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月的信风,叩开了春的扉页。墨色洇染处,柳梢蘸着烟青写意,溪涧枕着新绿私语,所有等待都化作枝头颤巍巍的芽苞,只待与君相逢时,绽成漫山遍野的宣言。

若春天的词牌,一阙又一阙。一簇簇桃夭,灼灼其华;一片片杏雨,簌簌如雪;连翘擎着金盏,紫藤垂落璎珞,每朵都是平仄生香的诗眼。燕尾裁开云帛时,衔来去年屋檐下未说完的絮语,在晾晒新茶的竹匾里,续写押着暖阳韵脚的十四行。

若春天的水墨,一卷又一卷。浅草刚染出鹅黄,杜鹃已泼洒绛紫;玉兰举着白瓷盏承接月华,海棠却将胭脂点染在少女的颊边。最是那株老梨树,把二十年光阴凝作满枝霜雪,风过时簌簌落下,恍若时光碎银在流光中叮当作响。

若春天的琴弦,一声又一声。黄鹂试啼新调,露珠叩响晨钟;纸鸢牵着童谣掠过晴空,雨脚踩着瓦当奏响琵琶。当暮色浸透归鸟的羽翼,晚钟便与心跳合奏,在炊烟袅娜的五线谱上,谱出比星辰更恒久的乐章。

若春天的信约,一程又一程。不必问花期几许,只看柳眼初开时,你眸中漾起的涟漪;无须数燕返几度,但听雨叩轩窗夜,你掌纹里生长的年轮。那些在冻土里蛰伏的诺言,终会在某个清晨破土,长成连理枝上缠绕的晨曦。

君可见,渡头新柳已系好兰舟?让我们撷取三月的棠梨、四月的蔷薇,将整个春天酿成酒瓮里的琥珀光。当流萤点亮夏夜的序章,便在葡萄架下翻开诗笺,读那些被蝉声浸透的句子——原来所有的等待,都是时光窖藏的蜜语。

不必叹林花谢春红,你看年轮里沉睡的胚芽,看泥土中蛰伏的蝉蜕,看我们交握的掌纹间,永远鲜活的春意。当飞雪再次叩响朱扉,炉火会煨热陶罐里的青梅,而窗棂上,早已萌发着新的绿月亮。

与君立黄昏,问粥可温,岁岁复年年。纵使沧海化作桑田,我们的春天永远停在初见时:你踏着满地松针走来,松涛在身后翻涌成海,而山桃正把整个季节的胭脂,都点在初绽的蓓蕾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