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是消费降级，一方面是牛奶产能不断扩大，最终导致了牛奶的产能过剩。

关于牛奶，最典型的例子可能就是在教科书上学到的。美国大萧条期间，“邪恶”的奶农宁愿把牛奶倒掉，也不愿意免费送给那些穷人。

年少时初次看到这一点，着实气愤于美国奶农的“不人道”，但后来随着年龄的日渐增长，我才渐渐明白，一旦商品出现过剩，那么什么商品被“销毁”、被“倒掉”，都不足为奇。

某奢侈品商也是如此，在销量不佳的时候，宁愿把价值数千万的包包集中销毁，也不愿意低价促销或赠送给消费者。

这背后的逻辑，和倒掉牛奶的奶农，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现在，教科书开始照进现实。

近年来，随着国内牛奶市场不断扩张，由于出生率下降和消费降级之下，减少了对牛奶的需求，导致国内充斥着大量不被市场需要的牛奶，一些小农户也被迫倒闭，连带着这个全球最大乳制品进口国的进口量也受到挤压。

从数据来看，2021年我国人均牛奶消费量是14.4公斤，仅仅一年后，这个数字就下降到了12.4公斤，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我国人均牛奶消费量就下降了2公斤，此后，该数据便没有公布。

在人均牛奶消费量下降的同时，我国的牛奶产量却还在稳步增长。

2017年，我国牛奶产量3039万吨，到了2023年，这个数字已经飙升到了近4200万吨，超过了设定2025年4100万吨的目标，我国也成为全球第三大牛奶生产国。

市场需求减少，但供给却还在增加，势必会导致牛奶市场的价格下跌。

自2022年以来，我国牛奶价格已经跌至每公斤约3.8元人民币的平均生产成本以下，这也导致许多亏损的奶牛场倒闭，其他农场也变相通过出售牛肉来减少牛群数量。

但反过来，和牛有关的一切，不管是牛奶还是牛肉，如今都面临着生产过剩。

以现代牧业为例，今年上半年，现代牧业的奶牛存栏量直接减少了一半，这也导致现代牧业净亏损高达2.07亿元，而去年同期时，现代牧业录得盈利2.18亿元。

牛奶市场，其本质上就蕴含着宏观经济的变化周期。

在经济好的时候，消费者更倾向于购买牛奶这类健康乳制品，一旦经济面临不确定性，中产家庭消费牛奶的频次也会出现下滑，继而影响到牛奶的市场需求。

以今天国内牛奶市场的现状来看，不管是卖牛奶，还是卖牛肉，几乎都在亏损。

牛奶可喝可不喝，收入高的时候多喝一点，收入不高的时候少喝一点甚至不喝，具有极强的可替代性；牛肉也是类似，光景好的时候多买一些牛肉来吃，光景不好的时候，少买一些牛肉，甚至干脆吃猪肉来代替。

国产牛奶市场表现不佳，连带着，进口乳制品的表现同样不佳。

海关数据显示，今年前八个月，我国乳制品进口量同比下降13%，至175万吨，乳制品当中进口量最大的奶粉下降更是高达21%，至62万吨。

我国进口的乳制品主要来自新西兰、荷兰和德国，受限于过去奶粉市场的三鹿影响，进口奶粉一直都是中产妈妈的最爱，但随着新生儿的不断下跌以及消费降级等因素的影响，目前进口乳制品也出现了双位数的下滑。

2018年，当时国家还呼吁建立更多奶牛场并提高牛奶产量，自那以后，国内乳制品行业迅速发展，这也促使农场数量激增以及进口了数十万头荷斯坦奶牛，这也是我国推动提高粮食自给自足更广泛努力的一部分。

但随着宏观经济增长的放缓，以及新生儿出生率的下降，不仅是国内乳制品市场，连带着也影响到了国外市场。

新西兰A2牛奶公司8月就表示，在截止6月份的2024财年中，中国婴儿配方奶粉市场销量下降8.6%，价值下降10.7%，并且可能在2025年进一步下降。

时至今日，在消费降级的大趋势之下，牛奶这种“可有可无”的消费品，显然还没有咖啡这种“舶来品”更受国人热爱和习惯。

和喝牛奶相比，咖啡更具有不可替代性，咖啡成瘾性，其中的咖啡因还可以提神醒脑，显然也更适合牛马上班族必备。

至于牛奶，当收入增长明显放缓的时候，牛奶除了健康的饮食习惯这一观念之外，别无他用。

从喝奶到吃奶，我国消费者显然还没有培养对牛奶的完全喜爱。

液态奶占我国乳制品消费的80%，而开发奶酪、奶油和黄油市场，将牛奶转化为价值更高且保质期更长产品的努力，却因为消费降级而受阻。

中国奶业协会也表示，为了控制过剩的产量，国内生产商正在将原奶制成奶粉，截止6月底，我国牛奶过剩生产已经超过30万吨，大约是去年水平的两倍。

产能过剩之下，牛奶市场也迎来了预料之中的价格战。

尤其是今年以来，大瓶装950ml的牛奶，在一些即时配送的平台上价格已经跌至不到10元钱，1千克大瓶装无添加的酸奶也是如此。

在过去，不到10元钱的价格能够买到大瓶的鲜牛奶和酸奶，是难以想象的。

价格战的确可以激发一部分消费者的需求，但纯粹的价格战，显然还无法完全拯救牛奶市场，套用到其他行业，这个结论可能一样正确。

当奶农降价也卖不出去，产能还依然过剩的时候，奶农们也要直面考验了，过剩的牛奶，除了拿去做奶粉之外，是不是还会被倒掉？

从市场的角度来看，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这是必然会发生的现象。

牛奶与其倒掉，当然可以免费赠送出去，但我们要知道，在鲜牛奶市场中，送这个字本身也是有成本的，杀菌成本、运输成本，这些都是大头，奶农要想做到零成本送到市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如果按照这样的趋势延续下去，那么教科书上的奶农倒掉牛奶的场景，就会真实发生在现实世界。

一瓶1升的牛奶在一些平台上售价已经不到10元钱，算上运输环节的运费成本，养殖赚不到钱、零售也赚不到钱，长此以往，这种赚不到钱的买卖，是没有存在的必要的。

未来，肉眼可见的中小奶场倒闭，是几乎一定会发生的现象。

产能过剩是可怕的，对一个经济体而言，汽车、奶茶、咖啡、牛奶行业的价格战，本身就是内卷到极致的一种体现，消费者和生产者的关系一旦出现失衡，消费者买不起自己生产出来的商品，此刻危机到来，最终就需要重新平衡消费和生产之间的关系。

一百年前的美国大萧条，美国工人不仅买不起牛奶，也买不起自己生产出来的汽车，最终产能过剩压垮了一代美国人，原因当然多种多样，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是收入分配的机制出现了问题，消费和生产的关系出现了问题。

这二者之间的失衡如果得不到市场的修复，那么等待我们的，可能是更漫长的寒冬。

而当下，仅仅还只是开始。

end.

作者：罗sir，关心经济、社会和我们这个世界的一切；好奇事物发展背后的逻辑，乐观的悲观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