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哥哥对我很好,有一天却像是变了个人。
让人用簪子扎破我的泪痣,用铁丝贯穿我的脚踝。
他转头将我的录取书扔进火中,用力碾压我身为舞者的脚踝,扔掉我的助听器。
“小泡芙想去上大学?配吗?”
1
我是在迟家长大的。
我的家人死于一场车祸。
迟家家大业大,迟叔又对我视如己出。
我一直以为,会这样幸福下去,直到我被一群人带进了废弃工厂里。
她们将我狠狠丢在地上,恶毒的言语和暴力落在我的身上。
头发湿答答地黏在身上,浑身的皮肉都感觉被拧断了。
“小萌……为什么……”
几个穿着马甲打着嘴钉的女生笑得扭曲。
为首的周萌几个星期前还是我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当然,她现在已经是我的养兄,迟鹤的女朋友。
她涂着与她精致的娃娃脸截然不容的烈焰红唇,淡绿色瞳孔诡谲妖艳,笑得讽刺。
“迟檬,你现在还问为什么?你不会真以为鹤哥喜欢你这种垃圾吧?你也配。”
我的左眼被打肿,看人都不清晰,被她揪着领口强行拖起。
看着眼前疯狂的女孩,和以前害羞地递给我棒棒糖,红着脸问我题的女孩怎么也对不上。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2
“够了。”
门外传来熟悉的清冷声线。
我脑子瞬间清醒,是迟鹤。
那个保护了我十几年的邻居哥哥。
小时候我被别的小孩骂聋子,甚至强行摘下我的助听器。
是他替我打跑那群人,然后小心翼翼地捡起沾满灰尘的助听器,擦干净后如视珍宝地为我戴上。
记得有一次我被调皮的孩子王用弹弓瞄准我的腿。
那一天,我从来没见过那么疯的迟鹤。
他从来都是一副温润的样子。
即使是帮我打跑别的孩子也是偷偷背着我,打完揉揉我的脑袋,嘴角带着笑。
可那天他当着我的面,红着眼把那个男孩压在身下,表情凶狠可怖。
因为他知道,我想成为舞者,腿是我的命。
打完他朝我伸出手,手上的血迹还没有干,又收回去想用沾了血的白衬衫擦干净。
即便这样,我也没有害怕,握住他沾染血迹的手。
迟鹤就是照在我生命里的一束暖阳,我怎么会害怕我的暖阳呢?
3
我勉强睁开眼,想叫迟鹤,生怕他会发疯。
却没想到,他歪靠在门口,衣衫整洁,表情戏谑。
眼里是我看不懂的冷漠。
“哥哥……”
我艰难发出声音,想要叫他。
迟鹤像是终于发现了我,一步步向我走来,身后的大门敞开,光线照出十字架的形状。
他站在逆光处,手腕上还有前几天他和人打架我给他贴的泡芙创可贴,粉红色的,和他气质完全不符。
可在我贴上去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的抵抗。
甚至是带着宠溺。
可现在他面色平淡,打量我脸的目光让人看不懂。
我隐约觉得不对劲,却说不上来。
4
“哥……”
我声音细如蚊呤。
我费劲地想走到迟鹤面前,却被身边的周萌一脚踹在地上。
高跟鞋尖跟踢在本就青紫遍布的手臂,我疼得直抽气。
而迟鹤,却没有任何的动作,甚至没有一点心疼。
他再也不像以往那样,冲过来保护我。
“泪痣剜掉,丑。”
迟鹤嗓音冷淡,我怀疑我听错了。
“迟鹤……”
我话还没说完,刚喊了迟鹤一声,瞬间感觉脸颊火辣辣的疼。
“闭嘴,聋子,鹤哥也是你能喊的?”
周萌恶狠狠甩我一巴掌,迟鹤背对恶行,沉默地咬着烟。
我下意识想要呼痛,却被狠狠扼住脖子。
目光触及迟鹤,他甚至唇角嗜笑,眼睁睁看着我被欺凌。
我这才发现,这不是迟鹤,不是我哥哥。
他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气质阴冷如一尊冰冷的死神。
他说我的泪痣丑,让她们剜掉。
5
“周姐,这怎么弄?”
周萌的小跟班有些迟疑,她或许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人下这样的命令。
让她生生剜掉脸上的痣。
“闭嘴,蠢货,修眉刀指甲刀什么的,是刀就给我拿出来。”
周萌不耐烦地瞪了那人一眼。
她们几个面面相顾,脑袋上的发卡都要取下来问问,不确定是不是能达到目的。
“用这个。”
迟鹤的声音响起。
他甚至没转头,随意地往地上扔了个东西。
我低头一看,心凉了半截。
那东西在昏暗灯光下泛着残忍的银光,并不尖锐。
是我初学做簪子时,送给他的礼物。
迟鹤明明用不上,却还是收下,夸我手巧,以后还能去流水线打工。
我气不过跟他打闹,两个人跌坐一团。
迟鹤当时重重叹了一口气,在我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小笨蛋,一点就炸。”
“但我很喜欢。”
可现在他用很喜欢的簪子,来伤害我。
周萌不顾迟鹤的冷脸冲着他甜甜一笑,捻起地上的簪子朝我步步逼近。
我的视线被周梦诡异的笑容和泛着寒光的簪子占据,连忙忍着疼躲避。
“哥、哥……救救我……哥……”
其他的女生见状立马死死按住我,固定住我的脸堵住我的嘴。
簪子很快刺入我的皮肤,刺痛随之传来。
我全身战栗,迟鹤站在不远处聆听这场闹剧,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为什么会这样?
“哟,这就晕过去了?”
耳边是嬉笑的声音,可我却连求救都发不出来。
嘴里都是苦味。
“你们下手的时候,注意一些她的腿,别碰,其他地方嘛,随意。”
彻底昏迷前,我听到迟鹤冰冷的叮嘱。
我很想问迟鹤,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对我呵护有加的他,像是突然变了个人。
他是不是生病了?失忆了?是不是不记得我是他妹妹了?
可为什么,他偏偏还记着,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舞蹈家。
所以就连霸凌,也会叮嘱她们,不要碰我的腿。
我被一盆冷水浇醒,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是真的。
这群女生把生平最大的恶在我身上施展。
我感觉手上黏糊糊的,巧克力真的好难吃,真的好恶心。
“咦这是什么?你一聋子还要耳罩?直接把这东西摘了不就行了?”
她们摘掉了我的助听器,踩在脚下。
等她们玩得尽兴了,终于大发慈悲般让我滚回家。
那些人很听话,迟鹤让她们注意我的腿,当真没人敢动。
我上半身疼得麻木,下半身又毫发无损,就这么用力搂着自己肩膀跌跌撞撞回了家。
一路上,我只想早点见到迟鹤,问问他为什么。
6
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
这样也好。
那么狼狈的样子,被迟叔看见,指不定会担心。
推开自己房门的时候,我猛地呛出声:“咳咳……咳……”
我打小肺不好,做过手术,迟叔都知道,就是在外抽了烟也是散干净才进门。
现在突然闻到刺鼻的烟味,呛得我连连咳嗽。
迟鹤手里还叼着烟,身体依在书桌前,一双长腿随意伸展着,手指上还有没有燃尽的烟。
层层云雾中,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我觉得,他一定是疯了,不然他不会这么对我。
“哥,你是不是生病了?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如果有事的话你可以告诉我,我不怪你,我想听你的解释。
“要不要跟迟叔说?”
不知道是哪一句刺激了迟鹤,他面无表情地朝我走来。
修长手指夹着的烟冒着猩红,加上他眼神的凶狠,让我有些害怕。
他手里的烟离我越来越近,那抹猩红像是要吞没我。
我闭上眼,想象中的烫伤疼痛没有传来,迟鹤在我身后的墙上摁灭了烟。
“迟檬,别不要脸。
“你就是用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勾引别人的吗?
“之前我怎么没发现你那么下贱?”
我呆愣在原地。
第一反应是迟鹤怎么可能骂我,而且口口声声说我勾引别人。
初中时我因为和班里体委走得近,班上都在传我两处对象了。
迟鹤下晚自习接我回家的时候听见了,皱着眉神情严肃,“小泡芙才不会早恋。”
他是唯一一个不用我解释也全然相信我的人。
可现在,他甚至直接给了结论。
“这只是开始,迟檬,你欠我的,都要慢慢还。”
迟鹤狠狠摔上我的房门。
我顺着墙滑倒在地,看着迟鹤离去的背影,试图让他和以往的哥哥重合。
去哪了呢?那个对我那么好,那么宠溺的哥哥去哪了呢?
7
迟鹤说得对,这只是开始。
我小心翼翼避开迟叔,生怕他看见我受伤,在家里也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可每次去学校,都让我发怵。
那些人还是不肯放过我,想尽办法在我身上施加恶意。
她们又一次将我丢进泳池,看我呛水挣扎。
迟鹤每一次,都在一旁观望。
像是死了一回,我的身体和我的心,一点点冷了下来。
我打着哆嗦回家,初春的傍晚只穿了件短袖实在是不抗冻。
我蹲在迟家大门,或者说,我家大门,毕竟自从被收养后,我连姓氏名字都改了。
从前我只觉得这里温暖,现在却像是个地狱。
二楼属于迟鹤的房间一片漆黑,我却不敢回家,还在原地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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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泡芙,怎么站在门口不回家?”
我抬头对上一双温润的眼眸。
是何言礼,他以前是孩子王,还想着欺负我。
后面被他爹抓回去教育一顿后,第二天扭着脑袋别扭地喊我妹妹,道歉的声音倒是蛮洪亮。
不过没过几个月,他爹就提着他去国外学习医术。
青年笑得温柔,直到瞥见我掩于衣袖中的伤痕和眼角的痂。
他看上去有些震惊,毕竟迟鹤对我的维护是人尽皆知的。
当时的迟鹤即使头破血流,也会护着我,不让我受一点委屈。
“不想回家就不回家,跟我走。”
何言礼揉了揉我有些湿气的头发,小心地牵着我的手带我走。
我拢了拢他为我披上的外套,高领子遮住我的下巴。
我的手才被狠狠踹了几脚,即便他有些注意,依旧疼得轻微歪曲手指。
细微的动作好像被他察觉,温热气息的手转换地点,传递暖流的同时缩小力度。
“对不起,弄疼你了。”
我摇头,跟他无关。
8
我跟着他回家,清新的竹木味纯澈干净,好像能吹散我身上的污浊。
“唔……我妈跟你差不多高,她的这些衬衫你应该也可以穿。”
他已经将衣服挂好放在浴室,装作不经意看了眼我布满伤痕的手臂。
“那个……要是你不方便,我可以……”
我脸刷得通红,待在被他开了暖气的浴室感觉空气都是燥热的。
“不,不用了!”
我手受伤没法关上门,撑着腿想尽力劈个横叉把门带上。
半天没出声的何言礼戴着眼罩,背对着我小步挪过来,“砰”地撞到门框,而后将门一下锁住。
无声的环境最容易激发人的内心深处,我捂着自己的伤口,在浴缸想着就这么坐到水凉……
“take my hand now……”
那是何言礼出国前我播放次数最多的歌,也是我歌单唯一的一首歌。
等我一边疼得吸气一边穿好衣服开门后,何言礼已经备好药品等着我。
“我自己来就好了。”
实在是不想让人看到这样狼狈的样子。
更何况,让我狼狈的人,是当初保护我的迟鹤。
何言礼耸肩,“别告诉我小泡芙你这一手伤还拿得稳,我可是专业的。”
我迟钝点头。
何言礼仔细认真替我上药,他确实动作很轻柔,也很专业。
我垂眸安静地看着他,那双常年摸手术刀长有薄茧的手触上我空无一物的眼角微微颤抖,青筋尽显。
我强忍着疼痛。
等到他终于上完药后,却发出了医生了低声咒骂。
“混蛋。”
何言礼从前是出了名的混小子,但回来后,大家口中都夸他沉稳了许多。
我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像是真的生了气。
“吃颗糖,就不疼了。”
何言礼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颗糖递给了我。
我没有接。
从前迟鹤喜欢赛车,刚学时老搞得一身是伤,我就哭哭啼啼跟在他身后。
后来还学会了急救,以防他出什么意外。
每次给迟鹤包扎时,他总会根据我的反应打趣我。
我没有哭,他就会笑着揉我的头发,宠溺地说:“你这次表现不错,很坚强,没有掉金豆子,奖励一颗水果糖。”
那时迟鹤的兜里也总是放着糖。
所有人,包括何言礼在内,都以为我是爱吃糖。
其实不是,我只是喜欢迟鹤的奖励和认可。
我咬着嘴里的水果糖,丝丝甜甜的确实不错。
“轰隆——”
一声惊雷划破夜幕,我的脸色变了变。
何言礼很快就发现,他笑着说:“小泡芙你不会还怕打雷吧,你言哥我再大方收留你,那小床就是你今晚的归宿。”
我以前也怕打雷还怕黑,不过迟鹤拉着我听了一遍又一遍打雷声,甚至逼迫我,这才让我止住害怕。
我只是又想起了迟鹤。
他看不到我,会发疯。
何言礼把我的包都捏出了褶皱,修长手指使包包上的挂件小青蛙都失去原本的活泼。
我沉默片刻,在他略有期盼的眼神中缩在角落他准备好的床上。
不回去也好,迟鹤早就不是我的哥哥,我忍了这些天,是因为念着迟家收留我的恩情。
可我现在却真的很想好好睡一觉。
何言礼温柔地替我戴好耳罩,叮嘱我:“打雷有什么好怕的,胆小鬼一个。”
耳罩是我前几天给迟鹤买的,他睡觉听不得声音,老是失眠,可我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就等到了迟鹤突如其来的霸凌。
我垂眸,看着何言礼温顺的眉眼,心里有些苦涩。
好像我的点点滴滴都跟迟鹤有关。
他像是长在了我的血肉里,一碰就会疼。
9
我是在柔软舒适的大床醒来的,一旁的小床已经没有昨晚我待过的褶皱。
何言礼刚晨跑回来在浴室,我缩成鹌鹑老老实实啃面包。
“我送你去学校?我这离你们那市中心可远了,车都打不到一个。”
何言礼淡定地往我盘子里多塞一个鸡蛋,没有蛋黄的鸡蛋。
“好的,谢谢你的收留。”
我只是没想到迟鹤的反应那么大。
他等着了我的学校门口,红着眼看着我从何言礼的车上下来。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脚下的路就被他拽着手腕塞进了他的车上。
“迟鹤,我还有三十分钟就会迟到,有什么事等我上完这节课……”
我试图说服迟鹤掉头,谁知她猛踩油门,机车声震耳欲聋吵得我耳朵疼。
我和迟鹤认识这么多年,了解他生气的时候根本听不进去别人讲什么。
川崎h2r停在迟家大门,迟鹤粗暴地拽着我细瘦的手腕,强行将我扯下来。
我挣扎的力道在他看来跟以前养过的小猫闹脾气似的,没什么用,但足够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