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创首发,全网维权,侵者必究)
口述:刘珊珊
整理:水笙
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01
小姨正在房间哭泣,我父亲敲响了门,小姨打开门,一边抹泪一边说:
姐夫,我这就搬出去……。
父亲打断她,惊讶道:小妹,你好好怎么说这种话?
小姨正想回答,我母亲走了过来,她说:小妹,你姐夫有话跟你讲……。
随后父亲的一席话,让可怜的小姨哭的更凶。
小姨为什么这样激动?这事说来话长,那还得从26年前说起。
1998年,父亲经人介绍,跟着一个哥们去了贵州遵义某工地上干活,一开始就是提沙灰搬砖头的小工,出着最大的力,拿着最微薄的工资。
后来他认识了扎钢筋的包工头,转而学起了扎钢筋,两年后,他成了大工。
父亲头脑灵活,为人处事很有分寸,人缘不错。
当时工地上缺一个做饭的,这可是一件肥差啊,他稍作活动,就把母亲介绍了过去。
这样一来,他与母亲团圆了,可苦了我与弟弟。
那年我才七岁,弟弟三岁,正是需要父母关爱的年龄,母亲一走,我与弟弟顿时成了所谓的留守儿童。
弟弟还小,拽着我的衣角哭闹着要爸爸要妈妈,我没办法,只能拉着他,站在村口的大榕树下向远方久久眺望,希望母亲的身影能突然出现。
可每次,我们都失望而归。
幸亏家里还有奶奶,幸亏她身体还算硬朗,给了我们一点依靠。
本来父母是没必要出去打工的,靠着种地靠着在附近做点零工,就能维持日常生活开支。
可是,听奶奶说,我刚生下来,爷爷就得了很重的病,花了很多钱,拖拖拉拉三四年,还是没有把他医好,人还是走了。
家里欠下巨款,父亲被逼的没办法,这才下狠心出远门挣钱还债。
七岁的我,听得心里酸酸的,好像爷爷的去世,跟我有什么关联一样。
因此,我只有力所能及的帮着奶奶把弟弟带好,力所能及的做点家务活。
奶奶每天把我们安顿好了,还要下地干活,一个老人拖着两个孩子,忙里忙外,可想而知有多辛苦。
02
好在我小姨嫁的不远,就在离我村三里路的吴家口。
不知怎么搞的,她结婚5年,始终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由此,她十分疼爱我与弟弟,一有空,就来我家看望我们。
父母亲不在的日子里,我最盼望小姨能出现。
90年代,农村孩子能喝上一瓶ad钙奶,能啃上一袋方便面,那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如果再加上一两根火腿肠,更是让孩子们幸福感满满。
小姨在我们身上一点不吝啬,每次只要她一来,就会拉着我与弟弟去村口的小卖部买我们喜欢吃的零食。
吃着这些美味零食,我们会暂时忘记父母不在身边的孤独无助感,会把小姨当做依靠。
我童年的记忆里,小姨那双温柔的眼睛,与温暖的双手,一直占着很重要的位置。
在小姨的陪伴下,我们成长的道路上不再那么艰难,她弥补了我父母的空缺。
有人会问,你小姨不能生育,你小姨父怎么没有跟她离婚呢?
这个问题我长大了才弄清楚。
小姨与小姨父是初中同学,后来在外面打工的时候又重逢,两人由此谈起了恋爱。
小姨人性格好长得也好看,小姨父十分爱她。
当她不能生育,当公婆想小姨父离婚重娶时,他坚定站在了小姨这头,他说:
爹,娘,你们如果硬要我跟红莲离婚,那我就出去当和尚,永远不回家。
肖红莲,我小姨的名。
正是由于我小姨父明朗的态度,他父母才不再找小姨的麻烦。
2008年,我父亲在遵义闯出了一片天地,发了一笔财。
他做钢筋工三年,开始自己独立承包工程做。
他先是承包钢筋工活,后来买了一台二手搅拌机,专门往各个工地上送混凝土。
有了钱之后,他又买了第二台机器,后来生意越做越大,收入也水涨船高。
我们在遵义这座城市买了房子买了车子,我与弟弟也被父母接了去。
走的那天,小姨抱着我们哭得不能抑制。
也是啊,小姨整整陪伴了我们七年,这一走山高水远,再见一面谈何容易?她能不伤心难过吗?
我与弟弟也舍不得离开小姨,同样哭的稀里哗啦。
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还是去了遵义。
本来父母要把奶奶也一起带走,可老人家死活不肯去,她说故土难离,这辈子也不会离开这片土地。
她还说自己身体很硬朗,让父母不要担忧她。
见她这么坚决,父母只好作罢。
小姨看我父母不放心奶奶,主动说:姐,姐夫,你们走吧,我会抽空回来看婶儿的,有什么事我会及时通知你们。
听小姨这样说,这可是再好不过了,父母嘱咐几句,遂放心离去。
03
2011年秋,口口声声说自己身体硬朗的奶奶,有一天中午去厨房做饭,突然脚底一滑跌到在地,怎么样也爬不起来。
幸亏我小姨过来送饺子给她吃,才发现了哎哟哎哟直叫唤的奶奶。
父母得到消息,立刻把奶奶接去了遵义大医院接骨疗伤,老人身体一恢复健康,又吵着闹着要回家。
实在没办法,父母只好把她送回老家生活。
小姨仍然时不时的过来看看奶奶,时间长了,两人的感情比亲生母女还融洽,奶奶一天看不到她,就在村口翘首盼望。
老话总是说,麻绳专挑细处断,此话一点不假。
2012年,正当壮年的小姨父突然病了,天天在家疼的哼哼唧唧,吃止疼药也没用,小姨把他带去县医院检查,就是查不出来什么毛病。
父母听说后,让她带着小姨父去了遵义市医院,结果出来,真是一个晴天霹雳,仁义善良的小姨父,居然得了胰腺癌,怪不得那么疼了,老天真是瞎眼啊。
小姨哭的死去活来,一点都不相信这是事实。
为了医治小姨父的病,小姨回家拿了存折贱卖了自己的楼房,可还是杯水车薪,钱花光了,小姨父的病反而更严重。
我们家也借了一笔钱给她,仍然没有挽回小姨父的生命,一年后,被病痛折磨成一把骨头的小姨父,还是永别了小姨。
在小姨父的灵堂上,小姨拍着骨灰盒一个劲喊:
家勇啊,你把我一人抛下,以后我怎么办啊?我再去依靠谁?
小姨的担心不无道理。
小姨父在世,她婆家人不敢拿她怎么样?
小姨父前脚走,她的大伯哥夫妻伙同公婆,立刻把她撵了出去。
奶奶听到这个消息,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她跑到吴家口去接小姨。
奶奶说:红莲,走,跟姨回家,咱不在这个狼窝里过了。
小姨正手足无措呢,看到我奶奶来,就好像看到了救星,趴在她怀里哭得抬不起头来。
自那以后,我奶与小姨相互陪伴,相依相偎的过着日子。
这让我父母很是宽慰,在遵义再也不用提心吊胆。
04
2015年,奶奶病倒了。
她夜里睡觉脑溢血发作,幸亏有小姨在身边及时发现送去了医院。
父母闻讯,连夜回到老家。
经过治疗,命倒是保住了,只是落下个半身不遂。
父母要把她带去遵义,无奈老人固执的很,她结结巴巴说:
我不去那里,那里的房子就像牢房,我住不习惯,我要住在我的屋子里,我死也要死在这里。
父亲急的直跳脚,香烟一根接一根的抽。
小姨走过来说:姐夫,你急啥呢?家里不是还有我吗?你与姐放心去遵义,我会把婶儿照顾好好的。
我父亲为难道:小妹,以前我妈好好的,你照顾她我还能接受,如今她都瘫痪了,你一个人能行吗?
小姨说:别小看我了,这还能有种地累?况且婶一直拿我当亲女儿看待,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母亲一样的温暖,我服侍她是应该的。
你们就不要啰嗦了,快回遵义去吧。
我父亲感动点头,放下一笔钱,回了遵义的家。
小姨服侍瘫痪的奶奶,这一坚持就是九年。
奶奶被小姨照顾的白白胖胖,干干净净,身上一个褥疮都没有。
今年的八月份,奶奶去世,我们都回家奔丧。
在奶奶的灵堂前,小姨哭得比我父亲还伤心,不了解内情的人,都认为我小姨是我奶奶的亲女儿。
办完了奶奶的葬礼,小姨把门关起来,开始一边哭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要离开。
也是啊,我奶奶走了,她还有什么理由留下呢?可是,她又该去哪里生活?
正当她伤心绝望时,我父亲敲门而入。
小姨说:姐夫,我这就搬走,我知道你要把这楼房卖了……。
我父亲打断她:小妹,你听我说,我的确要卖房子,但是……。
小姨抬头看着父亲,眼神忧伤而忐忑。
当时我与弟弟都在,看着小姨这副神情,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心里已经打算好,如果父亲要把这楼房卖了,要把小姨撵出去,我就把小姨接回我家养老。
当时我已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小家庭,自认有能力照顾好小姨。
总而言之一句话,我不会让小姨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离去,她对我们家的贡献太大了。
这时,父亲继续说:小妹啊,我要卖楼房是不假,但是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们的。
我与你姐商量好了,你在这里已经无亲无故无牵无挂,干脆随我们去遵义吧。
你的外甥女与外甥一直念叨你的好,让你来遵义跟我们一起生活,你看行不?
母亲在边上含笑点头。
我与弟弟一听,真是开心坏了,立刻一左一右搀扶着小姨说:
小姨,快答应,快答应,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就可以天天看到你了,再也不用分开了,多好啊。
小姨听到我们说的话,脸上的泪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还不忘点头:
好好好,我跟你们走,我们再也不分开。
就这样,小姨跟我们去了遵义。
我这苦命的小姨,终于有了一份安定的生活,再也不用颠沛流离了。
我想,在天上的小姨父与我奶奶,看到小姨如今脸上的幸福笑容,也会感到很安慰的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