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3月,20岁的女兵李红接受了来自上级的一个任务:到秦城监狱看管江青等犯人。
李红是河南人,生长于军人家庭。那年与李红来到秦城监狱的,还有来自于全国13个省的执法人员共计300多人。李红和21位女兵组成了一个分队,这些平均年龄19岁的姑娘负责203监区“7604”的看管、提审、押送等工作。“7604”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江青的代号。
对于李红来说,负责看管江青的工作既“神秘”,又感到紧张。因为毕竟,江青的名字“如雷贯耳”,那时候谁不知道她呢?李红也从来没有想到,能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这位风云人物。
1978年4月17日,是女子分队接管江青管理工作的第一岗。李红和另一位同事王广珍上哨了。
多年以后,李红仍然记得第一次看到江青的情景:她身穿一袭长袖黑色布拉吉。从后面看,给人一种很优雅的感觉,浓密的黑发,后来李红看到,江青的面容很白皙,仍旧是一副高傲的神情。
毕竟是第一次上岗,李红对江青非常好奇。但是管理人员有规定,不允许说话。对于江青来说,第一次看到看管她的是陌生人,也感到很惊讶,在李红看来:江青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们,脸上是既惊讶又不可思议的表情。李红不知道,江青有个毛病,对待不熟悉的人会感到紧张。
那年江青已经64岁了。但从李红的眼光来看,一个60多岁的人,皮肤和身材保养地这么好,是令人感到惊讶的。负责看守江青的都是女警,何况都是年轻的女孩子,女孩子都爱美。因此第一次看到江青,李红特别关注江青的衣着打扮,在她看来,江青“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很高傲。”
后来她在日记中写道:
江青习惯戴男士的戴沿帽子,黑框眼镜,很优雅……
慢慢的,李红与江青熟识了,她意识到:江青也是一个女人,有女人纯粹的一面。对于江青的脾气性格,李红也渐渐了解了。在日记中她写道:“04(指江青)喜欢说话,更喜欢胡闹,不太好管。”但女兵们不接江青的话,江青也只是自言自语而已,后来江青意识到,她们毕竟是看押她的女兵,于是就渐渐转变了聊天话题,只谈化妆、衣服等女同志感兴趣的话题。
有一次李红值班时,江青对李红说:“你的面部轮廓清晰,拍侧面照一定很好看。”
江青喜欢摄影,拍过很多照片。在摄影以及艺术的感觉上,她是内行的。李红听江青这样夸她,很高兴,因为她知道江青是从事艺术工作出身的,还当过电影演员,有不错的艺术眼光。
不久之后,李红去北大照相馆照了一张侧面照。有一次值班时,她悄悄拿给江青看,江青看着照片说:“多么漂亮啊,轮廓多么清晰,中国人面部的轮廓大多不清晰。”李红把这张照片压在她办公桌的玻璃板下。
那时候负责押送江青去审判法庭的还有一位来自山东的女兵江霞。李红和江霞都是大高个子,江青给李红起了个外号叫“黑大个”,给江霞起了个外号叫“白大个”,两人负责押送江青。
02李红的好奇心,向江青提出问题对于江青,相关部门给了她充分的人道主义原则。她居住的条件不错,可以看书、看报、看电视。鉴于江青的年龄已大,有关部门没有让她参加劳动,但江青还是力所能及地织毛衣。她的伙食不错,每个月标准伙食费是35元,在当时比一般机关干部的伙食高多了。她可以喝奶粉。吃新鲜的蔬菜水果,蔬菜都是从菜地里现摘的。有时候江青要求吃粗粮,这些都能得到允许。
每天的9点到10点钟,江青等人都会出来到院子里走一走。江青总是从门口就开始打太极拳,一直打到规定的地方再回去。由于有严格规定,江青走到哪里,李红等人就跟到哪里。
除此之外,江青更多时间用来看书。她住的房子里有广播电视,也有报刊杂志。毛主席的著作是她经常看的,阅读过的就在书页里夹一张纸条,第二天再看。江青也没有忘记她的专业和爱好。在李红看守江青期间,经常看到江青在屋子里唱京戏,一边唱还一边表演。每到此时,李红就隔着观察孔朝里张望,照李红的话说:“她的一举一动有板有眼,真是一个内行。”
对于江青,李红等人毫无疑问是很好奇的。时间一长,李红与江青熟悉了,免不了问她几个问题。
有一次李红问江青:“社会上经常有人传言,周总理的胳膊曾经断过,是你把他从马上推下来摔的吗?”
江青立即反驳说:“我不可能,我也没有这个胆量。”
但江青对李红表示:周总理是个很有风度的人。
李红在看押江青之前,曾经到毛主席纪念堂瞻仰过主席遗容,当时李红激动地哭了,回来后写了一篇长长的感想。对于毛主席,李红也有很多疑问,比如毛主席那么魁梧,到底身高是多少呢?
李红便问江青:“毛主席的身高有多少呢?”
江青毫不犹豫地回答:“毛主席的身高是1米82。”
对于毛主席的身高有多少,一些史料上说法不一,江青亲自说出毛主席的身高是1米82,显然是权威的。
那时候,天天与江青相伴的就是这些年轻的女兵们。有时候江青觉得烦闷,要求到外面去走走。当时秦城监狱外面有菜地,她的要求也会被满足,由女兵们跟随她到菜地里去转一转。
给李红印象很深刻的,就是江青穿衣服的风格,颜色基本上都是黑色的、灰色的。她的衣服不多,有几套是男式中山装。
03李红与江青的一次冲突,事后江青端着脸盆向她道歉对于李红来说,与20多名女兵一起看管江青,一开始她抱着好奇心,同时也是信心满满的。可是,长年累月工作这样单调,天天上岗,一站就是两个小时。李红那时候终究是年轻,不过20来岁,未免觉得有些辜负了青春,认为自己是“大材小用”。李红的性格很直爽,有一种倔强不服输的劲头,毕竟是“年少气盛”。当时她的同事们给她起了一个外号叫“刺儿头”。
就是在看管江青期间,她与江青起了一次冲突。
事后江青端着脸盆向她道歉。
江青也是一个性格倔强不服输的人,能向一个年轻的监狱管理员道歉,对她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事情是这样的:
1980年,是李红陪伴江青两年后。
有一次李红发现,203房间的江青又唱起了京剧,一边比划着一边表演。
李红通过观察孔观察后,做了交岗记录。
江青的性格就是这样,情绪起伏不定,有时候高兴,有时候又因为一件小事发了脾气,令人捉摸不定。
那天中午,管理人员给江青送饭来,江青却对饭菜感到不满。于是不断地敲门。按照规定,江青有事要喊“报告”,可她从来不喊报告,而是敲门。听到敲门声,李红赶紧过去开了门。
“什么事?”
江青不满地道:“饭菜送晚了,是凉的。”
其实江青是借题发挥,她开始发牢骚,表达自己的不满,吵吵闹闹的。
李红说道:“饭菜凉了可以热,可以换。”
但江青依旧吵闹,李红怎么劝说都不行,她又不能强行把门关上,就这样,江青闹了一个多小时。
李红也急了,不由怼了江青一句。
谁想江青闻言大怒,用上海话骂道:“你这个小别三!”
李红也不是好惹的,当即回敬了她一句。
江青更愤怒了,一口唾沫吐在李红脸上。
多年后李红说,当时就觉得自己受了侮辱,想动手打江青,幸亏被一位值班的战友拉住了。
因为与江青的这次冲突,惊动了上级,有关部门领导接到汇报后,特意赶来与李红谈话。领导首先认可李红对江青的规劝是对的,但批评她工作方法不对,作为管理人员,不应该与江青争吵。
那天晚上,分队的20多位女警开会,对李红的管理问题进行通报批评。开会前,战友们把一颗糖塞进李红的嘴里,说道:“李红,会上不要说话,上级怎么批评咱们都行!”会议上,领导严厉批评了李红,说她没有肩负起责任来,精力不集中,管理不上心,尤其是经常与江青说话。
李红是个急性子,把糖吐出来辩解道:“第一,是04嫌弃饭菜凉。第二,是04心里本来就有气。第三,管教干部对04反映饭菜凉的问题没有重视,导致她不满……”李红坚持自己没有错。
对于李红与江青的冲突,江青很恼火,一再要求上级把李红调走。甚至以绝食相威胁。但李红本身无大错,上级不可能把她调走。而江青所谓的绝食也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真正实行。
对于李红来说,后来发生的事令她十分惊讶。
第二天还是李红值班。
一大早江青就开始敲门,李红赶紧给她开了门。就见江青端着一脸盆热水,拿着毛巾和香皂站在门口,说道:“对不起,昨天我太激动了,对你态度不好,你洗把脸吧!”原来江青端着脸盘向她道歉了!
多年后李红说:
当时我想,作为一个年长的,而且有特别身份的人,对一个20多岁的人道歉,也不容易,我原谅了她,她毕竟是个老人……
04江青与秘书们还发生了一次冲突除了与李红发生一次冲突外,江青还与她原先的秘书们发生了一次冲突。
有一次,狱方为了调查取证,把原来在江青身边工作过的秘书、医生、护士、厨师、司机等人请来,当面与江青对质。这些工作人员指出:江青平时飞扬跋扈,发生过多次欺负身边工作人员的事。这些事实让江青哑口无言。她听着听着,忽然恼火起来,伸手就打了她过去的秘书刘玉真一耳光。如果是在过去,刘玉真也就忍了,可江青已经被隔离审查了还这样霸道,她身边的工作人员顿时群情激奋,一拥而上与江青发生了撕扯,由于人多,江青吃了亏。
但江青先动手打人,她理亏。事后江青向上级告状。从那以后,狱方再也没有办这样的当面对质。
05江青对李红和江霞说:你们俩跟着我1980年11月,根据上级指令,分队要押解江青等人去特别法庭接受人民的审判。被江青称之为“黑大个”的李红和“白大个”的江霞担任了此次押解任务。她俩护着江青登上一辆吉姆车。
车辆一路行驶。在车上,江青、李红和江霞坐在后排,江青坐在中间。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江青的表情很严肃,但没有表现出紧张的模样。由于江青与李红和江霞熟悉了,在审判前江青就对李红说:“到时候我要求你们俩跟着我。”但是,按照规定,李红和江霞只能把江青送到法庭门口,里面是天津来的两名女警接应。休庭时,则依旧由李红和江霞在门口接应。
那天江青出来,看到在门口等待的李红和江霞,不由泪眼婆娑地道:“你们俩为什么不跟着我?”
江青不知道她俩不能进入法庭。
结局3年后,李红离开江青,江青哭了1981年6月,李红离开江青,返回河南省武警总队教练队。撤离前,李红被安排监管江青的最后一班岗。令李红没有想到的是,当她们做好交接手续离开时,江青把她们送到她能到达的门口。
江青哭了,说道:“再见了,真不舍得你们走……”
1991年6月,李红的战友来河南看望她,李红问道:“江青怎么样了?”战友回答说:“她好好的,在秦城监狱豆腐房改建的地方住着呢!”然而第二天,李红在报纸上看到一条消息:
江青已于5月14日自杀!
李红惊讶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从1978年到1981年,李红负责监管江青3年时间。她生于1958年,接受任务时才20岁。对于李红来说,她也没有想到这辈子会与江青有过交集。多年以后,当她回忆这段往事时说:
我讲述了我和江青的故事。对于她,人民已经给予了公正的审判。我只是从我的角度,去观照我眼中的历史。我是一个普通人,我是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