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90年代的日本横滨街头,有这么一个女人,她每天涂着歌舞伎式的白色妆容,身穿纯白的礼服,像一个贵族小姐一样站在横滨的街角,当街拉客。
然而,似乎没有一个人愿意多看她一眼,更不想上前搭讪,因为此时的她已经是一个70多岁的老妇人,没有哪个男人会想在这样一个体态佝偻的老女人身上,宣泄无处安放的欲望。
妇人叫西冈雪子,但人们都称呼她为玛丽,她已经做了大约60年的娼妓。
在这几十年间,她进了二十二次警局,没有人理解她的做法,过往的路人都将她视为另类,不过人们都不知道,曾经的玛丽,也是一个优雅的绝代美女,是横滨的靓丽风景线,被那个年代的横滨人称之为“横滨的玛丽桑”。
而当我们走进玛丽的世界,你将会看到一个二战后的日本女人的浪漫和悲情。
悲剧的开场1921年,西冈雪子出生在日本一个富人家庭。和很多故事里的大小姐一样,她从小就得到了父母的悉心呵护,学过琴棋书画,还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俨然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富家千金。
只可惜,她生在了20世纪的日本,生在了一台疯狂的战争机器的体内,这注定让她做不成真正的千金小姐。
二战结束后,日本帝国主义在别国犯下的滔天罪行,最后终于还给了他们自己,还给了他们的人民。
一夜之间,国内的大量工厂宣布破产,失业浪潮席卷整个日本,无数个家庭支离破碎,每一座城市都写尽了萧条,男人们抬不起头,女人也只能外出谋生。而我们的主人公西冈雪子,就是这其中的一员。
二战期间,西冈雪子的父亲战死,母亲又相继离世,从那以后,家中就只剩下了她和一个弟弟。
在日本,女人的地位是十分低下的,父母逝世后,西冈雪子的弟弟理所当然地继承了全部财产,随后又将西冈雪子扫地出门,就这样,西冈雪子走上了横滨的街头,像其他的流浪者那样迷茫又惶恐。这一年,她24岁。
那个时候的日本,想找一份工作并不容易,男人们或许还能通过出卖体力,来维持基本的生活,但女人们又该如何谋生呢,更何况是对一个没有社会经验的年轻女子而言。
这一天,在街头游荡的西冈雪子看到了一则官方的招聘广告:“涉外俱乐部,招聘18到25岁的女性,包吃包住,工资待遇高”对于西冈雪子来说,这样一份“优越”的工作,就是上天给她的一个机会,她必须去试一试。
除了西冈雪子之外,还有很多像她一样的年轻女子都报了名,在招聘广告发布的第一周,就有几千个人参加了面试,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共有6万个女性竞争着这份工作。
可她们并不知道,这个俱乐部招的并不是什么“新女性”,而是慰安妇。实际上,俱乐部的原名叫做“RAA特殊慰安措施协会”,也就是让这些年轻的平民女子,给美国大兵提供“特殊服务”,以此稳定日本政局,恢复经济,和保护更多的日本女性。
那个时候,西冈雪子的容貌俊俏,又擅长音乐和舞蹈,而且还会说英语,所以她很顺利地就通过了面试。
就这样,西冈雪子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成了一台美国大兵的发泄工具,等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却早已坠入深渊。从那以后,西冈雪子每天都得穿上妖艳的衣服,迎接着源源不断的美国大兵。
这些驻扎在日本的美国兵,有一大半都是受过二战摧残的士兵,他们足够疯狂,却又无处宣泄,所以只能将心中的狂怒释放到这些廉价的女性身上。
一开始,俱乐部中的女人还会反抗,但到后来,她们身体和精神都已经麻木,不会哭,也不会闹,就像是那些关在囚笼中的牲畜,任凭压在她们身上的男人如何处置。
不过,由于美国大兵过于粗暴,且不会做安全措施,很快,这些日本女人就染上了疾病,随后疾病又传染到了整个军营中,直到这时,美军才下令关停了所有俱乐部。
可当人们回头一看,才发现俱乐部中的这些女人,不是疯掉了,就是自杀了,剩下的那些,又回到了从前的状态,流浪街头。
虽然X交易是一个暴利的灰色产业,但这些钱并没有流到“新女性”的手上,而是装进了政府和协会的口袋,后来,日本又出现了严重的通货膨胀。为了活下去,这些女人只能站上街头,招揽客人。
悲情里的浪漫在这些苟活于世的“新女性”中,西冈雪子是最惹眼的一位。她有一个姣好的轮廓,穿着复古白纱裙和高跟鞋,戴着洁白的长手套,举着一把白色太阳伞,举止优雅,彬彬有礼,看起来就像是一位优雅的贵族小姐。
文雅的容貌,加上出众的才艺和一口流利的外语,让西冈雪子在一众女郎中脱颖而出,被大家称作“皇后陛下”、“玛丽小姐”,后来,人们就一直叫她“横滨玛丽”。
玛丽成了当红“女郎”,不用在为生计发愁,但她的表情却总是很平淡,她不会刻意露出微笑,不会搔首弄姿去讨好客人,而是如同一个无情的工具一般,每天用同样的方式,服务着不同的男人。
对于玛丽来说,她的心似乎已经死在了那家俱乐部里,现在的她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然而,随着一个人的突然闯入,却打乱了玛丽的心扉。
对方是一个美国军官,是无数客人中的一个,不过在玛丽看来,他和别的客人都不一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男人并没有对玛丽下达任何指示,只是坐在沙发上,和玛丽聊一些和这次交易不相关的话题,就像是跟一个许久未见的老友聊天一般。
这还是玛丽头一次感受到被客人尊重,被别人关心,那一晚过后,玛丽就将这个男人记在了心间。
后来,两人渐渐熟络了起来,他们暗生情愫,就此开启了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
美国军官带着玛丽走过了很多地方,他们一起穿过城市的大街小巷,聊着他们的过去和未来,就像一对热恋中的普通情侣一样,温馨又热闹。
那天,他将一枚翡翠戒指带在了玛丽手上,他说,这是他给未来妻子准备的!玛丽看着手中的这枚戒指,笑了很久。
那个时候的玛丽,仿佛又成为了那个被人呵护的小公主,她总以为两人会一直快乐、幸福地生活下去,可这终究只是一个美梦罢了。
1954年,美国军官接到军方的指令,要求他在近期回国。在军令面前,爱情总显得那么的一文不值,没过多久,美国军官就登上了回国的轮船,在临时之前,他给了心上人一个深情的吻,并答应玛丽一定会回来娶她为妻。
眼看着轮船渐行渐远,玛丽只能站在岸边轻声歌唱,为自己的爱人送行,直到轮船消失在了无边的天际,那一年,玛丽33岁。
结果呢?结果,这艘轮船开了40多年都没有返航,只留下玛丽一人在横滨的街头苦苦等待。
晚年之苦美国军官走后,玛丽又只能重操旧业,像以往那样平淡地接待每一个客人,将自己的真心掩藏在白色的妆容下,可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受到男人们的青睐。
但时间是残酷的,随着年龄的增长,玛丽的美貌一点点褪去,身边的客人一个个远离。
转眼来到80年代,玛丽已经六十岁了,尽管她每天都抹着浓浓的妆容,穿着优雅的装束,但依然掩盖不住脸上的皱纹,和衰老的肌肤。
1980年,所有美军都离开了日本,她所居住的红灯区,也被一场大火给烧成了灰烬,就这样,玛丽又开始在横滨街头独自流浪。
那个时候,她依然会在街头揽客,每天把裸露的皮肤涂得煞白,眼睛周围画上浓浓的眼影,嘴唇鲜红,看起来十分浮夸。有人说,这样的妆容像是一个面具,能将她隐藏了起来,但或许,她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从前一样,好让那个久久未出现的人能一眼认出她。
人们开始嫌弃玛丽,说她是个怪人,是个疯子,理发店甚至都不想给她打理头发,生怕吓走其他的客人。
但是,有些人却诚心待她,比如咖啡馆的店员,客人不想用玛丽用过的杯子,店员就给玛丽买了一个专用杯;还有大厦的老板,玛丽每天都会在这间大厦的大堂休息,但从来没有人驱赶她;美容院的老板曾邀请玛丽喝茶,但却被她拒绝了,因为玛丽害怕有人将老板也视作J女。
此外,还有一个小伙子资助了玛丽,他叫元次郎,是一个同性恋者。元次郎的母亲是一个妓女,在母亲生前,他伤害和羞辱过她,为此,元次郎想将对母亲的内疚寄托到玛丽身上,可惜的是,元次郎也即将因癌症死去。
玛丽给这些善待她的人写了明信片,用的还是西冈雪子的名字,还曾给大厦的老板寄过一份小礼物,虽然只是一块毛巾,但流露的都是真心。
她的字很清秀,很工整,在给“家人”写的信中,她说自己来到了大城市,却什么都没有做成,让家人失望了,但她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会出人头地,然后衣锦还乡。此外,她还想做一个被人喜欢的好老太太。
人人待她冷漠,但玛丽却始终没有放下她的清高。一直到1995年冬天,玛丽似乎想开了,她知道那个人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于是她独自一人从横滨回到了家乡。
后来,玛丽住进了一家敬老院,在宁静的时光中度过了最后的人生,终年八十四岁。在玛丽逝世后,一部以玛丽为主角的纪录片《横滨玛丽》随之出现在了公众视野中,它的上映,让人们看清了日本战后的窘态和耻辱。
实际上,像玛丽这样的日本女人还有很多,只是她们都被历史给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