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市热点问答（第277期）网通社汽车研究院院长 何仑遥遥领先，无疑是这两年中国车市上最火爆广告词，也是争议最大的广告词。在一些人眼里，它牛到神化；而在另一些人眼里，它就是一笑话。起初，它主要是指中国电车的车机系统领先全球，接下来是暖心的冰箱、沙发、大彩电，之后是激动人心的智驾系统，接着是亲民新三件——手机支架、收纳挂钩、防晒镀膜，后来是碾压顶级国际豪华品牌的底盘性能、机械素质，按其鼓吹者的说法，因为遥遥领先“那四个字被大家喊烂了”，于是改成“远远超越”、“超越不止一代”。那么，未来遥遥领先会怎样演变？问：您怎么看车圈里的遥遥领先？答：前面我们说过车圈里的两大歪风邪气，一个是要速度，不要命；另一个是要颜值，不要底裤。遥遥领先在我看来是车圈里的第三大歪风邪气，也是最邪恶、最致命的一股歪风邪气——把用户当成倒贴的小白鼠，来做路试、跑数据，拿自己的命来冒险（参见《“高阶智驾”，车主成倒贴的小白鼠？》）。（图片源自网络）业界人士都很清楚，虽然数字化模拟仿真技术的应用可以减少实际路试时间，缩短产品开发周期，但实际路试仍然在汽车开发中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通常会占到整个开发周期的20%到40%左右，具体取决于车型的复杂性和技术要求，特别是那些配有遥遥领先科技的车型，需要最长时间的路试。以特斯拉全球领先的自动驾驶系统FSD为例，它的测试版本FSD Beta 2020年10月开始对一小部分测试用户开放，到2004年4月结束测试转正，拿掉Beta字样，用了3年半时间，还不包括此前的内部测试时间，伴随着监管部门的指指点点，目前仍被定位在L2级别。再看一些本土品牌的无图智驾或高阶智驾系统，据说包括内部测试在内，最长只有2年左右的路试，就开始量产了。更邪乎的是，一些品牌像是在一夜之间，就推出了号称自研的无图智驾系统，而且都宣称自己遥遥领先了，甚至或明或暗地忽悠、鼓励、方便用户违法使用这类系统，尽倒贴小白鼠的义务，为厂家跑数据。结果是各种相关的事故频繁发生，智驾于是染上了智障、智残的坏名声，而监管部门几乎默不作声。问：但智驾系统造成的人员伤亡案例屈指可数，似乎没那么严重。答：这可说不好。出了事故或问题，包括智驾导致的，伤者、死者自己或家人被闭嘴、被改口，报道的媒体被撤稿，自媒体因此被道歉、被禁言，相关车辆、车标被遮挡，问题品牌、车型的名称被“某化”或“X化”，已经是见怪不怪（参见《中国汽车进入“某”时代？》）。这类案例到底有多少，来龙去脉到底是怎么回事，有谁了解、谁清楚？问：厂家总说遥遥领先，最、最、最，第一、第一、第一，多少得有一些是真的吧？答：应该说有真有假，真真假假，鱼龙混杂。我不想具体说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因为那会有麻烦。某大V车评人对某某品牌的某某车型搞了个飞坡测试，结果不仅被微博禁言，就连那个“飞坡”也被铲平了，断了你继续测试的后路，你还争论那款车是不是真的遥遥领先，有意思吗？对一款车，如果只许厂家自吹自擂，而不容别人质疑，那么，你凭着基本常识和逻辑就可以判断出它是不是真的遥遥领先了。特别是某些遥遥领先的技术，一旦某厂家宣布推向市场，或者只是宣布自己有了这项技术，即将推向市场，一批厂家很快就能跟进，甚至超前推出。那么，任何一个人，虽然不敢说“是一个诚实的人、正直的人、不说假话的人”，但只要是一个智商正常的人，只要是一个有着基本常识和逻辑的人，就会做出这种判断：这项技术能这么快就被很多人掌握，要么是它的门槛太低，与遥遥领先无关，阿猫阿狗的都可以玩；要么是这项技术虽然堪称遥遥领先，但早就被多人剽窃、复制，所以才能扎堆涌现。所以说，这类遥遥领先主要靠蒙。（图片源自网络）问：对那些真正领先的技术您怎么看？答：我认为，一些自主品牌能在某个技术上遥遥领先，首先是胆大，敢用快字当头的互联网迭代思维来主导汽车开发，把远未成熟的技术推向市场，靠倒贴的小白鼠用户积累数据，加上算法比较先进，不断改进迭代，而且中国市场对这种做法有着异乎寻常的理解和宽容，有超强的承受能力，加上嘴炮震天响，是否违法广告法、反不正当竞争法都不算事。这就鼓励了所有车企都如法炮制，导致遥遥领先横行，嘴炮狂打，只有遥遥领先，快字当头，才能获得市场先机，拿到各种补贴，吸引风投；不讲遥遥领先，踏踏实实做产品，那就是死路一条（参见《车圈里的嘴炮与唱衰》）。有那么多的电车自燃、智障、断轴、死机、刹车失灵等等，这种大都是互联网迭代思维主导下整车开发的必然结果，也是这种遥遥领先的巨大代价。就连一些跨国汽车巨头，也忍不住跟风，与自主品牌合作，意在曲线获取那些靠倒贴的小白鼠得来的测试数据和成果，而要自己直接采用这种开发、测试方式，它们连想都不敢想。虽然外资企业比较保守，让中方合作伙伴冲在前面，但还是有个别合资电车出现自燃。特别是奔驰EQE，装了中国品牌电池，却在韩国闯了大祸，点燃了一个地下停车库，导致巨大损失，让电车禁入地库成了一项法规。（图片源自网络）说到奔驰，想起9年前（时任）比亚迪戴姆勒公司总裁廉玉波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与奔驰合作最大收获之一就是学会了德国人对开发流程不折不扣的严谨态度。以前，比如一个部件做10万公里路试，到9万公里折了，中方就通过了；但德国人不行，非要重做10万公里，直到通过，这是最基本的质量保障。这就是汽车开发制造所必须的工程师文化、工匠精神，用来解决软件、数字化问题有很大局限性，而用来解决硬件和匹配问题是不可替代的，最基本的。如今，这种文化、精神在车企中还剩多少呢？问：我注意到，您认为车圈的三大歪风邪气都是互联网迭代思维走火入魔的结果，可小米的雷总却说“我们准备用我们互联网行业的文化，整顿整顿车圈”，您怎么看？答：我觉得这位老总很有意思，他先后说到“挺绝望的”同质化、“完全是在靠蒙”、“天天歪风邪气的”，都挺切中要害的，但在每一点上，他的企业实际上不仅没有置身事外、独善其身，反而是深陷其中而且冲锋在前。至于他说要用互联网文化来整顿整顿车圈，我看刚好相反，该用车圈传统的工程师文化和工匠精神，来约束一下走火入魔的互联网迭代思维。因为正是这种走火入魔的互联网迭代思维，卷起了三大歪风邪气，把车圈搞得乌烟瘴气，败坏了整个行业之风，导致自主品牌在质量方面出现倒退，在设计和技术方面陷入同质化疯狂内卷的死胡同。这种情况如果还不改变，中国汽车产业、消费者甚至全社会都将为此付出极大代价（参见《安全和质量，刺破电车泡沫的关键一针？》、《谁在反对价格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