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香、点茶、挂画、插花」从宋代以来,就是文人雅士经营雅致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四件事。
《梦梁录》说这四件事是「四般闲事,不宜累家」!
一个「闲」字,很形象有趣,从吴自牧对于「闲人」的描述,可以知道在南宋,闲人也分了好几个等级。
有类似家庭教师的「馆客」;
有能「讲古论今、吟诗和曲、围棋抚琴、投壶打马、撇竹写兰」的「食客」;
有所谓「专以参随服役资生」的「闲汉」,
还有一种「趋奉郎君子弟,专为乾当杂事」称之为「涉儿」;
最下等的就是什么才艺也没有,「专为探听,乞觅赡家财」人称「嘶波」。
同样是从事这四般闲事,在当时经济最为繁荣的杭州,根据每个人的条件就有不同的表现方式,构成当时的社会现象。
而这个「闲」字来到明代后期,指的是在经济层面上「日常生活已可不劳而获」,表现出来的是,另开出的一个生命活动场域,建构出不同于仕宦所追求的功名富贵的「隐」的生活模式。
「闲隐」并非归隐山林,而是文人雅士在家居空间之外,以经营「茶寮」、「书斋」、「楼房」、「园林」等空间形式,来寄托他们的闲情;也藉由各种玩物的品评、摆设、赏玩,建构出一套「闲雅」的生活文化。
王鸿泰指出,明代中期以后,这套生活模式已经在社会上普遍流行,成为一种特定的社会文化。甚至,这套雅的生活文化已经成为一种价值的象征,可以做为辨识「文人雅士」的标志。
那在具体的做法上,闲隐雅致的生活是怎么做的?
这裡以紫砂壶不会缺席的「出游」为例,看看许次纾这位文人雅士如何藉由「登山临水,必命壶觞」来体现文人士大夫「雅」生活的经营。
许次纾说:
士人登山临水,必命壶觞。乃茗碗薰炉,置而不问,是徒游于豪举,未托
素交也。余欲特制游装,备诸器具,精茗名香,同行异室。茶罂一,注二,
小瓯四,洗一,瓷合一,铜炉一,小面洗一,巾覆之,附以香奁小炉香囊
匕箸,此为半肩。薄瓮贮水三十斤,为半肩足矣。
许次纾的《茶疏》被认为是明代最优秀的茶书之一,厉鹗评论该书认为:「深得茗柯至理,与陆羽《茶经》相表里。」
代表著许次纾的做法及观点是为当时及后世所认同。许次纾说,光出游没有品茗焚香会索然无味,为了要出游还能品茗焚香,竟然制作了「游装」来装茶具及香道具;还有一位自认非常讲究养生品茗的高濂,更将图画出来(下图),交代如何在有限的「提盒」中摆设茶具,文中所说的「注」及「茶壶」应该指的都是紫砂壶。
《遵生八笺》中高濂所提及的提炉图式说明:式如提盒,亦余制也。高一尺八寸,阔一尺,长一尺二寸,作三撞。下层一格,如方匣,内用铜造水火炉,身如匣方,坐嵌匣内。中分二孔,左孔炷火,置茶壶以供茶。右孔注汤,置一桶子小渣有盖,顿汤中煮酒。长日午馀,此时可煮粥供客。傍凿一小孔,出灰进风。其壶镬迥出炉格上太露不雅,外作如下格方匣一格,但不用底以罩之,便壶镬不外见也。一虚一实共二格,上加一格,置底盖以装炭,总三格成一架,上可开关,与提盒作一副也。
集:热水、暖酒、煮粥、喝茶,多功能一体化设计!在许次纾与高濂为「出游」所准备的「游装」及「提盒」中,看到的是这群人对经营生活的讲究,对一般人来说,茶具的如何摆放哪有那么重要,但对这群人来说不单是茶具「位置」要对,茶具本身要用哪一种甚至哪一个、要怎么使用都马虎不得。
当我们聚焦在「物」之上,文人那种对物的耽溺所谓「恋物癖」的情结就明显的浮现出来。
「恋物癖」也可以说是「感官品味」训练的一种,因此,从品茶这件事来看,光是紫砂壶能发茶之真味就能大书特书,更别论茶壶的造型能否吸睛,壶又是谁做的,壶又是谁用过,从这些层面来看,也难怪紫砂壶会成为当时「追捧」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