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年间,鼎州以南的花叶村有一位村民名叫王阿大,四十多岁的年纪了,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他这人是个热心肠,可又因为嘴笨,很多时候是做好不讨好,因此没少受委屈。
这天早上,他去地里路过邻居刘阿婆家时,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哀嚎声。
王阿大赶忙放下锄头冲了进去,二话不说,就与阿婆的儿子扭打了起来。
不多时,有人喊来了村长,刘阿婆哭着喊着,让村长一定要严惩王阿大,看他把自己儿子打得,脸都肿成啥样了。
王阿大不敢置信地看向刘阿婆,心里气愤极了!
可他一贯不喜争辩,只梗着脖子不说话,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刘阿婆的儿子,吓得对方缩了缩脖子,开始叫嚣起来。
最后村长让他赔了对方汤药费了事,王阿大张了张嘴,还是把想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如今正值春耕时节,花叶村一片鸟语花香。
田间地头里,忙碌的人们四处可见,充满勃勃生机。
王阿大将去年留的稻谷种子泡发了芽,撒进了耕好的水田里,然后又去菜地里忙碌起来。
这时,好几天没露面的刘阿婆来了,拄着拐棍上前来,递给王阿大一袋菜籽,并小声致歉:“阿大啊,那天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了,婆婆我也是、也是为了护儿子啊,希望你别怪我啊。”
“……我不怪你,只怪自己不该多管闲事。”王阿大没有接菜籽,转了个方向开始锄地,刘阿婆自知讨了个没趣,只能叹息着离开。
王阿大紧了紧锄头,摇了摇头,心里很不舒服,锄起地来也越发的用力了。
傍晚,发小大栓拎着两瓶酒来了,王阿大热情的炒了两个菜,又将平时舍不得吃的花生米端了出来,二人一番推杯换盏后,话渐渐多了起来。
“今日我一回来,就听说你昨天把隔壁刘家那厮给打了,怎的,平日里也不见你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呐?”
“嗐!”
王阿大喝了一口酒,面对好友,这才将满腹委屈倒出。
原来,这刘阿婆丈夫死得早,唯一的儿子还不成器,打小被她惯得一身臭毛病,如今更是无法无天。
“平日里只道他爱贪便宜,没啥孝心,昨日我算是长见识了,他、他居然为了抢他老娘的棺材本,动手打了他娘啊!”
“呸!简直不是人!”大栓忍不住啐了一口,接着道:“那为何刘阿婆却帮着她儿子反咬你一口呢?她虽然教儿子欠火候,可为人还是不错的,怎么会?”
“我也想不通。”王阿大按了按太阳穴,无力道:“许是怕她儿子的名声越来越臭吧,要不然,我也想不出别的原因来了。不说了,喝酒……”
隔天早上,王阿大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谁啊?”
他一个单身汉,平日里没什么人会来找他,更别提还这么早了。
“刘阿婆,您这是?”
“阿大啊,阿婆我实在是心里不好受,你看,我把它赔给你,怎么样?”
王阿大看着刘阿婆手里递过来的瘦狗,顿时哭笑不得,本想拒绝,却无法忽视阿婆眼中那满满的期盼,只好硬着头皮接了过来,不成想,一段缘分就此展开。
等刘阿婆走后,王阿大看着手里这瘦不拉几的小黄狗,顿时就无语了。
“唉,好歹是个伴,以后,你就跟我混吧。”
黄狗呜咽了一声,示好的舔了一下王阿大的手,王阿大的内心深处开始融化了,日后去哪都带着它。
一年后,刘阿婆去世了。临终前托人将王阿大叫到床前,忏悔道:“阿大啊,阿婆对不起你啊,咳咳,当初为了保住这唯一的棺材本,也为了护着那不争气的混账,我竟然、竟然对村长撒了谎,说是你无故打人,还让你赔了钱。我原本想说出真相,但我要是说了,我的棺材本,就,就保不住了,我死、后,也就没有棺木可以睡,我、我欠你的,来、来世再还、还……”
就这样,刘阿婆带着满心愧疚离开了人世。
她的身后事还是王阿大自掏腰包处理的。因为她的儿子不知还在哪里花天酒地,根本就不知道母亲已经过世,惹得村里人好一顿议论。
可就在大伙儿赞扬王阿大的慷慨大方时,刘家那个儿子回来了。
他居然在一天夜里跳墙进了王阿大家,等众人发现时,他已经不知去向,只留下满屋狼藉,以及王阿大冰冷的尸体。
村民们义愤填膺,纷纷指责刘家儿子的忘恩负义,村长虽然报了官,但王阿大的尸体不可久放,只能由村民们渡钱下葬。
就这样,王阿大被他们葬在了后山的山坳里,他喂养的黄狗就睡卧在他坟旁,谁也拉不走。
“倒是个忠心的,只可惜有的人还不如它啊!”
村长红了眼眶,最终只能让人隔三差五的送些吃的来,好歹是一条命,还如此忠心,绝不能让它饿死。
这天傍晚,村口来了几名官差,他们径直去了村长家,告诉了他案情的进展。
“那刘大已经遭了报应,喝花酒回去的路上跌到池塘里淹死了,尸体如今在义庄,看你们愿不愿意去为他收尸。”
“当真是报应啊!王阿大才去了三天,他就遭报应了,老天有眼呐!”
闻讯赶来的村民无不觉得心中畅快,你推我推,没有一人愿意去为刘大收尸。
最后还是他本家的一位叔公出面,命几个后辈拿了床席子过去,将刘大背回来,葬在了村里的乱葬岗上,好歹保住他们刘氏家族的一点名声。
说来也是巧,去乱葬岗的路必须要经过后山,且要从王阿大的坟前走过。
几个刘家人刚路过这里,就听到一阵急切的呜咽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咦?那不是王阿大生前喂的那只黄狗吗,还真是有情有义,居然对着主人的坟头哭得这么伤心。”
“就是,想不到刘大还不如这黄狗,不仅虐待老娘,最后居然还恩将仇报,洗劫了王阿大的家财不说,竟还要了他的命,简直就不配为人!”
“谁说不是呢!唉?这黄狗好像发疯了。”
几人面面相觑,看着突然开始刨坟的黄狗,一时竟忘了动作。
直到黄狗发出急促的吼叫声,年长的那人突然灵光一闪,背起锄头就跑了过去,帮着黄狗一起挖坟。
“大哥你疯啦,干嘛刨王阿大的坟啊,这可是要遭报应的,快停手!”
“是啊大哥,快住手,这事有损阴德啊!”
“别废话,快过来帮忙!”年长的来不及解释,此刻仿佛有什么力量在牵引着他,他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王阿大还活着!
几人见他发疯,刚想将他打晕带走,就被黄狗跳过来阻止,只见黄狗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们,仿佛在祈求,一人于心不忍,安抚道:“你主人已经死了几天了,不可能还活着,你别这样。”
“呜呜,汪汪!”
“咦?有没有可能它的主人真的还活着啊?我可听说,这狗的耳朵最灵了,指不定是听到什么动静了。”
“别瞎说!说不定是耗子呢!”
“快来帮忙,王阿大还活着,我听到声音了!”
年长的看过来,几人本想再次拒绝,但抵不住那黄狗带着期盼的眼神,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唉,不管了,挖!”
就这样,在几个壮汉的齐心协力下,棺材很快露了出来。
这时,棺木里也响起了沉闷的敲打声,“快,快撬开!”
随着棺材盖被撬开,王阿大长舒一口气,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几人见状,也不觉得害怕,反倒都替他高兴起来。
谁会想到,这人都死了三天了,居然还能活过来,王阿大回到村里,村里一片哗然,都觉得是他的良善之心感动上天,特让他还了阳。
而王阿大也说,他死后一直浑浑噩噩,感觉自己在天空中飘荡,就是无法回到身体。
村里的老人听说后,觉得他当时应该是假死,其实人只是憋了过去,还好他家黄狗忠心,日夜守在坟前,这才避免了悲剧发生。
而大多数人则认为,这是王阿大自己修来的福气,一定是刘阿婆地下有知,知道自己儿子作恶多端,害了恩人,于是大义灭亲,求阎王爷一命换一命。
但不管真相如何,王阿大活过来是事实,大伙儿都为他高兴。
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王阿大就是如此。
自从他重获新生后,运气一直不错,做什么都能成功。
不说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身边又有黄狗为伴,更是在一年后与一位寡妇喜结连理。
四十五岁那年,妻子居然为他生下龙凤胎,引得十里八乡都来为他庆贺。
他这一生,中年为人夫、为人父,虽孤家寡人苦了四十多年,但也中年美满,实属人生一大幸事。
再说那黄狗,因救主有功,被他们一家当成家人看待,就连这十里八乡的人在路上遇到了它,也会亲切的和它打招呼。
一句大黄,总会换来它摇尾回应,受尽了人们的喜爱。
后来,听说王阿大的后辈们都很有出息,而二老也在九十高龄才无疾而终。
看来,福气这东西,真不是生来就有,也要靠自身的修行才能得到呢。您说是吧。
(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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