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不要也罢！一个月连三万都挣不到，算什么男人！"

林悦站在客厅中央，手指紧紧攥着最新一期的信用卡账单，纸面被她捏出深深的褶皱。数字像一把锋利的刀，将她精心维持的生活假象划开一道口子。一万八千六百四十三元——这是程浩这个月的工资，比上个月少了整整一万二。

"又降了？"她的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玻璃。

程浩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边缘已经有些脱皮的皮革。"公司裁员了三分之一，能保住工作已经..."

"保住工作？"林悦冷笑一声，将账单甩在茶几上，水晶烟灰缸被震得叮当作响。"就这一万八，连房贷都不够！你知道王太太昨天刚买了什么吗？爱马仕的新款，配货就花了十五万！"

窗外，五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照在程浩微微佝偻的背上。他今年才三十五岁，发际线却已经后退了不少，鬓角隐约可见几根白发。林悦记得刚认识他时，他眼睛里那种意气风发的光芒，现在只剩下疲惫和躲闪。

手机震动起来，林悦瞥了一眼，是闺蜜张莉发来的消息："宝贝，周末Gucci新品预览，我让SA给你留了邀请函~"

配图是张莉新做的指甲，粉色底上镶着碎钻，旁边放着一个崭新的香奈儿流浪包。林悦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突然想起上周同学聚会上，张莉那句看似无心的话："我家老陈虽然忙得见不着人，但至少每个月准时往卡里打六位数。"

厨房里传来水烧开的声音，程浩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快步走去关火。林悦跟到厨房门口，看着他笨拙地搅动着锅里的面条——这是他们这周的第四顿面条了。

"就吃这个？"她声音里的嫌弃毫不掩饰。

程浩的手顿了一下，"冰箱里还有上次买的牛肉，我..."

"省省吧，你那点工资。"林悦转身走回客厅，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她拿起手机，在闺蜜群里发了条消息："气死了，我家那个这个月又只拿了一万八。"

张莉秒回："啊？那怎么够花啊！我家保姆一个月都要八千呢！"

林悦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点开朋友圈，看到大学同学苏敏晒出的马尔代夫度假照，九宫格里那个LV的沙滩包格外刺眼。三年前同学聚会，苏敏还羡慕她嫁了个高薪老公，现在呢？

"你能不能别玩手机了？"程浩端着两碗面走出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孩子马上放学了，饭还没做好。"

这句话像一根火柴，点燃了林悦积压已久的火药桶。

"我都不想说你，你也好意思说我！"她猛地站起来，手机砸在沙发上，"一个月挣不到三万的男人有什么用？这个家不要也罢！"

程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林悦感到一种扭曲的快感，她抓起茶几上的玻璃杯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接着是遥控器、花瓶、装饰画...每一声碎裂都让她的愤怒得到短暂的宣泄。

"妈妈！"七岁的女儿小雨站在门口，书包滑落在地，大眼睛里盛满惊恐。

林悦的理智短暂地回笼，但随即被更强烈的情绪淹没。她掏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将镜头对准满目狼藉的客厅和呆立原地的程浩。

"看看，这就是嫁给穷男人的下场！"她对着镜头喊道，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一个月连三万都挣不到，算什么男人！"

程浩突然冲过来想抢她的手机，但林悦灵活地躲开了。在推搡中，程浩的眼镜掉在地上，镜片裂开一道蛛网般的纹路。他蹲下去捡眼镜的样子那么狼狈，林悦突然觉得恶心。

"离婚吧。"她听见自己说，"我受够了这种穷日子。"

视频上传后，林悦期待的支持并没有出现。评论区迅速被愤怒的网友攻占：

"月薪一万八还嫌少？你配吗？"

"这种女人娶回家才是灾难！"

"博主自己挣多少？怕是连五千都没有吧？"

最刺眼的是一条获赞过万的评论："你老公在疫情后还能月入近两万，你知道有多少人失业吗？你这种寄生虫不配拥有家庭。"

林悦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她。她下意识点开张莉的聊天窗口，却发现对方已经将她移出了闺蜜群。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程浩抱着熟睡的小雨站在门口。孩子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小手紧紧攥着爸爸的衣角。

"我带孩子去我妈家住几天。"程浩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律师明天会联系你。"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林悦心上。她环顾四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是被她指甲抓出的痕迹，进口大理石地面上是散落的玻璃碎片，而墙上那幅价值不菲的油画，如今歪斜地挂着，画框裂开一道口子。

就像她的婚姻，表面光鲜，内里早已破碎不堪。

林悦滑坐在地上，突然意识到，她给所有东西都贴上了价签，包括她的婚姻、她的丈夫，甚至她自己。而现在，这些价签正一片片剥落，露出底下丑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