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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婆婆第一次忘记我是谁,是在一个冬天的早晨。
她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焦距,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那时候我还没意识到,她的大脑正在一点一点地“断电”。
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妈,起床了,该吃早饭了。”
她皱了皱眉,迟疑了一下,低声说:“你是谁?”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什么揪了一下。

遗忘的开始
其实在这之前,婆婆已经有了一些奇怪的表现。
她总是忘记东西放在哪儿,刚刚倒的热水,一转头就说没倒过;刚刚吃过饭,过十分钟又问:“今天怎么还没吃饭?”
我们一开始都没当回事,觉得人老了难免健忘。可后来,她开始重复问同一个问题,一天能问十几遍:“今天星期几?”“你爸回来了吗?”“我钥匙放哪儿了?”
有一次,她竟然把盐当成糖,撒了一大把进汤里,喝了一口后皱着眉头说:“怎么今天的糖这么咸?”
我那时候才有点慌了。

后来我们带她去医院,医生做了个叫“长谷川量表”的测试,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比如“今天是几年几月几日?”“你家住在哪儿?”“请你记住三个词,苹果、桌子、火车。”
婆婆显然答不上来,医生叹了口气,说:“阿尔茨海默病,也就是我们俗称的老年痴呆,已经是中期了。”
我们愣在原地。

病情的加重
婆婆的病情发展得比我想象得快。她开始不认识家里的路,连厨房在哪儿都要问。她最喜欢的电视剧,每天看,可剧情一点都记不住,每次看都像是第一次看。
更可怕的是,她的脾气也变了,变得特别容易发火。有时候她突然就生气,说我们偷了她的钱,说衣柜里的衣服不是她的,说我把她的房间换了。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像是看着一群陌生人。

有一天晚上,她突然在家里大喊大叫,说床上有蛇,非要跑出去。那天外面下着雨,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拦住。她浑身发抖,眼神里满是恐惧。
医生告诉我们,这叫“幻觉”,是老年痴呆的一个典型症状。大脑受损后,人的认知会出现错乱,他们看到的世界,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
从那以后,我们必须24小时看着她,生怕她突然跑出去,或者做出什么危险的事。

生活的碎片
婆婆以前特别爱干净,衣服每天换,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可后来,她开始不肯洗澡、不肯换衣服,甚至连厕所都找不到。她有时候会忘记怎么用筷子,饭菜端到面前,她只是盯着看,却不知道该怎么吃。
有一次,她拿着一只鞋,愣愣地看了半天,然后把鞋子放到头上,嘴里嘟囔着:“怎么戴不上?”
我当时难受到不行,眼泪差点掉下来。

照顾一个老年痴呆的病人,比我想象得难太多了。她会忘记吃饭,还会在半夜乱跑,把衣服塞进马桶,把枕头丢到阳台上。
有时候,她会突然变得特别黏人,像个小孩一样拉着我的手,问:“你是谁?我是不是该回家了?”
我只好一次次耐心地告诉她:“妈,我是你儿媳,这里就是你的家。”
可她听完就忘了,过几分钟,又问一遍。

身体的衰退
到了晚期,婆婆基本上已经不能自己走路了。她的肌肉开始萎缩,手脚越来越僵硬,连吞咽都变得困难。
医生说,这病到了连吃饭都成问题,很多病人最后是因为吞咽障碍导致肺炎,或者长期卧床引起褥疮和感染。
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眼神越来越呆滞,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偶尔嘴里还会嘟囔几句听不清的话。

我们给她买了防褥疮的床垫,每天帮她翻身,给她按摩,可她还是生了褥疮,背上、屁股上都溃烂了,皮肤一碰就破,血水渗出来,我看着心疼得不行。
有一天晚上,她突然发高烧,医生说是肺炎,送进医院后没几天,她的呼吸越来越弱,最后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她走的时候,脸上是平静的,像是终于摆脱了这场漫长的折磨。

一点经验和教训
照顾婆婆的这几年,我才知道,老年痴呆是“健忘”那么简单,它会一点点剥夺一个人的记忆、认知、性格,最后让他们连基本的生活能力都丧失。
医生说,目前没有能治愈老年痴呆的方法,只能尽量延缓它的进展。我们后来才知道,有些早期的征兆,其实是可以注意到的,比如:
经常忘记最近发生的事,但能记住很久以前的事。
开始找不到回家的路,或者在熟悉的地方迷路。
做饭、算账这些以前很熟练的事,突然变得困难。
性格变化很大,变得易怒、焦虑,或者突然很冷漠。

如果家里老人有这些表现,一定要尽早去医院检查。越早干预,病情发展的速度可能会慢一些。
医生也建议我们:平时可以多让老人动脑,比如下棋、读书、写字,保持社交活动,这些都可能对延缓老年痴呆有帮助。
婆婆走后,我常常想,如果我们能早点发现,早点干预,或许她的晚年不会那么痛苦。

现在,我只希望,有更多人能了解这场病,能早点察觉家里老人的异常,不要等到一切都不可逆了,才后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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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王拥军,李晓光.阿尔茨海默病的早期诊断与干预.中国医学科学院学报,2021,43(5):456-462.
陈志刚,刘慧.老年痴呆患者护理指南.中华护理杂志,2020,55(8):789-795.
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中国阿尔茨海默病防治指南(2021版).中国老年医学杂志,2021,40(10):1123-1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