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一个羊尾巴,一段姐弟恋,一段不了情

草根知青 2024-02-10 07:43:30

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穷不穷,看看陕北的冯家坪。这段顺口溜是北京知青王桂香写在日记本扉页上的一段话。王桂香曾经在陕北的冯家坪大队插队落户生活了八年,也曾经和一个陕北后生发生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姐弟恋。时隔几十年,当年在冯家坪插队落户的情景还深深镌刻着王桂香的记忆里,也时常浮现在王桂香的眼前。

永远忘不了1969年的1月19日,就是在那个雪花飞舞、寒风刺骨的腊月,王桂香和她的一帮初中同学一起坐上了北京开往陕西的知青专列。半个世纪过去了,当年她母亲哭昏在站台上的那一幕,王桂香还记忆深刻,难以忘怀。

一路风尘仆仆,一路车马劳顿,下了火车换乘汽车,坐完汽车又跟着拉行李的毛驴车步行了十二里路,历时三天多的时间,王桂香他们十一名北京知青最终来到了陕北的冯家坪大队,他们三名男知青和两名女知青被分在了冯家坪后队(二队)插队落户,另外六名北京知青分派在前队(第一生产小队)插队落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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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冯家坪知青们才知道冯家坪有多穷,坐落在沟坡上的土窑洞就像散放在沟坡上的羊群,东一家西一户,一点规律都没有。放眼望去,满目苍凉,丘陵起伏,沟壑纵横,光秃秃的黄土高坡上连一棵树都看不到,唯一能看到的树木,就是乡亲们院子里的几棵老枣树和几棵洋槐树,家家户户都是破墙烂院,整个村子几十户人家,连一孔像样的土窑都没有。穷不穷,看看陕北的冯家坪,这句顺口溜就是冯家坪大队的真实写照。

在村头一块平坦一些的空地上开完欢迎会(当时村里的乡亲们都到村头欢迎北京知青),几名社员帮忙抬着行李箱(大木箱子),王桂香和张芳两名北京知青跟着一位叫刘玉德的老乡去了他家,因为村里没有可供知青们一起居住的窑洞,知青们只好分散开暂时借住在老乡家里。

刘玉德家四口人,两个娃,老大是个女娃,叫刘秋灵,当年十八岁。老二是个男娃,叫刘春生,当年十五岁。刘玉德家算是村子里的富裕户,他家有三孔土窑,家里还养着一只羊和几只鸡,因为粮食不够吃,全大队几十户人家,没有一家养猪的。王桂香和张芳来借住,刘玉德一家四口人都很高兴,刘玉德的婆姨把两名北京女知青引到她家女子秋灵居住的那孔土窑里。亲手把王桂香的铺盖铺在了炕头上,让张芳睡在土炕中间,秋灵睡炕梢。

第一顿晚饭是在刘玉德大伯居住的土窑里吃的,土炕上放着一个小炕桌,炕桌上有半碗洋芋炖酸菜,有半碟子咸菜条,两碗玉米面糊糊,一个荆条筐里,放着几个玉米面团子。王桂香和张芳走进土窑,一股羊油的膻味只往鼻孔里钻。土窑里只有刘大妈(刘玉德的婆姨)一个人,她笑着说:“你俩快上炕吃饭,一会该凉了。”“大妈,你和大伯都来一起吃吧,要不然我俩也不好意思呀。”王桂香笑着说。

刘大妈把她俩推到炕上,笑着说:“你俩快吃,哦(我)用羊油炖的洋芋酸菜,香着哩。”刘大妈说完,把荆条筐里的玉米团子递给王桂香和张芳,她就借故到灶火圪崂里忙活去了。

王桂香和张芳一人吃了一个玉米面团子,一人喝了一碗玉米面糊糊,那半碗洋芋炖酸菜,她俩只吃了一点点,不是菜不好吃,是她俩都吃不习惯羊油的那种膻味。

吃完饭,王桂香和张芳帮着把碗筷送到灶火圪崂,看着灶火圪崂里堆放的烧柴,再看看土窑里黑乎乎的墙壁和铺在土炕上的那张烂席片,王桂香和张芳心里都很难受,刘大妈家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整个窑洞里,就靠窑掌的地方有一个破旧的木箱子,再就是铺在土炕上的铺盖了,这就是刘大伯家的全部家当。

那天晚饭后,刘春生端着一盆热水来到王桂香她们居住的土窑,红着脸说:“姐,哦(我)妈说让你俩烫烫脚,解乏。”看着一脸稚气、土里土气的刘春生,王桂香和张芳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她俩一连说了好几声谢谢弟弟。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王桂香和张芳来到院子里,院子里除了那一垛烧柴,还有一个羊圈和一个用毛石垒砌的厕所,刘玉德大叔他们居住的那孔土窑门口,放着两只水桶和扁担,窑门口的墙壁上挂着一盘井绳,紧挨着挂井绳的地方,还挂着拳头大小的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王桂香正盯着井绳旁边那个黑乎乎的东西纳闷,土窑的房门突然打开了,刘大妈披着棉袄走出窑门,笑着对王桂香和张芳说:“你俩起来哩,茅房就在羊圈旁边,你俩去吧,哦(我)跟春生他爸和春生都说好了,村头有茅厕,他俩不用家里的茅厕。”刘大妈说完,摘下挂在井绳旁边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回到了窑里。

王桂香从茅房里走出来时,只见刘春生挑着水桶背着井绳走出了院子,他去沟坡下的水井挑水去了。王桂香和张芳在院子里站了一会,赶忙走进了土窑。陕北的冬天比北京冷,在外面站了一会,感觉全身都冷飕飕的。

很快,刘春生挑着两半桶水回来了,王桂香和张芳都拿着牙缸出来刷牙。看着浑浊的两半桶水,王桂香问刘春生:“小弟,这水咋这么浑浊呀?”“每年冬天都是这个样子,水井里的水不多,一次只能打半桶水,等到了天热(夏天)就好哩,雨水多了,水井里的水就不浑哩。”刘春生红着脸回答。

刘春生把两半桶水倒进水瓮里,他挑着水桶又要去挑水,王桂香有些好奇问刘春生:“小弟,这个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王桂香指了指刘大妈刚刚又挂在墙壁上的那个黑乎乎的东西,疑惑地看着刘春生,等待着他回答。刘春生用手挠了挠头皮说:“羊尾巴嘛。”

第二天开始,刘大妈就让王桂香和张芳在她们居住的土窑里单独吃饭,理由是人多坐在一起吃饭不方便。过了好几天,王桂香才知道,挂在窑门口的那个黑乎乎的羊尾巴,就是刘大妈一家的油罐子,每次家里来了客人,刘大妈才舍得把那个羊尾巴放到热锅里擦一下,炖洋芋炖酸菜招待客人。平时,他们自己是舍不得吃的。除此之外,王桂香和张芳还有了一个重大发现,她俩和刘大伯一家吃的饭菜也不一样,刘大伯家吃的都是菜团子和糠团子,她俩吃的是玉米面团子。一连好几天,王桂香和张芳几乎没见过刘大伯一家人吃过炖菜,甚至连咸菜也没有,她俩差不多每天中午都有菜吃,早晚也有咸菜吃。

到了第二年春天,队里才在刘玉德大伯家院子的后坡上打了一孔土窑,王桂香和张芳就搬到了新打的土窑里吃住去了。另外三名男知青也结束了在老乡家借住的生活方式,也搬到新打的土窑里去居住了(男知青居住的地方离坟场很近,王桂香和张芳胆小,她俩不想去那边住,队长只好在刘大伯家院子的后坡上重新为她俩打了一孔土窑)。说句实话,冷不丁从刘玉德大伯家里搬出来,王桂香和张芳还真有些不习惯,更多的是舍不得。在刘大伯家借住期间,刘大妈从来没让王桂香和张芳烧过火做过饭,就连她俩的衣服,也经常是刘大妈和刘秋灵帮着洗。经过了大半年的朝夕相处,王桂香和张芳已经把刘大伯一家当成了她们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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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桂香和张芳从刘大伯家搬走后,吃水和烧柴这两件事成了困惑她俩的大难题。冯家坪的水井很深,王桂香和张芳往水井边一站就眼晕,她俩都不敢去水井打水,吃水问题都是刘春生帮忙解决。还有烧柴问题,王桂香和张芳打来的烧柴不够烧炕做饭的,刘春生有时间就会帮她俩打一些烧柴。为此,王桂香和张芳都非常感激刘春生,他俩也从心里喜欢这个淳朴善良的陕北后生。

1971年1月19日,那天是阴历的腊月二十三,传统中的小年。小年那天上午,刘大伯把他家那只羊杀了,快过春节了,刘大伯家已经开始准备年货了。那天晚上,刘大妈熬了一锅羊汤,刘秋灵老早就把王桂香和张芳叫来了,刘大妈家做什么好吃的都不会落下王桂香和张芳,这吃羊肉喝羊汤的好事,肯定是少不了她俩的。

吃罢晚饭,刷洗完碗筷,刘大妈突然发现挂在窑门口的羊尾巴不见了,她就跑到窑里问刘大伯。没等刘大伯说话,刘春生就红着脸说:“妈,咱家不是有羊油吗嘛,哦(我)把羊尾巴给桂香姐她俩送回去了,挂在了窑门外……”“哦,哦(我)找了半天,还以为让猫叼走了哩,那个羊尾巴肥得很,炖洋芋炖酸菜香着哩……”刘大妈说话时虽然是面带笑容,可王桂香和张芳都明显看出了刘大妈的表情不自然了。在那个物资困乏的年代,一个羊尾巴对一个陕北农民家庭来说,有多重要,现在的人们是无法想象的。

那年的春节前,王桂香和张芳想办法弄到了二斤豆油票,她俩为刘大伯家买了二斤豆油,还买了几斤猪肉。那年的年夜饭,王桂香和张芳她俩是在刘大妈家吃的,刘大妈特意做了油炸糕,还杀了一只大公鸡。过完年,刘大妈就给王桂香她俩送回来一斤豆油,还送来了几个白面馍,她说陕北农民受苦习惯了,有没有油吃都能行,她说不能让北京来的娃娃也受苦。

转眼就到了1975年秋天,冯家坪大队又得到了一个招工名额,是去公社供销社当营业员,王桂香和张芳两个人谦让了一番,张芳高高兴兴去了公社供销社,成了一名端公家饭碗的供销社营业员。

张芳离开了冯家坪,那一孔土窑里就剩下王桂香一个人了,她心里有多失落有多孤独,别人是无法想象的。幸亏有刘大妈的陪伴,有刘春生在各个方面的照顾和帮助,王桂香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那年秋后,有人给刘春生介绍对象,刘玉德大伯硬逼着刘春生去相亲,可相亲回来,刘春生却说不喜欢那个女子,他说想找一个像王桂香姐姐一样的对象。当时王桂香就在刘大伯家,听了刘春生的话,她脸红了,心里就像跑进一只兔子,怦怦乱跳。

那天晚上,王桂香一夜都没睡好,她满脑子里都是刘春生的影子,在陕北插队落户的这六年时间里,刘春生给了她很多关心和帮助,一想到当年刘春生偷偷挂到她们土窑门口的那个羊尾巴,王桂香心里既温暖又感动,在她心里,刘春生就像她的亲弟弟,比亲弟弟还亲。

就这样,王桂香和刘春生相爱了。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对于他俩的姐弟恋,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刘玉德大伯,他说自己的娃娃是农民,也没多少文化,根本就配不人家北京来的知青。再说了,北京知青早晚都会离开冯家坪的,他不想让自己的娃娃受伤害,他更不想让王桂香受到伤害。可王桂香和刘春生正处在热恋中,谁的话他俩也听不进去。

1976年年末,王桂香回北京探亲去了。回到北京,王桂香把和刘春生恋爱的事情偷偷告诉了她妈。没想到她父母的反应非常强烈,她妈瞪着眼睛说:“人家都想着早点离开农村进城工作,你还真想在农村扎根一辈子呀?我把丑话给你说到前头,这事你想也别想,你要敢在陕北农村找对象,这辈子就别想再进这个家门。”

从北京探亲回到冯家坪,王桂香就病了,一连好多天高烧不退,也吃不下饭,一名男知青和刘春生把王桂香送到了公社卫生院,卫生院的医生为王桂香做了检查,王桂香扁桃体发炎很严重,还患有黄疸肝炎,卫生院的医生建议去县医院住院治疗。

得到了女儿住院的消息,王桂香的父母第一时间就赶到了陕北,看着面容憔悴的女儿,王桂香的母亲在医院里呜呜大哭。医院的医生看王桂香的父母天天往医生办公室跑,还问医生能不能保证治好女儿的病。医生也怕担责任,几名医生和院长研究了一下,为王桂香开具了病情严重的诊断书,并建议进京治疗。

很快,王桂香的父母就为她办理好了病退手续,王桂香是哭着离开冯家坪的。离开冯家坪那天,刘春生拉住王桂香的手呜呜大哭。看着一个年轻后生哭成了那样,王桂香的父母都跟着流泪了。

回到北京后,王桂香的父母给刘玉德大伯家寄去了五十块钱,还给刘春生寄去了一身衣服和一双皮鞋,并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对刘玉德大伯一家表示了衷心感谢。

恢复高考的第二年,王桂香考上了北京的一所中专院校,毕业后分配到轻工局工作,参加工作的第二年,她就和报社的一名记者结为了夫妻。后来王桂香又读了电大,拿到了大学文凭。

1993年秋天,王桂香和张芳结伴回到了冯家坪,看望了乡亲们,看望了刘玉德大伯一家。当时刘春生考取了驾驶证,他正在到处借钱,想买一辆货车跑运输。回到北京后,王桂香和张芳求亲告友为刘春生筹集了三万五千块钱,王桂香又坐车去了冯家坪,把三万五千块钱亲手交到了刘春生的手里。接过王桂香送来的三万五千块钱,刘春生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他哽咽着说:“桂香姐,谢谢你!等哦(我)挣了钱,就还给你和张芳姐。”

刘春生跑了五六年的货运,没少受苦受罪,可也没挣到多少钱,后来算了一下账,扣除本钱,一年只能挣两万块钱,还不够担惊受怕的。1999年春天,王桂香又筹借了三万块钱,帮着刘春生在延安开设了一家京味快餐店,生意非常火爆。

2008年初冬,刘玉德大伯去世了,接到刘春生打来的电话,王桂香和张芳第一时间赶回了冯家坪,送了刘大伯最后一程。

延安街景(资料图片来源网络)

目前,刘春生和他婆姨都在延安生活,他老两口还在和女儿一起经营那家京味餐馆,那家餐馆运营了二十多年,生意一直很火爆。每年的秋天,王桂香都会去延安看看,她说一段时间看不到春生弟弟,心里就不踏实。

讲述完自己的知青往事和那段没有结果的情感经历,王桂香感慨地说,当年因为一个羊尾巴,让她和春生弟弟谈了一场没有结果的姐弟恋。也是因为那段姐弟恋,她和春生弟弟结下了深厚的友情,这段友情,将是她和春生弟弟永远难断得不了情。春生弟弟一家人的平安幸福,也是她心里永远的牵挂和祝福。

作者:草根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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