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时间以来,我头一次打开电视机,在调换了几个频道以后,开始收看一档电视连续刷。画面中的演员曾在一部悲情片中出演女主人公。看着看着,我在剧情中受到了某种冲击。因为在剧中,她扮演的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的妈妈。她的美丽容颜依旧,但在剧中,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女主人公,而是“主人公看似年轻、美丽的妈妈而已”。只要稍微留意观察一下日常的文化界,或“恋爱市场”,我们便不难发现这样一个事实:年龄超过一定的界限以后,我们很快就会退出主流圈。因为这个原因,过去我对于年龄增长一事,似乎怀有某种悲哀。事实上,世间所有流行的东西,都是自下而上的。在年轻人的各种实验性的尝试中,那些反响热烈的事物將成为流行,并在同龄人中间盛行一阵以后,开始传播到年纪稍大一点的群体中去。无论古今中外,所谓流行的产生过程,不过如此了。
最早开始主导人们的认识发生变化的人,正是这样一群年轻人,而迫使社会运转的实际力量,也正来自他们。上了年纪的人,只是依靠他们的优势,抢先占据某一系统,然后便不再有所作为了。一位在成功之路上顺风顺水地走到今天的大企业领导曾对我如此说道:“年轻人经常会说以后想成为一个像我这样的人,但他们并不羡慕我。因为他们自己也知道,尽管他们尚末拥有什么,但他们才是世界的主人公。”他说,虽然他现在可以衣食无忧地享受每一天,但其实不过是那即将退场的配角。一想到这一点,他便悲从中来。可是,一个人有必要成为主角吗?
数十年前专门出演各类影片中的男女主人公的那些演员,在他们当中,恐怕没几个人至今还在工作。但我在上小学期间经常出演配角的那些演员,其中有不少至今还活跃在影视舞台上。站在狭窄金字塔顶端的主要演员,既是人们羡慕崇拜的对象,同时也是嫉妒和攻击的对象。由于他们不过是幻想的对象,因此一旦幻想破灭,他们便只好灰溜溜地被人拉下合。但配角却不然。由于配角给人以亲近之感,人们总想看到他们,即使他们身上存在某些缺点和不足,大众也会一笑而过,所以和那些从一开始就出演主人公的演员相比,他们往往可以更长久地从事自己喜爱的事业。曾一度出演过主角的人有两条选择道路。他们要么在金字塔顶端勉为其难地坚持,但在使尽浑身解数以后,最终会从上面坠落到金字塔底层;要么在恰当的时机急流勇退,选择一个比金字塔项低几个级别的高度,在那里占据一个游刀有余的位置。这些主动退下来的人,将有机会在比塔尖低几个级别的位置上,去俯视以往在塔顶根本看不到的风景。
我们都曾经扮演过主角。不过现在,似乎是时候该主动退下几级合阶,去享受作为一个配角所应享受的人生了。明明到了该退场的时候,却依旧放不下对主角的迷恋,甚至踩着后来者的手,想把他们从上面弄下去,这些人的形象实在是过于丑陋了。我在人生横断面上主动群掉主角后的今天,才真正体会到成为自己人生的主人公的快乐。在年轻时代,我曾一度被他人的期待和注视的目光、无知和不足的判断力鄉架,像一个傀儡戏中的主人公一样艰难度日。不过现在,我己经完全从那里解放出来,并按照我自己的剧本去生活—一这才是我应该扮演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