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昭猝死在我们最相爱的那一年。
我悲痛欲绝,随他而去。
然而再睁开眼,19岁的蒋昭正朝我迎面跑来。
“同学,你没事吧?”
我激动地抱紧他亲吻:“老公,我好想你。”
蒋昭瞬间石化。
“卧槽你谁?老子不是gay啊!”
1
墓园清冷,我的爱人长眠于此。
他才29岁,因太过劳累,心脏病猝发,不治而亡。
病发前一刻还在电话中对我说:
“宝贝儿,我好想你啊,等出完这趟差,我就休假。”
我没等到再见面的那一天。
不过没关系。
大剂量的安眠药开始发挥作用,我轻轻抚摸黑白照片上蒋昭清俊的眉眼,闭眼枕住他的墓碑。
亲爱的,我去陪你。
长久的黑暗与寂静,突然被一声撞击惊醒。
拍球声、呼喊声,吵吵嚷嚷。
我缓缓睁开眼,迟疑地撑住地面坐起身。
篮球场?
没等我反应过来,不远处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同学,你没事吧?”
我愣愣抬起头,19岁的蒋昭正快步朝我跑来。
微风扬起他的头发,一双眼睛深邃如星。
“对不起,打球失误,撞到你了。”
他气喘吁吁在我面前站定,目光关切,紧张地伸手搀扶我的胳膊。
“头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检查?”
阳光太过刺眼,我一瞬间红了眼眶。
借力站起来,我颤抖着手摸向他的胸口。
刚打完球的健壮身体冒着热气,年轻的心脏正在胸腔中有力地跳动。
活的。
是活着的蒋昭!
我激动地扑进他怀里,将失而复得的爱人搂得死紧。
“老公,我好想你……”
眼泪汹涌而出,肆无忌惮地蹭了蒋昭一身。
“哎呦卧槽!哥们儿你谁啊?”
蒋昭吓得两条胳膊举起来,僵硬得如同一根电线杆。
其他篮球队的男生也走了过来,恰好看到这一幕。
“靠,什么情况?”
队友挤眉弄眼,笑嘻嘻调侃:“蒋哥,这你媳妇儿?这么漂亮的小帅哥,怎么没听你提过呀?”
蒋昭脸都黑了。
“老子不是gay!”
他掰开我的手,将我从身上毫不留情地扯下去。
“同学,请自重,我根本不认识你。”
我一愣。
这才想起,这是我和蒋昭的初见。
前世也有这么一遭,大二转专业,新学期搬东西时,我路过操场被篮球砸了脑袋。
蒋昭为道歉,帮我捡起行李,送我回去。
然后发现,我们不仅分在一个班,还是同寝室的室友。
想起缘分的开端,我忍不住微笑,朝蒋昭伸出手去。
“那就认识一下吧,我是你的新室友,江晨。”
蒋昭正盯着我的脸看,眼神微微发怔,麦色的皮肤泛起绯红。
他不自在地低下头去,蹲到地上收拾被撞散的行李,不肯碰我的手。
“知道了。”
他恶声恶气道:“警告你啊,别打我主意,哥是直男!”
想起上辈子这人不知餍足缠着我的日日夜夜。
我勾起唇角,不置可否的一笑。
直男?
好啊,老公,我们来日方长。
2
走到宿舍楼下,正好路过超市。
蒋昭停下来买水,刚伸手从冰柜里拿出全冰的矿泉水,我立马按住了他的手,转而从货架上取下两瓶常温的结账。
“冰水伤胃,以后不许喝。”
蒋昭运动了一上午,正热得大汗淋漓,闻言大为光火。
“我肠胃好得很,你少多管闲事!”
我撩开眼皮,伸手抵在他胃部按了按。
“哦,是么?那一着凉就胃疼,半夜吞达喜的人是谁啊?”
这还是上辈子他自己主动招供的。
蒋昭工作很忙,酒局也多,经常半夜胃部抽痛,狼狈地爬起来吃药。
怕我训他,哼哼着抱住我的手忏悔。
“后悔了,年轻的时候不该喝那么多冰水,害老婆担心。”
此时蒋昭还没有发展成胃炎,但确实有过偶尔胃疼的经历。
脸色尴尬地抿了抿唇,捏住我贴在他身上的手,妥协道:“算了,不跟你计较。”
到宿舍后,其他室友都不在。
蒋昭放下东西,一口气喝光半瓶水,扭头就开始脱衣服。
汗湿的球服扔在椅子上,大咧咧走进卫生间冲凉。
结实的腹肌,流畅的人鱼线,年轻的老公真是慷慨大方。
我顿时狠狠吞了下口水。
蒋昭余光瞥过来,对上我赤裸的眼神,吓得双手抱胸,说话都结巴了。
“光天化日的,你你你……你别想耍流氓!”
我扑哧笑出来,逗小孩可真有意思。
“放心,我不偷看。”
水声忐忑地哗哗作响。
几分钟后,我正收拾衣柜,突然听见一声“卧槽”。
卫生间的门开了一道小缝,蒋昭不好意思地吱嗡道:“那谁,江……江晨,能帮我递条内裤过来吗?我忘拿了。”
“行。”
我轻车熟路从他衣柜里找出来,走到卫生间门口。
蒋昭伸出手,我往后退了一步。
“我帮了你,你也得帮我个忙。”
蒋昭一愣:“行,你说。”
“一会儿我也要洗澡,你帮我买午饭回来,我会给你钱。”
“没问题。”
蒋昭再次伸手,我又退了一下。
蒋昭龇牙了:“还想干嘛?”
我笑了笑:“我不吃辣椒,不喜欢葱蒜的味道,你要记住。”
蒋昭抿了抿唇,猛地开门迈出腿来,抢过我手里的内裤。
“知道了,真啰嗦!”
我从行李箱里翻出钱包,突然想起这个年纪我还是个穷鬼,里面只有可怜巴巴的几张零钱。
蒋昭已经换好衣服,路过瞅见,沉默一瞬。
“今天是我用球砸了你,这顿我请。”
他闷不吭声地出了门。
我还有些晃神。
仔细想来,前世似乎也是这样熟络起来的。
因为原生家庭的原因,我很内向自卑,最穷的时候一天只吃一顿饭,也不肯向同学求助。
其他室友懒得热脸贴冷屁股。
只有蒋昭买了零食或水果,总是在我桌上也放一份。
不客套,不解释,也从来不会忘记我。
3
蒋昭买完饭,其他两位室友也回来了。
“哇,新来的室友是小帅哥哎!”
“幸会幸会,来,握个手。”
他们还是和前世一样热情,我心窝一软,连忙放下手中刚洗好的衣服,伸出手去。
蒋昭站在后方,吊儿郎当地将饭放在桌子上,余光往盆里一瞟。
忽然眸光一凛。
他拨开室友,弯腰捞起湿漉漉的球服。
“这不是我的衣服吗?”
“哦,我刚刚帮你洗了。”
我讨厌汗味,同居的那些年,家里的卫生基本都是我收拾。
顺手的事。
蒋昭的脸突然红了。
手心紧紧攥住球服下面的那条黑色内裤,咬牙切齿:“不需要,你别随便碰我东西!”
语气生硬,冷着脸撞开我,一言不发地将洗衣盆端去了阳台。
我心里咯噔一下。
蒋昭生气了。
怪我,现在我们还不熟,是我逾距。
两位室友不明所以,看着我俩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样子,默默吃完饭躲了出去。
蒋昭气鼓鼓的,整整一下午不肯和我说话。
我叹口气,下楼买了袋棒棒糖。
黄昏的晚霞在天际展开,我推开阳台的门,扇了扇飘进鼻端的烟雾。
“少抽点,吸烟对身体不好。”
蒋昭背对着我,闻言顿了顿,故意深吸一大口,抽得更凶了。
上辈子他有段时间老是咳嗽,为了给他戒烟,我没少操心。
当时我答应蒋昭,犯了烟瘾只要能忍住,就可以奖励一个亲亲。
但现在这办法显然不适用。
我直接走过去,把剩下的半根烟从他嘴里拽了出来。
蒋昭果然怒了:“干嘛?你是我什么人啊?又来管着我!”
这话莫名刺耳。
我攥了攥拳,努力平复好心情。
好脾气地剥了根棒棒糖递给他,哄道:“嘴巴闲就来吃糖吧,好不好?”
“不好!”蒋昭一把挥开我的手,“江晨,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都说了我不喜欢男人,你能不能别老自以为是地跑过来黏着我?”
“这样很烦啊,你知不知道?!”
心脏忽然狠狠抽痛。
活了两回,这是蒋昭第一次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看着他厌恶的眼神,我眼眶一下热了。
“你讨厌我?”
还燃着的半截香烟被我揉进手心里,泪水随着刺痛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蒋昭,我不想看你糟践自己的身体,我只希望你能健康地、平安地活着,起码不要死在我前面!”
蒋昭被吼得一呆,望着我满脸的泪痕有些不知所措。
“你在说什么?我好好的,怎么会死?”
“哎不是,你先别哭啊!”
他手忙脚乱地帮我擦眼泪,又扒开我的手,看着烫伤的掌心狠狠皱起眉。
“进屋,我给你上药去。”
蒋昭扯着我的手腕,脸色愈发烦躁。
“还好意思说我,你不是更不爱惜自己?”
我甩开他的手,闭了闭眼,不想再看见这张脸上任何一点反感的表情。
我受不了。
“蒋昭,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4
与爱人重逢的喜悦冲昏了我的头脑。
我似乎把原本美好的事搞得一团糟。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正仔细琢磨该如何和好,我爸的电话突然打来了。
看着这个号码,无力的恐惧感陡然将我淹没。
“喂?”
“兔崽子!是不是你偷了家里的钱拿去交学费了?”
我紧咬住唇,低声道:“这是我自己打工挣的。”
我爸暴躁地踹翻了桌子,电话里一阵稀里哗啦的噪音。
“我是你老子,你挣的钱也是我的!尽快给我把钱退回来,别逼我去学校里逮你!”
我深吸口气,指甲掐进掌心。
这老东西当真做得出来。
“给我两周时间。”
我爸“呸”了一口:“最多十天,你看着办。”
挂断电话,我的手还在不停地抖。
我爸是个赌狗。
听信营销号,贷款炒股,结果赔了个底掉。
家里的房卖了,车卖了,积累多年的存款一点不剩。
我妈被气出大病,跟他离了婚,一走了之。
结果他依旧不知悔改,深信自己能逆风翻盘,不惜借下高利贷。
利滚利他当然还不起,这惊人的债务最终还是落到我头上。
不行。
不能让他出去借。
我握着手机焦躁地来回乱转,一不小心和推门出来的蒋昭撞了个满怀。
“嘶——”
他痛呼一声,我抬头瞧见他被撞红的下巴,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蒋昭没说话,垂眸瞧了我一会儿。
突然问道:“你怎么了?心神不定的,遇着麻烦了?”
我张了张口,依赖已经成了惯性,差点脱口而出。
但我停住了。
上辈子蒋昭跟我在一起,算是掉进了无底洞——
幸好是he,吓死我了,真以为蒋昭又死了[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