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語録類編:師友篇
談清末民初掌故云:湯蟄老以參盛宣懷得罪清廷,退隱林泉,實與革命黨人並無淵源。浙江民軍起,執巡撫。旗營將軍某方圖抵抗,旗人有桂某者,留學東瀛,有新知識,實爲領袖,將軍不過紈袴子耳。桂氏揚言,如蟄老督浙,當即降伏,民軍亦從而强之。爲保全地方計,乃允其請。既而桂竟見殺於民軍,蟄老憤而去職。
南京臨時政府收羅人望,擬以爲交通總長,以蔡孑民長教育。蔡君邀余作秘書長,余至而廢止讀經、男女同學之部令已下,不能收回,與語亦不省。又勸設通儒院,以培國本。聚三十歲以下粗明經術小學,兼通先秦各派學術源流者一二百人,甄選寧缺勿濫,優給廩餼,供給中外圖籍,延聘老師宿儒及外國學者若干人,分别指導。假以歲月,使於西洋文字精通一國,能爲各體文詞,兼通希臘、拉丁文,庶幾中土學者可與世界相見。
國本初張,與民更始,一新耳目。十年、廿年之後,必有人材蔚然興起,此非一國之幸,亦世界文化溝通之先聲也。蔡君河漢吾言,但云時間尚早,遂成擱置,而余亦去。時方議定學制,欲盡用日本規制爲藍本,爲薦葉左文、田毅侯爲備參訂,亦不能聽。使通儒院之議見用,於今二十六年,中國豈復至此?今則西人欲治中國學術者,文字隔礙,間事迻譯,紕繆百出,乃至聘林語堂、胡適之往而講學,豈非千里之繆耶?
——摘自《馬一浮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