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寡妇她母凭子贵

晓槐谈小说 2025-03-19 05:06:27

明国,明景三十年。

入冬。

晌午一场大雪下来,入夜才停歇,贫瘠的村庄笼罩在皑皑白雪中。

天寒地冻,冷风呼啸。

村民们裹着笨重的破棉袄,缩着脖子骂骂咧咧,费力抡铲子清掉自家门窗的积雪。

结了冰的小河旁,一间破旧矮房的木窗涌出阵阵浓烟,里头隐约传出阵阵呛咳声。

“哎哟喂,怕是乔丫头又没在家吧?”

“指定是咧,盛家那小子除了读书还会点啥,啧,瞧瞧这烟,是打算烧屋子呢。”

“哈,可不是,人人都说盛家那个比我儿子聪明,识得几个字得了个秀才,眼睛都长头顶上了,现在好呢,我儿媳妇都娶了,这家还是穷得揭不开锅,也不见他弄个啥功名回来,要不是家里有个妹妹撑着,父子俩早饿死了都…”

“何家的,说话当心些,人家好歹是秀才,被人告上去你可是要论罪的咧,倒是乔丫头是个好的,勤快听话长得又标致…”

“咋了,他们又不是咱村子的人,秀不秀才的跟咱们也没关系啊,又不能当饭吃…”

“可不是,还有那乔丫头,闷葫芦似的只会干活,多标致带着两个拖油瓶,穷得叮当响,谁家敢要啊,五大娘,我瞧你就是冲着你家大虎稀罕那丫头,总是帮她说话,也不想想你家大虎累死累活做一年工才几个钱,养得活那一家子病弱嘛…”

“哎哟,你少喷点口水赶紧干活吧,还管旁人家的事呢,慢了你那宝贝儿媳妇指定又出来骂了…”

五大娘蹙眉斥着看向村口,丢了铲子踉跄小跑过去。

“呀!今天咋这么晚才回,这谁啊…乔丫头?!”

只见父子俩身后的板车上,一个瘦弱的女孩躺在上面,青白的小脸透着不自然的嫣红,两条凌乱麻花辫和身上灰扑扑的补丁棉袄都沾了泥雪湿气。

“哎哟喂,这是咋了?”

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狐疑看看女孩又看看不知所措挠头的刘大虎。

“刘当家的,你们父子俩咋跟乔丫头一起回来呢?”

“乔丫头不是上山帮她爹采药去了吗,这是怎么了?”

刘五没好气拐了眼儿子,皱眉摆摆手解释。

“我俩刚回到村口路那拐角,就见盛家这丫头冻晕在路边了,我想着回来找她哥说一声,这不我这傻儿子心地好,非要我搭把手给人拉回来喽。”

五大娘连忙上前摸了摸女孩的脸。

“哎哟喂不得了了,咋这么烫,孩子他爹,赶紧送回盛家去吧!”

刘大虎又被父亲瞪了眼,抿嘴挠挠头拉着板车往前走。

*

“盛家的!”

“盛秀才!你妹妹冻晕了,快出来呀!”

矮房里跑出一个灰头土脸的高瘦年轻男子,满脸惊慌看着走来的一群村民,视线落在板车上的妹妹,愕然瞪大眼睛。

“乔乔!”

不好让男人们动手,五大娘和一个村妇轻松把女孩抱进了屋,放到灶台旁的一张矮木榻上。

“咳咳…”

里屋传来剧烈的咳嗽声,“阿,阿原,是,是乔乔吗,咳咳!乔乔怎么了,咳咳!”

卡着痰的粗喘声音虚弱不堪,村妇皱眉掩嘴快步出了屋子,五大娘看了眼灰扑扑的狭窄房子,又看向木榻上的女孩,面露怜悯叹了口气。

“阿原,乔丫头是受凉发热了,晕倒在村口拐角那,我当家的经过就给拉回来了,你赶紧弄点热的给她暖暖,睡一觉兴许就没事了…”

盛原担忧不已连连点头,“谢谢五大娘。”

外头的村民低声咕囔着散去,盛原进里屋跟父亲低声安抚几句,回自己屋抱了张皱巴巴的棉被出来给妹妹盖上,掀开锅盖笨拙舀了半碗野菜水,蹲到木榻前小心喂给妹妹,清秀的脸上带着浓浓的自责。

“乔乔…”

好苦…

盛桥头昏脑胀,只觉浑身一会热得她想骂爹,一会冷得她想骂娘。

口里还源源不断被灌入苦不拉几带着焦味的恶心液体。

妈的,什么东西…

“唔,噗,咳咳!”

“乔乔?”

“乔乔你醒醒…”

谁?

她哥?

不可能,盛源浑身插满了管子,没法说话…

啊,她也在手术室抢救来着…

是医生吧?

谁家好医生管病患叫得这么亲昵…

“忒…”

盛桥费力抿嘴把苦汁挤出去,睁开像被缝了线的眼皮。

灰蒙蒙一片,依稀有点晃动的火光。

盛原欣喜凑上前,轻拍着妹妹的脸。

“乔乔?”

盛桥呸着嘴,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懵逼眯起。

“…哥?”

“是哥哥,是我,乔乔,你吓死我了。”

你吓死我才对。

“哥,你好了吗,出院了吗…”

盛桥茫然转头,看到边上一盏极为古老的油灯,晃动的昏暗光线映着黑麻麻的矮窄屋顶,边上还有个冒着烟的黑土堆。

“…什么鬼,这是哪呀哥…”

“呃啊!好痛…槽!”

脑子深处传来一股剧痛,突突直冲天灵盖!

“乔乔!”

盛原急忙伸手扶着抱头痛呼的妹妹,里面响起父亲急促的连喘带咳追问,一时间慌了神。

片刻,盛桥终于喘着气停下,愕然拽了拽胸前两条麻花辫子,撑起身下床双腿一软差点跌倒,被盛原一把扶住。

“乔乔,你先别起来…”

“…你不是盛源,你是盛原,我不是盛桥,是盛乔,古代的盛乔…”

“什么?乔乔你在说什么?“

盛原一脸惊吓,随即有些狐疑,“…你怎么会说官话?”

盛桥踉跄着转了个圈打量周围,双手抱着额头,费力消化那一幕幕不属于她,但又属于她这具身体的记忆片段。

“卧槽!”

“我特么魂穿了?!”

要说这人平时得多多行善积德,少骂脏话,少开黄腔,少讲八卦,不然就算死了老天爷给你一次穿越机会,也能把你耍得凄惨无比。

咔嚓。

盛桥,不,盛乔徒手捏爆一根早被虫子蛀空的木头,深呼吸抬头看着破窗外的黎明微白,嘴唇颤抖。

“淦你个老天的娘哦…”

人家穿越要么公主郡主,要么小姐姑娘,她倒好,直接成了个村姑,还是个穷得叮当响的村姑。

最惨的是,她刚穿来就失了身,完事还被苦哈哈丢在路边。

在这连猪舍都不如的破矮房里躺了三天,七荤八素的她总算是彻底理清了原身凌乱的记忆。

这具原身叫盛乔,那天下午上山给她爹采药,失足掉进一个山洞那会就摔死了,然后醒来的已经是穿越的她,晕头转向的。

接着黑麻麻的山洞里还有一个男人,扑上来就抱着她啃。

当时她还没完全清醒,黑暗中糊里糊涂摸到几块杠杠分明的腹肌肌,还有duangduang弹手的翘屁屁,一个色欲熏心之下,半推半就成了事。

至于为啥再次昏迷,咳…

因为她以为那是个春梦,过于放开了点,那对方的回应也过于热情勇猛了点。

所以最后她华丽丽被做断了片。

……

“唉…”

盛乔动了动酸软的双腿,都三天过去了,那种强烈感觉似乎犹在,不禁扶额叹了口气。

不怪她,现代她都二十六了,爸爸早早领了咸鸭蛋,为了家里那个病秧子哥,她高中毕业之后打工十年,最高纪录一天五份兼职,最低也两份,还得每晚跟妈妈去夜市摆小吃摊。

别说交男朋友,好容易空点时间蹲茅厕看小说,都得随时准备夹断走人。

苦哈哈熬了十年,盛源的病终于有些起色出了院,她以为终于能歇歇来个说走就走的小旅行,顺道谈个黏糊恋爱啥的,谁知盛源口淡,大晚上偷偷点了份曹氏变态辣外卖,直接给再次吃进了医院。

接着一份病危通知书下来,她被亲妈推上了手术台,给她哥捐肝。

肝能复生,如果能救她哥一命倒没什么,但医生也说了她哥的情况特殊,换肝的成功率不大,而且需要的量也有几率导致捐献人的不测。

但她妈不管,甚至跪下来求她,说出了那句令她骨子都冰凉的话。

家里没谁都不能没她哥。

她心灰意冷签了同意书上了手术台,麻醉之前盯着手术灯发誓,最后一次为家人牺牲,以后她只为自己而活。

只可惜没有以后,她术后感染引发各种并发症,死得很惨。

恍惚间,她飘了起来,看着撕心裂肺痛哭滚地的妈妈,没有一丝留恋沉入黑暗。

她不是不爱妈妈哥哥,也很理解家里的情况,只是长这么大,她永远是家里最累的人,妈妈永远把好的留给哥哥,对她说的话永远围着哥哥转,围着给她哥治病的钱转。

而她跟个机器一样,不能停不能病不能抱怨。

死的那刻很轻松,但也有很多惋惜,惋惜没有好好给自己过一次生日,惋惜没有大大方方爽快买一次给自己的东西,惋惜没有好好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也没有好好享受一次书上所描述那种腻腻歪歪的鱼水之欢。

所以黑暗中迷糊之际,浑身滚烫的男人抱上来时,她以为那是一个梦。

一个上天弥补给她的意淫之梦。

“色字头上一把刀啊,这下可怎么收场才好…”

里头传来低低的咳嗽声。

盛乔揉着额头又叹了口气,满脸愁容。原身比她还惨,换早早没了妈,父亲盛廉前些年做工被压坏了腿瘫痪在家,哥哥好点,是个秀才,但有些书呆子的傻气,除了读书厉害啥家务也不懂,家里的重担几乎全这个十八岁的女孩揽到自己身上。

按照这朝代惯例,女子大多十二三就会开始议亲,满十五定亲,十六十七岁就差不多出阁,村里十八九的女子好些都已经为人母。

原身因为家中没有母亲操持,又要照顾父兄耽搁了议亲,妥妥算得上是个剩女了。

“…咳,乔乔…”

盛乔起身走进里屋,火柴盒似的小矮房放了张木床,已经没什么剩余空间,打扫得倒是挺干净,只是有股浓浓的土霉味和尿骚味。

旁边里面还有个小间是盛原的睡房,而她的床就是灶台旁边那张破木榻,上头放着张狗不理破棉袄,那补丁都快没地缝了。

惨绝人寰。

“爸,呃,爹…”

木床上,高瘦的男人撑着手坐起来,消瘦的脸庞虽然蜡黄憔悴,但依旧能看出点年轻时的斯文俊秀。

跟她现代那个早死的爸爸也有几分相似。

原身早死的妈林晚音是个教书先生家的小姐,知书达礼家境优渥,但父亲病故后,家中兄长无能纨绔,家道中落乃至变卖家宅离家出走。

林晚音跟着祖母母亲搬到这德庆县定居,到底是养尊处优过的女人,过不了靠着卖绣品糊口的清贫日子,没多久祖母亡故,母亲也郁郁而终。

而林晚音万念俱灰之下投湖自尽,被路过的盛廉相救,双方一见钟情,盛廉虽出身农户,长得俊朗儒雅,温和敦厚,不顾父母强烈反对,毅然娶了心爱女子,因此也和家里断绝了关系。

小夫妻俩琴瑟和鸣,很快有了盛原,虽然日子依旧穷苦,但也恩爱温馨,直到林晚音生盛乔时难产落了病根,终日缠绵病榻,除了强撑着精神教儿子识字读书,连下地走路都难。

盛廉爱妻如命,什么脏活累活都干,硬生生用钱把大夫说只剩三两年命的妻子给撑到了十年之后。

那年盛原十三岁刚中了童生,盛乔十岁,林晚音万般不舍还是闭了眼,后年没几年,盛廉做工时晃神出错,被装着货的沉重马车压断一双腿,没半点赔偿不说还被撵走,耽误了救治时间,从此便瘫痪在家。

“…乔乔?问你呢,身子好些了吗?”

盛乔回神,依着身体的记忆熟练上前帮父亲按揉双腿,微微一笑,张口很自然说着这边的方言。

“已经退热了,没事。”

盛廉细细看着闺女的脸蛋,悠悠叹了口气。

“是我和你哥哥没用,要你一个女娃子上山去采药…”

“爹,我都好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唉,天又冷了些,晚上你再拿多床被子出去盖,也再受凉了,咳…”

“没事,我年轻呢,不觉得冷,爹,天还早呢,你再睡会吧,我出去弄点吃的。”

盛乔利落给他盖好棉被,弯腰拿起床头下的尿壶走出门外的一片菜地倒了,又走到河边冲洗了一下。

“…淦,老娘都穿越了,怎么还是得干这倒屎倒尿的活?”

盛乔气恼把尿壶丢到一边,看着水面上晃动的人脸,扯了扯嘴角。

盛廉像她现代爸,盛原像她现代哥,但林晚音却比她现代妈要美上几百倍,而原身的相貌完全遗传林晚音,妥妥一朵楚楚动人的小白花。

完全是她上辈子最羡慕的那种长相,就算杀人放火只要捏着嗓子嚷一声啊好凉,就能无罪释放的那种无辜小白莲。

可在此刻的大环境下,她这长相却只会惹来无尽麻烦。

自从盛廉瘫痪,家里没了支柱,原身心疼父兄,用弱小的肩膀扛起养家的责任,守着那半亩旱田勉强糊口,平时挖野菜摘草药,大冬天还帮村里一些嫌冷冻手的媳妇们浣衣,赚取点零碎铜板或吃食。

因为她这长相,五大娘家的大虎哥,里长家的何伟文等,还有好些年轻人都对她有意,只是家里反对才没上门提亲。

这些都还算好的,可村里那些个混子流氓,甚至是老光棍大叔老头,眼看着她越长越标致,但又没法嫁人,个个起了龌龊心思,蠢蠢欲动,就她昨天下午出门采药路上就碰到好几个出言调戏的,要不是青天白日多有村民走动,估计都上手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

盛乔洗了把手贴到脸上,冻得打了个寒战,深呼吸一口气长长吐出。

没事,她可是同事口中的万能劳模,打不死的小强。

关关难过,关关过!

斗志昂然回到不忍目睹的屋子,盛乔又泄了气,颓废拿着尿壶进了里屋放回原位,走到床尾角落看了眼米缸。

空空如也。

鼠爷来了都得怜悯施舍一颗屎的程度。

盛乔抿嘴,拿下木梁上吊着的破麻袋走到灶台,找了个大碗倒出点发灰的粗麦粉,看着只有点盐巴的破罐子,懊恼抱着头蹲下。

她在现代除了卖身,几乎啥活都干过,不说精通都略懂,但主业还是跟她妈开的夜市小吃摊大厨,铁锅颠得那叫一个哐哐熟练,锅铲一抡冒火星,那速度可不是盖的。

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这环境凄惨成这样,让她怎么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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