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然而,这场充满政治象征意义的宣言,却在现实经济规律面前遭遇冷遇——CNBC最新调查显示,62%的跨国企业明确拒绝将产线迁回美国,43%的中小企业正在东南亚加速布局新产能。
特朗普政府试图用关税壁垒倒逼制造业回流的政策实验,正暴露出美国产业生态深层的结构性裂痕。
特朗普政府的核心逻辑是通过25%的进口关税(针对中国、墨西哥等主要制造业国),抵消海外生产成本优势,迫使企业回迁。但这一政策忽略了关键前提:美国制造业成本指数(GCI)已连续12年高于全球平均水平。

以服装制造业为例,佛蒙特州“绿山制造”负责人莎拉·米勒展示的成本对比表显示:
- 劳动力成本:美国缝纫工平均时薪18.7美元,越南仅1.9美元,墨西哥3.2美元;
- 原材料采购:本土棉花价格高于国际市场35%,染色剂等化工原料依赖进口,关税后成本激增22%;
- 合规成本:OSHA(职业安全与健康管理局)认证费用达50万美元/厂,是东南亚国家的15倍。
即便享受“关税减免”的本土企业也面临困境。米勒的工厂生产的法兰绒衬衫,因关键面料从葡萄牙进口,仍需承担10%的关税,导致终端售价较越南代工产品高45%。“我们不是在和海外工厂竞争,而是在和自己的供应链短板作战。”她在接受《华尔街日报》采访时坦言。
面对关税压力,企业展现出惊人的适应性——不是回流美国,而是构建“中国+1”或“北美+拉美”供应链网络。苹果供应商富士康在墨西哥蒙特雷扩建新厂,戴尔将20%产能转移至哥斯达黎加,耐克在泰国新增三条运动鞋生产线。
这种“离岸近岸化”策略,既规避美国关税,又保持对北美市场的48小时物流半径。
数据印证了这一趋势:2024年美国从墨西哥进口额增长19%,越南对美出口激增23%,而中国输美商品占比降至12%(2018年为21%)。“
企业用脚投票,他们在寻找关税洼地而非成本高地。”沃顿商学院供应链专家彼得·佩特里指出,特朗普政策实际推动了全球供应链的“去中心化”,美国制造业回流规模(2024年新增12万个岗位)仅为预期的1/3。

美国制造业的核心挑战在于产业生态的断裂。二战后形成的“铁锈带”城市群,历经40年去工业化,已丧失完整产业链。
以汽车制造业为例,底特律虽拥有通用、福特总部,但85%的零部件供应商已迁至海外。重建一条完整的汽车产线,需配套300余家二级供应商,这在北美地区已难以实现。
更严峻的是技能断层。美国社区学院数据显示,制造业技术岗位空缺达52万个,而相关专业招生量年降7%。Lodge铸铁炊具执行长威廉·奥特曼透露,公司在田纳西州新建的工厂,花了18个月才招满合格的铸造工人,“年轻人宁愿送外卖也不愿进车间,这不是关税能解决的问题。”
关税政策的代价正显性化。劳工部数据显示,2025年3月美国核心CPI同比上涨6.8%,其中服装类涨幅达19%,家具、家电等制造业产品价格普涨25%以上。沃尔玛等零售巨头已向国会施压,警告若关税持续,普通家庭年均开支将增加2300美元。
政治层面,特朗普的“制造业民粹主义”正遭遇质疑。晨间咨询公司民调显示,58%的 swing state(摇摆州)选民认为“关税伤害了家庭钱包”,仅29%相信制造业回流能带来实质收益。
这种情绪在2024年中期选举中已显现——铁锈带关键选区的共和党议员,80%在竞选广告中淡化关税议题。

这场关税实验暴露出保护主义的根本局限。牛津经济研究院模型显示,若美国全面实施30%关税,短期内可增加50万个制造业岗位,但将导致消费者每年多支出1.2万亿美元,相当于GDP的4.5%。
更深远的影响在于,美国制造业的比较优势已从“生产制造”转向“创新设计”,强行逆转产业分工,只会加剧“高端失守、低端缺失”的双重困境。
正如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保罗·克鲁格曼所言:“你无法通过关税让时光倒流,美国需要的不是制造业回流,而是在数字制造、绿色能源等新赛道重建优势。”当特朗普政府仍在挥舞关税大棒时,德国通过“工业4.0”、中国通过“双循环”构建的新产业生态,已为后全球化时代的制造业竞争提供了新范式。
密歇根州工厂外的抗议人群,折射出美国制造业政策的深层矛盾——政治周期的短期诉求,与产业升级的长期规律之间的激烈碰撞。
关税或许能制造回流的“数据幻觉”,却无法修复断裂的产业链、枯竭的技能池与高企的生产成本。当“美国制造”的口号遭遇全球化的现实,或许真正的“解放日”,始于对产业空心化根源的深刻反思:在去工业化的四十年里,美国失去的不仅是工厂,更是培育制造业的土壤。
而这片土壤的重建,需要的不是关税壁垒,而是对教育、基础设施、创新生态的系统性投资——这,才是让制造业真正“再次伟大”的唯一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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