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我高三时去世了,不久家里养的羊也被人偷了,虽然后来抓到偷羊的了,但因为是惯犯,钱也早花完了,被抓到了警察局,我家也并没有得到一分补偿。我记得那是2002年冬天,离新年只有十几天。
我妈病倒了,那个春节唯一的年货就是半斤西瓜子。
高考我也没考出什么好成绩,没上知名大学,但开心的是上了我非常喜欢的中文系专业。
暑假我去雪糕批发部打暑假工,熟人介绍一个月390元,走的时候老板给我450,一是看熟人面子,二是老板说我被他骂的时候不是擦冰柜就是在拖地……
眼见着一天天离开学越来越近了,我妈说借不到2000多的学费,求了几家亲戚实在借不到,让我试着去找我小舅,我怂,没敢去。因为考的是师范类院校,我妈非常支持我,她千方百计打听到可以办助学贷款,于是我怀揣着我暑假打工的几百块钱买了张绿皮火车票,踏上了千里之外的学校的路。
很巧和一个高中认识的同学考在了同一所学校,她爸爸送她,我们一起同行。
她爸爸有些奇怪为什么我家人没人送我,我把我家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她爸爸听到我家连几千的学费都缴不起,非常诧异,而我,看到他诧异的目光,略感尴尬。
我也很诧异为什么爸妈吃苦耐劳一辈子连2000的学费都拿不出来?这件事带给我的阴影就是我长大上班后有存钱的习惯,手上没钱心里就慌。
一路上,她父女俩并没因我的贫穷怠慢我,食物也分我一起吃,我客气而感激的尝了,但我还是坚持吃我自己带的。
我家是南疆的,学校在北疆,十几个小时的车程,也不过是绕着天山走了一段路。
到了学校报到时,因为和高中同学不是一个系,他爸爸带她去她的系报名,我去了我系的报名处。学校先给带学费的同学报名,我,看着来来往往匆匆忙忙的人,不知道何去何从,那么大的场地,竟觉得无地自容。
秋天的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地上,斑斑驳驳,让我开始思考。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在车上时混混沌沌,一腔孤勇,此时竟不合时宜的想着这个问题。
忙忙碌碌的人那么多,笑闹声,喊叫声,那么大,我竟觉得孤独和冷清。
天越来越晚,而我还在等通知和安排,人慢慢变少,我像被遗落的小狗,在来来往往的人或询问或疑惑的目光中,越发度秒如年。
我和我那寒酸简单的行李越来越显得突兀,终于我内心爆发了,做了一个很错误的决定,我打车去了车站,又买了一张回程的车票,坐了十几个小时的车回去了。
一路上没有吃任何东西,来的时候尚且怀着冰凉的希望和炽热的梦想,回去的时候,只剩下茫然和无措。
旁边坐着一位年轻的母亲,带着不足2岁的儿子,孩子偶尔有些吵闹,嘈杂声让我意识到我还活着。
年轻的母亲带着一个小小的行李包,里面只装了些纸巾零食等常用品,应该是回娘家,或从娘家回自己家。
我内心很羡慕,我想,我长大后去哪里也轻装出行,想走就走。
但,那在当时是离我很遥远的事。
浑浑噩噩回到家,母亲看到我很诧异,但没有说任何责备的话。9月份,正是新疆开始捡棉花的季节,每天跟着母亲去捡棉花,天不亮就去田地,天黑才回来。
很累,但很好,起码不用去思考很多。
十几天后,母亲告诉我,她和学校联系好了,让我再次去学校,我羞愧难当,因为自己过分自卑敏感,把事情办的很糟糕。
学校一切顺利,我很快安顿好了。但因为报名比较晚,宿舍安排满了,我和同系不同班的其他学生住在一个宿舍。
熟悉了之后了解到,有两个和我一样情况需要助学贷款的,还有一个因为贪玩,去学校报名晚了,另一个考的英文系,失误到了我们系,正在与学校沟通调回英文系的,但因为来的火车上行李丟了,也是浑身狼狈一地鸡毛。
后来英文系女生调回了英文系,英文系在老校区,我们在新校区,她搬回了老校区。不久又住进来2个新闻系的,于是六个人,不同的两个系,不同的四个班开始了大学生活。
刚开学助学贷款没有下来,但和同学一样正常发书上课,这方面不用太过费心,需要考虑的是生活费问题。

虽然学校食堂食物并不算贵,但来回几次坐车买票的折腾,身上的钱所剩无几。但幸运的是我们系所在是偏僻的新校区,方圆四五公里没有大超市,只有为数不多的小商店。
因为学校新校区第一年入住学生,周围很荒凉,去最近的村子都要一里路。学生们只有在周末去市里才能买零食和衣服日用品等,而且只有一班公交车。
于是,每个星期五下午一放学,我就坐公交车去市里批发部批发各种零食,一毛多两毛多三毛多的,卖五毛;四毛多五毛多的卖一块。
每周五放学去,挑挑拣拣,回来时天黑了,周六晚上去女生各宿舍卖,一般能卖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周日晚上再去,还剩下的,给同个宿舍的吃。
慢慢的买的人越来越多,有时候我不在,有来宿舍买的,室友帮忙卖了,钱放我抽屉里。
这样三个晚上挣的钱,够一周的生活费,还略有剩余,过的竟然比另外两个一起等助学贷款的同学还滋润些。
但是冬天天越来越短,天黑的越来越早,一下课就要去坐车,挑零食的速度也要越来越快,因为下了公交车还要走大半里路才到宿舍,那样荒凉的一段路,一个人走还是挺怕的。
北疆的冬天非常冷,小雪之后,地上结了冰,很滑。
有一次,我提着2大包零食,一路快走去赶公交,走的太急,被自行车刮了一下。我只是趔趄了下,但是装零食的袋子破了。手里一轻,零食散落,因为我走的太快,一时刹不住车,零食散落的五米之内到处都是!
我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先从哪里开始捡比较好!狼狈不堪,来来往往的路上盯着我看。穿的厚重而笨拙的我,又一次被众人盯着,众目睽睽,更加突显我的狼狈不堪!或许按照我当时的情绪是想坐那里失控的哭一场的,但现实中根本没那个时间,哭,在当时变成了一种奢侈的闲情雅致。
我蹲在地上快速捡着,因为如果被车轮轧过去都是损失。捡了,装袋子里,可是袋子已经破了,虽然套的是双层袋子,但那个大口子往外掉的速度并不比我慢多少。一时间,路人的催促声,往来车辆的喇叭声响成一片,我的脑袋一阵阵轰鸣,空白一片,无法思考,其实也并不需要思考,只是麻木而快速的把零食捡起来,捡起来,捡起来
……
这么多年过去了,经历了更多,但还是会想起那个场景,想起那个当年狼狈的自己。
2025-3-3
有小伙伴问后来呢?闲着没事,接着说吧。
长话短说就是后来学校宿管严查这种行为,我从大门提着零食进来时,被警告过几次,那时候很害羞,不敢从大门进了。我们宿舍住在二楼,我回来后在窗户下叫同学,同学放下军训时的行军打包带,帮我把零食从窗户拉上去(感谢大学校友!)。
也有人说我坚强,其实我并不是坚强的人,这并不算什么,我在其中得到很多快乐。这在我人生中是一段很快乐的回忆,这件事让我得到的很多好处:
第一,我得到的实实在在的钱,缓和我的恐慌与焦虑。我一度觉得我爸不在了,我妈身体不好,长年吃药,我撑不起我家的这个天,也看不到我的未来,我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变成一个迷茫绝望,看不到未来的,要为了一日三餐操心的“大人”,我那时的阅历和心智并不具备这种能力。当时挣的钱真的不多,但是起码有了活下去的途径,这给了我希望。
绝境中的那束光真的很重要。
第二,我是一个很内向,甚至有些社恐的人,我特别不喜欢人情世故往来,对不感兴趣的人敷衍的笑闹与倾听在我看来浪费时间,我不太愿意去做这些,我更喜欢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在许多个阳光灿烂的下午,一杯茶,一堆零食,一本书,无人打扰的度过,所以零社交在我看来很舒适,但是人是群居动物,不可能零社交。通过贩卖零食,很多人认识了我。
女生宿舍两三层,人很多,她们迅速的记住了我。一个内向自卑敏感的人刚到完全陌生的环境,特别孤独,而且因为我们宿舍只有我一个人一个班,很少一起上大课的时候,所以导致我需要独来独往的去上课,那时候没有手机,没有手表,我连闹钟都没有,刚开始,连上课教室都不知道在哪里(因为大学并不固定在一个教室上课)。但是从那以后,偶尔路上会有人主动打招呼,有人和我一起走,在我看来尬聊一路后,进同一个教室时,同行的同学会说:“我们一个班的啊,你不知道我吗?我可知道你呢!哈哈!”
晚上自习时甚至能和维族女孩及她的男同学聊几句(他们会说汉语,但基本上大学一年级从拼音开始学起),在她们看来,我活泼健谈,她们腼腆内向(真是离了个大谱,哈哈)
我迅速被认同,这种认同感很重要,我不再觉得孤独。
第三,我有了迷妹。她是新闻系的,阿勒泰人,性格活泼开朗,善良大方。她有天跑来告诉我,要认我做二姐,我怀疑她在骂我,她说不是的,她已经有哥哥若干,姐姐一个,我只能排行第二,当她的二姐。我诧异,这才开学多久啊?社交能力令人叹为观止啊。
但我当时跟她实在不熟,还是有些防备心的。她那些哥哥姐姐我一个不认识,天上忽然掉下来一个“徐妹妹”,大喊:“我的亲亲二姐,我要对你好!”,多少有点瘆人!我内心有些恶作剧告诉她:“我高中时也有妹妹,你也只能当我二妹。”
她扑闪着并不大的黑眼睛说好。
我和我这位姓徐的妹妹迅速亲密起来,我们课不冲突的时候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去老校区图书馆借书还书,一起去打小工(因为新校区比较偏僻这种工很少,只有几次)。
北疆的冬天特别冷,天黑的越来越早,往往下课时天已经昏暗了,我毕竟年少胆小,不太敢去市区批发零食倒卖了。我的社交小达人二妹给介绍了学校超市的工作,每周晚上去4次,每次上班3个小时,一个月不到200块。
我二妹就像个小太阳,温暖了我的心,生动了我的生活,但我们宿舍的不喜欢她,觉得她有点茶,反正我没觉得过。
我从此再也不用在周五晚上踏着及膝的雪,拎着两大包零食,唱着《两只蝴蝶》,唱完《两只蝴蝶》后唱《老鼠爱大米》的给自己壮胆了。
所以我感激我的徐妹妹。
她经常跟我说她被几个她不喜欢的男生追的烦恼,我这个感情史一清二白的人,煞有其事的给她分析。
她和我讲话时经常用那双并不大的星星眼盯着我,我和她在一起没有拘束自卑敏感不安,放心的说笑打闹。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有一种不太严重的病,但她确实很被困扰,那时候都很年轻,一点点事被无限放大,变成不可抗的阴影。我和她一起去市里检查过,并不严重,但治不好那种。她才稍稍放松。
我和她在一起常常是我拿主意,她很随和,常常笑,渐渐对我很依赖,无话不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喜欢我!她也说不出来原因。
可是我宿舍人并不喜欢她,她去我宿舍找我时,如果我不在,她会立马走,并不会和她们聊,如果我在,我们旁若无人的说笑,但她转脸对着别人就会淡淡的。
她不会在我面前说我宿舍人的不好,我宿舍人也不会说她不好,大家互不感兴趣,互不往来。
这大大满足了我的占有欲,在我俩的世界里,我俩百分百互相占有(我大约是有病吧,但我相信有人会懂这种友情的占有欲)。
我很少去她宿舍,我对她的同学也不感兴趣,还有就是我真的很忙!
就是她这样的性格的人,在我不上学之后,好几次拉下脸向我舍友打听我的消息,有一次甚至在她们面前哭着说我没良心,然后去我宿舍拿走了我所有东西,我舍友复述她当时的原话是“这是我二姐的,我给她保管到她回来”。
二妹的故事还没结束,有空了写一下我那几个人前腼腆,人后搞笑,内心狂野,实则2B的舍友。
虽然我只读了一年大学,在此期间还各种忙碌,但确实是我人生中很美好的一段时光,希望所有男生女生都努力考上大学,感受不一样的青春。
2025-3-4
今天说说我的室友们,都以她们的姓头个字母称呼她们吧,幸亏没重姓。
我是最后一个进宿舍的,才住进去时,我的感觉就是,中文系的女生果然文静有气质,和她们说话有一种“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感觉(后来……以貌取人害死人啊!!!)。
小J:吐鲁番人,身高168,体重95,校模特队的。后来她说她在模特是最矮的。独生女,家里条件特别好,长的很漂亮,娇贵的大小姐,但比较善良,也没伤害过谁。
小y:吐鲁番人,我们宿舍最矮的,和小J高中同学,风风火火,大嗓门,说话语速很快。性格开朗,脾气超好,很少生气,喜欢絮絮叨叨,妈系女友。
她们俩关系最好,同进同出,都有男朋友,男友学校和我们不在一个市,每逢节假日,一起去男朋友的城市。
小m:伊犁人。母亲去世比较早,家里条件不好,需办助学贷款的。
小L:湖北恩施人,爸爸去世比较早,她妈妈带大她和她哥哥,她算是我们所有人当中做人做事稍懂圆滑的,处事比较温和的。没钱打扮,纯纯的漂亮。这货是真喜爱文学,书架上摆的书是从老家万里迢迢背去的。看的书是郭敬明的《梦里花落知多少》,三毛的《撒哈拉沙漠》,亦舒的《喜宝》……
小x:库尔勒人,一个妹妹,她就是那个因为贪玩迟到的。家里条件还行,说话嗲声嗲气的,又高又瘦,看起来文静的不行,一开口“我艹”的那种,反差很大。这货高中时不好好学习偷偷写小说,她带去的书是《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红楼梦》,反差很大吧?像她人一样!她高中时和闺蜜去买裤子,问多少钱,答曰138,她和闺蜜商量后问30卖不卖,被轰出来了。
我是阿克苏人,我喜欢的是金庸古龙通俗文学。
后来熟悉了我告诉她们,起初她几个有多斯文,她们告诉我,我给她们的印象一样,后来大家一起都用斯文扫了地。
在学校度过的第一个中秋节,学校发了很多水果,有葡萄,香梨,苹果,哈密瓜,西瓜……。湖北恩施的小L很开心很激动,用宿舍座机打电话给老家同学,虽然我们听不懂,但能感染到她的兴奋。等她挂了电话后,小J真诚的说,你别这样,如果你同学真的喜欢吃,给我五块钱的邮费,我让我爸给你同学寄一蛇皮袋葡萄干。
小y点头如捣蒜,深以为然。
小L看向小x,小x说真的,这香梨在我家就只能喂羊。
小L看向我,我说其实这苹果还好了,虽然不是正宗的红富士,但还能吃。
于是第一次听小L飙了脏话。
大学生活充实而自由,除了上课时间,可以参加很多社团,可以去图书馆借书,只要图书馆有的,不会被限制品类,随便借。
冬天萧瑟而寒冷,教室又大又空,暖气片的温度可以忽略,不逃课全靠对文学的一腔热爱和对老师点名的恐惧。
还是一样要上英语课,背英语单词,英语老师是个才毕业的助教,长的高高帅帅的,给我们说鸟市的方言,鸟市就是乌鲁木齐的代称。
汉语老师教词汇,教语法,教60多种修辞手法。
文学史老师是班主任,女,未婚,是鸟市人,讲鲁迅,徐志摩,郁达夫。听她的课真的是一种享受,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忘记今夕是何夕。她对我帮助很大,因名字中有一个“汶”字,让我此生对这个字带有滤镜,无论怎么组词,都觉得怎么这么好听。
我很喜欢她,请她指导我写的散文,她会给我推荐相关方面的书籍,非常的平易近人,我的助学贷款和助学金都是第一批下来的。在这里不得不点赞一下中国的教育,只要愿意读书,刻苦学习,即使没什么天赋,成绩也并不那么优秀,国家也会帮助完成学业,助学金是打在饭卡里的,吃饭学习居住不用愁,其他的自己打打工,紧巴一些是可以顺利完成学业的。
曾经有人问,为什么中国穷人想出人头地,不像巴西那样去踢足球呢?
有人回答说,没必要!因为中国可以通过学习出人头地,这并不需要太大天赋,只要愿意上,能考上,国家会一直供到大学毕业。
我没出过国,别的不知道,但在中国,知识真的能改变命运。
大学生活是热闹而新奇的,充满了希望与快乐。生活压力没那么大了,我有了辞去超市工作的想法,因为实在太占时间了。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每天只靠上课那点时间,学到的实在有限。
每次等我下班了,宿舍同学早下了自习课,有声有色的讨论,学习也好,交到的朋友也好,加入的各位学生会也好,这些话题,我都插不进话。
我读的是师范院校,中文系,毕业后最大就业岗位是语文老师,我不想浑浑噩噩过完大学生活,出来后半吊子水平。我是来学习,我不是来打工的,我如果想打工,我可以去工资更高的地方,所以,我想辞职,反复和超市老板沟通后,同意我一周去2次,工资只减半,盛情难却,毕竟需要钱,我就同意了。
启蒙真的很重要,在我小学的时候,我三年级时的语文老师,姓任,是学校刚毕业,新来的女老师,特别能和大家打成一片,带我们到六年级毕业。我那时候学习很好,她非常喜欢我们班的几个学生,因为年龄稍大些,没相差几岁那种。
她过生日时,我们几乎全班同学去她家过生日,中午她爸妈把家里所有能盛饭的盘盘碗碗罐罐拿出来给我们吃饭(那时候没有一次性碗筷)。吃饭时有一个同学放碗了,老师说吃啊,还有这么多菜呢,然后我同桌在旁边幽幽的说“还有这么多人呢!”
任老师无奈看了我同桌一眼,我憋笑憋出内伤。我同桌特别出息,初中以全市第一名考上市重点高中,听说现在在开火车。
任老师还带我们去春游,北方的春天很荒凉,有的同学带着锅碗瓢盆,有的带着菜,我们骑着自行车到一个水库,冬天水库的冰很厚,钻孔钓鱼,生火做饭,米饭是夹生的,菜是一面焦黑,一面不熟的,放眼过去,狼烟四起,打闹一片,吃没吃饱不重要,回去后会不会拉肚子不重要,反正很开心!
当时任老师去我们那一组,给我们做了一个虎皮青椒,我第一次听说这样工整的菜名,顿时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我是一个很土的人。
我的初中语文老师是我哥当年的班主任,我哥青春期非常叛逆,没少被叫家长,所以老师在教我之前就知道我了,当然我很乖,可能因为我成绩优异吧,我是全校第一名考上初中部的。
我初中没做过叛逆的事,唯一叛逆的就是作为英语课代表,在英语课上看《射雕英雄传》,被英语老师逮着把书收走了(被我要了几次,在期末时还给我了)。
这件事太让英语老师生气了,到办公室里和其他老师吐槽,班主任没说什么(有时候老师们对成绩好的学生真的很偏爱),没过几天,语文老师把我叫出去,给我了一本《简爱》。
我当时很崩溃,我喜欢的是通俗文学,情情爱爱打打杀杀,不借我金庸,起码古龙,再不济琼瑶也行啊,但没有。
《简爱》看完后给我《呼啸山庄》,然后《基督山伯爵》,然后《羊脂球》,《茶花女》……终于国外名著差不多了,然后《平凡的世界》,然后《人生》,《穆斯林的葬礼》,刘心武等人的伤痕文学……
那时候我在想,老师应该是家里没有收藏通俗文学,毕竟老师嘛,格调要高,后来知道并不是,我们班同学的妈妈也是老师,两家彼此关系比较好,他偶尔去语文老师家,发现书架上一排排的《金庸全集》《古龙全集》《琼瑶全集》,席慕容,余秋雨……
震惊之后,感谢老师没让我每次还书时写300字读后感。
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大学,我写的作文,一直是范文,如果朗读的话就是压轴那种。
我高中时,因为高考大山压着,语文显得并不是很重要,我放在语文的精力相对来说不多,直到有一天,语文老师声情并茂的讲《沈园》,第一次听说《钗头凤》,第一次听说陆游和唐婉的故事,再一次感受到文学的美。
文理分班时,毫不犹豫,选了文科。其实也没什么好犹豫的,我很偏科,数理化并不好。我只是选我擅长的,当我演讲时,多次掌声,我觉得这些对我很轻松,我比较擅长,套用赵晓卉的话:“我只是阐述一下我对古人爱情的看法,没想到有人告诉我这就叫演讲,演讲的门槛也太低了吧!”
这是对我影响比较深远的三位语文老师,从小到大,除了当老师我没有别的理想,而且在一步步的实现,所以,我不想在能学习的地方因为别的事耽误,不想别的事占用我太多时间。
等到一切稳定之后,差不多也放寒假了。寒假几乎所有同学都放假了。
我也回家了,可以说我在学校是明媚充实的,回到家面对的是愁容惨淡。全国人民欢庆的春节,也是我父亲的周年祭。
母亲强颜欢笑,我每天给她打气,给她造梦,给她讲我在学校有趣的事,给她讲我以后会带着她过好日子。
惴惴不安了些日子,母亲问我,这学期开学是不是还要交学费啊。我说不用,学校没有问我要(助学贷款是第二学期下来的),母亲才长叹了一口气。
时光如梭,在忙忙碌碌中第二学期开始了,积雪融化,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一切似乎在慢慢变好。
有一天,我妈说她回老家了,一是身体不好,回老家看看病,二是我爸的唯一一个朋友联系上她,因我爸四十几岁去世表示很难过和惋惜。
我是83年的,我老家是河南的,89年跟父母一起“支边”去的新疆。我对老家没有什么印象,我回河南时操着我认为比较纯正的河南话问路时,被人当面吐槽“中不中,洋不洋的,出去几年连家乡话都不会说了!”
我们老家离平顶山很近,80年代平顶山有煤矿,我爸为了生活去挖煤。因为一家老小的,所以我爸在休息时哪里也不去,不出去就不花钱,几次之后他发现,不出去的除了他,还有一个人,年龄相仿,情况也和他差不多,并且家里都是一个县城的,久而久之,俩人就成了朋友。
这位叔姓陈,当年也去了新疆,后来待了几年又回老家了,我们家则是把户口迁去了新疆,那时候通讯不发达,全靠写信,座机电话也是几年后才有的,再加上距离又远,时间久了两家失联了。
陈叔听说了我家的事,联系了我妈,知道我妈身体不好,建议我妈回家看病,老家还有我姨,我舅。我姨是家里老大,长姐如母,和我妈感情非常好。
我大一放假的时候,我妈已经在家看了一段时间的病了,心情好了,身体也好了很多,身体好了,心情就更好了。
我妈给我打电话,让我回老家去玩玩看看,家里变化挺大的。我很犹豫,因为我报名,学校帮联系了暑假工。我妈说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你叔帮咱们还了债。
其实我特别不理解,为什么我爸妈一辈子了,不但没攒到钱,还欠一屁股债的。
后来我妈说我哥辍学后去深圳打工,被骗进了传X,给他寄过六七千,我哥后来也说过,如果我爸妈不给他寄钱,他能当场把手指头剁下来。我表妹打工时也遇到过,当时要钱的方式是把公司电脑弄坏了要赔钱,我舅妈知道真相后,再也没有喜欢过她,用舅妈的话说就是再也爱不起来了。
反正那时候挺乱的!
于是放假后我就收拾收拾回老家了,从此以后,再也没回过学校,至于其中细节呢,那可真是狗扯羊肠子——越扯越长了。我曾经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向或熟悉的,或陌生的人倾诉过,得到的是一些苍白的安慰,无助的感叹,或者是诅咒和谩骂。渐渐地我明白,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感同身受的。即使到了今天,已经过去了20年了,我仍然不能释怀,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放下,因为我知道,即使我愿意花2万字去尽量公平客观的叙述这件事,仍能收到很多诅咒和谩骂的私信。
而我,面对那些诅咒和谩骂,真的能做到无所谓吗?
我曾经像被鞭子抽打过的陆依萍一样信誓旦旦的发誓说:“我要笑着看你们所有人哭!”
后来,我做到了,所以,看到那些诅咒与谩骂,我应该无所谓吧,毕竟,我也不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