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裴越和是高中同学，我疯狂的迷恋他，整天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他，贴着他，黏着他，只为了能时时刻刻的贴着他。

我经常拿着让他为我补习的借口，黏着他，只为了能多看他几眼。

可以这么说，那时候的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

看过《海的女儿》的小天使们应该都知道，恋爱脑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就像海的女儿里那个人鱼小公主一样，会在阳光下变成泡沫彻底消散在尘世间。

而我这个恋爱脑之所以能够成功上位，可能是因为裴越和被我黏烦了，也可能是因为他头脑不清醒，也可能是他存着报恩的心思，毕竟，我父亲曾经对他诸多资助，但是绝对不会是因为爱情。

哪怕，我和他做了八年的夫妻，甚至为了救他，被车撞了——

然后，我被这场车祸撞回了17岁，高中二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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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然后，当我从懵懂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郁洛。

郁洛手里捏着一个粉色的信封，笑得意味深长。

〔丫头，喏！看，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你心心念念的那人送你的情书！〕

〔啊。。。〕啥情况？？？

我满脸懵逼。

我甚至还没能从上辈子的恍惚中清醒过来。

时间实在是太久远了，很久很久之前，我和郁洛的关系就已经渐渐疏远了。

每次见面，他也只是淡淡地叫我一声“姜小姐”。

原因是因为上辈子，我帮了裴越和，把郁洛之前看上的那块地皮给抢了过来。

郁洛气得直接骂我，说我是个不知感恩的小白眼狼。

现在，是这封情书。

我盯着手中的这封信，心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才低声说道：“这封情书不是给我的。”

“怎么会不是给你？”

郁洛不信邪地翻看着信封，又坚定地指着上面的名字缩写说：

“你看，JY，姜遥。除了你，还能是谁？”

“没想到你们俩居然是两情相悦。行吧，我以后不会再笑你单相思了。”

郁洛撇了撇嘴。

然后他伸手在我头上拍了拍，语气带着些感慨：“你这丫头，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我愣住了，眼眶不由得一阵发酸。

这一幕，和前世发生的事情如出一辙。

因为这个缩写名字，大家都以为这封情书是写给我的。

包括我自己。

再加上裴越和一直对我关照有加。

所以即使他后来变得冷淡，我也依然固执地认为他只是性格如此，不愿表达而已。

但事实上——

裴越和只是为了感激我家对他的帮助。

他甚至因此默默牺牲了自己的婚姻。

“信不是给我的，他也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我低下头，声音闷闷的：“你知道。”

“把信还给我。”

忽然间，一道略显急促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

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声。

是裴越和赶来了。

2.

我没想到重生回来后，会这么快就见到裴越和。

目光落在了那封浅绿色的情书上。

在发现情书被打开时。

裴越和紧抿着唇，眉头瞬间皱起。

最后极为生硬地开口：「郁洛，这是‍我的东西，你不该随随便便就打开。」

嗓音森冷。

一字一句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怒火。

说这话时的裴越和避开了我的视线。

这是上辈子没有发生过的。

想到那些出现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灵异事情。

我心底隐隐有个猜测。

郁洛一直都和裴越和不对付，又是个暴脾气。

当即就气笑：「嘿，我好心好意帮你送出去，你不感谢我也就算了，摆出这幅棺材脸给谁看呢！」

说完又扭头看我，一脸痛心疾首：

「遥啊，实在不行咱就换个人吧！哥那边还有不少兄弟，也没比姓裴这小子差哪里去啊，一个不行就几个一起呗！」

郁洛这人平日调侃时，嘴上就没个把门的。

我胡乱听着，也没放在心上地点头。

满脑子都想着如果裴越和也重生了，那我应该怎么办。

全然没注意到裴越和看向我时，瞬间紧皱起眉头。

「姜遥——」裴越和声音沉沉的。

「我还没有看。」我深呼吸。

把郁洛手上的情书重又封好后，递给裴越和。

我极力维持着平时的冷静语气，「既然是你的东西，那就物归原主。」

在听到我说还没看时。

裴越和原本绷紧的神色，微不可查地松了下来。

于是我几乎瞬间就确定。

裴越和也重生了。

他的脸上还有伤。

应该是为了匆匆赶过来，阻止我看这封情书和那群人打架了。

毕竟上辈子的裴越和并没有受伤。

原本要松开的手，无意识中又紧捏着情书不放。

我看着他脸上的淤青，忍了几忍，到底没忍住一句话脱口而出：「裴越和，这情书真的不是给我的吗？」

上辈子的我默认就是给我的。

所以我高高兴兴地把情书保存了起来。

又无比期待着裴越和能够亲自和我表白。

可是直到我们在一起，裴越和都没有说出那句「我喜欢你」。

最后是我无比委屈地拿出了这封情书。

那时裴越和出神地看着情书很久。

可他没有解释什么。

只是低头亲了亲我，又说：「今晚想吃些什么？我来做。」

我一向都很好哄的。

后来又哄着自己，裴越和说不出来也没关系。

反正我可以一直对着他说。

直到现在——

裴越和接过信封的手一顿。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信封的边缘。

这是裴越和烦躁的表现。

他突然抬头，漆黑的眸子落在了我的身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打量。

我下意识紧张。

希望裴越和能够猜到我的重生。

又希望猜不到。

但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情书重又回到主人的手上。

裴越和垂眸，低低地嗯了声，他又冷淡开口：「不是给你的。」

3.

虽然早已经猜到了答案。

可听到裴越和亲口说出时，我还是忍不住愣住。

说不难过是假的。

加上上辈子。

我喜欢了裴越和整整十六年。

我拼命追逐着他的脚步。

总想着再努力一些，说不定裴越和就能更喜欢我一些。

而那封情书是我坚持下来的动力。

其实裴越和一直都对我挺好的。

结婚后的他洁身自好。

即便每天再忙都会抽出时间来陪我吃饭。

他是所有人眼中最完美的老公。

除了不喜欢我以外。

「哦，我还以为是给我的，白高兴一场了。」

我的眼眶越来越酸。

我用力眨眼，学着以前的说话方式。

我又转头叫着郁洛：「行了回去吧，我还有试卷没写完呢。」

郁洛在小声地骂骂咧咧。

他瞪了裴越和一眼，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没事，哥回去就给你摇人来！」

「实在不行，哥亲自上阵，顺带还能帮你写卷子！」

想到郁洛那和我半斤八两的成绩，我被逗乐。

刚想开口。

却听到裴越和又突然叫住我。

「姜遥。」

裴越和微微拧眉，神色莫名：「这不是情书，是——」

话没说完。

裴越和一怔。

而我顺着他的目光。

正好看到跟着同学有说有笑走过来的江月。

上辈子的我从来没有注意过江月。

因为我只在意裴越和。

而她和裴越和在学校里毫无交集，像是完全的陌生人。

就比如现在。

在看到我和裴越和在一起时。

江月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下。

而后匆匆别过头，装作不曾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裴越和也很快收回了目光。

脸上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表情。

却又不自觉中攥紧了手上的情书。

我了然。

又突然想起上辈子的事情。

4.

江月是在我死后的第二个月出现的。

那个时候我虽然死了，却不知为何以灵魂状态跟着裴越和。

我一直都以为裴越和很讨厌江月。

他会毫不犹豫扔掉江月精心做好的饭菜；

也会在她唠叨他不注意身体时，冷下脸让她离开。

为此我还沾沾自喜。

心想裴越和虽然嘴上不说，但实际上真爱惨了我。

我死后还替我守身如玉。

连江月这么优秀的女人都直接拒之门外。

直到地震来临时。

我眼睁睁看着向来冷漠的裴越和，第一次那般着急地扑向江月。

又死死地把她护在身下。

他似乎还叫了江月的名字。

但当时动静声太大了，我没听得清楚。

救援人员赶来时费了不少劲，才把昏迷的裴越和拉开。

江月只是受了一点小伤。

入目都是裴越和的血。

他紧闭着眼，呼吸虚弱。

被送上救护车时。

江月抓着他的手，崩溃大哭：

「裴越和！我已经听话把你让给姜遥这么多年了，你现在还要抛弃我吗？」

跟着要上救护车的我一愣。

有些没明白江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时。

昏迷的裴越和有了反应。

于是抢救医生让江月多说点，好激起裴越和的求生意识。

江月哽咽着说了很多。

大多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我还没遇到裴越和。

哦。原来他们已经相爱这么多年了啊。

也是在那个时候。

我才知道那封情书原本是给江月的。

只不过是被我抢了去。

我安静听着，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裴越和的身上。

又突然记不起来那时车祸发生时。

裴越和也有像今天着急保护江月那般保护我吗？

好像没有。

上车前我们大吵了一架。

我不记得因为什么吵了起来，反正那段时间我们吵架频率还挺高的。

虽然都是我单方面地在吼裴越和。

我很生气，所以上车后坐得离他有些远。

但这丝毫不影响在车祸发生时，我毫不犹豫地朝裴越和扑了过去。

然后挡在了他的面前。

裴越和当时应该是吓傻了。

他木愣愣地抱着我，手都在颤抖。

为此，这一个多月来我没少嘲笑他。

我一直以为死后以灵魂状态，跟在裴越和身边是一个机会。

让我能够意识到裴越和其实是喜欢我的机会。

可那个时候起。

我觉得裴越和应该在恨我。

5.

江月走过时，两个人依旧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回过神来的我朝着裴越和挑眉：

「江月同学的名字缩写也是 JY 吧……需要我帮忙么？」

语气调侃又带着点八卦意味。

裴越和一直都很不喜欢，我这幅不着调的模样，「姜遥。」

果不其然。

他眉头紧皱，嗓音也冷了下来：

「这和江同学没有任何关系。这也不是什么情书，只是一封普通的感谢信。」

大概是担心我会对江月不利。

裴越和的语气里带着隐隐的不悦。

于是我「哦」了声。

又忍不住心想那封情书里的内容，我早就倒背如流了。

即便再含蓄，那也变不成感谢信啊。

看来如今的裴越和为了维护江月连撒谎都学会了。

我也没继续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扯着郁洛就要离开。

只是走了几步，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转过头：「裴越和，这个星期天我有事，就不麻烦你来我家补课了。」

我爸资助裴越和上学。

而他主动提出每周给我补课。

不过现在既然双方都有意，想要纠正上辈子的错误，那我还是尽量减少和裴越和的接触 。

我心想着。

裴越和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我抓着郁洛的手上。

眼底带着我读不懂的情绪。

又隐约少有的烦躁。

好半晌后，他才偏过头。

裴越和沉沉而又冷淡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随你。」

6.

我向郁洛打听有没有认识的补习老师。

离开高中太久。

原本学的知识差不多都还给老师了。

郁洛疑心我在发烧，他一脸纳闷：「你不是已经有裴越和了吗？之前还在我面前炫耀了这么久。」

我噎了噎，最后低头看着手边的卷子，笑了笑：「算啦，他又不喜欢我，我以后还是少打扰人家了。」

意料之外。

说出放弃这句话时，要比我想象中简单了许多。

喜欢裴越和的这个习惯的确很难改。

可总会慢慢改过来的。

郁洛不信，他信誓旦旦地说我就是在闹别扭。

过一会就又会屁颠颠地凑到裴越和身边去了。

我白了他眼。

然后抓住准备逃课的郁洛一起写卷子。

要不说我俩能玩一块呢？

一个赛过一个的学渣。

我叹了口气，最后只好硬着头皮去找我爸。

「换新的补课老师？」

我爸抬头看我，微微皱眉：「你的成绩提升了，说明裴同学的补课的确有效。之前也是你执意要他来补课，现在你想找其他人，给我一个能够说服我的理由。」

对他来说，效率和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我说快高三了，不想影响裴越和。

「裴同学也是这么想的？」我爸反问。

我顿了下。

「好了，」

于是父亲低下头，语气有些不耐：「你只需要把裴同学，当成是一个优秀的补课老师对待。至于还有什么其他问题，从你自身找。」

「我还要忙，没其他事就别来打扰我了。」

我爸向来如此。

我习惯了的，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当天晚上，我接到了裴越和的电话。

电话那头一阵沉寂。

我也有些恍惚。

突然有些记不起来，上一次裴越和主动打给我是什么时候了。

每次都是我先去找他。

即便是生气吵架了，也总是我第一个发出求和信号。

两个人的聊天界面上大多是我发的照片。

我每天都兴致勃勃地跟裴越和说着今天发生了什么、又见到了什么。

而他只是冷淡回一句【嗯，我知道了】。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很多年。

直到——

「物理试卷需要做好。上周的测试卷也准备好，有不会的可以标出来，我明天讲。」

比记忆中青涩了许多的嗓音传来。

我回过神，一句话脱口而出：「我不用你帮我补课。」

可裴越和像是没有听到，自顾自：

「姜先生说目前来看补课很有成效，他建议将一周一次的频率提到一周两次，也会支付我相对应的酬劳。我答应了。」

裴越和的语气极为平静。

却听得我心中烧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

于是我压着怒意，一字一句：

「我说我不需要你补课了。我找到其他老师了！」

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时间有些长。

安静到我突然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沉不住气时。

裴越和又开口：「从下午和姜先生的谈话来看，你应该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补课老师。是我的补课方式出了什么问题？还是你不习惯这种强度？但我认为以你目前的成绩来看，这种强度是必须的。」

又是这样。

一阵深深的无力感突然袭上心头。

我抓着手机，只觉得茫然。

我爸也好，裴越和也好。

他们永远都是这么理性而又冷静。

成功地压制好所有感情。

也总是让我觉得。

对于他们而言，我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不是。」

我突然就不想再听到裴越和的声音了，扯了扯嘴角：

「起码这周末你不用来，我有事要做。」

这次裴越和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他依旧是老样子回复：「好，我知道了。」

就这样，从来也不会多问一句。

7.

我这周并没有其他事要做。

但我不想见到裴越和，也不想呆在家。

郁洛见我情绪不对，强拉着我出去。

说是放松。

结果最后被我领着去书店买了不少试卷。

「你最近真中邪了？」郁洛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半天。

郁洛被吓得伸手探我的额头，又四处张望：「裴越和也不在这啊，你怎么还装出这幅爱学习的样子来？」

「我想好好学习了不行吗！」

我无语地打开郁洛的手：「和裴越和无关，我只是不想一直都这么一事无成下去。」

顿了顿，我又低声道：「我也想要有更多的选择。」

上辈子，距离我梦想的学校就差一点点了。

真要说起来。

喜欢上裴越和也并不是一件完全的坏事。

至少我曾经因为他，而很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更好。

鲜花和夸赞的确很容易让人沉迷。

郁洛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他嘴上说着「孩子果然被刺激坏了」，手上却默默多拿了一套卷子。

接着郁洛又理直气壮：「本来每次考试都有你陪着我。要是你一下子拿了全班第一，而我依旧倒数第一，我家老头子还不得打死我啊！」

我闻言点头。

然后在郁洛震惊的目光中，又给他多拿了几份卷子。

气得他后面疯狂抢我的关东煮。

我伸手挡着。

好不容易仰头把抢到的最后一块萝卜吃下去时。

一道熟悉的嗓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裴越和沉静中噙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这就是你说的周末有事？」

萝卜瞬间卡住。

我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郁洛这个憨憨急得打算扔掉手上拎着的卷子，原地给我来一个海姆立克急救法。

却被别人抢先——

骨节分明的手轻拍着我的背。

裴越和敛眸看我，眼底快速闪过一丝笑意。

他低声：「没人和你抢。」

我缓过来后匆匆避开郁洛的手，又道了声谢。

抬着的手猛地一僵。

目光扫过我和郁洛，裴越和抿唇不语。

最后还是和裴越和一起来的那个女生出声打破了尴尬：

「你们买了最新出的试卷吗？」

郁洛也不知怎么了，黑沉着脸不出声。

于是我只好点头。

「那太好了。」

女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朝着我笑：「我和班长去的太晚了，下一批得等到下周才能到了。我可以借你们的试卷去复印一份吗？」

我还没开口，身边的郁洛就已经下意识把手上的试卷递了过去。

我：？？？

「靠。」

郁洛也低声骂了句，小声咬牙切齿：「这该死的条件反射！」

我：？？？

「那真是太感谢这位同学了。」

那女生脸上笑意更浓，又意味深长：「……还有郁同学。」

感觉，更不对劲了。

8.

女生叫迟颜。

听到这名字时，我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我会觉得她很眼熟。

这不就是后来和郁洛传绯闻但能力超强的迟秘书吗！

想到以后的事情，我看向这两个人的目光中都充满了八卦。

而郁洛正在和迟颜斗嘴。

准确来说，应该是郁洛单方面被迟同学逗得跳脚。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

全然没有注意到一直保持沉默的裴越和，安静地走在我身边。

直到他突然叫我：「姜遥。」

我下意识偏头，对上他有些沉沉的目光。

于是我扯了扯嘴角，态度疏离：「裴同学有事吗？」

可裴越和却不再开口了。

我无趣地收回目光。

又默默加快了脚下速度，想着离这人远点。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脚下一顿。

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裴越和应该是在说自情书事件后，这是我们第一次的见面。

我们两不在一个班，更不在一个楼层。

之前喜欢裴越和的时候，我总是抽空就要跑他那个班去转转。

或者是千方百计打听出他平时上学、吃饭的时间。

在门口等了很久。

然后卡在他进学校的时候冒出。

只是为了笑眯眯地跟他说一句：

「裴越和，早啊！」

所有的偶遇，其实都不过是我费尽心思的设计。

然而避开就完全不需要刻意。

「是吗?」

我打着哈哈，不在意地说：「我不记得了。」

裴越和抿了抿唇。

漂亮的眉眼间陡然多了几分委屈。

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突然轻声：「是因为那封感谢信吗？」

「什么？」

「你突然拒绝我的补课。 」

裴越和在冷静地进行着分析：

「之前给你补课的时候，你并不排斥，甚至能说接受良好。但是从那以后……」

他停顿了下，声音也跟着低落了不少：

「你好像一直在躲着我。」

「你多想了，」我目不斜视，匆匆说道：

「我最近只是在忙着学习。我们俩又不在一个班，见不到面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我也不是排斥你帮我补课，不过是因为快高三了，我总不好一直麻烦大学霸。万一影响你考状元了，我可是会成为千古罪人的。」

我尽量用着开玩笑的口吻。

也不知道前面到底说了什么，两个人同时加快速度。

眼瞧着距离被拉开，我下意识要跟上去。

可手臂一紧。

我疑惑，却对上一双压抑的黑眸。

隐隐带着某些难言的委屈。

裴越和的视线在我脸上打转，又稍稍偏移。

最后像是落在我耳侧不肯移开。

他开口，嗓音很低：

「……前几天，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9.

裴越和说，他梦见了我拿到了那封感谢信。

又误以为那是他给我的情书。

但我从来都没有去问过他。

可自那以后，我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开始肆无忌惮地围着他转。

开始大着胆子干涉他的一些行为。

比如不准他熬夜学习到凌晨两三点；

再比如不准他忘记一日三餐，会强行要求他吃我带来的营养餐。

结果自己却为了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学，废寝忘食地学习而晕倒在课堂上。

「你的生活变得似乎只是为了我。而你的理想大学一开始也并不是京大。」

裴越和看着我，微微拧眉：「我并不希望你因为我而改变原本的自己。更何况，从最开始起那就只是个误会。」

我听得有些恍惚。

但先前隐隐怪异的感觉，却突然有了合理的解释。

我本来猜测裴越和，应该是和我一样重生了。

原来他只是梦到了上辈子的一些事而已。

不知什么时候起，郁洛和迟颜的身影都看不见了。

周围路人也只剩下几个。

我微微仰头看着裴越和，只觉得头顶的太阳还是有些刺眼。

「裴越和，」我叫他，有些好奇：「你是不是很不喜欢梦里我做的那些事啊？」

都用上「奇怪」来形容了。

其实那不是梦。

那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

我以为裴越和也是喜欢我的。

所以我仗着那份喜欢从一开始的追逐，变成强行进入到他的生活，留下我的痕迹。

那是我第一次喜欢人。

热烈，而又不知畏。

没有人教过我如何去喜欢一个人。

所以我只会一昧地做着，我认为会对对方好的事情；

所以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的那份喜欢也会变成别人的负担。

「不是。」

裴越和别过脸，耳后逐渐染上红意。

他抿了抿唇后开口：「我只是……有些不习惯。」

我没注意到裴越和的异样，可心里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于是我认真向他道歉：「对不起，我为那些造成你困扰的行为道歉。」

更为了自己的误会而造成他和喜欢的人分开这么久而道歉。

好在现在错误没发生。

都还来得及挽回。

我吐了口气，突然就觉得一切都安定了下来。

虽然还是会难过；

虽然想起裴越和时依旧心口发闷，还有些不甘。

不过好在我知道了，我以后应该怎么走下去。

我曾经以为裴越和是我的光。

可在我知道那是我无意中偷来的后。

落在身上的光也瞬间变成了灼人的烫。

我朝着裴越和笑，目光坦荡：

「不好意思啊，我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了。」

可裴越和的身子陡然僵硬。

他近乎茫然地看着我，像是要花费很多时间去消化我刚才说的那些话。

抓着我手臂的手无意识收紧。

他嗓音艰涩：「那只是一个梦。」

「你在……说些什么？」

「遥啊，你还在这做什么？我和迟颜都把试卷复印好了！」

郁洛大咧咧的声音打断了裴越和的话。

也几乎是下一秒。

裴越和抓着我的手，就被郁洛毫不客气地扫到了一旁。

郁洛看也不看他：「我刚发现复印那地儿旁边还开了一家小馄饨店。你不是最爱吃小馄饨了吗？走，哥请你啊！」

他推着我往前走。

我无奈。

等走了一段距离后我又转头。

却看到裴越和依旧站在那。

目光紧紧地落在我身上。

带着说不出的落寞和孤寂。

但我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是情书也好。

感谢信也罢。

我直觉裴越和还瞒着我一些事。

但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

都重生了，我总该为自己活一次吧。

10.

郁洛说，既然我这么不想要裴越和帮我补课，那就只能快点提高自己的成绩。

以此来证明自己的确不需要裴越和了。

我原来也是这样打算的。

但到底离开学校太久忘了太多，进展速度也实在不容乐观。

「需要帮忙吗？」

迟颜突然开口。

她推了推眼镜框，笑眯眯：「反正平时我也要给郁同学答疑解惑的。如果姜同学有什么不会的，也可以来找我。」

我有些迟疑。

可郁洛却大喇喇地帮我应了下来。

「她年级第二，就比裴越和那货低了几分而已。」

他在我耳边小声叨叨：「你老哥我亲自体验过了，这丫头讲题目的确比咱班的老李头讲的好。至少我能听懂啊！」

一时间，我看向迟颜的目光都忍不住带上了几分敬佩。

能让郁洛听懂数学题，这得多不容易啊！

迟颜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这事暂时就这么定下了。

而裴越和也按照约定，一周给我补习两次。

我也没有和以前那样，再借着补习的机会靠近裴越和。

他的话本来就少。

如今我不缠着他说话，两个人之间除了讲题就只剩下沉默。

我不开口，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过好在这也是我想要的。

有上辈子的基础。

我很快就逐渐上道，小测成绩也在稳步上升着。

急得郁洛骂骂咧咧地扭头，又回去找试卷奋笔疾书了。

高中枯燥乏味。

我习惯了每天做题抓基础，再去找迟颜借笔记问问题的生活。

所以当江月主动来找我时，我还有些茫然。

「有事吗？」

江月是趁着午饭时间，教室里空无一人时来的。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眼我桌上记录详细的笔记，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姜同学，」江月深吸了一口气，神情认真：「我希望你以后能少去打扰阿越！」

阿越？

裴越和？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江月继续说了下去：

「你们不是一路人。姜家很有钱，所以哪怕姜同学你成绩再不好，以后也会有人给你撑腰。可是阿越不同，他如果不能考上一个好大学，就真的没有出路了。」

在说到动情处时，江月的声音都哽咽了起来。

从她的口中，我知道了很多是我后来和裴越和结婚后才知道的事情。

裴越和是从他那赌鬼爹的菜刀下，逃出来读书的。

受到姜家资助后，他的生活才好了一些。

但我没想到的，江月从小就和裴越和是邻居。

而两个人关系很不错。

裴越和会辅导江月的功课，而江月和经常借裴越和的笔记看。

只不过是为了少些流言蜚语。

所以两个人在学校里装作不熟的样子。

不、不对。

我好像是知道一些的。

我紧皱眉，又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阿越主动给姜同学补课，是因为他感激你父亲的资助，但姜同学你不应该借此来打扰到阿越的学习。因为你，他最近上课都分神了好几次！」

裴越和上课分神？

这倒是个稀奇事了。

但我听着江月这明显指责的语气，气笑了：

「这话你不应该去对裴越和说吗？毕竟是他上课分神，而我最近上课可认真了，成绩都进步了不少。」

「不过江同学你下次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我之前，是不是应该去调查一下，比如我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去见裴越和了，更不存在你口中所谓的打扰。」

「你撒谎！」

江月着急了起来，指着我的笔记就说：「你明明还借了阿越的笔记！」

「这怎么还指迟为裴呢？」

我叹了口气，拿起笔记本示意江月看名字：

「不过我觉得迟同学应该会很高兴自己的笔记，能和年级第一的学神一样吧？」

江月一愣，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但这也提醒了我一点。

江月对我撒谎了。

至少她并不熟悉裴越和的笔记。

不过为了少些麻烦。

在补课开始前，我还是言简意赅地把事情跟裴越和说了一遍。

又委婉提醒他道：「我觉得江同学对我有些误会，裴同学还是亲自去说清楚比较好。」

裴越和沉默了下来。

却只是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

「我只给你补过课。」

我：？？？

我茫然了会儿，却看到裴越和拿起了我刚写好的试卷。

他一目十行地看过去，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低头时几缕额发柔软地搭在眉眼上。

浓密纤长的睫毛轻颤。

我一直都知道裴越和长得很好看。

尤其是认真的时候。

以前我总会在某些特殊时候，开玩笑地夸裴越和是个美人。

裴越和不吭声，只是扣在我腰上的手越发紧，动作一下又一下愈发用力。

那个时候，我以为裴越和其实是喜欢我的。

但也只是我以为而已。

我回过神来，刚想移开视线。

裴越和却突然开口，「你最近进步很快。」

他抬眼看着我，嗓音里噙着几分莫名的情绪：「……是因为不想要我继续给你补课吗？」

这种眼神很眼熟。

在我第一次进裴越和的教室去找迟颜，而不是找他时。

裴越和就这么安静地看着我，黝黑的眸子里隐隐带着点失落。就像是屋檐下被打湿的小狗。

他的眼神中带着某种难言的委屈，从喉咙处发出小声的呜咽。

我一愣，很快就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笑。

拜托。

这可是裴越和啊。

是无论何时何地、哪怕下一秒可能会面临破产，都极为冷静自持的裴越和啊。

他怎么可能被感情支配呢？

更何况我们之间，哪有感情啊。

「怎么会呢？」

我低头抽出新试卷，头也不抬：「我只是为了我自己而已。」

裴越和没再吭声。

只是过了好久，他才低低开口：

「这些天，我做的梦越来越多了。」

可裴越和说这话时声音实在太小。

而我专心做题时更是心无旁骛。

所以根本也没有听到。

不过就算听到了，或许也并不怎么会放在心上。

11.

我不知道裴越和后面有没有去找江月。

但那天以后，江月就不再和以前那样表现得和裴越和完全不熟。

逐渐就有人知道她和裴越和，从小就是邻居。

再后来，又有人传出裴越和曾写过一封情书给江月。

高中学习生活枯燥。

一群正值青春懵懂的少年们，更是对这些感兴趣。

尤其是八卦中心的主人公成绩又好，长得又好看。

不过这个谣言还是被正主，亲自出来澄清了。

裴越和依旧坚持那只是一封感谢信。

感谢江月和她的家人在他困难时的帮助。

后来我才知道裴越和那赌鬼爹，趁着他不在时差点打死裴越和的妈妈。

是江月的家人及时拦下了。

而除了早已能够熟背内容的我外，其他人都信了裴越和的话。

「这小子过得这么惨的吗？」

郁洛来找我时，没忍住嘀咕了句：「不过他这么着急澄清解释做什么呢？甚至都自揭伤疤了。这种没证据的八卦，猜测过一段时间就自动消了的，也没人太在意吧。」

我也有些奇怪。

或许是担心江月会受到伤害吧。

我猜测。

毕竟学校里暗恋裴越和的女生还真不少。

而我依旧和裴越和维持着表面的平衡。

直到校运动会那天。

裴越和和郁洛都报名了 3000 米长跑。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记起，裴越和的体力好像一直都挺好的。

唯一没想到的，大概是他能胜过郁洛拿到第一名。

手里还拿着瓶矿泉水。

我本来是想给郁洛的。

结果没想到这厮看也不看，我就主动朝着迟颜的方向走去。

行吧。

我好笑，刚想起身离开。

面前却投下一片阴影。

犹带着微微喘息的声音响起：

「我没有带水，可以借你手上这瓶吗？」

裴越和的嗓音依旧冷淡。

却似乎比之前多了几分隐隐的期待。

我动作一顿。

迟疑间，我手上的水就被他抽出。

干燥的唇瓣被水湿润。

原本苍白的脸上泛着红晕。

此时美色惊人的裴越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

我甚至能感觉到周围不少人，在暗中打量着我们这边。

「一瓶水而已。」

我维持着平静，又笑：「今天运动员最重要。」

裴越和眼神微变。

可没有等他开口，我就被其他志愿者叫了过去。

帮忙时，有个女生突然开口：

「其实我觉得江月和裴学神还挺配的。」

裴越和是这次的长跑冠军，而江月是校啦啦队的队长。

两人今日都出了不少风头。

她说这话时又意有所指地多看了我几眼：

「他们是青梅竹马，甚至两个人互帮互助了这么多年，想想都很浪漫啊！姜遥同学，你说是不是？」

我整理着东西，头也不抬：「是啊，我也觉得这两个人挺配的。」

那女生噎了噎，又得寸进尺：

「虽然裴学神否认了那个谣言，不过我还挺想撮合他们俩的。姜遥同学也来一起帮忙吧？」

「好啊。」

我把收拾好了的箱子抱了起来，笑容情真意切：「我还挺想的。」

这是实话。

12.

箱子里的球落了一地。

器材室的门被关上，周围环境瞬间昏暗了不少。

我心下一惊。

刚想大声呼救时，那人捂住了我的嘴。

熟悉的气息瞬间铺鼻而来。

我一愣，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却又觉得不可思议。

直到那人低头埋在我的颈侧。

裴越和那平淡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一点的情绪：「你也觉得江月和裴越和挺配的。」

「你还挺想帮忙撮合江月和裴越和的。」

他一字一句，却越来越冰冷。

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我试图推开裴越和的手，又发出难受的「呜呜」声。

裴越和放开了手。

我呼吸着新鲜空气。

刚想开口说话，却猛地对上裴越和那双泛红的眼睛。

红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泣出血泪来。

他死死抓着我的手，神情执拗，语气发狠：

「可是姜遥，明明我们才是夫妻，你想把我推给谁？」

夫妻？

裴越和的梦已经做到后面了吗？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地想着。

可我的沉默落在裴越和的眼中，却变成我已经不愿意和他再多说一句话。

手指越发用力。

却又因为极度的克制而泛着白。

我很少见裴越和这么生气的样子。

毕竟在我印象里，他的情绪一直都挺平淡的。

我回过神，有些不悦地拧眉：「你弄疼我了。」

于是裴越和下意识松开手。

却又不敢完全松开。

只是松松拢着，让我没法逃离。

「那只是梦而已。」

我索性不去管他，语气无奈：「我们哪是夫妻啊，梦里的事情又不能当真的。」

裴越和一怔，声音沙哑：「只是梦？」

「是啊。」

我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语气肯定：

「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你之前不是还说，梦里的我对你死缠烂打吗？你看我现在有纠缠你吗？」

我不知道裴越和到底梦到了多少。

但现在的我并不想重走上辈子的老路。

裴越和依旧愣愣地看着我。

神色带着少见的茫然。

我趁机想要离开器材室。

却听到裴越和无措而又近乎绝望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你也重生了，对吗？」

「阿遥，你还在恨我，对吗？」

两个对吗让我瞬间愣在原地。

但是恨？

我为什么要恨裴越和？

我有些想不明白。

上辈子的裴越和是个合格的丈夫。

即便是最后我为了救他而死。

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真要说有什么。

大概是我会气裴越和瞒着我，不告诉我有关那封情书的真相。

但这也说不上恨啊。

我疑惑着，也就这么问出了口。

「是我说错话了。」

裴越和突然笑了起来。

他朝我走来，动作无比熟练地把我拥入怀中。

又轻蹭着我的脸颊，发出近乎喟叹低声：

「阿遥，我真的好想你。」

可环着我的手在发颤。

颤抖得甚至比那天车祸抱着我时，还要厉害。

13.

裴越和很少对我说情话。

我本来已经习惯了的。

可是在裴越和说出那句「我好想你」时，心底又猛地窜起一股酸涩。

突如其来，却又预谋已久。

我期待这句话实在太久太久了。

久到在听到时，我第一反应不是高兴。

而是逃避，「裴越和，」

我极力想维持冷静，可尾音却依旧在发颤：「我们不是夫妻，以后也不会是。」

我能察觉到裴越和的身体猛地僵硬。

他抱着我的手也愈发用力。

像是想把我嵌入到血肉之中。

于是我又继续说：

「我也不想再和你有什么关系。喜欢你真的太辛苦了，我不想再那么累了。」

永远都在等待。

永远都得不到同等的回应。

甚至到最后，我才发现这从一开始就只是个误会。

一直都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

我眼前视线逐渐模糊。

我硬憋下眼眶的酸涩：

「我们之间的感情一直都是不对等的，我也不想再经历那种难过了。」

原本环着我的手，逐渐变成轻拍着我的背。

就像是哄小孩那样。

裴越和抬手抚摸着我的头发，轻叹：「可我不想也不愿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喜欢我太累，那就换我喜欢你。」

「阿遥，你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不对等，那就给我机会让我来重新证明。」

「你不想经历那种难过，那就让我来难过。」

「但是阿遥。」

他低头亲了亲我的额头：「我的妻子，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人。」

如今倒是句句都有了回应。

14.

似乎为了证明他在器材室里说的那些话。

我和裴越和的见面次数又多了起来。

这次是反过来了。

可他总是悄无声息，却又让我每次都能注意到他。

像是温水一般渗透着。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和我爸谈了些什么。

总之我爸对裴越和越发满意。

甚至没过多久，裴越和就能够自由出入我家别墅。

我一直都知道他是个极其有本事的人。

尤其是当他把这些本事，都用在笼络人心上。

甚至连平日里和他最不对付的郁洛，有一次还在我面前说了句裴越和的好话。

这种变化让我莫名觉得恐慌。

又极为不喜。

裴越和大概很快就察觉到了。

「阿遥，是我太着急了吗？」

在一次补课结束后，裴越和突然问我。

带着点小心翼翼：「阿遥不喜欢？」

我垂着眸没有理会。

只是在裴越和离开书房前又突然叫住他：

「目前我的成绩在班级里算中等水平。所以今天是最后一次，你以后都不用来帮我补课了。」

握着门把手的手指一点一点收紧。

裴越和点头：「我明白了。」

「阿遥不喜欢，那我就不会去做。」

于是裴越和又说服了我爸。

他的确再也不来给我补课了。

可是手机聊天里又多了很多照片。

有时候是某个书本的一句摘抄。

有时候是某道难解的题。

又或者是学校某个角落里新开了朵小花。

我反应过来。

这是裴越和在笨拙地，学着我以前做过的事情。

「我的生活很枯燥，拍的照片也没有阿遥拍的那么好看。」

他说：「抱歉，要让你失望了。」

我哽了一下，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最后只是烦躁地扔掉手机，继续埋头学习。

好在努力终于有了收获。

期末考试时我的排名进入了全班前三。

班主任甚至高兴地和我爸打了通电话。

信誓旦旦地和他保证说，只要我保持这个水平下去，考一个好大学是不成问题的。

那天吃饭时我爸难得保持着好心情。

又主动问我：「这次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

我父母是商业联姻，感情并不深。

连带地对我这个亲生女儿，其实也并没有太多关注和疼爱。

我妈死后，他就更一门心思扑在自己的事业上。

我很小的时候不太懂事。

在看到学校里其他同学犯了错后，能引起家长的关注。

于是我干脆也跟着不学好。

但事实上每次来给我擦屁股的，也只有我爸的秘书。

后来我也懒得学好。

直到我喜欢上了裴越和。

我有些讶异，但心底又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丝期待。

我的生日正好在大年夜那天。

于是我想了想，问他：「您那天能回家陪我吃一顿饭吗？」

记忆里。

我爸陪我过年的次数屈指可数。

「好啊。」

父亲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我很高兴。

15.

可我爸还是食言了。

大年夜那天我准备了很久。

把妈妈的照片擦了又擦，最后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我不会做饭。

所以只能笨拙地跟着张妈，学了我爸最爱吃的菜，又包了饺子。

等到晚饭时我特地让其他人先回去，一个人在别墅里等着。

可我等了很久。

等到饭菜热了一次又一次。

还是没有等到我爸回来。

反而只是等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我爸正任由着一个小男孩，骑在自己的肩膀上。

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满是慈祥的笑容。

背后的饭桌上摆满了饭菜。

照片的一角墙壁上还挂着一张全家福。

是谁拍的不言而喻。

我安静地看着这张照片。

起身把所有饭菜都倒到垃圾桶里。

其实对于他有了新家庭这件事，上辈子我就知道了。

但我没有想到会这么早。

更没想到他会在已经答应好的情况下，又再次抛弃我。

外面下起了大雨。

我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地翻着手机。

直到门铃被按响。

是裴越和。

16.

外面雨下得有点大。

湿漉漉的黑发黏在脸侧。

见我直勾勾地盯着他发呆，裴越和无奈：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先让我进去说话吗？」

我侧过身。

等再回头时，我就看到桌上放着一个精美的小蛋糕。

也不知道裴越和是怎么拿过来的。

明明身子都湿透了。

可是那个小蛋糕却依旧完好无损。

「因为要找蛋糕店现做所以晚了一会才赶到。」

他低声和我解释：「你别嫌弃。」

「还有，生日快乐。」

其实我已经收到了不少生日祝福。

但裴越和却是第一个站在我面前，给我唱着生日歌的人。

我也是第一次发现。

一直在我眼中无所不能的裴越和其实五音不全。

他轻咳了声，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

又问我：「要尝尝吗？」

我点头，入口熟悉的味道让我一愣。

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件事：

「以前我每次的生日蛋糕都是你做的？」

裴越和嗯了声。

他没有过多解释。

只是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饭桌，提醒我蛋糕不要吃多后就进了厨房。

很快，厨房内就传来了锅碗碰撞的声音。

我看了眼后就收回了目光。

又忍不住看着这个蛋糕发呆。

我喜欢吃甜食，但偏偏口味很挑剔。

也只有每次生日时，裴越和带回来的蛋糕，会让我吃的稍微多点。

我甚至还在他面前夸了一句，这个师傅做蛋糕的水平是一年比一年高了。

但我没想到那会是他亲手做的。

裴越和应该是不喜欢我的。

但他会给一个不喜欢的妻子，花了心思去做蛋糕吗？

我突然有些不确定了起来。

胡乱想着时，有饭菜的香味传来。

裴越和的手艺一直都很好。

上辈子我就很爱吃他做的菜。

于是我默默地拿起了碗筷。

雨越下越大。

我也做不出在这种情况下，把人赶走的事情。

只能生硬地让裴越和去客房睡。

或许是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不堪重负地断了。

后半夜时我突然发起了高烧。

迷迷糊糊间，我隐约感受到有个人在不断用毛巾给我降温。

又哄着我吃药。

可能是真的烧糊涂了。

一晚上我都在做梦。

梦到我妈。

梦到上辈子的事情。

又梦到了那场车祸。

害怕和恐惧几乎瞬间把我拉入深渊。

可下一秒。

又有人似乎在死死地拽着我的手不肯放。

他叫我：「阿遥，不要怕。」

这句话，我似乎听过很多遍了。

17.

裴越和照顾了我一宿。

等醒来时，他有些不甚熟练地朝我扯起一抹安抚的笑容：「饿了吗？」

我点头。

又忍不住想裴越和笑得真丑啊。

他拿来一碗温好的粥。

我一声不吭地吃着。

等到裴越和拿着碗走时，我又突然叫住了他：「裴越和。」

「我都想起来了。」

背对着我的身体瞬间僵硬。

有一瞬间我甚至都怀疑，裴越和不敢转过身来看我。

他沉默。

于是我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想起来为什么那段时间，我老是爱和你吵架了。」

因为裴越和总是瞒着我。

那封情书根本不是他写的。

是江月找人模仿了他的字迹，又藏在了他的书包里。

准备等人发现了后再引到自己的身上。

青梅竹马，再加那些帮忙的情谊。

只要她再去裴越和那求求情。

裴越和肯定不会揭发她的。

到那时也能劝退，一直纠缠着裴越和的我。

结果谁都没想到这封情书，最后是落到我的手里。

可裴越和什么都不告诉我。

甚至连暗中帮江月这种事都要瞒着我。

我很生气。

所以我和他吵了起来。

「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还是想不明白，有些困惑：「我当初问你情书的事情时，你为什么当时不解释清楚呢？明明只要你解释了，我就会死心。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结婚，你还可以去找江月的。」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裴越和。

可他还是不肯告诉我。

这次裴越和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算了——」

就在我以为他还是不会开口时，沙哑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

「那个时候阿遥已经在喜欢我，这件事上退缩了，对吗？」

裴越和转过身来, 安静地看着我。

他勾了勾唇：「我从来都没有阿遥想象中的那么好。我自私、心思阴暗、为了达到目的能够不择手段……〕

〔我甚至一直都学不会，怎么去好好爱一个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尽办法让阿遥留下来。」

「我明明知道那个时候，阿遥已经很累了, 我也能猜到是那封情书的误会，才会让你一直坚持下来。」

裴越和顿了顿, 说得愈发艰涩：

「可我还是想让你留下来陪我, 我想让阿遥继续喜欢我。」

他尾音在颤抖，隐隐带着一点哭腔。

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发展。

可听裴越和说这些话时，我诡异地发现我的内心，并没有任何太大的起伏。

更像是那种「哦, 原来是这样」的平静。

我扯了扯嘴角，吐槽：「谈恋爱不张嘴，迟早要分的。」

裴越和嗯了声：「所以我在改。」

「我每次都很高兴地和你分享，但你每次回复我，都让我觉得是在敷衍。」

「不是敷衍, 」他斟酌着语句：「我只是, 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我怕我说错话又惹你不高兴。」

印象里, 裴越和的确有几次回复的话多了些。

但太过于直男惹得我很不高兴。

「裴越和。」

我仰头看他, 轻声：「你喜欢我吗？」

「喜欢。」

他蹲在我身边, 黝黑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我看。

又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轻声：「确切来说, 应该是我爱你。」

我摇头轻笑：「呵！〕

〔可是你的喜欢，从来都让我没有感觉到。我甚至不知道，你喜欢我？！」

「那我改，」

裴越和小心翼翼地握着我的手：「不是说了吗, 这次都让我来。阿遥, 我已经学会了怎么去爱一个人了。」

「那个时候我不是故意愣住的。」

他又突然开口, 在说起那件事时声音都沉了下去：「我只是……一时忘记了反应。」

这的确也怪不了裴越和。

因为他曾亲眼目睹他的母亲，被飞车撞到不治身亡。

从此心理阴影一直挥散不去。

「那个时候我总觉得你还没死。」

裴越和抓起我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到脸侧, 又轻蹭了下：

「你那么爱吃醋, 看到我身边有其他女人的出现, 肯定会气到出来骂我了。我总想着说不定下一秒，你就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了。」

这个我也记起来了。

在我刚死的那段时间, 裴越和没日没夜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他病态似的把我所有的东西，都堆放在床上。

然后一个人缩进那个小小的窝里，一遍又一遍地叫着我的名字。

神态恍惚地一次又一次地看向门口。

像是在期待着下一秒我就能推门而入。

我上辈子死后，并没有立即魂飞魄散，唉，灵魂状态就是有一点不好，老是爱忘事，不过好在我都记起来了。

于是我问裴越和：「我不是叫你好好照顾自己, 你为什么要自杀？」

那一个月里，裴越和自杀过很多次。

吞药、割腕、甚至把自己浸入到盛满水的浴缸里。

但都未遂。

裴越和一愣。

他大概是没想到我会知道这件事。

瞬间手足无措到像是做了坏事的小孩。

「说话！」

「我看到你了。」

裴越和低着头不敢看我：「快要死的时候, 我看到你来找我了。可我不敢死, 我还想多看你一次。」

「我也不敢叫你。我怕你还在生我的气, 知道我能看到你后，就再也不来见我了。」

他小声而又委屈，想着再多看一次。

于是决定再让自己陷入那种死亡的绝境。

却又严格把控着那个度。

难怪有好几次，我都怀疑裴越和是不是看到了我。

但当时我只顾着骂人，也没注意到。

我一时间被堵到说不出话来。

我视线有些模糊，「裴越和，」

我被他气笑, 决定告诉他真相：「我死后的确以灵魂状态跟了你两个月。」

我以为他会震惊。

会害怕。

又或许会恼怒。

可裴越和却是突然慌张了起来：「那个时候我很丑的模样, 阿遥是不是也都看到了？」

「嗯。」

裴越和瞬间陷入自闭。

「地震发生时，我看到你扑向了江月。」

我轻声。

这是我重生前最后看到的。

「我不是扑向她。」

可我没想到裴越和又给出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答案。

他有些尴尬地低声：「我当时……看到你站在江月旁边。」

我一愣。

那个时候我的确是站在江月旁边的。

而裴越和当时喊的是——

【阿遥！】

记忆重又清晰了起来。

我突然有些哭笑不得了。

我和裴越和算是有点缘分。

但也不多。

他还死死地抓着我的手不肯放。

就像是在担心下一秒我就会凭空消失。

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确认着我的存在。

我安静地看着裴越和, 突然开口;

「我想考一个好大学。」

这次不是为了裴越和，只是为了我自己。

「我想试试不一样的人生, 也许这次的人生里会没有你。」

裴越和抓着我的手僵硬。

但慢慢就放松了下来。

「没关系。」

他是笑着的，可眼眶却一点点红了起来。

他轻声而又坚定：

「只要是阿遥喜欢的，我都可以。」

18.

九月初。

我站在大学的门口, 听着学院的直系学姐给我介绍着学校。

这次没有任何意外。

我成功考上了自己理想的大学。

郁洛考得稍微差一点, 但好歹和迟颜在同一个城市。

「诶学妹, 你认识那边的那个男生吗？他好像一直在看着你。卧槽，这人是真好看啊！……诶等等, 他是不是往我们这边走来了？！！！」

一旁的学姐在小声尖叫。

我转过头, 正好对上了裴越和专注的目光。

「阿遥。」

最终站定在我面前。

裴越和主动拎过我的行李箱，弯了弯眸：

「我来找你了。」

「那你可能得往后再排排，」

我也跟着笑，眼底闪着自信的光泽：「我得先去追个梦。」

上辈子的遗憾有了弥补的机会。

而我也终于知道。

在爱别人前, 我首先得是我自己。

「好。」

裴越和点头。

漆黑的眸子里只剩下我一人的小小身影。

他低声。

却又无比认真：

「只要是阿遥喜欢的，我都可以。」

「这次，换我来爱你了。」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