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拜堂时,夫君突然掀开我的红盖头,
当着众宾客的面,要我签下认妾书。
他要给白月光一个名分。
可定亲时,他保证过绝不纳妾。
众人饶有兴致地想看我出丑,
我咬咬牙,指着人群里面如冠玉的男子。
“陆昀有违婚约,堂前逼我就范,是小人所为。我不想嫁他,你愿不愿意与我拜堂?”
陆昀的脸顿时煞白。
那男子勾起唇角,站到人前,慢条斯理道:“好,我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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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众宾客哗然。
陆昀咬牙切齿:“贺兰辞,枉你是太傅的女儿。如此不要脸面,堂前换夫,有违纲常。”
我嗤笑一声:“通义有言,夫不正则妻可改嫁。更何况,你我尚未拜堂,谈不上是夫妻。今日便借你陆宅一用,让我同我的夫君,对拜天地,共入洞房。”
“你,你,你……”陆昀扬起手指着我,气得全身颤抖。
我从他身上扯下象征新郎的红绸缎,系在那名俊美男子腰间,对拜天地后,拉着他的手步入洞房。
众人指指点点,眼神尽是责备与鄙夷。
只有躲在人群最后,陆昀的白月光柳如绵,露出了得逞笑脸。
进洞房后,我站在门边听外面的动静,想等宾客散去,拉着嫁妆回贺府。
男人却坐在床边,自顾自地脱他的衣衫。
待我转身,入目是大片如玉的肌肤,肌肉线条漂亮又清晰。
从腰腹一路往下……
脸上的温度疯长,我心慌意乱。
男人笑着说:“看够了吗?”
我猛地将头偏到一边,撩撩头发,拍拍裙摆,硬着头皮问:“你这是干嘛?”
“洞房啊。”他深邃的双眼直勾勾盯着我,很是无辜道。
我轻咳一声,郑重道:“今日多谢公子解围,他日我必定登门道谢,待外面看热闹的人散去,公子便可离开了。”
他猛地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触到他紧实的胸膛,低沉的声音如蛊惑般:“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拜过堂了,贺小姐得对我负责才是。”
我咽了咽喉,克制住男色的诱惑,一把推开他,振振有词道:“你姓甚名谁,身价家世我一概不清楚,怎么对你负责?
“况且。”我转身,斜着眼偷瞟那些好看的肌肉,又道:“况且,哪里有一上来就脱衣服的。”
他微微颔首,走到床边,三两下穿好衣衫,我才敢抬起眼仔细打量。
男人一袭青衫长袍,玉冠高束,长身玉立。
难怪我一眼就在人群里看见他,实在是俊美非常。
他站在我面前,拱手道:“在下裴玉珩,新科状元,尚未娶妻,与陆昀曾经是同窗,如今在翰林院当差。”
裴玉珩一边说,我一边琢磨。
新科状元?
比陆昀还有才华,他只是个探花郎。
翰林院?
好差事,说不定以后官阶比我父亲还高。
于是,我拍拍他的肩膀道:“裴大人放心,我会对你负责。”
2
我领着裴玉珩回贺府。
正好撞见了陆昀,他定是来找我父亲,告知今日之事。
指不定又添油加醋说什么。
他看我的眼神厌恶至极,冷冷道:“兰辞,你今日太过无状。我已同岳丈说明,若现在道歉,看在岳丈的面子上,我便原谅你。”
“我凭什么要你原谅?你借势欺人,擅毁婚约,该道歉请罪的人是你。”
陆昀的表情蓦然僵住,半晌才道:“男人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妻子理应体贴夫君,宽容大度,否则,落得个悍妒的名声,对你,对贺家并无好处。”
我眯着眼,眸光锐利地盯着他。
“你忘了么?我母亲拖着孱弱的身子,辛苦卖豆腐。她赚来的银子,要供我们衣食,还要给你买最好的笔墨。你说过高中之后会娶我,要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母亲死了,你便堂而皇之地违背誓言。若是我轻易原谅你,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母亲。
“要不是要供你考科举,她不会活活累死。”
我与陆昀的婚约,是自小定下的。
我母亲本是妾室,大夫人不喜她,趁父亲不在,把她送到庄子上。
离府之后母亲才发现怀有身孕。
她靠着卖豆腐养大我。
陆昀与我们是邻居,生我那日,幸得陆母相助,我才能平安降世。
陆父陆母先后病故,陆昀日子拮据,寒窗苦读。
母亲念他不易,每日都去给他送饭。
后来母亲累得病倒,陆昀在病床前起誓,会照顾我一生一世,此生只爱我一人。
怎料他进京科考,与京中有名的才女柳如绵暗生情愫。
而后柳家人阻拦,柳如绵嫁给了大将军。
三个月前,大将军战死沙场,将军府的人说她克夫,赶她出门。
走投无路下,她又找到陆昀。
那时,我已被祖母接回太傅府,满心雀跃地等待与陆昀成婚。
那一日,柳如绵拿着陆昀随身玉佩找上门来。
“我与陆大哥情投意合,若不是我父亲阻拦,我早已是陆夫人。还请贺小姐给条生路,我不求做妻,只希望与陆大哥长相厮守,哪怕是妾。”
我第一次遇见上赶着给人做妾的,望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决绝说不。
“陆昀要真想娶你,为何要柳姑娘不顾脸面矜持亲自来与我说。他若没提,证明他对姑娘并无此意。”
柳如绵哭哭啼啼走远,再也没有出现。
我以为这事就此作罢。
没想到陆昀另有谋算。
他认定我这个自幼长在乡野的女儿,在父亲心中的分量不如他这位前程似锦的女婿。
可他算漏了一步。
我随便一指,便捡了个比他还厉害的夫君。
3
陆昀被我怼得面红耳赤:“兰辞,若是你不认错,这事便没法收场。”
“怎么没法收场?”站在我身旁的裴玉珩幽幽开口。
陆昀脸色一尬,“裴兄,莫非你真要娶她?她为人粗鄙无趣……”
“在我看来,贺小姐性子坚韧,机智聪慧,是为妻的不二人选。”
“你……”陆昀气得说不上来话。
我上前道:“陆昀,今日我与你彻底一刀两断,我母亲供你读书的银子,你要不差一分一毫地归还,从此你我陌路。”
话落,未给陆昀开口机会,我与裴玉珩走进贺府。
我父亲气得在堂前来回跺步。
嫡母咬牙切齿地咒骂我。
见到我的一瞬,父亲大步走进,扬起手,一记响亮的耳光落下。
我紧闭双眼,意料中的痛感迟迟未觉。
睁眼一瞧,裴玉珩挡在我前面。
父亲有些怔愣。
裴玉珩扑通一声跪在父亲面前。
“岳丈大人,今日是我不对,您生气打骂只管冲着我来,与兰辞无关。”
“哪家的登徒子也敢来攀扯太傅府!”嫡母厉声斥责。
裴玉珩不卑不亢道:“晚辈裴玉珩,在翰林院当差,心悦贺小姐已久,今日已与贺小姐拜堂。晚辈自知有些唐突,日后定会将三书六礼补上,恳请太傅割爱,许我与兰辞小姐的婚事。”
我看向裴玉珩,他字字句句言辞恳切,毫无漏洞,仿佛早已在写好腹稿。
不愧是状元郎啊。
父亲眸光一亮,弯腰扶起他。
“裴玉珩?你就是新科状元,裴玉珩?”
“承蒙皇上厚爱,小婿正是裴玉珩。”
父亲满眼皆是欣赏,我极力压制住上扬的嘴角,同裴玉珩交换了一个眼神。
真有他的。
嫡母见势不对,从旁添油加醋:“新科状元又怎样?如今我贺府的脸面都让贺兰辞丢尽了,我待字闺中的女儿日后如何议亲。”
她假装抹了两滴眼泪,哽咽道:“老爷,你若不惩罚她,外面的人会说我贺家家风不正!”
“那夫人觉得该如何惩治?”
嫡母咬牙,眸光阴冷地瞪着我。
“按家规,杖责三十,逐出家门。”
“夫人已经嫁入我裴家,那便让我替夫人受罚吧。”
4
我正要辩驳,祖母一拐一拐地走进来。
“还嫌今日不够热闹?本来大好的日子,非要见血不可?”
父亲上前搀扶祖母坐下。
“母亲,都是儿子教女不严,害母亲担忧了。”
祖母睨了父亲一眼。
“兰辞接回来时已满十六,你何曾教导过她。太傅女儿嫁给寒门出生的探花,本就是低嫁。那陆昀分明是欺我兰辞背后无倚仗,不把我贺府放在眼里,妻都还未进门,便逼着兰辞签认妾书,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你们身为兰辞的父母,不但不为女儿撑腰,现在还想打她,把她逐出家门。我贺府书香门第,清流世家,何曾如此暴戾对待过自己的亲生骨肉!”
祖母喘着粗气,看向嫡母。
嫡母不敢发一言。
父亲恭敬道:“那母亲的意思是?”
“我瞧这状元郎倒是比陆昀靠谱许多。去,派人去把兰辞的嫁妆通通给我抬回来,一双筷子都不许落下。既然你们已经拜过堂,兰辞,祖母问你,可是你自愿?”
“孙女是自愿的。”
“好。此经一闹,也不必铺张,让裴郎的父母改日上门一叙……”
“禀祖母,我双亲已逝。”
祖母威严的眉眼似有动容。
“那,便更无需繁文缛节了。若你们二人合意,今日我便做主把兰辞许给你。”
裴玉珩郑重地对祖母磕了头,又对着我父亲磕了一个头。
“多谢祖母,多谢岳丈。”
他站起来,牵我的手,我心蓦地开始狂跳。
我看向祖母,她对我挥了挥手,“兰辞,跟你夫君回去吧,我送送你们。”
我走过去扶着她往外走。
她在我耳边低声道:“祖母老了,护不了你太久,你若留在贺府,你嫡母指不定还要如何算计你。我瞧这裴郎说话做事都很妥帖,木已成舟,你好好跟他过日子。”
“孙女知道。”
我就这样成为裴玉珩的妻子。
5
我前脚刚入裴宅,后脚祖母便命人将我的嫁妆又添了许多送过来。
嬷嬷对我说:“老夫人说,女人可以没有夫君的怜爱,但不能没有傍身钱,这些都是老夫人私下给小姐的。”
我鼻尖一酸,“嬷嬷替我多谢祖母。”
八十担嫁妆,把裴家小院塞得满满当当。
我好不容易理清嫁妆,陪嫁婢女春桃来传话,她说裴玉珩在卧房等我,有话要同我说。
原本我没有打算同他做一对真正的夫妻,想等事情淡去,另谋出路。
可春桃不知怎的,把我的东西通通塞进来裴玉珩的卧房。
推开门的一瞬,裴玉珩站在床边,他好像刚净完身,眼睛晃着波光望着我,亵衣还未完全系拢,大片胸膛外露,好似故意在用男色引诱我。
我脸一烫,想退出去,心里嘀咕着,春桃怎么乱传话呢。
下一瞬,裴玉珩的大手捏住我的手腕。
“夫人要去哪儿?”
灼热的烫意,从我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
我还不能完全适应他的称呼,慌乱道:“我,我不打扰你就寝。”
裴玉珩轻笑了下,“夫人怎么能算打扰,夫人也操持累了,我已经让春桃在净室内打好水了,夫人去沐浴吧,早些休息。”
转瞬,在我手背落下轻轻一吻。
淡淡地痒意,好似拂过我的心脏。
分明是第一次见面,
为什么裴玉珩这么快进入角色。
6
从净室出来,我踌躇着走进卧房。
裴玉珩已经睡下。
我蹑手蹑脚地爬到床铺里面,盖上被子的一瞬,淡淡地吁了一口气。
裴玉珩闭着双眼,轮廓精致的脸庞放松而平和,宛如一幅静谧的画作。他呼吸轻柔而均匀。
我渐渐松懈,快要入睡,裴玉珩的手臂缠了过来。
浓黑如墨的眼睛盯着我,笑容清浅道:“夫人,要睡了么?”
我耳尖又开始发烫,不敢对视,眼神往下挪动,性感的喉结,精致的锁骨,松散的衣领下,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不知不觉,一股羞赧朝我袭来。
我吞了吞口水说:“不睡要干嘛?”
他身体转过来,烛光印在他被我父亲打过的半边脸上,轻微泛红,
裴玉珩的眼眸中,星光破碎稀疏。
他握住我的手,贴在他脸颊上。
“夫人,不疼疼我吗?你说过,会负责。”
我未来得及反应,他已经俯身过来,衣衫彻底散开。
裴玉珩眼中仿佛有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墨,深不见底,带着极致的吸引力。
滚烫的胸膛贴过来的一瞬,我浑身颤栗。
他在我耳边,温柔轻吐:“夫人,洞房吗?”
我哽了哽喉,手贴向他的胸膛。
“若你执意如此,也不是不可以。”
……
7
第二日,浑身酸痛地醒来。
春桃告诉我,裴玉珩已去早朝,出门前命她在灶上温着早膳。
“姑爷说,小姐辛苦了,早膳记得趁热吃。”
霎时间,一些不可言说的画面跳入我脑海,脸又紧又烫。
我尴尬地抽了抽嘴角,“他,还怪体贴的。”
春桃不懂我话里的意思,天真道:“姑爷是好人,可是小姐,外面都在传你的风言风语,说你不守妻纲,见一个爱一个……小姐,你近日还是不要出门了。”
我直了直腰。
“为何不能出门?我偏要。明明是男子的错,可遭受非议的却是女人。我倒要看看是谁,这般颠倒黑白。”
一番梳妆打扮,我同春桃出了门。
我在京中原本风评就不太好。
自幼长在乡野,若不是祖母回乡祭祖,不忍贺家血脉流落在外,我根本不会来到京城。
我识字不多,更不懂什么琴棋书画,遭人非议已是常事。
街尾那几位妇人交头接耳,她们越说越大声,悉数传入我耳中。
“太傅得意门生众多,怎么教出这么个女儿?”
“不知廉耻,随便指位郎君便拉着去洞房。”
“她运气真好,随手一指便指到了状元郎。”
“状元郎怎么会看上她?”
“许是她有不为人知的特长吧。”
我听后连连摇头,我能有什么特长,有特长的是裴玉珩。
春桃气鼓鼓地攥着手心想上前同她们理论。
我一把拦住,转瞬身后传来男女撕扯的声音。
胭脂铺的老板娘满脸泪痕。
“沈老板,求你再宽限几天。我父亲生病花了不少银子,弟弟又尚且年幼……”
“我管你那么多,别跟我废话,交不出租金,今日便给我滚。”
他长臂一挥,柜台上的胭脂水粉散落一地。
萤尘乱浮,一股独特的香味弥漫。
我看她身着朴素,面色苍白,定是位苦命人。
站出去,掏出钱袋对那位沈老板说:“她欠你多少钱,我帮她还。”
“当真?”
“当真。”
8
看热闹的人群散去。
胭脂铺老板娘,泪水涟涟的跪在我面前磕头。
“小姐的大恩,念秋无以为报。”
我扶起她,“你可以报,我有店铺,你做的这些胭脂甚好,我们一同做生意如何?”
今日出门,我本就是来瞧瞧祖母赠我的店铺,寻思着做点生意。
毕竟我与裴玉珩不是什么正经夫妻。
我不可能一直仰人鼻息。
她眼眶晶莹地看着我:“好,小姐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只花了七日,我们便布置好的胭脂铺,挑了个良辰吉时开铺。
生意寥寥。
唯一登门的,还是贺府的管事。
他来替我父亲传话。
“大人劝小姐早些关门,妇道人家不宜抛头露脸。若是小姐累教不改,休怪大人不认你这个女儿。”
我把玩着手中的锦盒,漫不经心道:“他本来也没把我当做女儿啊。”
管事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倒是来接我回家的裴玉珩,温润如玉地打圆场。
“有劳管事传话给岳丈,我公务忙碌,不能时长陪伴,是我许夫人做这生意的。”
管事匆匆忙忙地离开。
我抬起眼眸,打量裴玉珩笑意温温的脸庞。
“你刚刚说的可是真心话?自古男子不喜女子抛头露脸,商人更是地位低微,这对你来说不见得是件好事。”
“夫人,开这间铺子,你高兴吗?”
“现下生意不好,但我内心是高兴的,因为有盼头。”
“能让我夫人高兴的事,怎么能不算好事呢。”
我倏然有些痴愣,他眼中含满了深情。
可我们左右不过相处月余。
莫非我看错了?
9
我与裴玉珩没有直接回府。
他领着我去绸缎庄定制衣裳。
“我又不缺衣裳,为何要破费?”
裴玉珩笑得如沐春风。
“夫人天资过人,做再多衣裳也不算破费。过几日皇上宴请这届高中的学子,特地嘱咐要携眷赴宴。”
他眼色温温地盯着我,“夫人可否赏脸?”
“我……”
裴玉珩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当然,陆昀同他的新婚妻子也会赴宴,若是夫人怕……”
“我自然不怕。”
半月前,陆昀娶了柳如绵为妻。
背信弃义的人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我指着案桌上最贵的云锦,对掌柜说:“就这两匹,务必给我做到最好。”
十日过后,裴玉珩带我入宫赴宴。
男女分席。
未入席前,女眷们都在偏殿寒暄。
殿内,不少人对我指指点点,
无非是说我行为无状,高攀状元郎。
“状元夫人又如何,听闻她在东街开了个胭脂铺,深闺妇人,沿街叫卖,脸面都让她丢尽了。”
“幸好你家陆大人娶得不是她,只怕裴状元日后仕途多阻。”
柳如绵笑容绵里藏针,温柔地劝慰道:“你们别这么说她,好歹也是太傅之女。”
“如绵,得亏你良善。太傅都不想认她这位庶女,你还帮她说话。”
窸窸窣窣的笑声落入耳中。
我假装听不见。
嬷嬷来传话,我们可以入席了。
进入正殿,要经过一个长长的回廊。
回廊两边,案条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瓷瓶。
听闻都是皇后挚爱之物。
临到正殿时,我身后的两名妇人突然涌了上来,将我夹在中间。
她们各自撞了我一下。
我怒目圆瞪,她们便是刚刚同柳如绵说话的官眷。
幸好我站得稳,缓了缓。
蓦地,身后一股力量,我连同案条上的瓷瓶一起摔在地上。
碎瓷片划破了我的手,鲜血汩汩而下。
众人纷纷侧目。
“什么事?”
陆昀率先走了过来。
柳如绵声音小得跟猫似的。
“方才裴夫人,打碎了皇后的瓷瓶。”
10
我站起来,按住溢血的伤口,怒道:“你胡说,是你故意撞我,陷害我。”
柳如绵眼尾泛红,躲进陆昀怀里。
“不是,不是这样的。”
陆昀安抚着自己的妻子,冷声对我说:“兰辞,我知道你恨我,可你也不用为难我妻子。你我之事,已成过往,你应当放下才是。”
“放下?我母亲的银子你还清了吗?你就叫我放下。”
方才撞我的其中一位妇人,讽刺道:“好一个市井商贩,有字据吗?就让陆大人还银子。”
陆昀怀里的柳如绵哭得更加凄楚。
“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忘不了你,才让她生妒,若是裴夫人这么做能消气。我受些委屈也无妨。陆郎,算了。”
“怎么能算了,待会儿皇后怪罪起来……”
“皇后怪罪起来,由我担着。”
裴玉珩大步走来,他一身锦缎白袍,如谪仙一般。
我正欲张口,他却对我摇摇头,示意我不要说话。
“请陆夫人给我夫人道歉。”
“什么?裴兄你要不要问清楚事情始末?”
裴玉珩目光凌冽地看向陆昀:“无须。我相信我夫人,她不会说谎。陆大人,你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我夫人可是满口谎言的人?”
陆昀不语,一味地安慰怀中的娇娇儿。
“这里这么多人,我不信所有人都看见,是我夫人故意摔坏皇后的瓷瓶。若是有人这般笃定,就请同我一起面圣。陛下面前,总不能说谎,说谎乃是欺君之罪。”
所有人噤声。
柳如绵轻轻扯了一下陆昀的衣袖。
“陆郎,算了。”
11
“不能算了。”裴玉珩看着柳如绵,一字一顿道:“请陆夫人给我夫人道歉。是你撞倒她,害她受伤的。”
陆昀咬牙道:“你别太过分。”
柳如绵抬手阻拦:“是,是我不小心,我道歉,对不起,裴夫人。”
嬷嬷催促道:“开席了,诸位还不入席么?”
人群纷纷步入内殿。
裴玉珩牵着我的手,对嬷嬷说:“烦请嬷嬷转告一声,我夫人受了伤,宴会我们夫妇不参加了。另外我夫人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瓷瓶,若是皇后问责,请嬷嬷……”
“一个瓷瓶而已,方才裴大人护妻,娘娘都看在眼里。大人放心,皇后已知真相,才让我来解围。快带夫人去太医院包扎伤口吧。”
“多谢嬷嬷。”
从太医院回府,天幕已黑。
用过晚膳,我已觉疲倦。
懒懒散散地躺在床上。
我对裴玉珩说:“陪你入宫一趟,比我守一日铺子还累。”
“夫人辛苦。”
“皇后她,我的意思是,我在京中风评不好,皇后怎么会愿意帮我?”
裴玉珩轻笑了瞬,“她能坐上皇后之位,定不会靠旁人的嘴去甄别一个人。后宫尔虞我诈,不逊前朝”
“是啊,毕竟她是皇后。”
话音一落,淡淡的木质香味袭来,他的胳膊圈住我,在我脸颊落下一吻。
裴玉珩眼中尽是柔情。
“今日着实委屈夫人。夫人的手不能用力,就让为夫好好伺候夫人吧。”
灭顶的感觉压了下来。
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虚无。
裴玉珩私下和有外人在时,简直判若两人。
我的手懒散地搭在枕畔,他俯身下来吻我的唇。
我悄悄地挑开枕边,摸到枕下藏了好几天的和离书。
许久,仿佛我的头发丝都是他的味道。
我思绪散漫地想。
得找个时机,同他说说和离的事。
否则,这事,真是没完没了啊。
太累人了。
12
铺子的生意不好。
念秋新调制了几款胭脂,我想到一个法子,把它们装进小小的锦盒,送给客人们免费试用。
一时间,店里的人气好了不少。
我心情大好,亲自去集市挑了一只鸡,打算下厨给裴玉珩做酱油鸡。
待我回到裴府,一片散乱。
官兵把裴府围得水泄不通。
“出什么事?裴玉珩呢?”
领头的那位大人说:“裴大人偷盗翰林院书库的珍贵典籍拿出去贩卖,中饱私囊,已被关入天牢。在下奉命来裴府搜查,还请夫人不要阻拦。”
“不会,他肯定不会做这种事。”
“裴大人有没有做,我们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
“大人。”一名官差指了指书房。
我跟随他们走进去,书架的背后有一个打开的暗格,里面藏着一傫书,看它们装订精致,想来价值不菲。
宛如惊雷平地起。
那位大人对我说:“铁证如山,陛下开恩未祸及家人,夫人珍重自身吧。”
待官差走后,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镇定思虑。
裴玉珩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若他贪赃枉法,怎么住在这小小的四方院。
他帮过我数次。
这一次,我亦要帮他脱罪。
13
我跑去官府击鼓鸣冤,想去牢里见见裴玉珩。
正巧碰见陆昀。
我击鼓,他就站在旁边,沉默地看着我。
鼓锤太重,我几下便耗尽了力气。
陆昀神色冷肃地对我说:“兰辞,相识一场,我劝你还是回去吧,趁早跟裴玉珩和离。这段时间翰林院陆陆续续失窃多部典籍,皇上对此事尤其重视,裴玉珩死罪难逃。”
我冷哼一声,讥讽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忘恩负义么?你与我夫君同在京城六艺会馆备考,也算是同窗,他罪都还没定,你便把屎盆子扣在他身上。你走,不帮忙别来恶心我。”
陆昀似乎僵住了,半晌艰难开口道:“你夫君?屎盆子?贺兰辞看看你都说的什么话,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长进,粗鄙不堪。”
我瞪着他,低声呵斥:“滚。”
拿起鼓锤,继续击鼓,仍然无人理会。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人能帮我了。
我不得不踏入贺府。
自从祖母病倒,嫡母三番四次阻扰我探病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来贺府。
我知道,直接敲门是无人应我的。
估摸着父亲下朝的时辰,他的官轿一落,我便冲了上去。
“父亲。”
他看见我,露出厌恶的表情,而后又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进去再说。”
父亲素来看重脸面,他定是知道我此番前来的目的。
家丑不可外扬,他肯定会让我进了门。
一进门,我还未张口,他便拿话来堵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为今之计,是速速与裴玉珩撇清关系,避免祸及我贺府。为父已帮你谋划好了。你快快与他和离,回你小时候居住的庄子,日后不得再进京。”
他每说一个字,都在我意料之中,可我的心还是不免抽痛。
我扑通一下跪在他面前。
“父亲,这是此生我最后一次求你,求你帮我打点一下,我只求去天牢,见见裴玉珩。见完之后,我与贺府再无干系。”
他一拂袖,盛怒道:“好,好,给你生路你不走,你就去走你的死路吧。”
我签下了父女切结书。
父亲安排我进天牢见裴玉珩。
他面色憔悴了不少,头发凌乱地散在肩上。
看见我的一瞬,眼眶泛红。
我亦心中酸意翻涌。
“裴玉珩,你是被冤枉的,对不对?”
“夫人信我?”
“我无条件信你,就像宫宴那日,你信我一样。”
“夫人,可否按我说的办?”
“好,你说。”我已泪眼朦胧。
“你藏在枕下的那封和离书,改日你托人送进来,我签。”
他的声音沉重隐忍,我心痛得几乎快要碎掉。
“你早就知道?”
“嗯,我早已知道。”
“那你还……”
“因为我心悦夫人已久,实在舍不得。”
裴玉珩脸色苍白,眼睛里好像有一盏灯火,蓦然熄灭。
“怎么会,难道我与陆昀婚宴那日,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他刚要开口,被狱卒打断。
“裴夫人,时辰到了,待会儿我们不好交代。”
我眸光定定地看着裴玉珩。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同你和离。”
14
这几日,我想尽办法帮裴玉珩脱罪,却毫无进展。
我心急如焚。
今日,我打算去登闻鼓院击鼓鸣冤,请求重新彻查此事。
春桃阻拦我。
“小姐可想清楚了,击鼓后要先杖责二十下,才能递状书翻案。足足二十下,你都皮开肉绽了。”
我想得很清楚了,我答应裴玉珩的事,便要说到做到。
春桃帮我把宣纸展在案桌上,我咬破了手指,以血为墨,亲写状书。
我识的字不多。
从前让陆昀教我,他总是很没耐心。
他笑我愚笨。
我气得跺脚。
陆昀便拿话来哄我。
他说:“兰辞,你只需会写自己的名字便是了,日后万事有我。”
他从不教我,却有嫌我粗鄙。
不似他的柳如绵,会吟诗作对,同他谈笑风生。
如今这些密密麻麻的字,都是嫁给裴玉珩后,他捏着我的手,一笔一划教会我的。
他是实打实的好人,绝对不会做犯法的事。
裴玉珩人生中唯一一次出格,也仅为了我。
天一亮,我便去登闻鼓院击鼓。
院判肃色清冷道:“你可知道规矩?”
“知道,我不怕,为了我夫君,我什么都不怕。”
他淡淡一笑,命人拿来棍杖。
我趴在长凳上,眼看第一下便要落在皮肉上。
人群之外有人大喊:“住手!”
一位身着官袍的男子气喘吁吁道:“陛下已经查明,贩卖典籍与裴大人无关,嫂嫂快些回府吧,一会儿裴大人便回来了。”
我激动地从长凳上跳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家的方向跑。
15
推开院门,裴玉珩立在院中。
他听到开门的声音转身过来,我不管不顾地扑进他怀里。
裴玉珩明显僵硬了一瞬,过会儿反手将我搂得更紧。
酸意翻涌,我放声哭了出来,释放连日来的担忧与害怕。
他温柔地拍我的背。
“都是我的不对,今晚我好好给夫人认错。”
我仰头,四目对视,他眼中有深情,还有浓重的欲念。
是以,我反应过来,他说的认错是什么。
没好气地捶他的胸口,带着哭腔骂道:“裴玉珩,你下流。”
他做了个嘘的动作。
不远处传来一道男人低沉的声音。
“爱卿,你这院子实在太过寒酸,朕择日赐你一处府邸可好?”
我站直身子,望向那名身着玄黄色长袍的男子。
腿一软,跪了下来。
“臣妇,参见皇上。”
皇上笑得和蔼:“快快请起,裴夫人,你夫君为朕立了大功,朕要好好奖赏他。皇后对你赞不绝口,朕也该赏赐你,你想要什么?”
我羞赧地看向裴玉珩。
他也跪了下来。
“陛下,微臣有一事想求。我与夫人从未正式拜堂,因此夫人在京中饱受争议,实在委屈,微臣想请陛下赐婚,与夫人重新拜堂。”
“爱卿此意甚好,准了。”
“多谢陛下。”
待皇上走后,我拧着裴玉珩的胳膊,咬牙道:“你不是要和离么?为何又要求陛下赐婚?裴玉珩,你休想蒙混过关。”
我心中有千百个疑问,勒令他没交代清楚不许睡觉。
16
屋内烛火飞溅,芙蓉帐暖。
我与裴玉珩屈膝对坐在床上,他欲揽我入怀,我从枕下掏出戒尺,威胁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不许说谎。”
“好。”
我正襟地说:“你说心悦我已久,我怎么不记得我们还在哪里见过?”
裴玉珩满眼委屈地盯着我,声线微微发颤,仿若哭腔。
“夫人竟然把我给忘了。去年春天,你在京郊路上可曾碰见一位衣衫褴褛的书生?”
我眯着眼睛,仔细回想。
去年春天,祖母接我回贺府。
临到京城时,我们的马车倏然停驻。
马夫说,有名乞丐沿街乞讨。
顷刻,车身外响起男人澄澈清亮的声音。
“在下不是乞丐,我是进京赶考的举人,路遇劫匪,盘缠被抢精光。不知恩人可否借我些银子赶考,他日高中一定成倍奉还。”
我祖母有些不耐烦,“许是骗子,无需理会。每年春闱前都会有人以此为借口行骗。”
“等一下。”我哀求祖母,“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祖母就当孙女给你借的如何?”
祖母取下腰间的钱袋递给我。
我下车将钱袋塞到他手里。那日他满脸污迹,根本看不清五官。
片刻间,我恍然大悟。
“原来是你。”
“正是我。”
我紧接着又问:“那你是何时认出我的?”
“很早。”
“很早是多早。”我穷追不舍。
裴玉珩的吻却碾了过来。
“夫人,我知道错了。我给你认错,今晚我们先就寝,好不好?”
他胡搅蛮缠,我们一同倒在床上。
我被裴玉珩亲得四肢软绵。
很快缴械投降。
17
隔日,官府贴出告示。
翰林院大学士一党,常年偷盗典籍,私下贩卖,罪无可恕,全部抄家,流放岭南。
裴玉珩说,他上任之初便发现书库有不少典籍是誊抄的,怀疑有人盗书。
翰林院戒备森严,必是监守自盗。
他私下把这事奏禀皇上。
皇上便命他协助大理寺彻查此事。
可此案牵连甚广,盘根错节。
裴玉珩便想出这一计釜底抽薪,让真正的主谋以为已经脱罪,再命人暗中彻查,一锅铲除,肃清纲纪。
我问他:“为什么会想到这个法子?”
“人在最膨胀的时候,往往最容易露出马脚。”
他目光狡黠,我故作生气:“可我却受了好多委屈,你知不知道那些天我担心得睡不着。”
“夫人恕罪,但我不这样,夫人又怎么会看清对我的真心呢。”他贴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量说:“晚上,我好好认错。”
我捏了捏酸疼不已的腰,推开他:“不必了,我原谅你了。”
皇上赐婚的旨意很快便下来了,顺带赐了我们一座三进的府邸和百亩良田。
我与裴玉珩的事,又传遍了京城。
这一次全是好话。
夸我们男才女貌,佳偶天成,金玉良缘。
连带着我的胭脂铺的生意也好了许多。
曾经瞧不上我的那些官眷们也抢着来光顾,我不会跟钱过不去,尤其是那两位帮着柳如绵挤兑过我的妇人。
她们挑好的胭脂水粉,我成倍成倍地加价。
听到价格后,两人尴尬极了。
“刚刚那位姑娘同我们买的一样,为什么她是十两,我们是五十两?”
我翻了一记白眼:“嫌贵?也可以不买,我们店铺不会强买强卖哦。”
两人笑得谄媚,“不不不,要买,要买的。”
多赚的银子我全部让春桃捐去慈幼院。
免得日后生出龃龉。
18
今日得闲,我打算提早关铺子,去处理婚姻的事。
门板快合上的一瞬,陆昀来了。
他长了一圈胡子,人看上去老了十岁,真是寡淡无味。
听闻他仕途受阻,已经辞官,连带着和柳如绵也有些不和。
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我本不打算理他。
他一上前,便把一个小木匣子塞给我。
“兰辞,你点一下,这是还你的钱。”
我清了清嗓子,强调道:“不是还我,是还我母亲。”
“对,是还给你母亲。”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淡声问他是不是还有事。
陆昀说:“兰辞,你真的要将自己的余生托付给裴玉珩吗?他不是好人,你知道吗,让你堂前认妾,便是他……”
他话还未说完,一道身影隔在了我与他之间。
裴玉珩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陆大人还有什么话,同我说便是,不要烦扰我娘子。”
“你……”陆昀欲上前。
裴玉珩显然没有耐心:“滚。信不信我在陛下面前再参你一本,就像当日我入狱,你参我一样。”
我心脏一紧,还有这回事?
陆昀见势不妙,只好调头离开。
我双手环抱,倚在门框上,直白地盯着裴玉珩:“你好像又有事瞒着我。”
不出意外,我的戒尺终于派上用场。
裴玉珩手心通红,露出像小狗一样乞怜的眼神。
“夫人,我错了。”
这次,他是真的错了。
我想不到裴大人心机如此深沉。
早在六艺会馆读书时,便已经开始织网。
裴玉珩无辜道:“那时,陆昀天天说他的未婚妻粗鄙不堪,我心想有多不堪,便趁你给他送东西时,躲在门后偷看。
“认出你之后,我才知道是陆昀有眼不识明珠。
“后来他高中探花,背着你和柳如绵暗中往来,我怎么能眼见你跳入火坑呢?”
我高高举起戒尺,怒火冲天道:“所以,你就给他讲了故事,告诉他江南有位河东狮的未婚夫,看上了一位烟花女子,想纳为妾室,便是用的堂前认妾这一招,是不是?”
“对,哎呀,夫人轻点。”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当时我签下认妾书了呢?”我气得满脸通红。
“你不会。”
“万一呢?”
“我会抢亲。”他笑得狡黠。
我狠狠地踹了他两脚。
“你无赖。”
他趁机将我扑倒,“都是因为爱你,贺兰辞,我爱你。”
所以为我布下天罗地网。
19
我们的婚宴排场不大,我甚是满意。
上个月裴玉珩请了太医为我祖母治病,祖母身体大好,她是我们唯一要拜的高堂。
我回贺府接她时,父亲客客气气地唤我的名字。我礼貌地叫了他一声:“贺老爷。”
嫡兄科举屡次落榜,父亲拖了好多关系才得了个外放,背井离乡。
嫡妹高嫁进侯府,可婆母苛待,夫君滥情。
嫡母焦头烂额,也病倒了。
父亲筹谋半生也只落得个如斯田地,他心如死灰,向皇上提出荣休。
我搀着祖母出来,嫡母在院子里唉声连连。
父亲说她病得不轻。
我轻描淡写提了一嘴:“不如送去庄子养病,空气好,人也精神。”
不日,父亲果然将嫡母送去了庄子。
我心中暗笑,我母亲吃过的苦,嫡母也应当吃一遍。
想得入神,连裴玉珩几时进来都未曾察觉。
房中烛光跳动,裴玉珩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着我的唇。
他幽幽地问:“夫人近来怎么喜欢待在我的书房?”
我耳根发烫,故作正经道:“当然是学习经商之道。”
他的手缓慢向下,质疑道:“哦?真的学的这些?”
“不然呢?”
裴玉珩的唇贴近我的耳廓,“可我书架最里面那排春宫图,为什么翻烂了呢?”
不等我回答,他凶狠地碾上我的唇。
“夫人要学什么?
“为夫来教你。”
我挑衅道:“你很会哦。”
他拉着我的手贴向他紧实的胸膛,“那你来教我。”
……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