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互证:金庸《天龙八部》的三笑逍遥散化自《庄子·逍遥游》

凤凤文化 2024-05-19 09:09:27

三笑图赞 北宋 · 黄庭坚

二豪之所争,不满三隐之一笑。

三隐之所笑,不解耶舍之颜。

耶舍之印,雾锁云埋。

九年面壁,此印方开。

莲社 南宋 · 王十朋

渊明修静不谈禅,孔老门中各自贤。

送别虎溪三笑后,白莲流水两凄然。

红楼梦的秘密其实在上世纪中叶已经基本上全部破解。

红楼梦是世界上最复杂的小说,也是极其精细的古典名著。由于作者和增删者刻意通过匪夷所思和鬼斧神工的手法掩盖其核心秘密,这个核心秘密涉及到大明王朝皇室后裔的末世生存和与皇室有关的举世罕有的不伦丑闻,因此数百年来真正读懂的人寥寥无几,但是再复杂的谜题也有人破解。

文学史上再复杂的作品都有人看懂,金庸先生在上世纪中叶前后就几乎破解了红楼梦的全部秘密,但是他没有像那些低水平的红学家一样反反复复去书写红楼梦解读之类的作品,不然他就会被无数的红学家、伪红学家、红迷和伪红迷围攻,他利用红楼梦的几乎全部手法,独创了十五部武侠小说,其中十二部长篇小说对应第五回判词里的金陵十二金钗,三部中短篇小说对应其他三个副钗。金庸先生能够破解红楼梦秘密还有相当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的祖上曾经和王夫之、顾炎武和黄宗羲他们属于一个团队,他家里藏有一部红楼梦全真本。

金庸先生借鉴了红楼梦的几乎所有表现手法,十五部武侠小说里的许多人的名字,许多地方的名字都来自红楼梦,那些名字里藏着红楼梦的文本秘密。金庸先生化文为武,化武为侠,结合他自己早年阅读武侠小说的经验,构建了一个独特的武侠世界。这些转化当然还包括化女为男,化男为女,化真为假,化假为真,化虚为实,化实为虚,化贵为贱,化贱为贵,化尊为卑,化卑为尊,化敌为友,化友为敌,化悲为喜,化喜为悲,化正为邪,化邪为正,化美为丑,化丑为美,化善为恶,化恶为善,化忠为奸,化奸为忠,化有为无,化无为有,化南为北,化北为南,化内为外,化外为内,化僧为俗,化俗为僧……

金庸先生的经典武侠小说《天龙八部》不仅是通俗文学中的一种,更是深具文化意蕴和内涵的文化小说。它反映宋辽时期江湖上的快意恩仇及乔峰、虚竹、段誉三人的义结金兰,而不是作品当中的情感内涵。《天龙八部》也是一本优秀的充满哲理的叙事作品,情节生动曲折,结构布局宏大严谨,开辟了武侠小说先河。金庸先生不仅赋予了人物丰富的情感,在人物坎坷离奇的命运、波折起伏的故事情节的背后,还隐藏着强烈的悲剧意识。

《天龙八部》文本里有一种厉害的毒药星宿派的最强毒药三笑逍遥散,这种毒药通常被丁春秋当做暗器,威力极强,无味的剧毒攻击之下,少林达摩院首座玄难、“聋哑先生”苏星河这样的武林耄耋都是丧命于此。同时三笑逍遥散这种毒药还十分诡异,中毒者在被中毒后会莫名其妙地发笑,但笑过三声以后,神仙都难救。

但它迷人的外表下,包含着剧毒物质,能使人面部肌肉收缩看起来好像在笑或是做鬼脸。早在公元前8世纪,就有关于这种水芹中提炼出的毒药的记载,腓尼基人称其为“死亡微笑”。相传苏格拉底当年自尽就是饮用的这种植物中萃取出的毒药。

三笑逍遥散其实是有真实的历史渊源的,明朝天启年间,意大利传教士艾儒略第一次将“死亡微笑”这种奇毒记载到所撰写的《职方外纪》中,文本记载撒丁岛上有一毒草,“人食之辄笑死,状虽如笑,中实楚也。西谚凡谓无情之笑。”这样的毒药萃取自意大利撒丁岛上一种名叫藏红花色水芹的植物,它色泽鲜艳,又散发着迷人芳香。

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其实也是表里有寓的作品,表面上的三笑取自红楼梦里王熙凤的三笑,参看红楼梦原文:

平儿站在炕沿边,捧着小小的一个填漆茶盘,盘内一个小盖钟。凤姐也不接茶,也不抬头,[甲戌侧批:神情宛肖。]只管拨手炉内的灰,慢慢的问道:“怎么还不请进来?”[甲戌侧批:此等笔墨,真可谓追魂摄魄。蒙侧批:“还不请进来”五字,写尽天下富贵人待穷亲戚的态度。]一面说,一面抬身要茶时,只见周瑞家的已带了两个人在地下站着呢。这才忙欲起身,犹未起身,满面春风的问好,又嗔周瑞家的不早说。刘姥姥在地下已是拜了数拜,“问姑奶奶安。”凤姐忙说:“周姐姐,快搀住不拜罢。请坐。我年轻,不大认得,可也不知是什么辈数,不敢称呼。”。。。。。。

凤姐儿笑[甲戌侧批:二笑。]道:“亲戚们不大走动,都疏远了。知道的呢,说你们弃厌我们,不肯常来,[甲戌侧批:阿凤真真可畏可恶。]不知道的那起小人,还只当我们眼里没人似的。”刘姥姥忙念佛[甲戌侧批:如闻。]道:“我们家道艰难,走不起,来了这里,没的给姑奶奶打嘴,就是管家爷们看着也不象。”凤姐儿笑[甲戌侧批:三笑。]道:“这话没的叫人恶心。不过借赖着祖父虚名,作个穷官儿,谁家有什么,不过是个旧日的空架子。俗语说,‘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戚’呢,何况你我。”

王熙凤的三笑,耐人寻味。王熙凤这才忙欲起身,犹未起身,满面春风的问好,又嗔周瑞家的不早说。这才是管家奶奶的样子,表面上不失礼节,架子却一直在。王熙凤继续询问的可也不知是什么辈数,不敢称呼。不知道有没有细心地读者按照王成家和王熙凤家里的关系算过板儿和巧姐的真实辈分的关系?

三笑逍遥散里的三笑逍遥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它取自《庄子逍遥游》,《庄子逍遥游》的开篇,气象宏大,思想精微,庄子通过鲲鹏寓言的描写,体现了深刻的人生内涵,而“笑”在这里出现了三次,每次出现的意义看似相同,细细解读却又有所不同。

《庄子逍遥游》里的三笑指的是蜩鳩、斥鴳之笑;斥鷃笑之和宋荣子之笑。第一笑!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枪榆枋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蜩与学鸠笑什么呢?显然是笑鲲鹏。为什么呢?因为鲲鹏图南,必须有风斯在下矣、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的条件。

文章伊始,庄子便为我们描述了一个至大的开阔境界:“北冥名为‘鲲的鱼,变化成名为‘鹏的鸟,南飞至南冥。”关于“冥”之涵义,陆德明《经典释文·庄子音义》指出:“‘冥,本亦作‘溟。嵇康云‘取其溟漠无涯也。”司马彪有言:“溟,谓南北极也。去日月远故,以溟为名也。”“北”与“南”构成了辽远的空间感,突破了时空的限制,极言大鹏飞翔距离的遥远。在庄子看来,世间万物皆有所待,大鹏、野马、尘埃,以及天地间的生物,都是靠大自然的气息的,世间万物都是有所待的,因而都不消遥。

第二笑!斥鷃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斥鴳为什么笑鲲鹏?鲲鹏要飞高,才依赖于风力,能够摆脱对外力的凭借自由地腾跃、翱翔。面对大鹏“绝云气,负青天”而“图南”的壮举,“小知”的代表之一斥鴳。刘凤苞分析前后二笑的作用与含义指出:“前以二虫之笑,引起小知大知;后以斥鴳之笑,收束小知大知。前则笑自安于拙耳,不防控于地,后之笑自以为工,而且曰‘飞之至。”庄子对斥鴳的笑代表着庄子的笑,庄子是借斥鴳笑大鹏来喻自己笑那些持有大小成见和以小慕大的人。

第三笑!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宋荣子尽管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辨乎荣辱之境,但却未数数然也。他仍是始终未树消遥境界。而因此宋荣子犹然笑之。宋荣子笑什么呢?笑的是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庄子《逍遥游》的中心,是一种“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的精神境界,是绝对的精神自由,即做到“无己、无功、无名”,宋荣子的“笑”依然没有达到“物我相忘”的境界;能够辨明荣辱的界限,却不能做到荣辱皆忘。什么是真正的逍遥?要逍遥就要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就要无己、无功、无名。于是庄子的无条件、绝对精神自由的哲学观便得以清楚而明白地显示出来了。

注:本文参考部分专业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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