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克林有棵树》作者:贝蒂·史密斯
在上一节我们说到,在弗兰茜的家族中,意志坚定的女性们,以强大的力量,肩负起了养家糊口的责任。即使生活条件艰苦,母亲凯蒂也坚持给孩子们读书,并帮助他们养成了阅读的习惯。
那么,在这一节中,我们来看看,在艰难的生活中,弗兰茜一家还创造了哪些乐趣和希望?
学习钢琴
弗兰茜一家的精神生活,除了每天晚上的阅读之外,还有一项,就是学习弹钢琴。
公寓的前任房客在搬家时,由于付不起高昂的搬运费,只好将钢琴暂时留下来。凯蒂答应替他们照看钢琴,等他们有钱了再来搬,可惜,他们一直没有派人过来,钢琴也就长期放在那里了。
其实,弗兰茜一家第一次去看房时,就被钢琴吸引住了。弗兰茜甚至想去拥抱它,只不过因为钢琴体积过大,她只好抱了抱那个缎面的琴凳。母亲凯蒂望着钢琴,也是两眼发亮的。
父亲乔尼没有学过弹钢琴,但是认识一些和弦,他坐在琴凳上,随手弹奏起来,还随着音乐唱起了民歌。弗兰茜觉得一切很美好,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就连平时对乔尼有点冷漠的凯蒂,也柔声问起那是哪里的民歌。
这架钢琴,给弗兰茜一家带来了快乐和希望。而在那所公寓里,刚好莉齐小姐是钢琴课老师,她的窗户上贴着招生广告,凯蒂决定上门拜访。
莉齐小姐教钢琴,每节课收费两毛五分。凯蒂提议以工换工,她为对方家做一个小时的清洁,换取对方每周一次钢琴课。
莉齐小姐起初并不同意,她认为自己的时间比凯蒂的时间更值钱。但凯蒂相信,自己的时间也一样有价值,并没有退让。加上莉齐小姐招生本来就困难,她们最后按照凯蒂的想法达成了协议。
莉齐小姐到弗兰茜家授课时,穿着一身正装,脸上罩着一层紧绷的斑点面纱。凯蒂态度郑重,让孩子们并排坐在钢琴的一边,自己也端坐着,上课时全程在场。
课程开始后,弗兰茜和弟弟尼利很快就睡着了,只有凯蒂学得认真。凯蒂不敢叫醒孩子们,生怕莉齐小姐看穿她的心思,觉得自己挣一份课酬教三个学生。
课程结束后,凯蒂心情激动,说道:“就算以后再也没机会上课,您今天教我的东西都让我永生难忘。您是个好老师。”
凯蒂的奉承让莉齐小姐很高兴,但她还是对凯蒂说:“我不会对孩子们额外收费。但我要让你知道,你骗不了我。”
凯蒂尴尬得脸都红了,莉齐小姐看出来,她才是主要学钢琴的那个人。凯蒂担心,莉齐小姐会因为觉得吃亏而提高课酬,甚至拒绝上课,但莉齐小姐接着说:“我允许孩子们待在屋里听课。”
此后每次上课,凯蒂依旧和两个孩子一起学习,她学得又快又好,下课后再把自己学到的东西教给孩子们,让他们每天练习半个小时。最后,母子三人都学会了弹钢琴。
并且,为了感谢莉齐小姐,每次上完课,凯蒂都会为她准备咖啡、面包和腊肠三明治,礼数周到。
遭受屈辱
弗兰茜非常期待去上学,她希望和同学们一起玩,也渴望能够拥有铅笔、本子这些学习用品,见识很多不同的东西。
公寓的隔壁就是一所学校,弗兰茜经常隔着铁丝网,充满向往地往学校里看。一天下午,弗兰茜看到一个女孩从教室里走出来,煞有介事地拍打着两个黑板擦,清理里面的粉笔灰。
弗兰茜把脸靠近铁丝网,观察那个女孩,感觉她正在干世界上最迷人的差事。弗兰茜听妈妈说过,这种事只会留给老师喜欢的学生干。她想,等她上学时,也要尽力成为老师的宠儿,这样就有机会拍打黑板擦了。
那个女孩意识到弗兰茜在羡慕她,拿着黑板擦,问弗兰茜说:“你想不想走近点看看?”
弗兰茜羞涩地点了点头,那女孩把一块黑板擦伸到铁丝网边,弗兰茜伸出一根手指,试图去戳那彩色的毡毛,可是没等她碰到,那女孩突然把手收了回去,并朝着弗兰茜的脸上吐了口唾沫。
弗兰茜很想哭,但她紧闭双眼,没有让眼泪流出来。那女孩站在原地,嘲笑道:“你为什么不哭呢,笨蛋?想让我再给你脸上吐一口吗?”
弗兰茜独自走进地下室,在黑暗中坐了很久,直到她不再感觉痛苦。这是她第一次遭遇梦想的幻灭。可这样的挫败和屈辱,她以后还会遭遇很多……
比如,在这之后不久,弗兰茜就又一次感受到了屈辱。
当时政府规定,入学之前,孩子们必须接种疫苗,这引起了极大的恐慌,因为对穷人和文盲来说,往孩子健康的身体里注射细菌,这是无法理解的事。一些外国移民父母拒绝给他们的孩子接种疫苗,孩子因此上不了学,法律又要追究父母的责任。
弗兰茜的父母大概知道接种疫苗的原理,也愿意让孩子们去接种疫苗,但两人白天都不在家,不能陪他们一起去,于是凯蒂安排两个孩子自己去接种。
八月的一个星期六,凯蒂出门上班之前,嘱咐弗兰茜和尼利,起床以后把身体洗干净,去公共卫生中心注射疫苗。
有些大男孩故意吓唬尼利,到了卫生中心,他们会把小孩的胳膊砍掉,尼利吓得魂不守舍,弗兰茜为了安慰弟弟,把他带到院子里玩泥巴。他们把妈妈交代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没有清洗身体,双手和胳膊上全是泥巴。
后来,在邻居的提醒下,弗兰茜和尼利记起了打疫苗的任务。他们心里害怕,慢吞吞地走去了公共卫生中心。
弗兰茜首先走进接种室,护士撸起她的袖子,在她的左臂上擦出一块干净的地方,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针走过去。弗兰茜闭着眼睛,瑟瑟发抖,却没有感觉到针扎的疼痛。她睁开眼,发现医生正厌恶地盯着她的胳膊。
弗兰茜也转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的手臂脏脏的,只有经过护士消毒的地方是白的。
医生对护士抱怨,这些小孩太脏了,他无法理解,水是免费的,肥皂也很便宜,即便贫穷,也不至于脏成这样。他还特意压低声音说,如果他们都绝育了,这个世界会更美好。
弗兰茜垂头丧气,她以为,即使养尊处优的医生不能理解小孩子的天性,不知道父母无法陪伴、照料的困难,出身布鲁克林的护士总会为她说话,但护士说的却是:“我知道,真是太糟糕了!我完全理解您。医生,这些人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实在不应该。”
医生和护士的话,让弗兰茜感到痛苦,打针时,她甚至没有觉得疼。在要离开接种室时,弗兰茜用清晰中带点哽咽的声音说:“下一个是我弟弟,他的胳膊和我一样脏,所以你们不要吃惊,也不用给他说。你们给我说就可以了。”
早熟的弗兰茜,从医生和护士的态度中明白,在他们眼中,布鲁克林的贫苦人家,根本就不该存在。他们无法知道,为了生存下去,这些人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弗兰茜的学校生活
弗兰茜终于开始上学了。她在学校的第一天,收获的不是新朋友,而是血糊糊的鼻子。她去学校的水龙头喝水,一个大孩子把她的鼻子往下摁,撞在了水槽的边沿。
弗兰茜也意识到,她永远不会成为老师的宠儿,因为只有那些家境富裕、衣着靓丽的孩子,才会受到老师的优待。大部分脏兮兮的孩子,得到的只有咆哮。
老师因人而异的态度,让弗兰茜深受伤害。她知道,老师讨厌她,也讨厌她的同类,只是因为他们家境贫寒。
在学校,弗兰茜还遇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她没办法去上厕所。学校的厕所很小,在休息时间,一些大孩子会抢先占领厕所,其他人要上厕所,就需要付一分钱,大部分孩子付不起这个钱,也不敢告诉老师,因为这会被那些大孩子殴打。而在上课时间,老师认为上厕所是孩子逃离教室的借口,便不允许他们随便去。
但弗兰茜发现,那些坐在前排的宠儿,能够随时离开教室去上厕所,而其他人只能憋着,憋不住就只能尿裤子。
茜茜姨妈知道这件事后,立刻去了弗兰茜的学校,对老师撒了一个谎,说弗兰茜的肾脏有问题,如果不能及时上厕所,很可能会因为肾脏负担太重而倒地身亡。
对于弗兰茜的病情,老师并不太相信,但她也不敢冒着害死弗兰茜的风险,不让她去。这样一来,弗兰茜就不用再尿裤子了。
在学校里,弗兰茜没有交到朋友,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孤独的,但她已经习惯了独自行走。她依旧喜欢学校,因为她可以学到很多新东西。
在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弗兰茜外出闲逛时,发现了一个陌生的社区,那个社区历史悠久,鲜花和树木都长得很茂盛,里面还有一所小学校。
学校的房子很古朴,石榴红色的砖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地上长满青草,校园对面还有一片开阔的田野。弗兰茜觉得,那是她梦寐以求的学校。
但是她不能去那个学校读书,因为法律规定,孩子只能在自己居住的学区上学,他们家不可能为了弗兰茜想转学就搬家。
可弗兰茜没有放弃,第二天下午,她带着爸爸乔尼一起去看了那所学校,乔尼也很喜欢,他心思活络,在那个社区选了一栋高级的房子,记下了门牌号,然后给弗兰茜的校长写信,说她要搬到那栋房子住,所以申请转学。
校长同意弗兰茜转学,便把成绩单交给了她。弗兰茜带着材料去面见了新校长,并顺利地进入了新学校。
新学校的同学们更文明,老师对待学生一视同仁,不会以粗暴的方式教育他们。弗兰茜处处留意,争取做个好学生。她在新学校过得很开心,哪怕每天要走更长的路去学校,她也甘之如饴。
转学这件事,对弗兰茜影响很大。她明白了,在她原生家庭所接触的世界之外,还有其他世界,而其他世界并不是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