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俞敏洪

今天是今天是2024年12月20日，东南亚三国之旅的第十四天，总以为到了冬天，东南亚应该是旱季，万里晴空，白云飘舞。没有想到在越南，昨天和今天都是浓云密布，雨洒江天。早上起来，从窗户里看出去，大海和天空灰蒙蒙的一片，远及天际。

这是另外一种无穷无尽的状况。“寂寥天高飘寒雨，汹涌浪急阻归意”。此情此景，给人一种苍天大荒的孤独。

今天总算不用和昨天一样长途奔袭了。今天的内容比较丰富，早上去水中椰林坐簸箕船游玩，上午去世界文化遗产古迹美山圣地，中午到蚬 [xiǎn ]港午餐并海边游览，下午到顺化古城参观越南最后一个朝代，阮氏王朝的王宫，这也算是一天穿越了千年。

美山圣地遗址，最早可以推断到公元5世纪，而阮氏王宫则到了19世纪初才建设。乘坐簸箕船已经成为到会安必不可少的旅行项目。

簸箕船是一个直径两米左右的大圆盆，通常用竹子编成，在外部涂上防水的沥青、铜、油等，中间有固定的横梁，可以坐渔民和两个客人。最初簸箕船的发明，当然不是为了旅游，而是渔民为了近海捕捞的方便，做这样的一个大棚，不需要太多成本。据说，阮氏王朝要向渔民征收渔船税，老百姓为了避税，就发明了这样的簸箕船，是船，又不是船。

这里的秋盆河口椰林长在水中，形成水上森林，水道纵横，水面平静，水中多鱼虾，渔民世代以捕鱼为业，没有想到现在成了著名的旅游项目，百姓收入增加，水边的茅草房不少都已经变成了楼房。我们上船时刚好下雨，万点雨丝中，我们在充满原始色彩的水道上前行，水中的椰林有一种亚马逊丛林的感觉，穿越其中就像在穿越万古如斯的天老地荒。

水上还有一些表演，渔民可以站在船上拼命摇晃打转，你也可以坐上去体验。那是一种天旋地转的快乐，水天湖树融为一体，也有渔民在湖上撒网，做捕鱼表演。我们的喧闹热闹已经把鱼吓跑，所以只能网网落空。在细雨中，我们返回渔村，内心充满了体验的愉悦。

会安这一带曾经是古代占婆人的核心地带。占婆人在占据越南中部地区达2000年左右，是一个以海上贸易为核心的民族。在印度人的影响下，信仰婆罗门教，到处建立寺庙，供奉湿婆和毗湿奴。有好几百年，他们的国都在惠会安西边的茶荼[tú]。

在这里的山里，每一代国王都要建寺庙。寺庙多为红砖结构，最早可以推到公元5世纪。前后造了几十座塔庙，现在的统称美山圣地。

到了17世纪，占婆人在越南人的打击下，几乎灭绝，国都已经搬迁，寺庙被抛弃的荒山野林中被森林覆盖，和吴哥窟被密林覆盖几乎如出一辙，因此也被叫做小吴哥。但美山圣地就没有吴哥窟幸运了，吴哥窟基本被保护了下来。但在越南战争期间，美山圣地被用作了北越游击的基地之一，因此遭到了美军大规模炮弹的袭击，把整个遗址几乎炸毁了，只剩下了一些古塔废墟在风中飘零。

在废墟中穿行。看着残剩的砖塔，被炸的废墟，还有那些依然存在的积水的炮弹坑，人类的生存史就被浓缩成了几个关键词，那就是一部掠夺、残杀、占领和反抗的历史。

占婆人强大时，曾经侵犯他人的家园，把吴哥打得满地找牙，但后来几乎被越人灭绝。后来，法国把越南变成殖民地，又是百年的剥削和掠夺。刚摆脱殖民统治，南北又形成了两大对抗的阵营，兄弟阋于墙xì yú qiáng，一打三十年，大国参与，互相绞杀，牺牲了无数越南人民，最后总算换来了南北统一的局面。

有史以来，所有的战争几乎都是以人民的生命和财产为代价。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都是统治阶级。今天，世界大部分地区的和平局面弥足珍贵，但十分脆弱。人类文明只有在二次大战后才算相对进入了稳定发展期。但今天友好相处的局面正在不断被撕裂，令人忧心忡忡。

参观完美山圣地，我们到岘港城里吃饭，施展老师从中东回来，不远万里来加入我们。岘港是越南海边一个很发达的城市，有着美丽的沙滩，也是重要的旅游目的地之一。

上达顺化，下连会安，是一个优良港口，越战时曾经是美军的军事基地，后来又成为苏联的海军基地，可见其战略位置十分重要。今天的蚬港已经以经济发展和旅游为核心，汗江穿城而过，龙桥飞架东西，水兵商业繁忙，沙滩碧海美景。我们在河边的餐厅吃饭，到美溪海滩驻足看白浪滔天，一片汪洋。可惜今天是阴天，没法下海嬉戏，也看不到碧海蓝天的美景。

离开岘港，我们到达顺化。在古代顺化地带，是中国和占婆国的分界线。后来，越南陈朝用公主换土地，这里成了越南的一部分。18世纪西山朝的时候，阮惠定都顺化。随后的阮氏王朝一直把都城定在这里，直到1945年，最后一个国王保大退位。今天的顺化留有模仿北京建设的紫禁城和顺化城，还有在城外山坡上的皇家陵园。今天这些都成了世界文化遗产。

我们到达后先游了紫禁城，占地面积很大，但建筑规模和北京紫禁城相比，确实说不上雄伟壮观，只能用小巧玲珑来形容。其中最有特色的是寝宫，墙上的立体拼图，色彩斑斓，细致精美。最后一代皇帝保大和皇后的照片挂在里面，有点落寞地俯瞰着人间变迁。保大帝和溥仪的经历有点相似，他1945年退位，后来又到南越当了一段时间国王。1955年再次被废，从此流亡定居巴黎，直到1997年去世。尽管离开了故土，但是他却获得了安全和安宁。他的子孙今天还生活在巴黎。

看完紫禁城，我们又赶到皇陵，想去看一眼他们建的陵墓是怎样的，可惜到达的时候已经关门，只能在黄昏黑云下在大门口瞄了一眼。其实阮朝的大部分国王都是在法国统治下的傀儡皇帝，基本没有什么作为，也没有太多可以书写的历史。首任国王阮福映请求清朝嘉庆帝允许他用“南越”为国名。嘉庆帝觉得“南越”也包括了今天中国岭南一带，于是颠倒过来赐名“越南”，这是越南国名的来源。此前这块地盘一般叫大越或者安南。

今天是周五，晚上的顺化非常热闹。我们晚餐后到酒吧一条街去散步，无数的年轻人都面向街道，成群结队在喝啤酒聊天。越南是一个年轻人的国家，年轻人成了这个国家的主力军，这正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局面。我们几个也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酒吧坐下来放松喝酒，天南海北瞎聊，和网友们一起互动开心，直到兴尽而归。

回到房间，打开窗帘，顺化城市的点点灯火映入眼帘，灯火下面是还在奔忙或者已经安睡的人们。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不会在乎历史的更替，不会在乎权贵的计算，他们只想好好活着，让每一天都有足够的油盐酱醋来滋润他们的生活。他们卑微而勤劳，艰苦而善良。他们在全世界有一个统一的名称叫“人民”。

我在顺化历史交替的灯火明灭中，和你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