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女主身份尊贵,自小就宠爱于一身,但是自己的婚事却被未婚夫退了,被别人看笑话的女主很是气愤,却没想到未婚夫的兄长却霸道的让女主嫁给她,还要说着帮她出气,女主也知道男主位高权重,便想着自己要争一口气嫁给他,好让京城的人也看看她是香饽饽,本想着男主也是可怜她,并没有真情在,却不知隐忍克制的男主心里她早已是白月光的存在,婚后对她更是极尽宠爱!
【文章片段】
常晚晴步履轻缓,夜风清凉,山中草木仍旧繁盛,倒是心旷神怡。禅心寺厢房分为好几个别院,常晚晴的厢房与皇子公主的在一处,僻静幽闲。只是此刻时辰倒也不算太晚,一路走来竟没有遇到人影,静得有几分不寻常。
常晚晴并未多想,她提裙在鹅卵石小路上走着,慢慢悠悠,时不时与玉澜说几句,手中精致的灯笼映照出了一片暖黄的天地,瞧着静谧安然。
佛堂不远,禅心寺她从前来过多回,知晓在何处,三两步跨上台阶,她寻了小沙弥点燃香火,虔诚下拜。
她在佛前待了许久,口中默默诵念经文,直到膝盖跪得有些发疼才直起身,睁开双眼。
佛像慈爱、温和、平等地注视着每一个人。
她喃喃:“阿娘,哥哥……”
“阿晴妹妹。”
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呢喃,常晚晴转过头去,佛堂烛光不曾映照到的阴影处竟坐着一个人。
玉澜率先反应过来,将常晚晴扶起:“三殿下?”
是三皇子。
常晚晴有些错愕,上前几步:“三哥怎么在这儿?”
她是皇后侄女,自幼在宫中行走,与皇子公主都还算相熟,平日都兄妹相称。三皇子怎么这会儿独身一人待在佛堂角落?
安四发觉不对,抬手拦了拦,低声道:“姑娘,有血腥味。”
常晚晴目光投向那处,三皇子面色有些白,见她看过来,笑得牵强。
“阿晴妹妹,我听到你为你娘,还有阿翎诵经了。”
“突然就很想我娘,”三皇子声音很轻,“可惜我娘体弱,从来没来过围场,不然这会儿她也能见着我最后一面。”
“……什么意思?”
常晚晴略有些迟钝地环顾四周,佛堂分明只有他们几人,不知他身上的血腥味从何处来,又为何会待在这里。
她想让安四去扶他起来传太医诊治,却听三皇子咳了几声,道:“有水吗?”
安四看常晚晴一眼,得了授意,自去取水。水装在水囊里,常晚晴递给他,声音有几分抖:“这是什么情形?”
距离近了,她也看到了三皇子胸口那道正流着暗红色鲜血的伤口。
佛堂重地,谁敢谋害皇子?他身边的护卫呢?禁军呢……孟拂寒呢?
“不用看了,这里没别人,”三皇子道:“我是逃过来的,也只能逃到这儿了。”
他身边人已被尽数斩杀,血流不尽,此刻受了重伤,若非遇到常晚晴,只怕会一人死在此处。
常晚晴张了张口,看他一口饮尽,将水囊扔得老远,“……我去帮你叫太医。”
“不必了,”他重重喘一口气:“你表哥很快就会到……还有你未来夫婿,他们不会留我性命。”
“为什么?”
常晚晴指尖一蜷:“你可是皇子,谁敢动你。”
“因为……”
三皇子笑了声:“阿晴,我看着你长大,也将你当妹妹,没什么不好说的。”
“我带了两千精兵,还有五百死士,意欲谋反,”他说得云淡风轻:“只是他们死了,都死了。”
常晚晴蓦地出声:“谋反?!”
她抓紧玉澜的胳膊,左右张望着,安四玉澜也同样被这样的话震惊到,看向她的目光俱是无措。
“小声些呀,阿晴,”三皇子笑得无奈,“不过也没差别了,他们快到了……我听到甲胄的声音了。”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三皇子捂着流血的胸口,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呼吸一喘一喘,道:“你能否……帮我把这个玉佩交给我娘,告诉她……”
他说了什么,常晚晴听不清,皱眉上前几分,“什么?”
眼前人骤然而起,玉澜被甩开推出几分,重重摔到安四身上。只慢了这一步,常晚晴便被掐住脖颈,冷硬的匕首抵在颈间。
常晚晴出不了声,三皇子胸口汩汩热血染透了她的后背,披风都被沾湿。
眼角泛出不该存在的泪,因窒息而洇在眼角,朦胧了视线。
“阿晴!你怎么在……”
她听到表哥唤她,“……你放开她,我给你生路!”
三皇子摇头不言。
常晚晴看到表哥的人包围了这个佛堂,密密麻麻站满了禁军和表哥的东宫亲卫,孟拂寒自人群后来,玄甲映着佛光,好似从另一个世界而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常晚晴脖颈处的匕首。
沉默抬手,从亲卫箭筒中抽出一箭,搭弓,对准了她的方向。
“不可用箭!”
岑璋压低声音,按住孟拂寒挽弓的臂膀,“阿晴还在,你明知道她……”
冰冷的箭头反射着寒光,常晚晴只是迟缓地眨了眨眼,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浑身血液凝固,指尖僵直。
脖颈处抵住的匕首都不曾让她这样害怕。三皇子不曾用力,挟持也不过只是为了求得最后一线生机,他的手明显在颤抖,几乎就要握不住那匕首。
“孟拂寒,你杀了我吧!”
他退无可退,毫无生路了。
三皇子眼睛血红:“四弟,生在天家是你我之幸,亦是你我之祸!斗、要死,不斗也要死,斗输了死得早,斗赢了也不过是晚几日下地狱。我母妃病弱不问世事,今日之事她一概不知,都是我的过错!你若还将我当作兄长,便请你一箭了结了我,莫要让我被酷刑折磨。”
常晚晴听不清他又说了什么。
星夜树影摇曳,火把代替了星光,点亮夜色。周遭有那么多的禁军,又有那么多的逆贼,她却觉得有些太过安静。
太过安静,静得只能听到孟拂寒挽弓的声响。弓弦随着用力而鼓起青筋的手嗞嗞绷紧,箭头即将冲她而来。
她不知晓他们又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决定,只知孟拂寒那双淡漠的眼中,有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这些情绪沉重而纷杂,紧紧缠绕在一处,顺着箭光流到她的眼前。
孟拂寒薄唇轻抿,面上看不出一丝愠色,却能让人感受到他周身骤然爆发出的凛冽寒意。
寒光乍现时,常晚晴看到他朝自己缓慢开口。
他说:“别怕。”
“早听闻孟将军少年英才,箭术了得……”
她闭上双眼,滚烫的血喷溅而出,黏腻地洒在脸侧,顺着脸颊滴落在身,指尖一片湿润。
“啪嗒”一声,匕首坠地。
“……今日得见,此生……无憾。”
人体倒地的闷响让常晚晴浑身发颤,她从未这样近地接触过死亡,活生生的生命消逝,鲜血在手心蜿蜒。
意识消失的前一刻,她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甲胄冷硬,臂弯却滚烫,来人大掌捂住她的眼睛,将她的脑袋重重地按在肩头。
她只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入冬,整个京都都覆上了一层白霜。
前些日子的变乱让朝中乱了些时候,却也只是极短暂地,如同一夜梦魇醒来,京都格局重新洗牌。无人会提起从前还有一个武艺了得,能擒住狼王的三皇子。
常晚晴从围场回来后便入宫备嫁,住在了宫里。
备嫁只是理由,宿在宫中日日有太医守着才是真。她第一回见那样血腥的场面,回府便接连无眠,只有在宫中在皇后身旁才能勉强阖眼。
她也许久未见孟拂寒了。
似乎一想到他,便能看到那银白的箭光,只是那箭变了位置,对准了她的胸口。
三皇子胸口处流出的血液不知为何,透过她的脊背从她的前襟流了出来,暗红的血色染红了雪白衣衫,瞧着分外刺眼。
她知道这只是梦,也是毫无根据的臆想。可胸口似乎总堵着一口气,久久纾解不散,不愿见到其他人,这些日子除了胡映璇偶尔进宫陪伴,她便老实待在宫中“备嫁”。
大公主来时,带了许多书,一进屋便瞧见常晚晴瘦了一圈的脸,本就白皙的皮肤瞧着更加苍白,瞧着分外可怜。
她将书重重放在书案上,常晚晴才发现她来,抬头:“怎么不叫人通报一声,吓到我了。”
“我们阿晴怎么跟瓷娃娃一样了?”
岑嘉容坐在她身前,端详着她的面色:“你都多久没有出去了,知道这是什么吗?阿姐特意为你寻来的,现下京中最时兴的话本。等过几日,阿姐带你去看戏好不好?”
岑嘉容平日爱看这些打发时间,常晚晴也不想扫了她的兴,随手翻了翻,“我会看的。”
“最好真的看,”岑嘉容叹气:“以往送了你不少,也没见你翻过,怎么这会儿答应得这么爽快,都不像你了。”
旁人兴许不知那日发生了什么,她作为皇室中人安能不知?
前些日子圣上病过一回,病得严重,重到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圣上将要不行了。人心浮动之际,自然容易生乱。太子地位瞧着稳固,却也不是固若金汤,总有人明里暗里使着绊子。
可圣上的病竟又一日日好了起来,病愈,便是清算的时候。
皇家没有父子,只有君臣,臣子有了不臣之心,便是死路一条。三皇子连连出手已然没有回头路,围场之时本是放手一搏,意欲扳倒常家让太子失了后盾。可计策未通,他知晓已入绝路,唯有最后一次搏杀的机会。
那么点人,称不上谋反,只是一个末路人最后的负隅顽抗。
终究还是输了。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唯独一个常晚晴。她的存在,成为了此次行动唯一的疏漏。
圣上一早下了就地斩杀的旨意,不欲让天家丑事扩大,无人敢再议论,好像都已经把这位三皇子忘记。只有常晚晴会时时想到那块玉佩。
三皇子要她给卢贵妃说什么,她没听清,但她将玉佩放入了卢贵妃的棺椁之中,让其与她同眠地下。
岑嘉容摸了摸她的头,不欲再提那些事:“雪团呢?”
如果说常晚晴是皇后与越国公捧在手心的珍宝,那雪团就是常晚晴的心头肉。在府中养了好些年,活脱养成了个大爷,整日在府中游走乱窜,养得肥肥胖胖,目中无人,除了常晚晴谁也不亲。
生得圆滚,胆子却小,偏偏又爱上树捉鸟,时常上去了便下不来。她时常入宫,也都带在身边照看着,这会儿倒是没瞧见在何处。
常晚晴起身找了找,轻唤:“玉漱,瞧见雪团了吗?”
她住在宫中景福殿,殿中有长长的,茂盛的紫藤花架,只是正值冬日,只有光秃秃的花架立于院中,一眼望去格外分明,没有雪团的身影。
常晚晴平日唤她,雪团哪怕不慢悠悠跑过来,多少也会喵呜一声示意位置,这会儿却迟迟没有听到回应。常晚晴命人在院中寻着,目光落在景福殿外,那株紧挨着院墙的槐树上。
她脚步轻移,扬声呼唤着雪团的名字,出了殿,拐向那株槐树。
槐树冬日亦有繁茂绿叶,没有残败之景,绿叶掩映着树枝,她努力踮起脚尖朝树上张望也没有发现雪团的身影。
“雪团,雪……”
常晚晴的声音止在口中,眼前人听得身影缓缓抬眼,目光朝她投了过来,怀中雪白的猫儿软趴趴躺在来人的臂弯里,瞧见她来,懒散地甩了甩尾巴。
殿中宫人寻猫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玉澜见她出去,快步跟上,却在瞧见来人时立时转身回殿,低声道:“找着了找着了,别出声了。”
玉漱疑惑:“那姑娘呢?猫呢?”
玉澜推着她往里走,摇头不言,唇畔带着些笑:“进去进去,没咱们的事儿。”
……
“这是我的猫,”常晚晴喉头有些干,她站在原地没动,声音有些轻:“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身着一身淡青竹纹长袍,未着玄甲,也没有佩剑,只有腰间佩着一个质地温润,极为清透的玉佩。
一身清俊,青衣墨发,抱着白猫立于槐树之下,自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她略微恍神,这样的人,似乎绝不会挽弓搭箭,将她一箭穿心。
“想要见郡主,却无人通传,”孟拂寒声音疏朗,带着淡淡的叹:“候在殿外,却听见了这猫儿可怜在树上下不来,原来是你的猫吗?”
皇后因他将常晚晴置身险境一事对他很有不满,加之并不太信二人之间有什么情分,婚事暂且搁置,他请见数次俱被驳回。
却无人拦他在殿外候着。他知晓皇后的意思,理解她的爱护之心,并未多说什么。
常晚晴这才知晓他想要见她,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能说什么呢,便是有人通传,她也不会见他的。
可这婚……她也并没有要悔婚的意思,只是在她从梦魇中抽身之前,暂且先……先这样。
常晚晴迟疑一瞬,从他手中接过雪团。雪团平日里不理旁人,今日却在男人的怀里躺得舒舒服服,打着呼噜,倒是比平日乖巧不少。
她感受着温暖的、沉甸甸的雪团,揉了一把,低声抱怨:“又跑,多少人都盯不住你。”
她欲转身回去,却听孟拂寒道:“它叫雪团?”
常晚晴抬眸,瘦了许多的下巴瞧着有些尖,衬得双眼更大,身形却伶仃。
孟拂寒看她一眼:“方才听你这么唤它的。”
常晚晴点头:“白猫嘛,就是这个名字。”
好歹是帮她将雪团从树上救了下来,加之先前接触过些时日,已然比最初熟稔了不少,到底不好如往常一般掉头就走,常晚晴道:“你想见我……有什么事?”
她这态度,若换做旁人定是要退婚了。孟拂寒若是想要退婚她也不介意,只是毕竟圣旨赐婚,有些难办。若是不退……她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旧情可叙。
“郡主闭门不出数日,在下发现了一个好去处,郡主或许会喜欢。”
常晚晴:“什么去处?”
“郡主可愿与我同去,”孟拂寒朝她伸出手:“日落之前,定然将郡主送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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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晚晴不知他要带自己去往何处,此行轻装简行,连随从都没带,孟拂寒一人驱车,送她去往口中所说的好去处。
她叹口气。本不愿意去的,可孟拂寒那样看着她,就鬼使神差地动摇了几分,又听他道什么“犹豫不决可不像他认识的永淳郡主”,忽地生出几分意气来,点了头。
此行坐在车里才觉得有些草率,总该让阿姐也跟上的,看看他在故弄什么玄虚。
路途倒并不远,孟拂寒停稳车驾,敲了敲车厢:“到了。”
常晚晴整理下衣摆,掀开车帘下车,孟拂寒抬手扶她,她也就顺势将手放在了男人的掌心,三两步下了马车。
在看清眼前是什么场景的时候,她第一次还未亲临便想要退缩,脚步钉在原地,“……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语气称不上好,甚至有些愠怒,她当即转身,手却被轻轻攥住,牵带着她的方向。
这里是靶场,将士训练射艺之所。再往前看,开放着的堂中陈列着不少弯弓,被擦拭打磨得锃亮,远远看去都透出一股寒意。
那是真实的,能伤人的利器。
她掌心紧握,抽出手,“孟拂寒,你……”
“郡主不试一试吗?”
孟拂寒不曾松手,指腹按住她的手背,让她无法抽身而去。
“只有胆小鬼才会用逃避解决问题,”孟拂寒声音很淡:“郡主难道要一辈子害怕吗?”
她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却又想不起在何处听过。
“你说谁是胆小鬼,我没有害怕,”常晚晴语气硬邦邦的:“我只是不喜欢,是人就有不喜欢的东西,我不喜欢还不行吗?”
“太子殿下分明说郡主幼年很喜欢射艺。听闻郡主还有一把小弓,乃是令兄亲手所制,郡主甚是爱惜。”
“从前喜欢,如今不喜欢了。”
常晚晴面色不善:“你总不能强求我喜欢。”
“不喜欢也可以试一试,”孟拂寒轻轻拉着她,力道微弱,却带着隐隐令人无法拒绝的力量,“郡主应当知晓,我射艺如何,定不会令其伤到郡主。”
此行只有二人,她连回程都无人驾车,目光在他面上晃动一瞬,几乎想要透过这副皮囊看清他的真实目的,不知经过了几个瞬息,她才点头。
“只试一次,”她强调:“你若强迫我,我便让我表哥杀了你。”
分明是极凶狠的话,从她口中说出却不显蛮横,孟拂寒不置可否:“但凭郡主心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孟拂寒带着她去选合适的弓。
常晚晴沉默地跟在身后,见他认真挑选,像是当真想要帮她克服什么似的。
她忽地出声道:“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很讨厌你。”
孟拂寒“嗯”了一声,“然后呢?”
恶意稍起,常晚晴垂眸,盯着他的背影,“在还没见过你,只听过你名字的时候,我就对你喜欢不起来。”
“为什么?”
孟拂寒将一柄弓拿起掂了掂,面上不动,眸光却投向她。
“你知道你的名头有多大吗?”常晚晴看着他的动作:“你是少年将军,新一代的战神,战无不胜,听着带有你名字的捷报,百姓能乐得多吃三碗饭。”
孟拂寒静静地看着她。
“可是在你之前,战神将军的名号是我哥哥的。”
常晚晴看着他的手,掌心宽阔厚实,拿着沉重的弓丝毫不显吃力,从袖口能看见小臂处延伸出来的一条疤,那是他从战场上回来的证明。
“我兄长常翎亦是一代英才,战无不胜,少有败绩。人人都说他能宣扬我朝国威,是能够被世人歌颂,流芳百世的战神。”
“小常将军威名,无人不晓。”
“但如今无人不晓的是你。没有人记得在你之前,还有一个常翎将军,”常晚晴面无表情,语气很平:“战无不胜又怎样,战场上输了一次就会丢命,万箭穿心……似乎就是你手中这样的弓,射出的箭能一箭穿透胸膛,还感受不到痛的时候就会被剥夺性命,然后才是血液流出的……”
“郡主。”
孟拂寒出言打断:“不要说了。”
不要再想了。
“郡主当时尚且年幼,距离那时相隔太久,多思无益,”孟拂寒垂眸,长睫微颤:“小常将军是战死,与郡主无关。”
堂中无人,常晚晴的声音轻轻回响,一如从前清脆。
“是啊,这么多年了,本也该忘了……可他们一遍遍地称赞你,就让我一次次地想起我的兄长。只有我记得他。”
常晚晴道:“所以我很讨厌你。”
她神色很静,语气极轻:“在你害我摔下马之前,我就很讨厌你了。”
“但郡主答应了求亲。”
孟拂寒看向她,“即使如此,也要成亲么?”
“嗯,”常晚晴应声:“我会一直讨厌你的。”
坦诚到有些孩子气的语言,却让人并不怀疑其认真。
只是时间过去,最初的厌恶已经渐渐模糊,在她都快要忘却的时候,那箭尖上的寒光硬逼着她想起了这些。
兄长亡故时那自己亦如万箭穿心般的剧痛,阿娘面色苍白形容枯槁,还有后来一次次听到边关捷报时,心头涌起的种种复杂感受。她常能听到他的名字,“孟拂寒”这三个字,自许多年前,就已经陪伴在她身边了。
孟拂寒抬了抬手上为她挑好的弯弓,恍若不曾听过她方才的话一般。语气平常:“试试,重不重。”
常晚晴伸手接过,她不是弱不经风到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人,这弓她正好能拿动,不算吃力。
她幼年也是跟着兄长学过弓的。
箭羽在搭在箭上,常晚晴眼眸轻垂,抬手,拉弓。
箭尖直指身前,孟拂寒的方向。
男人看着她的动作,不曾避让,反倒开口:“找准重心,不要晃动……你心不静。”
常晚晴抿唇,松开手,箭羽掉落在地。她根本就没有射出去。
“不是讨厌我吗。”
孟拂寒捡起箭,递还给她。
“只是讨厌,又没有要杀你,”常晚晴接过,“我还不是那种视人命如草芥之人。更何况,你死了,我又要找谁成亲?”
早在围场之时她便想了清楚,讨厌他也不影响过日子。她这个人自己都承认被惯得有些骄纵,脾气不大好,讨厌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若是人人都避而不见,那岂不是出不了门见不了人了?
反正和孟拂寒成婚,吃亏的不是她。
听她这么说,孟拂寒低眸轻笑一声,常晚晴诧异抬眼:“你笑什么?”
“你可以做到更好,”孟拂寒的手顺着箭身掌控着她的手臂,牵引着她抬手,指尖包裹住她的五指,紧紧相贴之中,掌心的热意也传了过来,“拉紧弦,箭夹在指中,力不能停,沉肩……”
他带着她转了方向,对准远处的箭靶。
常晚晴几乎看不清那不大的靶子,却能感受到掌下那弓弦的蓄势待发。男人愈收愈紧,后背相贴,肩膀半是倚靠在他的怀中,分明是冬日,却感受不到半点寒意,整个人被笼罩在温热的、并不令人反感的气息里,几乎让她微微失神,忘了此刻是在做什么。
“专心。”
孟拂寒低声,“不要怕。”
她想说她没有怕,可又有些欲盖弥彰。
常晚晴凝眸,在箭身脱离掌控的瞬间,随着弦声铮响,箭羽破空之声,他的声音毫无阻隔地传了过来。
“讨厌我也无妨,”他道:“起码我的箭,永远不会对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