴绿色翡翠为殊荣,而满绿翡翠难得。这个作为雕刻材料表现一般般的虬角又被挑选出来再次发挥替代作用。这次,虬角被工匠反复实验染色,以期达到翡翠一样的颜色和纹理。
这一染色实验无疑是成功的,意外起到了“遮瑕化妆”的作用,温润翠绿,永不褪色的效果让虬角的身价倍增,成为了文房赏玩的上品。
也就是说,虬角的珍贵不仅在于材料,更在其染色的繁琐工艺。这种神秘的染色方法成就了虬角赏玩珍品的地位。据说染色工序有“七十二道半”,须将海象牙外皮刮去,仅使用牙芯有脑纹部位,先漂白、再戗色,最后染出深绿的翡翠色。
而后,我们来到关键的部分了——正如一部武林绝学因为太高明了反而被人藏私,失去传人一样。虬角的染色工艺也经历了同样的过程,清末的战乱中,这种工艺悄然消失了。
翻遍虬角的相关记录书籍,仅有《茶音闲谈录》一书有作者参与海象牙染色过程的部分描写:“年轻时学修书,曾经遇到一个客户送来一本钱币类鉴定的书籍,书盒丢失了一个‘别子’,另一个‘别子’是翡翠一样的绿色,有一种黑绿色的感觉。师傅说是虬龙,给我开了一张单子去安排补做‘别子’的材料,有一些是矿物颜料,和一小瓶铜粉.....海象牙先被切成片,放在白醋里泡了很久,用先前准备好的铜粉和矿物颜料混合的泥浆包上海象牙......大约1个月左右我们打开棉布包更换那个泥浆时已经有灰绿色渗入,反复大约3次。这时师傅把海象牙放在西藏出的青金粉颜料水里煮半个小时后取出用冰块盖上,听到很细的声音像是牛筋崩裂,又反复铜粉混合矿物泥浆的步骤……”
或许是因为《茶音闲谈录》中记载的染色材料和操作流程较为含混,后人按此记载多次实验,新制色泽混沌,在外观和质感上都远达不到清代宫廷那种苍翠墨绿的虬角颜色。有人说是缺了茜草做催化,有人说是原料的配比不对。无论如何,虬角染色工艺的失传,对生活在彼岸海象们来说,实属幸事。虽然我国境内不是海象的栖息地,但作为《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的成员国之一,对于海象这种濒危的动物,中国始终禁止海象牙的交易。虬角,就让它绝迹江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