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定要把我嫁给多疑善变的丞相北泯做妻。
吓得我扭头去梨园,买了个俊俏面首,坏自己名声。
我那面首相貌极好,性子极温柔,就是有些忙。
还要经常入宫,给娘娘们唱曲儿。
我只得用银链将他捆在芙蓉帐里。
用脚尖勾起他的下巴:
“我是你的妻主,只许唱曲儿给我听!”
“不许教别人把你瞧了去!”
直到宫宴,爹爹带着我见他。
看他坐在百官之首。
皇帝之下,群臣都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
高呼丞相千岁。
我颤巍巍地跟着作揖。
他琉璃似的温柔眸子,朝我看过来。
喜怒难辨:“本相不是你的面首么?”
“妻主不必拘礼。”
1
我去闺友经营的梨园挑面首。
她忙着和老相好私会。
随手指了指园里的俊俏小生。
“看上哪个直接带走,老娘便宜卖你。”
“我这有个叫北吟的,最是俊俏,你要喜欢就给你了。”
她简单交代几句,就乘轿走了。
我很快相中青石台阶下,边哼曲儿边抚琴的美男子。
一眼瞧去,国色无双。
烟青色的衣袍随着夏风微晃,容颜似画,墨发及腰。
冷白色的肌肤甚至有些微透光,含混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圣。
一时竟让人不敢亵渎。
嘶~
真是赏心悦目。
也难怪在她这梨园听曲看戏,贵的令人咋舌了。
我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大着胆子开口:
“公子可是姓北?”
琴声一顿,我对上那双温润醉人的眸子。
“姑娘找我?”
北姓罕见,姓北的俊俏男子更少。
我弯了弯唇,走到他身边。
“就是找你。”
他慵懒地靠着台阶。
手指拨弄琴弦,琴声和着戏词,唱的断断续续。
嗯,虽然唱功不怎么扎实,但我又不是专门找戏子的。
好看便够了。
“姑娘找北某作甚?”
曲罢,他闲闲地开口。
我开门见山:“我要买你。”
他愣住,“买我?”
半晌后,杏色的薄唇边噙着抹清浅的笑意。
“姑娘大概是买不起的,请回罢。”
2
笑话,我爹以前怎么说,也是个名震一方的百夫长。
我也悄悄攒了许多私房钱。
虽说到了京城,就有些不够看了。
但谁让梨园园主,是我老乡兼挚友。
买下他还是够的。
他起身要走。
我忙拉住他的衣角,“北公子,我钱够的。”
我有些紧张,但还能克制:
“你能做我的面首么?几个月就好。”
“你放心,我没有什么渗人的癖好,我、我也不会亏待你的,虽然买了你,但每月还是会给你钱。”
清秋说他家里早没了爹娘,还有几个弟弟妹妹要养。
长兄如父,很是辛苦。
我这赶着送钱来,也算是义举了。
他默了半晌没动。
我猜他可能嫌我给的少了。
毕竟每天在这销金窟唱曲卖笑,应该赚得很多。
我想了想,忍痛给他加到了每月八十两银子。
稍稍提起音量,掩饰自己的紧张:
“咳,差不多可以了啊。”
这已经高出市价许多了。
也是我能出得起的最高价钱了。
只见他唇边的笑意,不知不觉中好似凉薄了几分。
“姑娘知道我是谁么,就想买我回去做面首?”
他的眉眼依旧笑盈盈的,我却被这笑意压得有些不自在。
小声在喉咙里咕哝:
“北吟嘛,我知道的。”
不知道他听清没。
大概是听清了吧,因为他的嗓音彻底冷下来。
“既知道北某身份,还敢买我,姑娘倒是头一个。”
?
虽说姑娘家买戏子传出去不太好听。
但也不至于不敢买他吧。
再说,我是买主哎。
好歹是梨园的客人。
他这什么态度!
他们园主都说了,相中了就直接带走。
我拉起他的手,凶巴巴地:
“反正我看上你了。”
“你现在是我的了。”
他的指尖带着些许沁人的凉意。
两指相触,惹得我手心酥酥麻麻的。
看在他面若潘安的份上,又缓了缓语气:
“你随我回去待上两三月,届时我若怀上了,便许你自由身,如何?”
他挑眉,有一丝讶然。
我接着补充:
“当然,你要是还想回做回老本行,也依你。”
“如果不是我爹非逼我嫁给那个老丞相,我也不会出此下策。说起来,你们倒是同姓,连名字都有些相近。”
但那个老丞相一定丑死了,没北吟这般好看。
不然都快而立之年的人,怎会连个老婆都讨不着。
还要来祸害我这个,快小他一轮的女娃娃。
他始终纹丝不动。
就在我都打算放弃他,退而求其次,准备找其他人。
北吟似笑非笑地点头:“好啊。”
“那就劳烦姑娘,将北某赎出去。”
我狠狠松了口气。
绝色美男终于是我的了!
3
我将北吟安置在故友的两进小院。
取了一些银票塞给他。
“这小院我没怎么住过,你看缺些什么,自己添置。”
他没接,弯唇而笑:
“劳烦帮北某置些笔墨纸砚即可。”
我明白,像他们这种比较贵的小生。
一般都是讲究风雅的,而且自视甚高。
随随便便的塞钱,会显得很俗,而且拉低身价。
我转手将银票,压在花瓶下。
顺便投其所好:“我这里还收藏了副文坛墨宝,你要不要观摩?”
“哦?”
他果然来了兴趣。
我有些得意,将他引进暖阁。
墙上挂着副没有落名的《楼兰序》,但我老爹稀罕的不行。
以前天天挂在家里观摩。
说是哪位文坛大家,少有的流世名作。
北吟轻笑出声:“你爹爹真这么说的?”
我以为他不信,着急:
“当然,爹爹还提过这个大家的来历,只是我一时忘了。”
他当时还想用这幅字,哄我去给那个老丞相做妻子。
我反手给抢了,然后溜出门。
北吟笑着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柔情。
“你爹爹很有眼光。”
4
不得不说,他笑起来真的能勾魂。
琉璃似的眼眸子里,盛满了碎光,温柔极了。
我看晃了眼,差点被桌角绊住。
他很自然地扶了我一下。
温凉的手掌握住我的腰,我吓得一激灵,想躲。
等等。
这可是我的男宠哎。
他肯定在借这个机会在献宠,拉近我们的关系。
我躲什么躲!
我绷直了身子,由着他揽住我的腰。
正要夸奖,“咳,你还挺……”上道。
北吟却真就只是将我扶起来,而已。
他的手很快松开。
嗯?
就没了?
我愣住。
他哑声调侃:“林小姐第一次养面首?”
我老脸一红,期期艾艾:
“妻、妻主的事,你少打听。”
“妻主?”
他拎出这两字咀嚼,笑得乐不可支。
我理直气壮:“难道不是吗?”
“你以后可得乖乖听我话,还有,记得改口。”
林小姐来,林小姐去的,多生疏。
他看了眼天色,悠闲地伸了个懒腰。
“好的,妻主。”
“只是北某下午还要进宫唱曲儿,怕是不能久留了。”
嗯?
谢清秋这梨园,都已经和皇室搭上关系了么?
也没听说啊。
我狐疑地盯着他看,有些不满:“可你已经是我的了。”
他用修长玉白的食指,抵在我唇上。
“我自然是你的,只是不去,怕是要得罪宫里引荐我的贵人。”
“此事还没个准信,妻主可要保密。”
行吧。
北吟的容姿嘛,虽是顶顶好的,可那唱功似乎还欠缺了些。
让他去宫里断了这个念想也好。
省得总不安分,想往外跑。
5
他是深夜才回来的。
“咦,你怎么没穿戏服?”
北吟微愣,笑道:“出宫就换了。”
我点点头,北吟还真是体贴。
怕我看到他给别人唱戏穿的行头会吃醋,早早的就将它们收起来了。
“唔,那个,你一会儿沐浴后,就来暖阁找我吧。”
说完,我逃也似的离开。
穿着薄薄的纱裙,脂粉轻敷,在暖阁左等右等。
始终不见来人。
我只得亲自去寻。
北吟竟是在自己房里,写东西写得兴致勃勃。
我气呼呼地啐了一口:“呆子。”
他抬了下头,耐心道:“快写完了。”
可我等得睡了过去,都不见他写完。
等第二日一早醒来。
人影早没了。
被窝里也是凉的。
我心下一惊。
他不会是骗钱跑路了吧?
我半数私房钱都给他了,要是他跑了,我可再养不起第二个男宠了。
担惊受怕一整天。
他还是没回来。
我跑去梨园和谢清秋探口风。
谢清秋冷笑道:“那可说不准。”
她说我昨日前脚刚把人带走。
北吟后脚就递来一封书信。
说是家中幼妹身患重病,要耽搁两三月才能回来。
谢清秋气得咬牙:“他还自以为在你这捞了油水我不知道,还找借口防我一手!”
“倒是他什么时候真攀上了宫里的贵人,能给娘娘们唱戏,我倒是不清楚的。”
“真真是个白眼狼,也不提携下园里的兄弟姊妹。”
竟真是贪财的,面儿上看着也不大像呢。
想来是家里弟弟妹妹太多,不得已吧。
我心里愈发不安。
直到黄昏,才在街边看到他的身影。
我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
撇了撇嘴,漫不经心地说:
“你还晓得回来。”
出去一整天了,招呼也不打一声。
他笑了笑,慵懒地靠在门廊上。
“妻主,还不是生计所迫。”
这是嫌我给的少了?
我何时短过他的吃穿了?
分明是他野心太大!
关于我养的面首,比我还要忙这件事。
我一直耿耿于怀。
在他连着半月一直去宫里后,我彻底忍不住了。
“到底是哪宫的娘娘,这么爱听你唱曲儿?”
“我看她是馋你身子罢!”
北吟笑意收敛几分:“妻主慎言。”
他抿唇不笑的时候,周身凭空多了几分威压。
隐隐有官威之势。
真真是反了天。
我这个不听话的男宠,还冲我摆起谱了。
我当即用银链,将他捆在我的芙蓉帐里。
用脚尖勾起他的下巴:
“我是你的妻主,只许唱曲儿给我听!”
“不许教别人把你瞧了去!”
“听到没?”
北吟被绑着双手。
震惊中带着一丝兴味。
“妻主想对我作甚?”
我“哼”了一声,“自然是和你生……”
他忽然低下头,轻轻含住我的脚趾。
“你你你!”
酥麻软糯的触感,吓得我瞬间花容失色。
他他他竟然舔了我的……!
还是湿吻!
我连忙收回勾他下巴的脚。
现在的戏子,都玩儿的这么花?
北吟哂笑:“妻主这就怕了?”
才没有!
我鼓足勇气,重新跨坐在他精瘦的腰上。
“要不,我、我们继续……”
这厮说什么都不再动了。
懒洋洋地眯着眼睛休憩。
像极了我府上养的那只,优雅傲慢的波斯猫。
一个死出!
我拽着他的腰带,外强中干:
“我不管,反正你以后必须陪我。”
“你可是收了我银子的。”
光看了半个月,愣是一口没吃着。
好亏。
我刚刚怎么就退缩了呢!
而且我爹那边,是不见外孙誓不落泪的。
他扬言:“人家丞相大度,不会在意你养了面首!”
我:……
北吟好脾气地摸着我的脑袋。
“明后日休沐,我留在家里陪妻主可好?”
切,唱戏就唱戏,整得和我爹下朝似的。
谁稀罕。
“那明日陪我抓鱼吧。”
在温泉里抓。
嘻嘻。
6
第二日,我牵了匹小白马出来。
准备带着他从长安街打马而过。
去京郊的温泉。
新得了这么个绝色男宠,我不得好好招摇过市。
也让那些个瞧不上我的京都贵女开开眼。
北吟随意扫了眼人来人往的长街,笑道:
“还是乘轿罢。”
“这么多人看着呢。”
就是人多才好,不然骑马作甚。
我问:“你是不是不会骑马?”
北吟迟疑了会儿:“会,只不过——”
我:“没事,不会我可以教你。”
北吟肯定比较矜持,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没骑过马。
其实像他这个阶层的,甚至不一定有资格买马。
所以不会很正常。
我善解人意地指导他怎么蹬上去。
北吟很上道地坐在我身后,双手圈住我,抓着缰绳。
学得倒是挺快。
我的心竟然有些不受控制的跳动。
他还在反复问:“你确定要这般招摇过市?”
“妻主的事,少打听。”
我心一横,带着他出了门。
“本小姐今日,必得教左相知难而退!”
只要今日一过,我都能想到。
要娶我的那老丞相,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表情。
指定堵着我爹破口大骂,嚷着退婚。
我不信他还能有这么大度。
不介意我养个这般绝色的男宠。
北吟身上淡雅的乌龙茶香,钻进我的鼻腔。
我扭过头,在他颈窝狠狠吸了两口。
还是年轻男人香!
北吟被我蹭得微微扬起下巴。
温柔地摩挲我的脑袋。
他低笑:“妻主,这可是你自己惹的事。”
什么事?
莫不是在关心我被退婚了,会不会遭到爹爹的责罚?
我心里一暖。
“你放心,本小姐不会有事的。”
我和左相的婚约,是我刚出生那天定的。
是为了救他才结下的婚缘。
听闻北泯自小体弱多病似林黛玉。
十岁那边得了风寒,连着三天高烧不退,最后出气多进气少。
有道士从他们门前路过,说找人冲冲喜,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众人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
可上哪儿找喜事去?
北泯眼瞅着就快不行了。
发丧也就那一时半刻的事。
谁也不愿意来触这个霉头。
当时北家还未发迹,和我们是街坊。
我娘怀胎十月,那天正是生我的日子。
我爹爹心善,为了救隔壁小子一命。
当即接了北家下的婚书。
我生下来若是个女儿,便算得上是给他冲喜了。
若是男儿,那北泯也就听天由命。
奇的是,我刚落地不到半刻钟。
北泯的烧就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