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有史以来最怂的公主。
我的未婚夫被别人觊觎了,都不敢吭声。
无奈我只能转恋自己的暗卫,一心想让他给我暖床。
为了达成这个心愿,我恋爱脑附身,拒了太子妃之位,弄死了宰相之子,还搭上了自己的清白……
一
我叫郭清,是个奇怪的存在!
明明只是个将门之女,却破例被皇上封了公主,赐号端敏!
这皆因我父王郭毅大将军战功赫赫劳苦功高,是本朝赐封得第一个异姓之王。
父王年过半百仍膝下无子,只我这么一个女儿,不得已这万千的荣宠便都集在了我一人身上!
世人都说我父王杀伐之气过重,殃及子孙,在我之前的两个世子哥哥,皆没活过三岁……
所以我母妃忧思过甚很早就去世了,每每父王出征,皇后娘娘总会把我接进宫里,说是念及我失母无人照料,也为了让父王征战无后顾之忧。
我就这么宫里——府里,来回地折腾……
宫里的我知书达理,进退有度,府里的我骄纵任性,恣意烂漫,自小陪我一起长大的贴身婢女彩霞时常夸我:
「我家公主天赋异禀,在哪里都吃得开……」
当然我还是更喜欢待在自家王府……
二
及笄宴散场后,父王把我唤到书房,递给我一个玉哨,让我吹一下。
哨声后,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一身玄衣从暗处应声落下,跪在我面前抱拳:
「属下参见公主!」
「清儿,这便是为父送你的暗卫,唤做戌五,无论何时何地,若有危险就吹响玉哨,他便会来救你!」
父王老早就说帮我挑了一个暗卫,样貌身手皆是万里挑一,我看了肯定会喜欢。今日一见,果然觉得这少年,玉树临风,庄严肃穆,与众不同……
「小五将军请起。」
「谢公主!」
我从父王手里接过哨子套在脖子上,开始与之攀谈:
「父王说你我年纪相仿,竟然如此高,模样倒是很好,比太子哥哥还俊些。」
他只低头不语……
「清儿不可妄议太子!」父王怒嗔。
「太子哥哥不会介意的,皇后娘娘也说太子哥哥不如萧世子高呢。」
「皇后是太子的母亲,你我是臣子,臣子不可妄议天家之事。」
「是,父王,清儿知错了,没事的话清儿告退了。」
说完我便示意小五将军跟我走……
我知父王又恼我竟拿一个下人与太子相比,父王绝对是个比我更奇怪的存在,私下常感叹「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人前便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总之一旦涉及到「天家之事」,就会叫我守规矩,知进退,不妄议。
尤其不要插嘴朝堂之事,最好听都不要听,以免引来杀身之祸。
他说,「那不是小女儿家该关心的事,小女儿家只需金尊玉贵无忧无虑地长大,将来找个稳妥的夫君,平安喜乐的过这一生便好。」
唉,一边要求我小心翼翼,一边又希望我无忧无虑,他竟一点不觉得矛盾,不愧是我父王。
我带着小五将军来到我住的西跨院,我说要吩咐管事的婢女为他安排厢房和起居物品。
他却说:
「不劳公主费心,属下哪里都睡得,不用安排厢房。」
「哪里都睡得是什么意思?」
「回公主,树上,梁上,地上,坐着,站着,躺着皆可,属下既是暗卫,便是不能随意现身的,越少人知道我的存在便越好,要的就是公主需要属下时,出其不意的为您去除忧患。公主只当没我这个人!」
说完嗖的一声飞向屋顶消失在我眼前……
行吧,还真不知道,父王麾下竟还有这样的兵种……
一大早正在用膳,胡管家支走了彩霞她们过来见我:
「公主见过阿五了?」
「阿五是谁?」
「就是新来的暗卫,用哨子召唤的那个。」
「哦,小五将军,见过了,不知道他有没有用早膳,要不我吹哨叫他下来吃饭?」
「公主不可!老奴来就是将军让我嘱咐公主,阿五的一应日常,皆由老奴负责,公主不必操心,只一点,公主不可与府里府外的任何人提起阿五!」
「啊?彩霞也不可以吗?」
「不可!不瞒公主,阿五是一名死士,是隶属王府,但又不能和王府有任何瓜葛的存在。」
「胡叔莫不是喝醉了,什么叫属于王府,又不能有瓜葛?」
「公主应该听闻当年杜丞相遭人刺杀之事?」
「有些年头了,怎么了?」
「传闻刺杀杜相的就是一名死士!这类人都是被各种势力秘密豢养的,专门从事诸如暗杀这类见不得光的任务,自然不能被人认出背后的主人,死士的从属关系一旦被曝光,基本上就废了!」胡总管一本正经地说。
「这么神秘?」这很好地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是的,公主,王府培养一个死士不容易,尤其是阿五这样资质的更是万里挑一,还请公主务必遵守承诺,除非万不得已,不要随便召唤。」
「好的,我尽量。」
这么神秘,不召唤才怪。
「公主如若真有什么吩咐一定要避开所有人,最好选择夜深人静时……」胡总管果然不放心我。
「胡叔,我记下了。」我言辞恳切,头点得像鸡啄米。
「好,公主最好只当他是个死人。」
「胡管家是觉得我不配用这么好的暗卫吗?」我反问,他应该听出我不耐烦了吧?
「老奴不敢!无事老奴告退了。」说完叹口气摇摇头走了……
死人?
开玩笑!
我怎么记得,那明明是一个俊美的少年郎呢!
当晚等彩霞睡着了,我就迫不及待地把他召唤了出来。
月夜里,一袭玄衣如飞燕凌空,悄无声息地落地,稳稳站在我面前拱手。
「公主有何吩咐?」我忙打开手里的帕子拿出一块芙蓉糕,递给他。
「阿五快吃,椒兰殿的芙蓉糕,府里吃不到的。」椒兰殿是皇后的住所,即便不在宫里,皇后娘娘也会时常派人送些吃的玩的给我。
谁知他愣住了,并不接只淡淡地说:
「属下不爱吃甜食。」
探究的目光分明在说,你找我不会就这点事吧?
「会吗?会有人不爱吃甜的吗?你尝一口,兴许会喜欢呢?」我把芙蓉糕强塞到他手里。
「好。」
他咬了一口,脸上并没有显出厌恶的表情,我便催他都吃了,他只顺从的大口吃起来……
「你说的对,甜食吃多了会牙疼,父王也不让我总吃。」
我没话找话,他仍一言不发……
好吧,这孩子除了长得好看,基本上算是个死人……
但这并不能阻挡我召唤他的决心,我偶尔仍会给他送吃的,不送甜的便是了,还让他带我上房顶看星星,让他教我怎么像他一样在梧桐树上睡觉……他都一一照做,回我的话基本上就三句「是」、「好」、「属下遵命」。
他似乎也慢慢习惯了,府里本就无大事嘛,后来连哨子都用不上了,只要我一开门就能看到他形单影只地立在院子里,背影修长,身姿俊逸,挺拔得像一棵松柏……
三
日子就这么不疾不徐地过着,白天无事我一般会乔装成男子模样去刘氏医馆帮工,我这点随我父王——务实,那些个琴棋书画除了消遣取乐,真不知道还有啥用,只学了皮毛,自觉能听会赏就行了,再不肯多碰。
要学就学点能安身立命造福百姓的东西,所以我觉得医术是个好东西。
我求了父王让师父破例收了我为徒,我师父医术高明,人送绰号刘神医!以前是父王的军医,曾多次救父王于危难,只因上了年纪,腿脚不便,父王便助他在京里开了医馆,广收弟子,救死扶伤。
这么多年断断续续地学下来,师父说我颇有造诣,基本上可以独立看诊了。
父王唯一操心的是我的婚事,曾不止一次与我说,陛下有意立我为太子妃,问我意下如何?我只说自己并不想做太子妃,父亲便点头说:
「也好,皇宫不见得是个好去处,有父王在皇上那拖着,有机会拒了便是,你安心在府里多呆两年。」
又说「其实为父曾给你指腹为婚,可惜与那故人失了联系,我们约定 18 年后,若还不能相逢,两家即可各自嫁娶……」
我只点头听着,我不想做太子妃是有原因的——
十三岁那年,我与三公主一起偷偷溜去东宫去找太子殿下,竟然听到他抱着一个侍女在屏风后面呼呼喘气,吓得我们连大气都不敢出,赶忙又偷偷地溜走了,从那我知道了太子有我们公主没有的特权——找通房侍女。
三公主也抱怨,「不公平,真是不公平!他们男人,没成亲可以有暖床丫头、通房侍女,成亲以后更可以三妻四妾,作为公主,却只能干等着嫁一个男人做夫君!」
我只点头附和,没错,就是因为太子有了通房侍女,我就再也不想做太子妃了……
我希望我未来的夫君能如同父王对母妃那般,心里眼里只有我一人,即便母妃去世多年,父王都不曾续弦,府里的老人说父王年轻时曾有一房侍妾,不过后来跟人私奔了,我不知真假,如果所言不虚,那也只能说明父王待她不上心,否则如我父王般威武俊逸怎能逼得她与人私奔呢?
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三公主,她是陛下和皇后嫡出的幺女,骄纵异常,长公主,二公主,都不能与之比肩!她算是我在宫里最好的朋友,因她如我一样,也不擅琴棋书画这些,但她不像我,可没有什么医者仁心悲天悯人的情怀。
她干过的缺德事,罄竹难书——春天打马球输了,下了场就命人把马宰了;夏日里不喜蝉鸣,就让人把宫里的蝉全捉下来烧死;秋围时因为猎不到一只兔子,一生气放火烧了整座山;腊月非要钓鱼,命人前仆后继地砸冰湖,冻死了好几个太监……
这些事皇后皇帝知道了,不过罚她闭门思过,抄抄经书,打打手心……
比起她来,我的娇纵根本不值一提,有时候我都替我父王欣慰,多好的命呀,有我这么一个懂事的乖女儿……
这些年我在宫里虽进退有礼,终究没有什么过人的才情,所以桃花并不多,与我表明心意的只有萧世子和梁世子而已,他们都是太子伴读,自小一处长大,打架拌嘴也是常有的。
至于其它上门提亲的世家大族,怕多是贪图王府权贵罢了!
萧世子自不必说了,不但为人鲁莽,还一屋子侍妾,看了就让人头疼,打死我也不肯嫁与他的,可他偏偏有事没事就来我跟前晃悠,还大放厥词说「非我不娶」。
这样我的夫婿人选就落到了梁世子身上,温文尔雅,轻朗俊秀,笑起来如三月的春风,去年春日他站在一树桃花下说心悦于我,我张口问了一句:
「涵哥哥可有暖床丫头?」
谁知他立马红了脸道。
「不曾有。」
我即刻就对他刮目相看了,我说?
「父王膝下无子,说要留我 18 岁以后才可嫁人,你可等得?」
谁知他信誓旦旦地说:
「就是等清儿到天荒地老,我也愿意。」
我听了心里欢喜,待他自与别个不同。
四
但是我与三公主却莫名交恶了。
她总是无缘无故的找我茬!不论什么东西都要跟我抢,抢了也不好好收着,都是砸个稀巴烂再给我还回来?直到秋围那日我终于知道了原委——
那日梁世子与萧世子又因要猎白狐送我做衣裳的事斗嘴,我好不容易打发了他们,自己纵马看一会风景,
三公主突然出现拦住了我的去路,怒气冲冲地发问:
「凭什么?一个异姓王的公主在母后那里竟要处处比我这个嫡出的公主还要为先!」
我下马欠身行礼:
「是皇后娘娘垂怜臣女自幼失母罢了,公主是真的金枝玉叶,臣女怎改相提并论。」
「母后如此也便罢了,表哥喜欢你,梁涵哥哥也心悦你?凭什么?凭什么?」
她也看上了梁世子?
「那不过是世子之间的玩笑话,公主莫要当真。」
「骗子,你惯会狐媚人。」
「臣女不曾。」
啪,三公主下马扬手朝我脸上便是一耳光,又捏住我的下巴狠狠地道:
「你说你若是死了,梁涵哥哥会不会喜欢我?」她果然心悦梁世子!我的心立马凉了半截……
「公主貌美,自会有人喜欢。」我心有不甘。
「可他眼里只有你,都不曾看我一眼!郭清,去死吧!」
三公主推搡着我一直往前,前面是一处山头,虽不是悬崖峭壁,也有数丈之高,下面葱葱郁郁的树木。
阿五从对面闪现似要出手制止,我冲他摇了摇头:
「公主要怎样才肯放过臣女?」
「不许嫁给梁涵哥哥!」
我听了自然不服,涵哥哥没有侍妾,是我选定的人。
但父王教我多次,我虽名为公主,终究不是真的公主,在宫里不论什么东西皆不可与皇子公主相争。
可是这次是涵哥哥,怎么能让……
「臣女……不会嫁于梁世子。」我终究还是咬了咬牙说出了这句话。
「骗子!」
三公主可能觉得我回答的不够干脆,便使劲推了我一把,我脚下一滑,崴了脚,趔趄着跌下了山头,在我以为自己非死即伤时,阿五从侧面飞身过来接住了我,与我一同往下坠去。
我惊慌的闭上眼,感觉阿五抱着我上下左右躲闪了几次横生的树枝,我听到了他衣服被树枝划破的声音,落地的时候我结结实实地压在他身上。
我挣扎着爬起来问他怎么样?果然看到他背后衣服已被刮破,有好几处擦伤正往外渗血,
「并无大碍。」他波澜不惊地回我。
这时候头顶传来三公主的声音:
「郭清,本公主一时失手不是有意的,你怎么样?」
「公主莫要自责,我没事,就是脚崴了。」
三公主走了,阿五帮我捏了脚,说,「等回去擦点药酒两天应该就没事了。」
我感激地看向阿五,明白了父王非要给我一个暗卫的苦心,一时竟忘了梁世子的事。
天突然下起雨来。
阿五拉着我躲到一个浅浅的山凹里,还是会有雨水不断洒进来,淋得我瑟瑟发抖。
阿五突然转身一把把我圈在怀里,我惊叫了一声,只见他两手摁住墙壁,形成一个环,这样雨水就全被挡他在外面,只有他的后半身淋在雨里。
我与他四目相对,顿时红了脸。
阿五虽不言不语,但确实是一个合格的暗卫,不但救我于危难,甚至不让我受一点的风吹雨打,看他背上有伤又撑得辛苦,我有些不忍,就伸手去拉他的衣衫把他拉得离我近一些,让他少淋些雨。
谁知阿五似受到了惊吓,身子一僵,一下子撞进了我的怀里,他坚实的胸膛贴在我的胸口,我则两只手悬空在他身后,他一阵脸红,慌忙起身道:
「属下该死!」
虽只有一瞬,可我也是第一次与男子意外相拥,自然也有些害羞,等回过神,见他又重回雨里,便不由分说地扶住了他的腰把他结结实实地拉回了一些。
「别动,你身上有伤,还是少淋些雨吧!」我命令道。
「属下命贱,这点小伤不妨事。」他执意往外撤身子。
「莫要如此说,都是爹生娘养的,哪来贵贱之分?」说完我又把他拉近了一些,并一直拽着他腰间衣衫让他不要动。
就这个姿势,保持了好久,我们都不说话,他红着脸目视前方不看我,我却仰头看了他,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如雕似刻,就着氤氲的水汽,更显俊美非凡……
竟不自觉拿他与梁世子相比,梁世子虽也生的好,但他是那种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俊朗少年,爱笑爱闹爱穿白衣,笑起来温暖和煦,如三月的春风。
阿五却冷俊异常,波澜不惊,一双眸子深不见底,尤其修长挺拔的身姿,像一棵宁折不弯的松柏,且终日玄衣,一身肃杀之气……
也许这个为我挡雨的姿势有点暧昧,清晰可见的红晕,让他原本波澜不惊的脸变得生动起来。
在我心里,竟觉得阿五好像赢了?
雨稍微小点了,远处传来此起彼伏唤我的声音。
阿五朝我点点头,找地方藏了起来。
「我在这里!」
我边挥手边喊,还是梁世子先找到了我。
「清儿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脚崴了。」
梁世子一把把我抱起来,朝人群走去。
「世子我自己能走。」我不想三公主再误会,便努力地挣开他。
「脚崴了怎么走?」他不肯放手,只能作罢。
萧世子,三公主还有太子他们一行人迎了过来。
太子老远就问,「怎么好好的就掉下山了?」
三公主看起来既嫉妒又慌乱,没吱声。
「是我自己不小心崴了脚滑下来的。」
我平静地说。
「走吧,下着雨也不适合打猎,钦天监怎么看的日子,真是晦气!」太子抱怨道。
到了府里我熬了姜汤,一直温着,等彩霞他们都不在就叫阿五下来喝,顺便塞给他了一些擦伤的药。
「公主,不用,淋雨不过是家常便饭,属下没那么娇气。」
「是我舍不得阿五淋雨不行吗?听话,趁热喝!」
「好!」
他一饮而尽,把碗递给我抬脚就走,我在后面轻轻唤他。
「阿五。」
他停下脚步,回头,我便用手指着反方向告诉他。
「门在那边。」他红着脸慌忙折返,飞身而去,留我拿着碗笑了很久。
五
我最终决定不再嫁给梁世子了。
这当然不全然是因为三公主。
我与阿五走的更近了,经常半夜不睡给他送吃的,并肩坐在房顶看星星,我喜欢和他待在一起,自那日后山救了我,我更觉得和他在一起特别安心,他似乎话比之前也多了一些,我还偶尔开玩笑捉弄他,看着一个波澜不惊的人被捉弄地脸红无措,特别能满足我的恶趣味。
父王开春要出征,皇后娘娘便按往年一样邀我往宫里住,父王之前告诉我已经及笄并不适合再待在后宫,如果不去,便可拒了皇后,她也不能说什么。
我肯定不去了,这太耽误我「精进医术」了,我便借口年岁渐长没有应邀。
王府里自在得多,没事我就去刘氏医馆帮工,阿五都会暗中跟着,我偶尔抬头会瞥见他姿势奇怪地隐在医馆的房梁上,便笑他痴傻,建议他可以像我一般乔装打扮混在人群里,医馆里都是百姓无人认得他,更无从知晓他与王府的关系,既无人认识,便不是暴露身份。
他听了仍是沉默不语……
但是惊喜很快来了,这日,排队的人众多,对面一个拿着扇子的公子坐定,伸出手来,「哪里不舒服?」我并未抬头,张口便问
「咳咳,许是染了风寒。」
我抬头看是阿五便愣住了,今天他穿了京中时兴的月白色的常服,隐去了他身穿玄衣时肃杀之气,竟显得他俊逸出尘,观之可亲,再加上一把折扇。
嗯……颇有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味道。
「阿五今日的装扮甚是英俊潇洒。」
我不禁小声赞赏,忽而又想逗一逗他,便提高嗓音。
「风寒便也不难治,先施以针灸开窍,再配两副汤药,包您药到病除!」
「那请大夫为在下施针吧。」说着他还假装咳嗽了两声。
「那……公子里面请吧。」
说着我便招呼别的弟子补上去接着坐诊,便领阿五往内诊室。
「阿五许是想我了?这么巴巴的装病上赶着来见我?」我又拿他取笑,他并不搭话。
我挑帘子进去,开始搜寻我的秘密武器。
「不过你来的正好,我正有几个穴位找不准呢,那便试试?」
我铺开来一排排的银针,抽出一根吹了一下,幸灾乐祸地对他眨眨眼睛。
「公子请脱衣吧。」
「好!」他接到命令,条件反射似的半脱了衣服背对着我坐好,
「呵?来真的呀!彩霞上次可是被吓哭了哦。」
「属下是七尺男儿怎会如小女子般胆小!」他大言不惭。
「哎呦,还挺有骨气,待会看你还嘴不嘴硬。」
我拿了一根针便想找穴位扎下去,看到阿五脖子里有根绳,似戴着玉佩或平安福一类的东西,背上竟有许多的伤疤,便不由自主地用另一只手抚了上去。
「阿五长得倒是精壮,只是身上怎会有这许多的伤疤?」
谁知阿五迅速穿回半脱的衣衫,说了声「属下该死」,落荒似的逃了出去。
「唉唉唉,我这还没开始扎呢,怎么就吓跑了,你不是说自己是七尺男儿不怕的吗?」
外面的人听到我的喊声也哄堂大笑起来……捉弄阿五,总是让我莫名地有好心情……
自那日起,阿五似乎和我闹起了脾气——
我给他送吃的,他说「属下不饿」。
我要求上房看星星,他说「太高了,属下不能置公主于危险之地。」
我说:「阿五小气,你怕扎针这事我又不会说与别人听,不生气了好不好?」
他只背过身去低头不语……
我看他不理我,便小声怒嗔:「阿五,本宫命令你带我上去!」
「是,属下遵命!」
他只得乖乖地飞身带我上去。
我得意洋洋地看他无可奈何的样子,直看到他涨红了脸无奈地闭上眼……
一时得意不小心踩滑了,我一下子从房顶上跌了下去,阿五睁开眼便飞身接住我,不及落地转了两圈又重新飞上屋顶,我则紧紧地抱着他不肯松手,他便垂头唤我。
「公主,没事了。」
我仍是抱着他呆呆地看,突然我和他同时松了手,各自背过身去,我觉得脸有些发烫,心口砰砰地跳,不敢转身看他,最后是他开了口,
「夜深了,属下送公主下去。」
「好……」
他便如平常一般搂了我的肩飞身落下,刚把我放在院子里,我就飞快地跑回屋,跳上床,拉被子蒙了头。
心想这下完了,我怕不是喜欢上阿五了吧,竟有想亲他冲动……
我顶着被子开始胡思乱想……
如果我可以像太子找暖床丫头一般,命令他「阿五,本宫命你为我暖床!」,他应该也会说「好」,「是」,「属下遵命」吧?
想到这里我摸着自己发烫的脸,羞得差点咬舌自尽.....
六
京中突然爆发时疫,一时间封门闭户人人自危,各个医馆里也被安排了有疫症的百姓隔离,刘氏医馆也不例外。
此次瘟疫骇人,感染了便会高烧不退,呕吐不止,浑身发抖,两三天便没了。
京郊专门设了点,由官兵统一焚烧死去的尸体,这两天从医馆抬出去的也有数十人之多。
胡叔和刘神医皆劝我不要再出入医馆,这怎么可能呢?
「城中百姓水深火热,贵为公主,受百姓供养,岂能坐视不理,更何况医者父母心,你看医馆里可有弟子是临阵脱逃的?师父年势已高,还不辞劳苦,我年轻力壮,更义不容辞!」我义正言辞地反驳!
胡叔深知劝诫无用,便特意命令阿五跟紧点我,务必保证我的安全。
医馆里弟子都着蒙着浸过药的纱绢以隔病气,我也给了阿五一套行头,让他穿戴好一起帮忙,外人看只当是个学徒,阿五步步跟着我,我开方,他便递笔磨墨,我抓药他便铺纸封包,我施针,他便递针擦汗……
我还给他开玩笑说:
「阿五真是能干,比正经的学徒手脚还要麻利,以后考虑跟我在医馆做学徒怎么样?」
他说「公主若不嫌弃,属下做什么都行」
「嘘,在这称我郭大夫,不要属下属下的让有心人听见」
「是,郭大夫」……
现在棘手的是,不论太医署下发的还是刘氏医馆所存时疫方子皆不效验,师父和我皆忧心忡忡。
朝廷也颁了告示,如有人及时提供有效的治疫方子,赏黄金千两。
太医署在研究新的药方,暂无进展。
我每日在医馆与刘神医他们查阅典籍,讨论药方,回到王府也是翻箱倒柜,忙的焦头烂额……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师父师兄和我在参考了各种典籍偏方辩证讨论以后拟出一个药方。
可是里面含有一种毒草药,多了可致死,少了又起不到药效,因此需要找人试药以定剂量。
药已熬好,师父决定以身试药,我和众弟子皆不准,都说要代劳。
大师兄道:「让我来吧,师父年事已高,这种事身为弟子本就义不容辞!」
二师兄道:「大师兄你上有老母下有妻儿,怎能冒此风险,还是我来!」
三师兄又道:「二师兄你乃家中独子,虽无妻儿,高堂仍在,我兄弟众多,还是让我来吧!」
总之众弟子都抢着说「让我来,让我来……」
他们一时抢的起劲,我突然看见阿五一声不吭地喝了那碗药,便惊呼「阿五——」
众人立马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拿着空碗的阿五。
只见他抹了一下嘴角平静地说「在下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姐妹,在世无牵无挂,试药再合适不过了。」
众人皆有些潸然……
「阿五小兄弟高义,刘某在此谢过!」
师父带着众弟子齐齐向阿五作揖,我却心疼地直掉泪。
「快扶阿五小兄弟去内室躺下,待会身上有什么反应一定及时明说」师父吩咐到。
众人这才散去各忙各的,我便扶了阿五进到内诊室的床上,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下来……
他却只微微一笑,抬手为我拭泪,
「公主莫哭,阿五怎承受的起?」
我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我好害怕,一想到他有可能死掉,我竟心痛的无以复加,我觉得阿五在我心里的位置已经不同往日,他不仅仅是我的暗卫,我好像……心悦他……
我情不自禁地开口「阿五以后再不可这般鲁莽,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呢」,我不知道为何会这样说,就觉得必须得说点什么让他知道我很在乎他。
他听了,也动情地着说,
「多谢公主垂怜,属下就是即刻死了,也值了!」,
「呸呸,什么死不死的,晦气!」
我话音没落,就看阿五忍不住颤抖,似乎很难受……
我忙喊到「师父快来!」
「阿五小兄弟,感觉如何?」
「胸口闷,这儿这儿和这儿都疼,浑身发冷」
他迅速比划着……
「快躺下,是否觉得呼吸不畅,头发晕?」
「倒不觉的」,
师父边给他搭脉边调整药方
「看来剂量还是大了些,这两样需减半,再熬一副」
并立刻叫大师兄进来接了方子去重新熬过。
我则扶阿五躺下,不时地用帕子给他擦汗,紧张地问道:
「师父怎么样?」
「公主放心,得亏阿五小兄弟是习武之人身体强壮,一个时辰若无其他反应,我再开些化解的药喂他喝下,不日再补一补,应该无碍」
师父说完出去了
「那就好!」
我破涕为笑,捂着胸口「吓死我了!」
「公主是在为属下担心吗?」
「那是自然!」
岂止是担心,简直担心死了,我看他神情倦怠便轻问:
「阿五要睡一会吗?」
「嗯,属下是觉得有些困了」
我便帮他掖了掖被角,在上面拍了拍便说
「睡吧」
看我转身要走,他慌忙伸手捉住了我的衣袖,眼神尽显虚弱之态……
我愣了一下,忽而笑道,
「我不走,就在这儿,陪着阿五」
他才松了手,无力地点点头,慢慢闭上眼。
看着他并不安稳的睡颜,我和阿五的种种便在脑海里浮现,再加上他刚刚拉我衣袖时满眼的依恋,都让我心里热气腾腾的,阿五应该也心悦我吧?我这么想着,竟不自觉的笑出声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欢呼声
「成了,成了,止住吐了,陈大娘和李大哥这两组,喝药一个时辰内便都不吐了」,
我开心地跳起来,我晃着阿五,
「阿五,你可听到了,有成效了」,
不多时师父便托着药方进来,跪地而拜:
「公主,此药方果然成了,还求公主赶紧挟此药方进宫承于陛下,以救苍生!」
「好,我即刻进宫,为大家领来黄金千两,到时候每个人都有份,特别是我的阿五,要重赏!」
我的阿五太棒了!我一定要好好赏他的!
我立刻要走,阿五随机坐了起来,「公主等我!」
「你余毒未清,在这歇着吧,只是进趟宫,我不会有事的,」
「属下无事了」,
他跳下床,便跟上了,神情有些不自然,我只轻笑着看他。
「阿五小兄弟慢着」
师父刚刚出去又进来端了一碗药给阿五,他也不放心我一个人去。
「喝了再走」,
阿五接过药,一饮而尽。
那么最后到底是在一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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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横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