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门高分短篇言情、权谋、复仇、古代小说——大婚

权场焦点 2025-02-15 10:20:51

被弹幕定义为恶毒女配后,我不再隐藏野心和欲望。

我抢了男主的功名,女主的机遇。

连追随女主的红衣少年我都抢了。

大婚之夜,少年让我这个病秧子郡主滚远点。

我厚着脸皮蹭过去叫夫君,狠狠欺负了一番。

情动之时,忽然有条弹幕说:

【我从大结局来的,女配你快跑吧,他以后可是……】

01

掀开盖头那一刻,弹幕尽是谩骂。

【我真的吐了,女配比他整整大五岁啊!缠着太后赐婚,逼人家娶她,老牛吃嫩草要不要脸!】

【可能女配天生没家教吧,什么都要抢。】

【大家再忍三年,她马上就死了!】

【为什么删我弹幕……】

红烛摇晃,映照着少年俊美如玉的面容。

他对弹幕一无所知,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前,眸色幽寒。

我掀开盖头凑了过去,嗲嗲地唤一声「夫君」。

少年红透了耳尖,对我的厌恶不加掩饰:

「别这样叫我,恶心死了!」

「裴云簌你还知不知羞!」

我淡笑不语,执起合卺酒请他共饮。

少年躲远了一些:

「不喝!你身上的药味难闻死了,滚远点!」

我顿了顿,将两杯酒一饮而尽,垂眸轻笑:

「因为我吃了很多药续命,我活不过三年了。」

「贪图你的美色,死前风流快活一回,不行吗?」

02

我是在一次濒死后,看到了所谓弹幕的东西。

那时父兄刚刚战死在北境,有谣言说他们通敌。

圣上要降罪于定北侯府。

我作为侯府嫡女,在午门外求见天子,为父兄喊冤。

连跪三日吐血昏倒,才知我染上了一种东海奇毒「焚骨」,命不久矣。

这时,我看到了弹幕。

【恶毒女配终于要死了,我们女主被她打压了十八年,终于能扬眉吐气了!】

原来我的庶妹裴柔絮是女主,而我被定义为了恶毒女配。

我天资聪慧,性格张扬,事事都要做到最好。

而裴柔絮天资平平,生性内向,诗书武艺无一精通。

我得到的宠爱和赏赐,在她眼里成了打压。

她被欺负了十八年,终于遇到三皇子这位知音。

二人联手陷害定北侯府,裴柔絮还在我茶中下毒,惩治了侯府这群「反派」。

看着弹幕里的狂欢,我瞬间释然了。

既然被定义为恶毒女配,那我不再隐藏野心和欲望了。

三皇子本该领兵大破北境阳乌人,立功受赏。

被我抢占先机,还替定北侯府洗刷了冤屈。

裴柔絮本该在太后寿宴上惊艳四座。

又被我抢占先机,成了太后眼前的红人,受封郡主。

我窥探弹幕一步步反击,以为能亲手杀了裴柔絮和三皇子报仇。

可是,主角生来就光环围绕,受老天眷顾。

三皇子诬陷定北侯府证据确凿,害死我父兄和玄甲军几万条人命。

圣上震怒,原本要封他一个亲王,如今改封为郡王。

仅此而已。

【我们男主是未来的天下共主,女配还想要他给一群蝼蚁们偿命,我笑死。】

我逼迫裴柔絮喝下焚骨,与她玉石俱焚。

没想到世间仅有的十二位东海医仙一齐现身虞都,以身试药为她解毒。

待她康复,最后一位医仙也咽了气,从此再无人可解焚骨。

【恶女大姐自食恶果,害人终害己,谁爽到我不说!】

……

裴柔絮解毒那日,我在醉仙楼喝了两壶新酿的枇杷酒。

入口是甜的。

细细品来,尽是苦涩。

半醉半醒间想跳下去一了百了。

一低头,撞见了楼下策马而来的傅昀祁。

长街春雨绵绵,灰蒙蒙的油伞里,独独他是一抹惹眼的红色。

金冠束发,墨染般的发丝在风中飞扬,意气风发的模样一瞬间惊艳到了眼底。

【啊啊啊,小狼狗终于来了!】

【八年前女主从人贩子手里救走小豆丁,八年后小豆丁长成了小狼狗,回来狠狠宠爱女主!】

【恶女大姐,这是什么眼神?不会盯上我们小狼狗了吧?】

我合拢掌心。

雨滴在掌心里短暂停留,又坠落。

于是我抓起一颗枇杷,像抛绣球那样,朝红衣少年的头顶砸去。

03

南州傅家世代从商,是大虞的名门望族。

如今举家迁入虞都,一是方便打理南北两边的产业。

二来有意攀附皇室,成为皇商。

我求来的这桩赐婚让傅家上下赞不绝口。

更何况傅昀祁是这一辈的佼佼者,前途不可估量。

哪怕他痴恋着女主,也必须点头答应。

......

大婚之夜相敬如冰,傅昀祁看都没多看我一眼。

我也不恼。

反正我贵为郡主,如今下嫁到傅家,傅家谁也不敢说什么。

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没去给长辈行礼。

反倒是傅昀祁的爹爹将我请了过去,送了一个尊樱花粉色西洋琉璃盏。

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喜欢吗?我若是有女儿,她一定喜欢这个。」

男人眼角有些皱纹,笑得很温柔,让我莫名想起了总是宠爱我的爹爹。

「你出身名门,品行端正,即使不是什么郡主,也算昀儿高攀了。」

「今后,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我喉咙滚了滚,抱住琉璃盏道谢离开了。

心里酸酸涩涩,不知怎么形容才好。

一抬眸,撞见了傅昀祁。

少年穿着一身群青色描金锦袍,马尾用红玉银冠端正地束着,亮眼的颜色衬得容貌格外俊美,让人一下子心情开阔起来。

傅昀祁却不怎么开心,张嘴质问我:

「你去我爹爹书房干什么?少拿郡主的身份欺负我爹!」

我顿了顿,娇笑道:

「夫君这是想我了,特地来寻我吗?」

「本少爷才没有!」

「那夫君明日要随我一同回门吗?」

「不要!没空!」

傅昀祁拒绝得很干脆。

到第三日,他果真早早收了拜帖去见友人,都没支会我。

丫鬟凝月吃完了我面前的糕点,问我还回不回。

我神色如常,吩咐她备车。

.......

父兄离世不久,我那痴情的娘亲也随他们去了,如今的定北侯府是兰姨娘与其子裴峥主事。

兰姨娘便是裴柔絮的生母。

嘴里恭恭敬敬,可不到半柱香,便将我独自回门这件丑事传遍京城。

我不想理会他们,走入祠堂为爹娘和哥哥们上一柱清香,告一声安好。

事毕正要离去时,凝月跑来告诉我,裴柔絮回来了。

消息传得慢了些,我一抬眼,恰好与裴柔絮打了个照面。

然后倏然一怔。

我那位俊俏的夫君,正跟在裴柔絮身旁。

04

【哈哈哈恶女大姐要气死了吧?我们小狼狗不想跟你回门,只想见女主哦。】

【谁尴尬我不说,坐看恶女大姐被狠狠打脸。】

【女主和小狼狗都已婚,还那么亲密,反正也奇奇怪怪的。】

【是不是剧透会被删除……】

傅昀祁目光闪躲,一时不肯看我。

裴柔絮笑得春风得意:

「姐姐不会吃醋吧?我与阿祁多年未见,实在想念他,今日才约他叙叙旧。」

「方才想起姐姐也是今日回门,意识到犯了大错,于是亲自带着阿祁来跟你赔罪。」

我垂眸不语,裴柔絮变本加厉起来:

「姐姐也莫怪阿祁。他毕竟是干干净净的小少年,可姐姐新婚之夜连落红都没有,这样的娘子如何能珍惜?」

「早听闻姐姐与玄甲军中的将士们交情甚好……女子还是应该守在闺阁之中,洁身自好一些呀!」

「说完了吗?」

许是吹久了冷风,我的声音极其沙哑,难听到傅昀祁皱眉。

下一秒,我扬手狠狠甩了裴柔絮两巴掌:

「这么喜欢用女子的清白来造谣,你又是什么干净东西?」

裴柔絮傻了,她的丫鬟冲出来大骂:「你怎么敢碰郡王妃!」

「如何不敢?

这是定北侯府,她口无遮拦污蔑宗族姐妹,我代父亲行使家法!

她是郡王妃,便可出言顶撞本郡主,让你一个奴才来狗叫吗?

我一个眼神,侍卫立刻将裴柔絮的贴身丫鬟按在地上,白晃晃的刀刃抵着脖子。

裴柔絮没料到我这么凶,吓得瑟瑟发抖,捂着右脸退到了奴才们身后。

她眼角含泪,默默望向了傅昀祁。

少年懵懵懂懂地走到前面,不知要替她撑腰,还是替她解释。

无论哪种,我都不想听。

「让开,多事。」

傅昀祁喉咙动了动,最终只是低下头,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我知道弹幕已经骂疯了,骂我嚣张跋扈,仗势欺人。

那就骂吧。

我若不狠,怎么配得上恶毒女配这四个字呢?

05

春寒料峭,加上我这身子被焚骨折磨得破破烂烂,回府便烧得不省人事。

我梦见了爹娘和哥哥。

我扑进娘亲怀里又哭又闹,埋怨她丢下我不管。

娘亲哄了我好久。

这时,爹爹催促我们快上马车。

我们一家人要出外远行。

「小妹,有人不让你走啊,回去吧。」

什么人?

为什么不让我上车?

别走啊,等等我!

我在噩梦中惊醒,动了动身体,才发现右手被傅昀祁牢牢攥着。

少年的手干净瘦长,手背有两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像是鞭子抽的,还未结痂。

见我醒了,傅昀祁飞速离开床边,让凝月给我喂药。

他身上似乎也有伤,起身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凝月低声告诉我。

我睡了两日,傅昀祁便在祠堂跪了两日,身上的伤是他娘亲手打的。

我一时没想明白。

喝完苦涩的药汁,傅昀祁才缓缓开口:

「是我不好。」

少年背对着我,手指不自觉握拳,嗓音多了几分稳重:

「阿娘责骂的句句在理,你我已是夫妻,我放任旁人给你难堪,我自己也失了颜面。」

「我不喜欢你,但我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受欺负。那日之事,绝不再犯。」

我总算明白了。

顿了顿,笑着朝傅昀祁伸手:

「夫君哄得我好开心~」

「想牵手,你靠近点嘛~」

「我身上还疼呢,没力气动~」

06

傅昀祁脸红得像火烧云,飞快转身握住了我的手,压低嗓音,仿佛耳语那般:

「下人们都在呢裴云簌你你.....你知不知羞!」

我边笑边咳嗽,好一会才顺过这口气,拉着傅昀祁的手轻轻摇晃。

「既已成婚,这些话有什么羞的?」

「不论夫君是受人逼迫还是出自真心,这道歉我接受了。」

傅昀祁倏然皱眉:

「自然是真心,我不愿做的事,谁也不能逼我。」

「看来我是夫君第一个例外,好特别啊~」

傅昀祁喉咙一滚,耳尖泛红不肯再看我了。

他害羞的样子甚是有趣,我多看了几眼,才讲起正事:

「傅家想借这门婚事攀上皇家,为皇商铺路,我自会全力相助。」

「而我所求,是请小少爷为玄甲军将士们找个好去处,莫成了刀板上的鱼肉。」

父兄战死后,活着回来的几百玄甲军归入三皇子麾下。

三皇子恨极了这群人,明里暗里耍手段,已有不少将士被害死。

他们都是阿爹一手栽培,出生入死的兄弟。

也是我在世上最后的牵挂。

我没能耐救他们,为他们谋一个好前程。

但我窥探弹幕得知,傅昀祁将来大有可为。

他肯定有办法。

想到这里,我继续说:

「傅家的商队肯定缺镖师,你身边也缺几个暗卫,总有他们的用武之地,安顿好他们,我才能放心的入土啊。

到那时,小少爷事业有成,身份显赫,大胆地向心上人提亲去——」

话未说完,傅昀祁拿起一枚枇杷堵住了我的嘴。

他声音像炸了毛似的,字字清晰:

「我没有心上人。我对柔絮姐姐是感激,对你,勉强算朋友吧,我还没有爱过哪个女子。」

「天下之毒都有解药,你也未必会死。」

「别成天把死字挂在嘴上,不吉利。」

枇杷酸中带甜,咬起来有很多汁水。

我忽然好奇那日砸中傅昀祁的枇杷。

也是这样酸酸甜甜的吗?

刚敛下笑意,头顶的弹幕突然多了起来。

【我看看恶女大姐还能得意几时!你敢扇女主巴掌,男主马上让整个玄甲军陪葬!】

【那些走狗们死相凄惨,你也会被一群臭男人拖走轮了……想想我都爽死!】

07

弹幕虽然点明了,可三皇子那边迟迟没有动作。

直到新岁之前,玄甲军换防去了霁州。

霁州是北境要塞,亦是通商重地。

玄甲军本就是戍守北方的边防军,因阿爹通敌的罪名才征调回京郊大营。

名为征调,实则是监禁了整整三年。

如今罪名已经洗清,将士们都盼着回霁州过年。

我倒不信三皇子有这么好心。

恰好傅昀祁的爹爹在霁州收账,他还是霁州商会的会长。

于是我挑了个好日子去拜见傅昀祁的娘亲,套一套霁州有何大事发生。

傅昀祁是家中独子,他爹仅娶了一位正妻赵氏。

赵氏是农户出身,性子豪爽直率,让丫鬟添了几个炭盆,开口便问我:

「是不是昀儿又犯浑了?这孩子到底明不明白成婚是什么意思?你莫急,娘替你做主。」

我尴尬擦汗。

聊了一个晌午都没什么有用消息,反倒是祸害了人家独苗儿子有些惭愧,送了一些珠钗首饰赔罪。

刚离开小院,傅昀祁迎面走了过来。

少年穿了身月白色描金云纹袍,外面罩着一件冰台色大氅,冷清的色调更衬得五官深邃俊美,让人赏心悦目。

「你来找我娘亲做什么?」

我还未开口,凝月絮絮叨叨跑出来:

「那支赤金衔珠如意钗可是夫人留给您的,您就这么送了吗?我都替您心疼。」

「你……你给我娘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干什么?」

我玩味一笑,嗲声嗲气地对他说:

「自然是讨好婆婆啊。我都嫁到你家了,没有夫君疼爱,只好求婆媳和睦~」

傅昀祁掀开小厮手里的食盒,把里面的汤药胡乱塞进我手里:

「我娘对你稀罕得紧,她才不会磋磨你!」

「喝药!别乱说!」

我正要调戏他一番,蓦地肩头一暖,被裹进了那件冰台色大氅里。

「夫君怎么知道我冷呀?外面雪这么大,夫君是来接我回去的吗?走不动了要夫君抱着~」

傅昀祁彻底红透了耳尖,抽出一把伞丢给凝月,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小厮差点都追不上他。

可爱极了。

08

玄甲军在除夕前抵达了霁州。

兴许是熬夜写了几封书信,我在除夕那日又病倒了,昏昏沉沉直到初五才能下床,错过了整个春节。

索性我家也没人了,过春节也没意思。

大夫好像为我换了新药,苦得难以下咽。

我趁着没人偷偷倒去窗外。

一开窗,傅昀祁竟然站在外面,脸阴得可怕。

「你几岁了,喝药还让人盯着吗?」

「你房里的丫鬟没一个中用,把人照顾病了不说,喝药也不伺候着,都该换了。」

成婚后,我与傅昀祁一直是分房而睡,傅家上下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外传。

想到这里,我娇笑道:

「那夫君来我房中同睡,日日夜夜盯着我吧~」

傅昀祁揉了揉鼻尖望向别处,引开话题:

「你快些把药喝了。」

「然后换件厚实的袍子,我在马车上等你。」

我仔细一瞧,才发现傅昀祁今日打扮得不太一样。

他穿了身玄色窄袖鎏金袍,朱红色腰封扣着劲瘦有力的腰身,白玉银冠束发,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沉稳和贵气。

傅昀祁极少穿这么庄重的颜色,想来是有大事。

什么事呢?

一入正月,虞都的上流圈子里少不了聚会宴饮,他这是邀我同去赴宴?

想到这里,我勾起一抹坏笑:

「夫君终于肯带我出门了吗?还以为糟糠之妻入不了夫君的眼,带出去只会丢人~」

「你比话本里的女妖精还会胡诌……我没嫌弃你!」

傅昀祁彻底红了脸,连耳朵尖都红透了,将我推回屋里,关上了窗子。

「我已成婚,自然要带妻子赴宴,不带你带谁!」

.......

傅家是大虞的名门望族,官商都要给几分薄面。

今日下帖子的便是虞都首富王家,邀好友来院中同饮,共庆新春。

刚迈进门便有许多富家公子同傅昀祁问好。

官宦子弟则是先向我行礼。

兵部侍郎家的长子尤为殷勤,嘘寒问暖讲了许多,还忧心我的身体,将梅子酒换成了茶水。

傅昀祁站在一旁脸色很臭。

「今日还带了家中一位庶子前来赴宴,可他实在没规矩,担心冲撞了郡主。」

顺着男人目光所指,我看到角落里有个醉醺醺的紫衣少年。

待人群散去,紫衣少年才提着酒杯来向我们问好。

「昀哥儿,这就是你家那位漂亮郡主吗?一直藏着捂着,终于肯带出来给大家瞧瞧了?」

傅昀祁下意识揽住我的腰:

「你真是没少喝啊!说什么胡话。」

「我顽劣成性,才能衬出我大哥的聪明懂事啊,今日这宴会我就是来当小丑的!」

紫衣少年的话里含着许多苦涩。

傅昀祁似乎与他交情很好,立刻命人扶他去醒酒。

少年离开前忽然向我举杯,笑得露出了八颗牙:

「还没敬漂亮郡主呢——」

傅昀祁脸色陡然沉了下来,牵着我的手头也不回走了。

牵得好紧好紧。

入座后,我笑着凑近他耳边:「夫君你弄疼我了,怎么不让我和那位弟弟喝酒呀~」

傅昀祁明显一僵:「喝喝喝,你去跟那醉鬼喝吧,我可不拦你!」

话虽这么说,牵着的手还是没有松开。

我垂眸暗笑,越来越喜欢逗弄这个青涩的少年。

正要开口,忽然一道扫兴的声音传来:

「嫡姐,许久不见你身体可好?」

09

裴柔絮向我欠了欠身。

她虚情假意地寒暄几句,然后切入正题,娴静地望向傅昀祁:

「之前得罪了嫡姐,正发愁如何赔罪。」

「刚好听闻嫡姐将嫡母的金簪送给了婆母。可我想啊,婆母毕竟是农户出身,嫡姐送如此贵重的东西,有点嘲笑婆母粗鄙没见识了,实在不聪明。」

「我院中有几亩菜园,冬日里亲手种得一些瓜果,将这些送给婆母,再好不过了。」

弹幕这时活跃了起来。

【裴云簌就是个没见识的暴发户,只会送什么金子银子,还是我们絮絮贤惠懂事,大女主考虑周全。】

【不是,赵氏嫁进傅家二十多年了,人家已经是阔太了啊,金簪当然配得上,送一筐萝卜才是冒犯她吧?】

【女主有点自作聪明+阴阳怪气了,这番话是说给女配的,她却看着傅昀祁,有点子绿茶,不喜欢。】

【我再试试,剧透就会删吗……】

我津津有味地看着弹幕吃瓜,右手突然被傅昀祁捏痛了。

这次没骗人,他真的用了好大的力。

「郡王妃。」

听见陌生的称呼,裴柔絮的笑意僵住了。

「我娘子送什么东西,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

「傅家喜欢她,她就是送块石头,我娘也喜欢。不相干的人就算送一箱黄金,我娘也未必瞧得上。多谢郡王妃这一筐萝卜,可惜我们全家都不吃萝卜。」

裴柔絮愣在原地,脸色慢慢变得像那筐萝卜一样翠绿翠绿的。

我也没闲着,立马命人将萝卜全切了摆在裴柔絮桌上。

「没事没事,他们傅家不爱吃,咱们郡王妃自己吃。」

别人喝酒吃菜,她桌上摆着十盘绿萝卜,成了宴会上一道新奇的风景:

「谁也不许和郡王妃抢,她亲手种的萝卜,她爱吃!」

往来的富家子弟们纷纷对裴柔絮另眼相看。

她性子又内向,坐在桌前憋红了脸,自己生闷气。

我把裴柔絮欺负了个爽,又坏笑着抱住了傅昀祁的手臂:

「夫君,你刚刚说傅家喜欢我,那你也喜欢我咯?我好开心呀~」

傅昀祁险些呛到,想要挣脱手臂。

当他意识到压在手臂上的是什么,一下子僵住了。

一眨眼,耳朵尖红得冒出了热气。

我笑倒在他肩上,太喜欢逗弄这个可爱的少年。

正想找块石头给他做定情信物,宴会上的丝竹声忽然停了。

所有人起身望向府门,拱手行礼。

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款步而来,与众人微微颔首,牵起了裴柔絮。

裴柔絮没忍住打了个嗝。

男人狠狠皱眉,不动声色离她远了一些。

「本王有事来迟了。」

「看来大半个虞都的老板们都在,本王正好有要事相求。」

「刚收到边关急报,霁州出事了。」

10

众人惊愕地望向中年男人。

「霁州别驾余凯勾连外敌,杀刺史自立为王,如今霁州危在旦夕啊。」

「驻防的玄甲军恐怕已成刀下亡魂,听说城内官商组建了一支民兵抵抗,哪能挡得住呢?」

说话的人是三皇子周北城,如今已被封为端郡王。

作为主角光环笼罩的男主,他连军机大事都敢在私宴上议论。

我一早猜到霁州要出事,没想到这么大事。

霁州城内官商,那也包括傅昀祁的爹爹了?

他.......

我望向傅昀祁的时候,他也正好在看我,眸中尽是不安。

周北城命人关闭府门,直入正题:

「如今霁州艰难,百姓缺衣少食,等层层上报给父皇,朝廷再出兵平叛,霁州百姓早就饿死病死了!」

「本王知道,诸位老板的家业遍布大虞,定有办法从霁州附近调度粮食和药材,若能出钱出力,本王感激不尽!」

宴会上鸦雀无声。

百姓有难,商户出力义不容辞。

可霁州这事古怪啊。

守城官通敌是天大的事,连圣上都不知道,周北城倒先指挥起来了,总有点名不正言不顺的意思。

更何况那是叛军。

出钱出力运了物资,叛军一个不开心拿商队磨刀怎么办?

这事太草率了。

当周北城揽着裴柔絮,霸气地向我走来时,我好像猜到了为什么。

「郡主妹妹,我这位妹夫年少有为,南州傅家又是名门望族,如此救国救民的大事,妹夫是不是要先做个表率啊?」

看着弹幕里刷屏的【男主护妻好帅,新仇旧恨一起算】,我全都明白了。

没想到傅昀祁少年心性,三两句就按捺不住了:

「不用郡王提点,傅家定当挺身而出!

祖训有云,锦衣玉食念桑梓,朱门广厦庇寒蒿,傅家从不敢忘本。

如今家父也困于冀州城内,我必定要走一趟的。」

不是,这是个坑啊!

少爷你太冲动了吧!

我连忙截下傅昀祁的话,抢着问周北城:

「郡王表哥,我夫君自当做个表率,只是表哥没什么承诺给各位老板吗?」

周北城淡定一笑,霸气地说:

「在危难关头挺身而出者,定是重情重义之辈,本王将向父皇请旨,御封为皇商。」

我淡淡挑眉。

周北城敢加这样的筹码。

就算前面是火坑,有我这个恶毒女配护着傅昀祁,定让他安安稳稳地跨过去!

11

傅昀祁筹集物资花了三日。

急缺的药材和粮食都从霁州附近征调,他带镖师先行,在霁州外的嘉峪关与物资汇合。

唯一担忧的是,护送商队的镖师人手不够。

民兵只攻下了霁州城西南门运送物资,若西南门有什么变故,这一趟便是有去无回。

可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出发那日,我死皮赖脸缠着傅昀祁,把他惹恼了。

「裴云簌你身子什么样不知道吗?你怎么去霁州?」

「去去去回去喝药养病,别拖累商队。」

「我要快马加鞭赶去霁州,你会骑马?」

闻言,我解下披风,翻身跃上了傅昀祁那匹通体乌黑的踏雪乌骓。

「我可是将军的女儿。」

傅昀祁一言不发,眉头狠皱。

「我也忧心公公的安危嘛,想随夫君去帮帮忙~」

傅昀祁眸色幽冷,伸手要抱我下来。

我必须随他去,窥探弹幕,掌控形势。

况且.......

我转了转眸子又说:

「我不信玄甲军都死在那里。我要亲眼见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傅昀祁伸出的手掌最终用力握成拳头,翻身上马,将我拢进了天青色的鹤氅里。

独属于他的那股冷清的月麟香萦绕在鼻尖,让我心口蓦地一跳。

总以为傅昀祁是个瘦弱的少年。

贴近了才发现,他圈在腰间的手臂紧实有力,肩背宽阔,透着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你是不是练过啊?身上好硬。」

「自幼习武。」

「……你安分些,别乱蹭。」

我忽然觉得脸颊好烫。

胸口好像揣了只乱跳的兔子,调戏傅昀祁的话全都忘了。

12

越往北走气候越寒,我终于还是病倒了。

好在离霁州只剩几十里,凝月提议傅昀祁带商队先走,我留在驿站歇息,顺便等待下一批物资。

事从权宜,傅昀祁没再犹豫。

我快速滤掉弹幕里没用的信息,在傅昀祁手心写了个「东」字。

【就他俩这智商,肯定要抄近道。除了东边叛军驻守的官道,走哪条路都是死~】

.......

宿在偏僻之地,周围也没有大夫,我只能喝了汤药硬抗,刚入夜便烧得不省人事。

半梦半醒间,凝月哭着摇我身体。

「不好了不好了郡主,叛军来了。」

「本该驻守在官道的叛军,不知为何来驿站歇脚,发现我们的商旗了!」

我撑着身体坐起来,眼前天旋地转。

「叛军来了啊。」

凝月莫名其妙推开窗子,外面果然有叛军作乱:

「我们会死的。」

我在床上摸索包袱。

凝月趴在窗边,哭得很大声:

「他们若知道您是郡主,又是傅家小少爷的娘子,金尊玉贵,一定不会放过您,怎么办呀?」

驿站外的黑影似乎听见了这番话,向二楼攻来。

傅家的家丁们让我快跑。

凝月的哭声,弹幕刷屏的哈哈大笑,好像有无数双眼睛等着看我去死。

难道真如弹幕所说。

我逃不掉这一劫了吗?

13

嘶——

窗口窜出一道猩红的火光,划破夜空,直冲云霄。

兴奋的叛军们并没抬头看,沉浸在活捉郡主立功的喜悦里。

下一刻,黑压压的松叶林里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传闻战死在霁州城的玄甲军悄然而至,以黑纱覆面,手起刀落斩下了叛军的人头。

从喧闹归于沉寂。

只用了十个数字。

我淡定地躺回床上,蒙好被子:

「叛军来就来呗,天大地大,哪有我睡觉的事情大?」

屋里传来一声闷响。

是凝月不小心摔在地上,摔断腿的声音。

.......

我早怀疑霁州城有诈。

所以当时连夜修书,要玄甲军日夜提防。

霁州刺史刚死,玄甲军便用乱葬岗挖来的尸体做障眼法,暗中在城外集结,静观其变。

弹幕说走东边,我就猜测那群叛军不守官道是因为得到了谁的消息,要冲我而来。

和弹幕预言的全都对上了!

于是我放出信号弹,与玄甲军汇合。

索性都杀了吧。

免得这些叛军回去骚扰傅昀祁的商队。

【剧情怎么不一样了?男主和女主的计划也会失败吗?】

【这俩废物失败的还少吗?要是没有主角光环,早就死在恶毒女配手里了。】

【怎么办,我突然有点喜欢这个娇气又恶毒的女妖精了。】

.......

我又昏昏沉沉地睡了几日。

风寒每一次都会引得焚骨发作。

肺里像是揣了块火炭,烧得难受,咳不上来。

焚骨这毒专折磨心肺,中毒之人最后都是活生生憋死的。

五脏六腑全都烧得焦黑,肺像是一块碳化的木头,尸体烧掉的时候就剩骨头还是好的。

所以叫焚骨。

若不是玄甲军还未安顿好。

我真不想留在世上受折磨了。

刚生出这样的念头,突然有人粗鲁地捏开我的嘴,硬灌下一碗酸苦的药汤!

我骤然惊醒,吐得昏天黑地,人反倒是清醒了些。

一道爽朗的笑声从头顶传来:

「我说什么了?郡主这病好治,我们行军打仗见得多了!」

还未弄清状况,又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

「郡主,霁州城西南门失守,叛军封城了!郡马和商队全都陷在城里,恐怕凶多吉少。」

14

我足足坐在床上缓了半柱香,才理清现在的状况。

为我灌药的男人身材高大,面盘粗犷,是玄甲军的军医魏猛。

他多年前曾是太医院的学生,因师父私改院判的药方而一起受牵连。

院判的方子,没钱的宫女太监根本吃不起。

若换成几文钱的草药,药性也是一样的。

他觉得师父没错,于是两人都被革职查办。

他一气之下投军了,幸得爹爹赏识。

父兄离世后玄甲军落入三皇子手中,活到今日的只剩九十八人,暂由军医魏猛统领。

我与他多年未见,自是有很多话要聊,凝月却坐不住了:

「郡主您快想办法救救郡马啊。」

魏猛眉头一皱:

「郡主莫急,我带玄甲军杀回去,虽灭不了几万反贼,至少把你的小郡马带回来!」

「我急什么。」

「我一个女流之辈,我也没什么办法救夫君。把纸笔拿来,我给他写几首情诗送去吧。」

屋内安静得可怕。

众人脸色各异,不知暗怀什么鬼胎。

我懒得猜也懒得琢磨。

我只知道,弹幕里刚刚飘过一句:

【霁州可是小狼狗的高光时刻,帅瞎我一脸,兴奋搓搓手……】

15

高光时刻是什么样的呢?

我想起了傅昀祁策马朝霁州城奔去的模样。

绣满银色翎羽纹的衣摆在烈风中飞扬,俊美的侧脸透着一股冷清,犹如高高在上的皎月。

我的小少爷不用别人夸,他一直都很帅。

兴许是收到了我的书信,霁州封城第三日,傅昀祁寻到了城里的信鸽,寄来一张字迹潦草的纸条。

【安好,勿念,乖乖喝药。】

我想了想,提笔回道:

【不喝不喝要夫君亲手喂,还要吃霁州城东阳春楼的酥皮奶糕,还要夫君抱在怀里哄着睡觉。】

三日后,傅昀祁的回信送来,不出意外写的是:

【裴云簌你还知不知羞!】

我笑得肚子痛,已经想象到小少爷读完信笺面红耳赤的模样。

不过,这封回信的字迹不再那么潦草了。

三日又三日,我调戏了小少爷快半月,朝廷的平叛军竟然还没赶到。

仔细一问,圣上钦点了端郡王挂帅。

端郡王从各地整军,昨日刚从虞都出发!

魏猛气出了牛叫:

「简直儿戏!霁州城的粮草只够再支撑五日,平叛军再快也要十日抵达,他们这是要害死霁州所有人吗?」

「郡主,兄弟们有不少霁州人,您让我们回去和霁州城共存亡吧!

我们自己的土地,自己来守!」

像是窥见了自己的命数,傅昀祁最后一封书信由他的贴身小厮亲自送来的。

只写了两个字:

【回家。】

16

霁州封城第二十五日,端郡王周北城率领的平叛军终于来了。

大军先在霁州城外的驿站驻扎休整,听闻傅昀祁也困在城中,端郡王心痛扼腕:

「都怪表哥不好!嗨呀!当日就不该让妹夫来的……」

我忍下冷笑,目光快速扫过一众将士的脸,终于找到一位熟人!

那日醉酒的紫衣弟弟!

他似乎也有话说,我们交换了个眼神,半柱香后在驿站外相见。

紫衣弟弟先拱手行了个礼:

「在下是虞都屯田军百夫长程鸣,那日酒宴冲撞了郡主,还望恕罪。」

「郡主放心,虽然我手下没什么兵马,但我和昀哥儿是生死之交,我豁出命也会把他带回来!」

我顿了顿,开门见山告诉他:

「不用你豁出命去,有个安稳立功的机会你要不要?」

程鸣竟然倔强道:

「郡主若是看在昀哥儿的面子上,给我走什么后门,我自是不要的。爹爹自小瞧不起我,我偏要靠自己的打拼,做出些成绩给他看看!」

我急得一巴掌抽到他头上:

「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附耳过来,不走后门!」

17

霁州封城第二十六日,端郡王率领平叛军破城而入。

谁知永王与邺王的兵马早已于五日前抵达,与郡马傅昀祁率领的民兵里应外合,将叛军杀得七七八八。

端郡王大喜,踹断了三位副将的腿。

不久后,他手下的狱卒拿错钥匙,放跑了几十个叛军余孽。

叛军余孽杀入郡马傅昀祁的宅院,端郡王痛心疾首。

万幸等他带兵赶到时,傅昀祁已被一个路过的虞都屯田军百夫长搭救,毫发无伤。

我在巳时随商队入城。

纷乱中,一眼便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少年。

他还穿着那身银翎玄袍,孤立在人群中,像一支挺拔的修竹。

额角垂落的发丝在风中飞扬,半遮着深邃的眉眼,眼中多了几分冷傲怅然。

好像有什么变了。

傅昀祁也看见了我。

迈步走来,张开双臂将我拥入怀中。

我愣了一下,坏笑道:

「夫君~」

「阿爹死了。」

傅昀祁的声音沙哑到可怕。

随即,几滴泪珠落在了肩膀上。

「叛军有意针对霁州,在封城之日便屠了城内官员,还要屠百姓,爹爹带领整个霁州商会的老板们挡在百姓前面,拖延了五日。」

我心头大惊。

千算万算,竟没想到周北城使这一计是为了屠城!

我早猜到他还有阴谋,而永王邺王的封地离霁州最近。

当日写情诗之时,我便一同修书,游说他们出兵。

出兵只是下下策,确保霁州粮草耗尽之时别出什么意外。

上上策是傅昀祁能够摆平一切,周北城赶不赶来,功劳都是他的。

可我忘了。

高光来临之前,是至暗的黑暗。

我真坏啊。

在傅昀祁那么绝望的时候,还在信里胡说八道。

「对不起啊,我——」

「裴云簌,你爹爹死的时候,你哭过吗?」

我倏然愣住,想说的话全都哽在喉咙里。

傅昀祁抱得很紧很紧,仿佛要将我融进血脉里。

良久之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塞给我,垂眸离去。

油纸包里是一块干硬的奶糕。

风一吹,似乎能闻到淡淡的甜味。

我终于知道是什么变了。

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少年,一夜之间长大了。

18

显庆四十年二月初八,平叛军大胜,霁州终得安定。

曾因犯错而被草草赶回封地的永王与邺王立下大功,各赏黄马褂一件。

端郡王率平叛军虽然没出什么力,来得也迟,还放跑了叛军,但受封为端亲王。

葬身于叛军刀下的玄甲军原来没死,只是受伤了,被一个路过的虞都屯田军百夫长发现。

不过玄甲军仅剩九十八人,伤了九十八人,各领一笔安置费离开了军营,不知去向。

倒是听闻傅家扩充了十支商队,四十艘商船,近百位镖师。

毕竟霁州百废待兴,傅家又成了大虞第九个皇商,家大业大也是可以理解的。

........

我随傅昀祁在霁州安葬了他爹爹,安顿好城内大小事,三月才启程返回虞都。

回程的路上,傅昀祁终于撑不住病倒了。

弹幕铺天盖地涌来:

【谁懂啊小狼狗帅得我腿软!

刚死了爹爹就能临危不乱统领整个霁州城,带民兵们策马杀敌,还能安顿好全城百姓,这心态和能力一般人可比不上。

他应该是傅家最年轻的家主吧?

谁还记得他才二十岁啊!】

【心疼一个女人就是沦陷的开始,是不是啊小狼狗?】

【二十岁毛头小子而已,我们大叔男主才是苏断腿好吧?

霁州一石三鸟,既铲除了玄甲军,又惩罚了恶毒女配,还灭了霁州这群刁民,为女主报仇,霸道宠妻的男主真是帅死了。】

【楼上有病吧?一石三鸟哪个也没成功啊。况且就因为女主小时候在霁州过得不开心,男主便让全霁州陪葬,这算什么宠妻?纯纯脑瘫!】

【我纯路人,我就问问霁州这里的剧情变了,女主没让阳乌部落的男二一见倾心,后面男二怎么帮男主打江山......】

【我也纯路人,我觉得男主脑瘫。】

弹幕争论的话题让我狠狠皱眉。

我年幼时曾随阿爹居住在霁州,裴柔絮便是在霁州出生的。

那时天寒地冻,怀有身孕的兰姨娘晕倒在我家门外。

爹娘可怜她,便接回府里照料到生产。

兰姨娘连孩子都养不活,祈求留在侯府为奴为婢。

我娘可怜她的一双儿女,便对外称是庶子庶女,给了衣食无忧的身份。

裴柔絮本就和我不一样。

可她认不清身份,只记得霁州百姓喜欢我不喜欢她,霁州官员从不正眼瞧她。

自此怀恨在心。

周北城还要替她报仇!

弹幕里为他们说话的人简直是非不分!

我一激动,不小心打翻了马车里的茶盏。

惊醒了浅眠的傅昀祁。

他张开湿漉漉的眸子扫了我一眼,竟然起身靠了过来。

把头抵在我肩上。

「别闹,我再睡一会。」

谁闹了!

不是,我手抖什么?

我紧张什么?

我立刻坐直了腰,夹起嗓子调戏傅昀祁:

「夫君都弄疼云儿了,云儿没闹,就是想念夫君,想和夫君……」

说到一半我实在说不下去了,一滴汗珠划过额角。

因为傅昀祁正一瞬不移地盯着我看。

慵懒的黑眸漾出星星点点笑意。

「云,儿。」

「你喊夫君的时候,耳朵红什么?」

19

不对劲!

哪哪都不对劲!

那个撩两句就害羞暴走的傅昀祁去哪了?

啊?

.......

商队陆陆续续走了半个月才回到虞都,只带回了傅昀祁爹爹的衣冠。

傅家上下操办起了丧事。

赵氏哭得昏天黑地,连骂那霁州是不祥之地,害死了她的夫君。

我本想劝几句,结果一夜春风来,梨花开了我病倒了。

正好趁这机会躲着傅昀祁。

我现在有一点点头疼他。

不知道为什么。

前后病了六日,第七日刚下床走走,便瞧见凝月领着一个脏兮兮的短发小少年来见我。

「郡主,这人已经在府外蹲了四天了,他也不说话,我就想着带进来问问您.......」

话音未落,小少年突然凑到我面前,贴得很近很近,像小狗似的嗅了几下。

凝月一惊,连忙低下头退了出去,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你没喝药对吧?」

小少年终于开口了。

竟然是个有点奶味的女孩子声音。

我倏然笑了。

她是魏猛在霁州捡的女娃娃,无父无母,被取名叫魏铁,偷偷养在了玄甲军中。

她平日里不说话,打起仗来比男人还猛,一杆长枪能屠一个小旗,除了我和魏猛,没人知道她的身份。

女孩子更心疼女孩子。

如今玄甲军已经离开军营,我让她来投靠我,免得为生计奔波。

魏铁搬了个板凳坐到我面前,一脸严肃:

「魏叔让我留在你身边盯着你,喝药治病,一记方子喝完,什么风寒都能痊愈。」

我苦笑了一下,扯开话题说:

「魏铁,我给你取个新名字……叫明梨吧,魏明梨,你以后留在傅家做事。」

「傅家也要打仗啦?」

「……我说你在傅家干点什么。学学算账,管家,诗词,或者学一门能吃饭的手艺。」

「学兵法行嘛?魏叔那本三十六计我都翻烂了,没意思。」

见我点头,明梨笑着扑进我怀里,像只小奶狗那样蹭来蹭去。

我有些痒,笑着摸了摸她的短发,喊她先去沐浴更衣。

刚送走魏明梨,一转头,傅昀祁不知何时站在了窗外。

他意味不明地看着我:

「别碰他。」

「什么?」

傅昀祁靠近了窗子。

像是在心里做出什么决定。

他伸进窗子抓起我的手,放到自己头顶碰了两下。

那双极为好看的眸子里,闪烁起一点委屈。

「你能不能,别碰他。」

20

爹爹曾送我一只小狗。

是草原上那种狼犬。

它脾气凶,碰一下就咬人,不让抱不让摸。

偏偏我又喜欢得紧,追着喂了好几年。

后来,小狗变了,变得特别粘人。

走到哪里都要跟着我,不许我离开它的视线。

我若是碰了什么小猫小狗小鸟,它便凶巴巴地嚎叫。

傅昀祁好像那只小狗。

迫切地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怎么表达,只好抓着我的手不放,包裹在掌心里揉来揉去,最后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别碰他,别抱他,别对他笑。」

「你已经有我了。」

「我不喜欢。」

院里纷飞的梨花落在傅昀祁肩头。

他生得那样好看,剑眉星目,鼻梁顶着高挺的覆影,颜色浅淡的薄唇紧紧抿在一起,好似一种无声的坚定。

像是被柔软的羽毛在心上扫过。

我用发颤的指尖用力攥住傅昀祁的衣襟。

探出窗子,吻了他一下。

「那这样喜不喜欢?」

傅昀祁的瞳孔微微一亮,不假思索圈住我的腰,用力吻了回来。

生涩又没有章法的吻,更像是在啃咬,鼻腔里全都是他身上那股沉沉的月麟香味道,燥得难受。

情动之时,傅昀祁硬生生分出几分理智:

「不行,大夫说你身子不能……」

我凑了过去。

和他唇抵着唇,湿湿热热的吐息交融在一起,轻轻舔了他一口:

「别废话了,你要不要?」

傅昀祁的眼神既直白又狂热。

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突破了束缚。

.......

【赶快发,一会又删剧透了。】

【我从大结局来的,女配你快跑吧,他以后可是……】

什么啊。

弹幕怎么只说一半就没了。

不管了。

去把床幔拉上。

会撒娇的小狗应该得到主人奖励。

21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大哥和二哥娶亲了。

兰姨娘也找到了失散的夫君,带着两个孩子回去认祖归宗。

娘亲好像又有身孕了。

圣上赏了爹爹一道金牌,命定北侯府世世代代驻守着霁州及北方六州,不用再回来了。

我们全家开开心心地离开虞都。

我在路上一直埋怨娘亲弃我而去,生她的气。

娘亲实在没办法,岔开话题问我有没有心上人。

我想了又想:

「没有。」

「不过我想找个俊俏的少年郎做夫君。

他爱穿张扬又华贵的衣服,爱骑马,身量大概这么高。

总是脸红,性子也倔,他不喜欢的事,没人能逼他。」

娘亲忽然笑了,指着我身后:

「他已经是你的夫君了。」

「什么?」

我回头望去。

傅昀祁正站在一片春和景明里向我微笑。

爹娘和哥哥,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等我啊!

带我一起走啊!

别丢下我!

........

再次睁开双眼。

我很久,很久,没从梦魇里清醒过来。

垂在床边的右手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攥着,一刻也不敢松开。

第二次了。

又是傅昀祁拉住了我。

22

「一会身子亏空一会纵情过度,好好的大活人哪有这么虚弱?」

「你们这些大夫就是死读书不知变通!

天天嚷嚷着焚骨无解,那焚骨不也是毒药炼成的?

人吃了毒药就会显现出病症。

解药未必只有一种。

能治病的,都叫解药。」

「呵,魏兄如此有能耐,当日为何被赶出太医院啊?」

我睡在东屋的榻上。

一道屏风之隔,魏猛正与御医们争论不休。

原来我睡了整整三天。

焚骨毒发,差点就咽气了。

是傅昀祁入宫为我求来御医。

圣上念及他在霁州立下的大功,加之太后惦记我,便答应了。

可御医也束手无策,最后竟是裴柔絮为太后献了一张药方:

「民女也曾中过焚骨之毒,幸得东海医仙相救,医仙留下这方子。」

药方上的药材听都没听说过,倒是魏猛想出一张方子,为我吊住了命。

我想安慰傅昀祁,可无法说话,喉咙里像是有一团火,连呼吸都带着灼痛。

这时,魏猛端着药碗走来:

「郡主你醒了?你别怕,你才多大年纪啊,身子骨正是壮硕的时候。」

「把汤药喝了,我魏猛用性命担保,定能治好你!」

我难受地皱眉。

魏猛以为我不想喝药,轻车熟路地捏住我的脸颊:

「没事我给你灌下去,像上次一样,一仰脖就喝完了——」

话音未落,一只大手拦住了魏猛。

「别这样,我喂她。」

傅昀祁端走了那碗药。

他的嗓音沙哑到可怕,微微颤抖的手捏着勺子送到我嘴边。

自责和不安的情绪快令他无法呼吸,喉咙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仿佛在无声地吞咽着苦涩。

我想他一定是吓坏了。

其实与他无关。

是我在这世间没什么执念了。

也是我先吻他的。

.......

我的沉默让傅昀祁害怕。

他忽然凑了过来,眸光深沉:

「我没哄过人。」

「但我很快就能学会。」

「以后我都哄着你。」

「哄你喝药,哄你睡。」

喉咙里的热度好像一直烧到了脸上,脸颊烫得可怕。

我一口吞了药,目光在屋内乱看,不敢和傅昀祁对视。

这时,弹幕铺天盖地涌了进来:

【明知道自己要死,还玷污我们小狼狗的清白,真恶心。】

【楼上有病吧人家本来就是夫妻?你和你老公上床也叫玷污他的清白吗?你别太爱男。】

【女主你真傻,即使救了恶毒女配,人家也不会感激你!】

【你也有病吧?不是女主先给裴云簌下毒的吗?她提供药方是应该的,本来就要赎罪!况且如果她真的担心裴云簌,早不给晚不给,偏偏要等小狼狗去求皇上,她才把药方献给太后,弯弯绕绕的还不是想给自己邀功,死绿茶演什么呢!】

【恶毒女配不会以为自己有救了吧,只是让你暂且活下来,南巡给女主当血包。

说了三年就是三年,还有两年呢,才不让你早早解脱!】

【我剧透一下啊,后面小狼狗会亲手剜出恶毒女配的心献给女主哦~】

23

我会死于傅昀祁之手吗?

若我的心能给傅昀祁挣个好前程,我们也算扯平了吧?

我耽误他最意气风发的几年。

还给他安稳无忧的后半生。

挺公平的。

.......

我在床上休养了一个月。

傅昀祁不声不响地搬来院中同住。

他在外间的榻上摆了个矮桌,平日里就在桌上处理傅家的大小事。

到了时辰便走入内间哄我喝药吃饭。

已入五月了,我想去院中透透气,他掏出了狐皮大氅,厚丝绵袄裙,盯着我里三层外三层裹了个严实,好像什么易碎的花瓶一样。

对上他那双焦虑的眸子,我欲言又止。

傅昀祁是宿在外间榻上的。

入夜后都由魏明梨里守着我,他从不踏入内间半步。

可某个深夜我从梦中惊醒,竟然发现傅昀祁守在我床边。

他虚焦的眸子一瞬不移盯着我的脸,想什么事出神,连我醒了都没察觉。

那双猩红的眸子里写满了不安,好像一根时时刻刻都紧绷的弦,下一秒就要崩断。

魏明梨说他每晚都这样守着我到天亮,根本睡不着。

就一直熬着。

于是。

我挑了个白天和他聊聊。

「你有没有想过我终会死的?」

傅昀祁一瞬间红了眼尾:

「裴云簌!」

「都说了这话不吉利!」

「呵呵,你想过河拆桥了是吗?你安顿好玄甲军,连魏明梨都塞进傅家安排好了后半辈子,然后就无牵无挂地走了是吧?」

他顿了顿,嗓音颤抖:

「那我呢?用完就扔,你不要我了?」

我沉默许久,轻声道:

「嗯,不要你了。和离吧。」

24

屋里的气氛很奇怪。

傅昀祁明明没说话,我却好像听见了他歇斯底里的声音。

于是心底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可我知道,现在断干净是最好的了。

总比我死了之后他旧情难忘,耽误一辈子要好。

「你看你也明白,成婚本来就是一时兴起,我贪图你的美色。现在交易做完了,玩也玩过了,互相耽误着挺没意思的。」

「小少爷早点找个心上人去提亲过日子吧。」

傅昀祁根本不听我说什么,拂袖而去。

半晌又折回,声音里压抑着怒火:

「把郡主院里那个凝月扔出去!」

凝月吓傻了,不知怎么就冲她来了。

可我知道,自成婚之始,裴柔絮好像长了双眼睛在我身边,事无巨细全都知道。

叛军夜袭那晚我就猜到是凝月。

只是她一事无成,我也懒得管。

既然傅昀祁开口......

「奴婢不知道哪里做错了!郡主明鉴啊!况且驸马爷怎能管教您的贴身奴婢,是不是太放肆了!」

「我们闹和离呢,我能拿他怎样?」

傅昀祁蓦地红了眼,在原地盯了我好一会,终于转身离去,没再踏入房中半步。

我曾窥探弹幕得知圣上即将南巡。

于是借着进宫拜谢太后的机会,求她带我一起去。

我们分开各自冷静一阵,对彼此都好。

.......

翌日天晴,我立刻命人备车去了城中的药铺。

下车时正巧遇见程鸣。

霁州之事他立了大功,被提拔为禁卫军千夫长,负责虞都的日常巡防。

他笑着问我傅昀祁怎么不在。

我顿了顿,魏明梨抢着引开了话题:

「兄弟你这刀不错,借我看看?」

「你是个姑娘啊?这么沉的刀你也拿得动?」

见他二人攀谈,我转身进了药铺。

弹幕里尽是一些【奶屁音】【汉子茶】之类的词,我也看不懂。

但前几日曾有弹幕说,南巡将遇瘟疫。

周北城大获民心,裴柔絮也借此立功,请求让弟弟承袭定北侯的爵位。

虽只有寥寥数言,可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我可是恶毒女配。

正与药铺掌柜订购药材时,一道讨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嫡姐怎么一个人来买药,阿祁没有陪着吗?」

裴柔絮向我身后望了一眼,嗓音拔高了些:

「难道是什么瞒着他的药?这,这好像是避子汤的药方吧?」

「呵呵,听闻最近你们在闹和离,想来嫡姐也不是真心爱他,只是爱慕他这副好皮囊才玩玩罢了,必不能留下子嗣的。」

身后传来脚步声。

熟悉的月麟香气味萦绕在鼻尖,我意识到身后站着的是傅昀祁。

裴柔絮故意说这番话给他听的。

想了想觉得也好,索性没有解释。

「哎呀,阿祁!」

裴柔絮装作吓了一跳,立刻告诉傅昀祁只是开玩笑,不能当真。

我正要离去,袖口突然被傅昀祁拉住了。

他低垂着眸子,像只受委屈闹脾气的小狗,没有看我,也没有看裴柔絮。

「有一副好皮囊能被心上人喜欢,也不是件坏事,对吗?」

我心头蓦地一颤。

身旁那张不知谁的避子汤药方被傅昀祁拾在手里,用苍白的指尖仔细折好,收入袖中。

「我娘子身体不好,若要避子,我喝药便是了。」

我轻咬下唇,心跳如鼓声一般愈演愈烈。

这时,药铺掌柜拎着药走了出来:

「参见端王妃,这是您要的避子汤药。」

25

【那药男的喝了没用吧?天,我有点上头小狼狗和恶毒女配这对 CP 了。】

【女主也挺可怜的,男主为了搞事业一直让她喝避子汤,还要她自己买。】

【女孩子们都看好了,一个男人真的爱你绝不会伤害你的身体!】

我想,裴柔絮是从凝月口头听到了风声,来促成我们和离的。

毕竟弹幕曾说,她对傅昀祁也有几分真心,只恨今生无法相守。

可傅昀祁的这番话实在让裴柔絮又酸又恨,连招呼也没打就转身走了。

药铺里一下子安静得可怕。

我轻轻推开傅昀祁的手,拿上药铺收据也走了。

.......

和离一事与傅昀祁说不通,我只好去拜访他娘亲赵氏。

说来赵氏也算我的婆母,可我真坏啊,两次拜访她都带着别的目的。

入夏后赵氏常在院中乘凉,兴许是怀念着夫君,眉宇间凝着淡淡的愁容。

见我来了,她立马张罗丫鬟把茶桌搬回屋里。

「大雨之前风很凉快的,我在院子里吹吹风,你可不能吹,进屋来说吧。」

我酝酿了一下,先是劝她节哀。

赵氏顿了顿,放下茶杯笑了。

「嗨,也怪那霁州风水不好。不过思念归思念,日子还是要照过的,郡主放心。」

我吃了块点心,干噎的绿豆糕团在嗓子眼打转,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赵氏递来一杯茶,主动攀谈起来:

「说起来,郡主的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我娘是大学士家的长女,性子说一不二,自小就很严厉,却又对我爹很痴情。我爹去世后,她半个月没搭理任何人,很快便随我爹去了。」

「她眼里可能只有爹爹,从没爱过我们吧。」

赵氏忽然摸了摸我的头。

「我倒觉得她是个潇洒的女子。」

「她当然很爱你,她一生都在教你如何忠于自己的心。内心想要什么,便去追求什么。」

「喜欢一个人,就坚定地和他走下去,黄泉碧落生死相随。若是不喜欢呢,就早早分开,不用在乎世人怎么看。」

「对吗?」

我忽然想起刚成婚时傅昀祁说的话。

他不喜欢的事,谁也不能逼他。

有赵氏这般豁达的女子,难怪教出这位爱憎分明的小少爷。

像是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泛起圈圈涟漪。

我缓缓望向赵氏。

她也正在看我,笑得温柔又端庄。

她今日穿了身白色绣花的长袍,盘起的长发里插着我送的那根红宝石金簪,歪头时红宝石一闪一闪的,像极了娘亲的模样。

「好像是昀儿来接你了,你们回去吧,我也乏了。」

......

我抬眸望去,傅昀祁不知何时站在屋外。

他穿了身并不惹眼的草白色直襟锦袍,衣摆有一大片清爽的莲花纹,外层罩纱镶绣着金线云纹,为俊美的容貌又增添几分贵气。

他将油纸伞撑在我头顶,伸出了手:

「雨很大,来接你。」

「要牵着吗。」

我记起了这都是我说过的话,脸颊微微泛红,没有应他。

傅昀祁只好默默收回手,撑伞跟在我后面。

迈出小院,青砖路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雨水。

傅昀祁停下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你!」

「你说过,要抱着走。」

傅昀祁看似清瘦,实则手臂很有力气,我早就领教过。

挣扎一番无果,我索性放弃了,任由他一手抱着,一手撑伞,四平八稳地向我们的院子走去。

魏明梨在身后瞪大了眼:

「不是闹和离吗?难道,郡主是怕弄湿了这双芙蓉软底鞋,才让郡马爷抱着?」

「不能啊,以前您穿圣上赏的掐金羊皮小靴,照样跟咱们骑马踩泥巴去,您忘了吗?」

傅昀祁低沉的笑声闷在胸膛里,好像故意不让别人听见,只有我才知道笑声里的深意。

于是,我抬眸问他:

「夫君,今日打算和离吗?」

傅昀祁的笑容刹那间消失不见,将我送到院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于是。

第二日我也没知会他,登上太后的马车一起去南巡了。

26

太后素来宠爱我,路上问我傅昀祁去哪了。

我还未开口,马车里的裴柔絮抢着回答:

「太后有所不知,他们小夫妻正闹和离呢。」

此次南巡只有端王府与四位刚及冠的皇子伴驾。

裴柔絮上次主动为太后献药方,自认为关系亲近不少,也来了太后的马车里。

不过,太后早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别人的家事,端王妃倒是清楚得很,平日里没少打听吧。」

「怎,怎么会呢。只是因为郡主是臣妾的嫡姐,无话不谈。」

「既然是好姐妹,为何药方早不拿晚不拿,偏要等云儿性命垂危时,才进宫献给哀家呢?」

裴柔絮额角滑过一滴冷汗。

太后又说:

「你已经是王妃了,不要张嘴闭嘴喊什么嫡姐,好像我们云儿仗着嫡出的身份欺负你似的。」

裴柔絮委屈点头,不敢再说话了。

我在一旁嗑着瓜子看戏,突然觉得当恶毒女配也挺好的。

毕竟女主有的时候真把所有人当傻子,欠怼。

太后顺了气,剥开一颗桂圆喂给我,柔声道:

「哀家觉得你们离不了,此次南巡要去的是南州,那傅家不就在南州人士吗?你们可是藕断丝连呐。」

我瞬间觉得瓜子不香了。

不过傅昀祁在京城好好的,没有大事不会轻易回南州老家吧。

......

南州阴雨绵绵,天气一直不太好。

圣上抵达的第三日夜,天边骤然泛起猩红色火光,一片巨响中地动山摇,竟然地震了。

弹幕明明说是瘟疫,怎么变成地震了?

周北城仗着比其他皇子年长,主动请缨担起了救灾一事。

我也没闲着,窥探弹幕拼命给其他皇子卖人情,好处不能让周北城全占了。

不过周北城事事亲力亲为,入夜还带着禁卫军在南州城巡逻,最得百姓爱戴。

大灾后必有大疫,周北城也想到了这一点,早早命太医在城中分发汤药,集中焚烧尸体。

如此一来,南州必不会有瘟疫,那弹幕怎么会说……

「小妹妹,既然不舍得娘亲,就把她偷偷藏起来好不好?」

身后传来裴柔絮哽咽的声音,我立刻皱眉望去。

只见她凑在一个小女孩身边,哭得眼睛都红了。

小女孩的娘亲刚咽气,禁卫军要将尸体焚烧,可小女孩舍不得。

我皱眉提醒了一句:

「裴柔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怎么能藏起来?」

裴柔絮擦干眼泪瞪着我,目光像淬了毒药一样。

弹幕铺天盖地涌来。

【呜呜我们女主一定是联想到自己了。她很小就被嫡母带走,被迫离开娘亲,她太明白小女孩的心情了。】

【药剂吧干啥呀,女主是当作庶女养的,跟着她娘只能住下人的屋子,挤大通铺,侯府给她好条件还有错啦?】

【完了,我担心瘟疫就是脑瘫女主搞出来的。】

27

瘟疫可是大事,即使我已备好了药材,也不可能无人伤亡。

裴柔絮作为女主,要让大家心疼她的遭遇,也不能置别人的性命于不顾吧?!

我心里揣着事,早早回屋喊来了魏猛,命他在南州城日夜紧盯,千万别闹出瘟疫。

忐忑了几天,万幸南州城一切安稳。

地震之后,朝廷与南州的商户们纷纷在城内支起粥篷赈灾。

周北城给了小舅子裴峥一个闲差,跟着刺史在北城门舍粥。

喝到粥的老妇人感激涕零,问裴峥的名字。

裴峥笑得双下巴都出来了:

「我乃定北侯。」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定北候啊!谢谢定北侯大人。」

「目前还不是,马上就是了。毕竟我爹只剩下我一个儿子。」

我恰好路过,听见这话停下了,目光冷冷扫到裴峥身上。

「你敢再说一遍吗?」

「你是说你一个在侯府混吃等死的废物,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最后还想继承我爹的爵位?」

裴峥陡然涨红了脸。

奈何刺史就在身边,他不敢造次,只能凶巴巴地瞪着我。

「你,你等着。」

半个时辰后,我被裴峥带人堵在了小巷里。

他满嘴的不敬之词,要让我尝尝教训。

「老子早就看你不爽了,从前你有爹娘和哥哥护着,眼睛长在头顶上,如今成了孤儿,我看谁还护着你!」

「大虞律法父死子继,我是侯府唯一一个儿子,侯府的荣华富贵自然都是我的。说句不好听的,来日你被夫家休弃,还要求我给你一口饭吃呢!」

裴峥带了五个膀大腰圆的男人。

而我身边,只有一个丫鬟魏明梨。

很明显哪边更占优势。

魏明梨陡然踹翻了稻草堆,抽刀向裴峥跃去,一脚踹在他的右腿上。

「啊!!!」

骨头发出移位的咔嚓声,裴峥身后的人一拥而上,又瞬间被魏明梨踹倒。

冰冷的软剑在她手中挽了个花,死死架在裴峥脖子上:

「方才的话,你敢再对郡主说一次吗?」

裴峥自然说不出来。

他整个右腿都断了,活生生疼到昏死。

裴柔絮来寻裴峥时恰好撞见这一幕,尖叫着跌在地上:

「啊!杀人啦,杀人啦!」

巡逻的禁卫军立刻赶来,百姓们也围过来看热闹。

我不慌不忙咬破了口中的血囊。

鲜血「噗」的一声从嘴中涌出来,染红大半个衣裙。

魏明梨嗷的一嗓子扑到我身上:

「郡主你不要死啊,快救救我们郡主!」

「不是啊,分明是你杀了我弟弟,是你——」

「我们郡主体弱多病,我又如此瘦小,端王妃是说我们两个杀害裴少爷?」

「我们路过时撞见裴少爷被这五个人围殴,是想救人的!」

「不是啊不是啊——」

禁卫军千夫长程鸣就在人群里,一听这话,立刻高喊:

「快请大夫啊,郡主为了救裴少爷身受重伤,都吐血啦!」

「什么郡主为了救裴少爷而死?」

「郡主死啦?裴少爷杀的?」

「快报官啊裴少爷把郡主杀啦!」

谣言一层层地传了出去,止都止不住。

裴柔絮除了紧紧抱住裴峥,什么都做不了。

望向我的目光里填满了恨意。

28

裴峥断了右腿,命捡回来了。

但事情传进了太后耳朵里,太后心疼我之余,仔细一打听就知道了裴峥在街上大放厥词。

她主动找圣上聊起了裴柔絮姐弟的野心。

周北城心里忐忑,生怕名誉受损,连夜请求让裴柔絮和裴峥禁足思过。

那这么一来,瘟疫应该不会出现了吧?

......

有时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裴柔絮禁足的第二日,魏猛急着敲开了我的房门。

他被太医院排挤,连药材都拿不到,只能上山采药救治灾民。

今日采药遇见一个满脸脓疮的小女孩。

听说她村子里的人死了一大半,魏猛必须去看看。

「若情况不好,我就暂时留在那里治病,这几日郡主的汤药已经交给魏明梨了。」

我想了想,决定跟他一起去。

弹幕说我还可以活两年。

如果魏猛自己去,生死难料。

如果我也一起去了,瘟疫传染给我。

已知我不会现在就死,那么一定是魏猛研究出药方救活我,那么大家都有救了。

0 阅读:0

权场焦点

简介:只要努力,一定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