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游民经常聚集在气候温暖,物价低廉,风景优美的国家。他们日常打扮是:短裤、T恤和拖鞋。
数字游民代表着远程办公领域的一个自然发展趋势:背着电脑走四方。
路经一座寺庙巴厘岛有很多共享工作场所(co-working space),类似wework。也可以理解成大型星巴克,但比星巴克有更多适合工作的安静空间。
一个共享工作场所,要有高速网络、会议室、电脑显示屏、公共的工作空间、私密的工作空间、电话房、厨房、咖啡厅、餐厅,甚至健身房,瑜伽室,图书馆等。
巴厘岛最早的co-working space是位于canggu的dojo bali coworking。我今早去看,发现它两周前永久关闭了。
Canggu还有两家,一个叫B work Bali,一个叫tropical nomad coworking space。
我去这两家体验了一下,并且采访了两位数字游民。一位是来自法国的创业者,另一位是来自白俄罗斯的程序员。
巴厘岛水田“白俄罗斯太冷,所以我辞职来巴厘岛。
现在失业,但在做加密货币,
我朋友是Lobstr钱包创始人。
我只想跟他喝酒,不想一起工作。”
Fyodor在tropical nomad coworking space角落里安静的坐着,远离其他人,耳朵里塞着耳机,看着手机。他个头非常高,整个人偏瘦,皮肤白,脸上像大理石雕像一样线条清晰。他穿着白绿条纹的T恤,和墨绿色的短裤,书包在一边放着。他坐在地上的懒人沙发里。
我拿着小本子和笔走过去,跟他打招呼。他对我笑笑,很友好,有些腼腆。我跟他说,我想采访数字游民,能否问他几个问题。他说,当然可以,他正好在休息。
但他不好意思地问:“我现在失业状态,好像不算你说的数字游民。”
我说,这个状态很特别,于是我们聊了起来。
Fyodor来自白俄罗斯,年纪31岁。他来巴厘岛接近1年了。白俄罗斯冬季太冷,很多当地人都会在冬季迁徙到温暖的地方,年轻人喜欢去东南亚,泰国和巴厘岛是年轻人中的热门目的地。
他来到巴厘岛,就喜欢上了这湿热的空气。想留住巴厘岛,继续远程工作,但他的公司不允许,所以他干脆辞职。
2020年,白俄罗斯发生了大游行,政治动荡。最近一年很多年轻人离开白俄罗斯,因为对政府的不满,对白俄罗斯参加乌俄战争的反感,以及白俄罗斯本身经济的萧条,年轻人看不到希望。
对气候没有要求的,大多去了波兰,因为波兰近,而且文化类似。波兰人对白俄罗斯人也很友好。
Fyodor对温暖的气候非常着迷,他先去泰国待了很久,又来到了巴厘岛。他再也不想在寒冷的地方待着了。
做程序员的时候,他收入颇丰,有些积蓄,如今失业,就靠积蓄支撑。
tropical nomad coworking space在巴厘岛Canggu,他租了一个公寓,每个月租金400美金,加上吃饭、租摩托车、玩乐,还有coworking space的会员卡,一个月总消费大约是1500美金。
他租了一辆摩托车,每个月100美金。“这里骑摩托车并不需要驾照,虽然规定需要有驾照,但警察不会管。我在泰国骑过摩托车,这里只需要练习一会,就可以骑了。巴厘岛的路非常窄,汽车总是在堵车,摩托车就方便。”
巴厘岛摩托车队Fyodor并不想永久性失业,他还是需要一份工作,既可以让他在世界任何地方工作,又可以有钱赚。这样的工作会少一些,工资也会比在公司工作少一些,但生活在世界任何地方太有吸引力了。在金钱和自由两者之间,Fyodor愿意作出牺牲,选择自由。他说着,转过身给我看他T恤背后的字。两个大大的中国字:自由。
Fyodor这周有4个面试,他选了一些跟加密货币有关的公司面试。他的一个朋友,也从白俄罗斯来定居巴厘岛。朋友很有钱,住在别墅里。
“我的朋友是做LOBSTR钱包的。他自己开公司,大约有不到20个员工,分布在世界各地。加密货币牛市的时候,他赚疯了。那个时候,巴厘岛有很多做加密货币的。在巴厘岛的UBUB城市,有一个coworking space叫Parq Ubub。很多做加密货币的在那里聚集。那里很多俄罗斯人,你会听到好多人在说俄语。”
tropical nomad coworking space即使朋友有自己的公司,Fyodor也并不想和朋友一起工作,成为朋友的员工。
“钱是钱,感情是感情。”他说,“我不想混为一谈。我只想跟他喝酒,偶尔去他的大别墅住几天。一旦友谊沾染上金钱、交易,就变质了。”
Fyodor认为钱是重要的,但他对财富自由的理解,并不是赚一定数量的钱,然后停止工作,过上所谓的退休生活。他跟想一边工作一边拥有自由。
“我每天都在写程序,为面试做准备。每天大约8个小时的工作时间。但晚上或者周末,我就可以在巴厘岛潜水、玩滑板,与朋友喝酒,去一个遥远的海岛上躺着。我对这样的生活已经很满意了。”
寺庙门口长苔藓的狮子接下来,Fyodor打算找一个欧洲的公司入职,他面试的时候,就跟面试官说他在巴厘岛,并且想继续待在这里,所以工作必须是完全远程的,否则免谈。
“只要我会写代码,总能有一份工作。虽然疫情和经济的萧条,让工作难找了些。但我一点也不担心,找不到工作这件事。”
“财富自由需要多少钱,对每个人来说都有不同的标准,对我来说,一个月3000美金就够了。我能在巴厘岛、泰国,还有格鲁吉亚生活的很好。格鲁吉亚也是个有趣的国家,他们国家的人都住在高山上,很爱喝酒,他们邀请见到的陌生人去家里喝酒。”
我们聊了1小时,我跟他告别,他把INS账号发给我,说有事可以在INS上问他。然后Fyodor抬起右手,说“我们击掌告别吧”。于是我们击掌,然后他站起来,笑眯眯地走进coworking space的focus room,又写代码去了。
巴厘岛寺庙“我在法国卖过一家公司,
现在巴厘岛创业,
我有点担心钱。
每年旅行3个月比一直旅行更好。”
我在B work Bali 遇见了Oksana。她是一个法国人。她正盘腿在做榻榻米的台阶上,靠着一排书柜,看手机。她穿着暗红色的上衣,褐色的短裙,皮肤晒得黑黑的,戴着眼镜,笑容非常灿烂。
Oksana是2022年6月和她男朋友一起来巴厘岛的。在来巴厘岛之前,她在法国生活,做了一家创业公司,然后卖掉了。得到一笔钱,她就和男友一起来到巴厘岛。他们想尝试一种数字游民的生活方式。
B work BaliOksana之所以选择住在Canggu,就是因为这个城市创业氛围特别浓,这里很多数字游民,都是创业者。他们可能是YouTuber,拍视频写博客这样的创作者,也可能在做其他互联网工作。
在巴厘岛上的一切花销,Oksana都没有用她卖公司的钱。
“钱是要投资的,不能用来花销。花销的钱我想再做点事去赚。刚来的时候,我是用失业救济金生活的。在法国,失业者可以领取2年的失业金,失业金是原来工资的50%。因为我之前工资很高,所以这些工资足够我生活。”
Oksana现在新的创业项目,是给别的创业者提供咨询服务,帮助他们的生意增长。她的客户都在欧洲,所以她每天的工作时间是下午2点到晚上8点。
“每天早上我7点起床,锻炼1小时,练练瑜伽。吃早饭。上午的时候,我通常会看看书,学习,准备一些资料。”
OksanaOksana认为作为数字游民最大的困难是食物和孤独。
她的法国胃吃本地食物,经常拉肚子。现在她经过亲身试验,终于找了几家吃饭不会拉肚子的餐厅。
“其实Canggu有很多国家的食物,希腊餐厅、汉堡披萨、印尼食物、日餐等等。种类很多,只是我的胃需要仔细挑选,我有些水土不服。来的前三个月,一直在生病。”
“另外,数字游民很孤独的。因为远离家乡和亲人,在巴厘岛认识的人也都没有深交,而且这些人流动性很大,很多人住几个月就走了。很难交到什么长期的朋友。”
关于金钱,Oksana觉得收入稳定也是必须的。如果有什么意外发生了,需要用钱的时候,就会知道钱是很重要的。有了钱,可以住更好的房子,吃更优质的食物。总之,不能靠存款去生活,钱要源源不断的赚。
Oksana的每月开支,大约1200美金。租房500,食物500,其他200。家里也有网络,但她更喜欢来coworking space工作。这里氛围好,很多人都在工作,而且空调、健身房、游泳池、餐厅、咖啡店都有。有时,会有一些活动,可以认识其他创业的人。
coworking space“我有点担心钱。”Oksana说,“在巴厘岛赚的钱比较少,客户更喜欢在本地跟你做生意。所以,我想2023年1月份回法国,以后每年出去旅行3个月就好。不用一直在外面,也可以享受法国的医疗等福利。”
但她男朋友并不想回去。她男朋友觉得他在巴厘岛的事业蒸蒸日上,生活也很舒适。她男朋友也是给公司做咨询,但他针对的是更大的公司。
Oksana给我看她的vision book。所谓的vision book,就是一些图片和格言,组成一张图,作为手机的背景。上面写着:
Slow down.
Focus on YOU, stop comparing.
“comparing是最令我烦恼的。”她说,“与其他人的对比,赚钱多了少了,这些会严重影响我的情绪。所以,我最近比较焦虑,想回法国赚更多的钱。”
Oksana的vision book幕后花絮:社恐如何采访陌生人?
我很害怕与人社交,但下定了决心,要采访数字游民,就没有退路可言。今天出门,我在路边招手,搭了一辆摩的去coworking space。
载我的小摩托到了coworking space,拍完环境的照片后,我准备开始找人采访。我观察着每一个人,看他们是不是在忙,是不是面善。
观察了1个小时,我也没敢上前搭话,一直紧张的在二楼抠地板。我还想到写张纸条递给桌边工作的人,看看他们愿不愿意接受采访。但感觉很猥琐,所以作罢。
我逐渐排除了几类人。第一,看起来很凶的人。第二,一群人。第三,我跟他对视后,没有再跟我产生更多眼神交流,或者面部无表情的人。第四,很忙的人。
最终,我选择了一个人在角落玩手机,跟我对视后,微微一笑的人。她就是Oksana。
我先凑过去,跟她说,我第一次来巴厘岛,想写一个关于数字游民的故事,因为我自己也想成为数字游民。想了解数字游民的生活是怎样的。然后我拿出小本子,上面有10个问题。
她很快就答应了。我又问,能拍视频吗?能录音吗?能拍照吗?她只接受拍照和录音。然后我们的聊天就开始了。
跟她告别后,我又去了另一个coworking space。我又在里面蹲守了30分钟,直到看到一个男生走去一个角落,独自玩起了手机。我们对视后,他没有笑,继续面无表情的低头玩手机。但我觉得,他看起来不凶。于是,我还是厚着脸皮上去,如法炮制,说明了我的来意。
他一听就笑了,很友善的去给我搬了一个沙发。我们就坐在角落的沙发里聊天。中途,他那个做加密货币、住大别墅的朋友也来了。他朋友比他还腼腆,打完招呼,尴尬地窜进办公室里去了。
聊完之后,他还给我分享了很多巴厘岛好玩的地方。以至于我们又聊了半小时,聊的我都忘记拍一张他的照片了。
任务完成后,我开心地在路边招了一辆摩的回旅馆了,花了1美元。下车后,我问摩托司机明天能不能带我去Kuta,他说可以,然后我们加了whatsapp,商量好明早来接我。
在巴厘岛,路窄拥堵,摩的是最快的选择,路边一站,招之即来。坐在后座一路飞驰,非常凉快,还可以在后座唱歌:“骑上我亲爱的小摩托,它永远不会堵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