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的记忆如何,没什么好聊的。强行聊成曼德拉效应,也不合适。
我第一次看到“是人”与“斯人”的争论,第一反应应该是“是人”,但再琢磨,斯人似乎也没毛病。
从意思上出发,这个,或是这种,都是指示代词,不管是这个,还是这种,区别其实没想象中大,我看了许多种硬解二者的区别,但都不合我的想法。从现有的考据上来看,包括四库全书刻本《孟子集注》(宋·朱熹)、明代刻本《孟子注疏解经》(汉·赵岐)等,均为“是人”。那为什么是是人,而非斯人?
古诗词里多是“斯人”的用法。
世短意常多,斯人乐久生。
须臾相背弃,何时见斯人。
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
议论文中,则多是“是人”的用法。
是人也,乃曰:“不如舜,不如周公,吾之病也。”
与其杀是人也,宁其得此国也,其孰利乎?
寝必重褥,食必珍美,出入必舆隶,是人之所谓乐也
……
古诗词中检索出来的是人当然也是存在的,但其实不能作数。
例如: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江潮容易得,只是人南北。今日此樽空,知君何日同!
山上层层桃李花,人间烟火是人家。
……
你看吧,有些是人,真就作不得是人。
话归正题,读的多了,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和我生起一样的感觉:是字偏于板正,而斯字偏于口语。
议论文中其实也频繁有斯人的用法,但多是出现在对口语的引用,或者是作者的主观论述中。
所以我的感觉是,斯人和是人,其实主要还是口语与书面语的差别。至于为什么诗词中都是斯人,却也好理解,无它,诗词作出来就是吟咏之用的。
斯之一字,在口语中其实是很随意的,古同“厮”,很不讲究。
所以在议论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中,是人应该是更好的选择。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没毛病。
那为什么会有斯人的流传版本呢?
我觉得也好理解,在被口语流传的过程中,人们自然而然就把是人改成了斯人。
你想想吧,你正搬着砖,累着,腰子都挺不动了,怎么提气?自然是中二病一发,感从心发,无由就呐喊出一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
喊“是人”多不提气,很官话,还有几分刻板、拘束。
喊“斯人”就畅快多了。
用斯自指,还有一种三十年河西的穷味儿在里头,细品,就很有一种跨越阶层的劲头。
你别说,在古代,雅言与白话,本身就是不同阶层的东西。
苦心志、劳筋骨、饿体肤这类的倒霉事儿当然是下里巴人正受着的。
所以在人们口口流传的过程中,可能还是“斯人”的比重大些。
可惜,每到官方刻碑、传书,又还是只能回到板正的“是人”。
(骆文通 2022.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