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的那个夏天,我永远都忘不了。就在河南商丘民权县,我家附近五公里远的姨家,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上午,我的儿子胡天宇就这样不见了。
那天是6月16号,天特别热。一大早,孩子爸带着公公婆婆先去了姨家。9点多的时候,我也领着三个孩子去串门。
姨家在市中心附近,周边有医院、学校、超市,500多米外还有个派出所,算是个挺繁华的地段。
看时间还早,我就带着孩子们去旁边小公园玩了会。天宇那会才1岁半,穿着件常穿的马甲背心,一条小短裤,脚上蹬着凉鞋。
玩着玩着尿湿了裤子,我就给他脱了,光着屁股回姨家了。
谁知道这一幕,竟然成了我最后一次给儿子换衣服。
回到姨家,院子里有两条活蹦乱跳的鱼,天宇跟着姐姐们围着鱼玩得可开心了。我看厨房里的人在准备午饭,姨家的酱油刚好用完,想着家里这么多大人看着,我就自己去超市买酱油了。
这半小时,就是我和儿子天各一方的开始。
等我拎着酱油回来,院子里乱成一锅粥。"胡天宇不见了,我们都在找他。"孩子爸急匆匆地跑来告诉我。
原来是我走后没多久,大家就发现天宇不见了,屋里屋外找遍了都没人影。
更让人心慌的是,有路人说看见一个骑125摩托车的中年男人,一直跟在一个光屁股小孩后面。这男人还问路边摊贩这是谁家孩子,见没人认识,就说要把孩子送到派出所。
那一刻,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赶紧和孩子爸跑到派出所,可哪有什么送孩子来的人?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警察说,这男的可能是打着送孩子去派出所的幌子,把人给拐走了。
就这样,我的儿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在熙熙攘攘的市中心,被人尾随带走了。这一走,就是18年。
我当时真的懵了,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每次想起天宇,我的眼前总是浮现出他1岁多的样子。2002年12月,在大女儿4岁半、二女儿2岁半的时候,这个小小的生命来到我们家,一儿两女,喜成"好"字,全家人都把他当成珍宝。
说起天宇小时候的样子,他真的特别乖巧。不像其他孩子那么爱闹腾,性子慢热,不爱跟陌生人说话。可能因为从出生开始就跟我形影不离,在他心里,妈妈就是最亲最信任的人。
记得天宇走路特别早,才1岁零几天就会自己颤颤悠悠地迈步子了。说话倒是学得慢一些,可开口第一句就是"妈妈"。
那会儿他爸常年在外打工,公公婆婆帮我接送两个女儿上下学,我就能专心照顾天宇。
两个姐姐对这个小弟弟可疼了。天宇就像家里的开心果,每天逗得大家笑呵呵的。他虽然还小,但特别懂事。
就是那种让大人省心的好孩子。
现在想想,那时拍的照片真是太珍贵了。天宇爱穿那件小马甲背心,圆圆的小脸,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怎么看都看不够。
这些照片,成了这18年来支撑我继续寻找的动力。
有时候我会做梦,梦里的天宇还是那个一岁多的样子。他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奶声奶气地喊"妈妈"。可每次醒来,怀里却是空的。
我的儿子,现在已经20岁了,却只能在梦里看到他小时候的模样。
这些年,我总在想,他现在长什么样呢?还记得家里的事吗?还记得天天疼他的姐姐们吗?那会儿他才一岁多,估计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可我记得,我记得他的每一个样子,记得他每一声"妈妈"的呼唤。我的天宇,妈妈真的好想你啊。
天宇丢那天,我们就开始行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几万张寻人启事就贴满了整个民权县城。看到那个骑摩托车的男人可能会带孩子坐火车离开,我们又马不停蹄地叫来亲戚朋友,在郑州和济南的火车站发寻人启事。
能想到的方法,我们都试过了。花钱在快递箱上印寻人信息,在电视台播寻人启事,甚至跑遍了所有可能去的地方。
可你知道吗,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孩子,真的比大海捞针还难。
这一找,就是18年。前4年,我和孩子爸什么也顾不上干,把全部积蓄都用在寻子上了。家里两个女儿也没照顾好,但为了找弟弟,她们从来没有抱怨过。
在寻找的路上,我们遇到了太多骗子。有骗吃骗喝的,有骗钱的,还有专门骗电话费的。记得有一次,有人打电话说要我们带6万块钱去郑州,等我们赶到那边,对方电话就关机了。
最让我心疼的是天宇爷爷。老人家总是自责,说当时他在场没看好孙子。整天念叨着"对不起",因为太想念天宇,心思太重,59岁就因为心梗走了。
到死都没能再见天宇一面,这成了他一生的遗憾,也是我们全家的痛。
从四川成都到河南郑州,从山东济南到家乡商丘,这些年我和天宇爸爸轮流去寻找。每次出门,背包里都装满了寻人启事,沉甸甸的,可这就是我们的希望啊。
十万份寻人启事,就是十万份期盼。
为了能继续找下去,我们后来开了个物流生意。没办法,总得先把自己的生活撑起来,有了钱才能继续找。我们办了两个手机号,18年都没换过,24小时开机。
就怕错过任何可能的消息。
现在想想,这些年经历的都不算什么。骗子再多,我们还是得继续找;钱再难挣,我们也得继续找;路再远,我们也得继续走。
因为那是我的儿子啊,是我们的天宇啊。
我常跟自己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不能倒下,因为只有继续坚持,才有希望找到天宇。就算是为了天宇,我们也得好好活着,等着有朝一日能再见到他。
人生有几个18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们就会一直找下去。
在寻找天宇的路上,我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些年,我认识了很多和我一样的寻亲家庭。2004年那年,光是我知道的,就有几十个孩子丢失了。
那时候县城都没有监控,找起来特别难。
我们这些寻亲家庭抱团取暖,商定把每年5月29日定为寻亲活动日。借着六一儿童节前这个日子,以这种特殊的方式,表达对孩子们的思念。
虽然孩子们不在身边,但我们的心一直和他们连在一起。
参加寻亲活动的时候,我和天宇爸爸会轮着去。一个人去找,另一个人在家照顾两个女儿。每次出门,背包里都装满了找天宇的寻人启事。
我们会在公共场所发寻人启事,有时候好心的路人和媒体会帮我们拍照、扩散信息。
天宇的两个姐姐也特别懂事。知道弟弟丢了后,她们放学回家就在网上发布寻找弟弟的消息。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我们觉得通过网络找人,或许会有更大的希望。
就这样,我们一家人守望相助。家里两部手机24小时开机,生怕错过任何消息。每次接到陌生电话,心都会提到嗓子眼,就算经历过无数次失望,下一个电话响起时,我们依然会满怀期待。
有时候真的很累,但一想到天宇还在外面,我们就不敢停下。这些年遇到的好心人也特别多,有的帮我们扩散寻人信息,有的给我们指路,有的安慰我们不要放弃。
记得有个警官特别热心,不仅帮我们整理线索,还帮忙画出了天宇长大后可能的模样。看着画像的那一刻,我和天宇爸爸都哭了。
原来我们的儿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这条路很难走,但我们从来没想过放弃。因为放弃就意味着,再也见不到天宇了。所以不管有多难,我们都要坚持下去。
这个家,永远给天宇留着一个位置,等他回来。天宇,今年你已经20岁了。那个帮我们画像的警官叔叔,用画笔勾勒出了你长大后的样子。
我和你爸爸的DNA都已经录入寻亲库了。虽然知道你丢的时候太小,可能对家里已经没有记忆了,但我们还是期待着有朝一日能通过DNA比对找到你。科技在进步,我们的希望也在变大。
每天晚上,我都会做同样的梦。梦里的你,还是那个一岁多的样子,穿着小马甲,光着屁股在院子里跑。可惜梦醒了,怀里还是空的。但没关系,妈妈会一直等你。
你的姐姐们现在也长大了,她们一直记得有个可爱的小弟弟。你知道吗?她们放学后总是在网上发寻找你的消息,希望有一天你能看到,能认出这就是你的家人。
我们都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也许是某一天刷手机的时候,看到我们发的寻人消息;也许是通过DNA比对发现真相;又或者是你养大的家人告诉你实情。
无论通过什么方式,只要你能找到回家的路,我们就心满意足了。天宇,妈妈知道你可能看不到这些文字,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们全家都在等你回来。这个家,永远给你留着位置。
奶奶走得早,带着对你的思念离开了;爸爸妈妈找了你18年,我们还会继续找下去;你的姐姐们一直惦记着这个可爱的弟弟。不管是天涯还是海角,不管再找多少个18年,我们都会继续寻找。因为你是我们最珍贵的宝贝,是这个家永远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