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2月17日6时55分，15分钟的炮火准备之后，在广西龙州方向执行对越自卫还击、保卫边疆作战任务的42军，向越军发起了进攻。就在军主力124师和126师从布局出击，克服重重困难向越南高平省会高平市，实施大纵深战役穿插的时候，从水口出击，正面进攻复和地区的125师，仗打得却很不顺利。

原计划用一天时间歼灭复和地区越军，尔后向广渊发展进攻。结果进展非常迟缓，没有能够拿下复和县城，没有攻占平江渡口预定架桥区的制高点，373团在谷芳遭到越军火力阻击，伤亡较大，甚至退回了国内的原进攻出发阵地。第二天，广州军区司令员许世友在南宁前指得知这一情况后大发雷霆，“谁叫他们退回来的！这些怕死鬼，杀他们的头！”“不准回来，回来的，再打出去，怕死的先死！”“不理他们，非叫他们打不可，打光拉倒，打不下来杀他的头”“孬种”、“怕死鬼”。同一天，125师继续进攻越军第一线阵地，但是进展不大。

许世友给125师下了死命令，“让师长带一个团，亲自打到复和去，不准回来。”2月19日5时5分，李庭阁师长率领375团攻占了复和县城，但是战斗仍然很艰难。375团指挥所遭敌炮击，又误判被越军四面包围，搞得整个部队上上下下都都相当紧张，造成了指挥上的忙乱和部队的混乱。更为严重的是向军区前指也报告了错误情况，使得军区前指感到该师伤亡很大，只得同意该师暂缓向广渊发展进攻，改为清剿水口、复和、东溪、魁南公路沿线地域残敌并维护交通安全。

鉴于125师未能按计划完成作战任务且伤亡较大，军区前指决定使用战役预备队54军162师投入战斗。2月19日1时，162师在宁明县妙利地区接军区前指电令，迅速向水口方向机动，接替125师攻打复和的任务，并要求当上午进到水口、罗回、陇因地区做好攻击准备，下午发起攻击，原配属125师的炮兵1师26团、209团火箭炮营、舟桥84团3营和43军坦克团3营转属162师指挥。接令后，师长李九龙决心乘汽车分两路从行进间加入战斗，速战速决，迅速歼灭复和地区之敌，打通复和至东溪公路。

具体部署是：485团配属师炮兵团(欠火箭炮营和85加农炮9连)，沿东连、班盖、班某、坂猪、空瓦，从翼侧向复和迁回攻击，歼灭复和以东及其以北地区之敌；484团配属43军坦克团3营的6辆坦克、师炮兵团火箭炮营由水口出境沿公路直插复和，首先歼灭复和以南及其以西地区之敌，掩护架桥，尔后向东溪攻击前进，打通复和至东溪公路；486团担任师预备队，配置在兴隆地区，并以2营进至谷芳地区担任右翼警戒；师炮兵群由炮兵1师26团编成，配置在板合、大弄、检疫站之间地域；师指位于311高地，师后指位于检疫站。

486团2营受领任务之后，立即组织行动，于19日18时在瞥敦孤山东南侧一个地势低洼处下车，按照4连、营指、6连、机枪连、炮兵连、5连的序列，沿水口至格灵的公路向谷芳开进，准备占领谷芳东侧的380高地并组织防御。20日凌晨3时许，营指挥所到达谷芳。这个时候，前卫连迷失了方向。副教导员谭国华在雨衣的遮蔽下打着手电仔细查看了地图，发现这里距离380高地并不远，出了村口有一条大一点的小路直通380高地，另外一条小一点的小路翻过一个小山包也可以到达380高地。

经过一番商议，为了不出差错，营指挥所决定走大一点的小路，由谭国华带着两名副连长走在最前面带路。谭国华等三人出了村口，才走了几十米，就发现有成堆的武器弹药和装备器材丢弃在小路两旁，估计足够装备半个连队。谭国华心里嘀咕，是哪个部队的啊，怎么会丢下这么多东西，真不应该。继续往前走，到了一片开阔地，那里的场景更令人惨不忍睹。

每一条低矮的土坎下面都有烈士遗体，可能有二、三十具。有的烈士头上、身上还扎着绷带，有的绷带已经脱落，和一些打开了还没有来得及用的急救包一起散落在地上。谭国华马上意识到如果大部队从这片开阔地通过，见此惨景，军心士气肯定会受到极大的影响。他当机立断，告诉6连姜勇先副连长，部队不能走这条路了，你带着部队退回去，走翻越小山包的小路前往380高地，自己到前面去把4连前卫排接回来。

20日凌晨5时许，2营沿着陡峭的山坡登上了380高地。营指发现这里的地形非常不利，山顶十分狭窄，没有可供几百人立足的开阔地，于是当即决定留4连一个排控制制高点，防止敌人进犯，其余部队撤到山下，重新进行部署。6时30分左右，全营都下到了380高地南侧的山沟里。4连在山沟西口占领有利地形，面对谷芳组织防御；5连在山沟东口一带占领阵地，面对东面进行防御；6连在山沟里隐蔽；营指挥所、炮兵连、机枪连在山腰选择有利位置疏散隐蔽。

当天下午5时40分，486团指挥所电告2营，要求他们对部署进行调整，进至380高地东南侧的294高地占领阵地组织防御。营指于是作出如下部署调整：5连进至294高地一带占领有利地形，向北组织防御，为营的主要防御方向；4连和6连在337高地、334高地组织防御。要求各连进入新的阵地之后，抓紧时间构筑工事，随时准备抗击越军进攻。营指本来打算尽快把电报发出去，在天黑之前获得团指的同意，好及时组织转移。结果电台始终无法和团指联系，部队在焦急的等待中，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由于得不到团指的回复，随2营行动的副团长也迟迟不表态，部队不敢擅自行动，一直干等到晚上8时半才开始转移。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是漆黑一片。就在5连和4连前卫排通过东侧山垭口之后，突然响起机枪射击的声音，越军集中火力封锁山垭口，企图把2营压在山沟里。经过一番火力还击，越军的枪声慢慢变弱了。部队抓住时机，跑步冲出山垭口，陆续进至334高地、337高地和294高地。

由于是夜间行动，又遭到越军的火力袭击，部队的建制完全乱了。营指挥所没有上山，而是在山脚下的路边收拢部队，各个连队的干部、战士陆续归队，然后按照预定任务进入各自的阵地。天亮之后，教导员杨永超等人回到了营指挥所。副教导员谭国华看见他的手枪没有了，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血口子，正要开口询问时，杨永超对他说，老谭，我犯错误了。谭国华心里有些纳闷，昨晚转移阵地时遭敌火力袭击，部队有些散乱，现在已经基本收拢，能回来就是好事啊。

仔细一问才知道，杨永超一行30几人出了山垭口后往右拐，由于地形不熟悉，他们沿着公路一直走到了水口对面的越方检查站，接着又通过水口大桥回到了国内，被125师的部队缴了械，指定他们围坐在一起，把他们控制了起来。后来486团指挥所派人和125师联系，才把他们放了回来。谭国华大吃一惊，对杨永超说，出国作战无论如何不能擅自回去啊，这是一条不可逾越的红线啊！

李九龙师长为杨永超的事情大为震怒，认为部队刚刚出境作战，就出现正营职政治主官脱离战场、擅自回国的重大问题，严重地败坏了作风，破坏了纪律，影响极其恶劣，必须从组织上作出严肃处理。师党委决定，撤销杨永超教导员职务，到3营8连当战士。21日下午5时许，8连指导员蓝海到营指挥所，接收了杨永超这名特殊的战士，安排在2排6班。在之后的战斗中，杨永超表现勇敢，而且主动协助班长、排长完成各项战斗任务，受到了8连指战员的一致好评。

关于杨永超擅自回国一事，当时的组织结论是惊慌失措、右倾怯战。而486团的部分参战老兵们则有不同看法，认为杨永超是在遭敌袭击、地形复杂、天色黑暗的情况下迷失了方向，是阴差阳错地回到了国内，而不是主观上消极畏战，临阵脱逃。他没有掌握住部队，擅自回到国内，确有不当之处，不作出组织处理不足以立军威，但是处理得过于严苛了。

作者为历史学硕士，大学讲师，专注中越战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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