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其实不是很能干。但护送黛玉奔丧这件事,还只有贾琏,别人真干不了。
在护送黛玉回南方之前,贾府接到了林如海派人送来的信,说的是“身染重疾,写书特来接林黛玉回去”。说是病重,但是按照中国民间风俗,其实林如海已经死了,只不过在书信中不写明,免得黛玉太过悲伤。这风俗到今天也适用。
贾母是人精儿,当然明白其中隐含的意思。所以送黛玉回南,其实就是奔丧的意思。有的读者理解黛玉回去还跟林如海见面,甚至父女相聚了一段时间,然后林如海才死,那是太不通世务了。
既然是奔丧,那不免涉及到后事的处理。有的读者甚至臆想贾琏全权处理丧事,从中贪污,甚至贾府盖大观园的钱都是挪用了林家遗产。这也太见钱眼开了。
事实上林家虽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林如海也有“几门”堂族兄弟的。而且林如海做官多年,不见得房租水电、柴米油盐都自己经手吧?手下当然有一群代办人,管家、仆佣之类。他还有“几房姬妾”,在贾敏死后当然是她们代执中馈,管理着部分庶务。
所以贾琏带着黛玉来到扬州, 一个是死去夫人的内亲,一个是尚未成年的幼女,这样“空降”下来,他们的财政能力根本是有限的。最多说一句“姑丈一生显赫,死后也要风光大葬”之类,定一个原则,具体操作起来,还得是林家人自己去办。
不光是丧事。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就是黛玉以后的生活,也就是抚养权的归属。紫鹃曾说过:“终不成林家的女儿在你贾家一世不成?林家虽贫到没饭吃,也是世代书宦之家,断不肯将他家人的丢到亲戚家,落人耻笑。”
紫鹃这话是假的。可是连宝玉听了也觉得“有情有理”。也就是说,如果林家有亲戚,哪怕是远亲,在黛玉的抚养权问题上,也是林家有优先权——在那个宗法社会里。
林家远亲会争夺黛玉的抚养权吗?会。比如为了争取林如海的遗产,或者单纯就是看中了黛玉——那样美貌又知书达理的官家小姐,只要运作得好,绝对是一笔不菲的资产。养几年之后,就可以用黛玉去攀亲,像傅秋芳的哥哥“安心仗着妹妹要与豪门贵族结姻”一样。
外祖母、舅父,从今天的眼光来看,血缘很近,可是在古代却争不过林家宗亲。而贾母的着眼点,不在于林家财产,却重视黛玉的抚养权,也就是“定要贾琏送他去,仍叫带回来”。
送黛玉奔丧,随便叫几个男女仆妇就可以。但“仍叫带回来”,也就是在不占理的情况下、强行夺回黛玉抚养权,这就非得贾琏不可了——宝玉、环、兰太小,贾赦不靠谱,贾珍、贾蓉不靠谱且血缘太远,总不能叫贾政跑这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