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春,本名王汝仁,乳名仁娃子。1884年生于四川平昌(原巴州江口镇)长垭一户农民家中。父亲早亡,母亲杨氏是个跛子。王三春自幼读书,记忆力很强,一年读完“四书”还念了很多小本书籍。父亲死后,他无力再读,便跟着母亲种地操持家务。王三春从小性情倔强好胜,母亲身残又管教无方;又处在疮痍满目、世俗糜烂、奸掠抄杀、民不聊生的乱世,使其个性更加怪癖。
1904年,王三春20岁时成了家,妻杨氏系农家妇女,老实本分。王三春此时还无他想,仅仅是为吃饱饭而筹谋。但当时世道,弱肉强食,虎狼当道,哪里有他们这样的孤儿寡母生存的余地。不久,他因争田地和山林树木与族长王宗林斗殴。王宗林能文能武,口蜜腹剑,为一族之长,又恶霸一方,敲诈勒索,霸田霸产,无人敢说半个不字,王三春偏不吃这一套,挺起胸膛,公开与王宗林骂嘴打架、提刀动武。
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去官府控告!”王三春说:“在这个世道,与其求官,不如求我自己下个狠心。”事过不久,他和蓑衣匠王汝友一起走了。走之前他把王宗林的一间茅草房放火烧了,边烧边鼓起一双铜铃大的红眼睛,说道:“这是放火,老子十年后回来还要杀人呢!”说罢上了巴山,进了老林。
王三春上巴山,一路赌钱吃烟,交朋结友,聚集了不少伙计,于是商量决定弄枪造反,当草头王。他和王汝友等数十个伙计们,为了获得枪支,经常埋伏在密林中观察行人,以便相机行事。有一天忽遇土匪罗玉成的几个兄弟迎面走来,王三春等看清以后,每个人拿根棒子,乘其不备,一拥而上,把几个零散土匪打倒在地,然后劫枪而走。
但几支枪是成不了大气候的。他们东奔西走,又得知土兴场的民团有枪50多支,于是采取深夜“以大火炮为枪”的疑兵之计,在这个小村的两头接连放了几颗大炮之后,王三春站在街头,几声口哨一吹,然后大声吼道:“兄弟们,不要先动武,我先去与团总交涉再说。”这话是说给团总听的。团总原先以为自己势力强大,可一听火炮声,也惊恐万分。当听说有人来“交涉”,真是求之不得,立即出面,愿意和平解决,便全部交枪,以图保全性命。于是王三春兵不血刃,获得50多支枪。
1914年起,王三春就在大小通河及大巴山一带山区,坐青山,把坳口,掌红吃黑,坐地拉肥。这时他还主张“打富济贫”,“有饭大家吃,有钱大家用,抢富不抢贫,抢远不抢近”。他常说:“饿死的老虎不吃子;兔子不吃窝边草。”
王三春在大巴山流落几年,发现通江小河的朱、陈二坝盛产银耳,遂想把通江银耳全部吞噬口中,数次与巴中军阀郑启和争利,但终因力量单薄不得不转移到陕南镇巴一带。1929年,王三春来到陕南镇巴渔渡坝,抢了镇巴南区区长王应钦的几十支枪。至此,他已有200多支枪,五六百人,并和势力相当的土匪陈德三互相勾结。
1929年,四川军阀刘存厚垂涎陕南,派其部下廖雨辰到镇巴争抢防地。王三春见廖势力强大,主动让开。1930年,廖雨辰被冯玉祥、王志远等部队打垮后,已接受陕军招安的土匪陈德三回到镇巴驻守。不久,王三春聚集千余人马,将陈赶走,从此他就坐镇镇巴,收罗旧部,招兵买马,积草屯粮,设税局统一税收,自收自支不上交;设铜元局、制币厂,实行财政独立;并设立军械处,修造枪支弹药。据老年人回忆,王三春印的票子是布质石印的,印得很好。他造的铜元比一般铜元小,边上印有“陕西省镇巴县”等字样,中间有圆圈,里面有个五角星,当时流通很广。
王三春稳定镇巴后,一面招兵买马,一面认真操练,大有蓄积力量,坐地称王之势。《西北文化日报》1932年4月19日三版报道:“镇巴王三春前用计诱捕之匪首罗玉成,被赵寿山司令以罗匪恶贯满盈,民众切齿为由,派员提押来汉,日后可将明正典型。”赵寿山时任三十八军旅长兼西乡警备司令。不久,王三春即接受三十八军招安,并被委任为陕边游击司令,驻防镇巴。此时,王三春势力发展到鼎盛时期,有4个团的编制,5000余人。
王三春接受陕军收编之时,正是红四方面军入川前夕。1933年9月下旬,红军与王三春相遇于黑虎山等地,王不敢交战退走。10月,红军向东推进,迅速拿下宣汉、达县等城市。刘存厚的三路司令廖雨辰深感大势已去,于10月17日逃出万源县境,使万源县城成为空城。王三春闻讯,于18日从平乐、延厂等地出发,一夜之间进兵万源,意图据为己有。红军闻讯,21日派兵入城。发动群众,发布安民告示。王三春见势,未敢轻举妄动,一夜之间,又急奔大竹河。当时红军主力已经东进,对付刘湘、王陵基的六路围攻,没有对王采取行动。王在大竹河稍事停留,即派人到城口逼走刘存厚委任的邓占荣知事兼司令。10月31日将人马辎重全部移驻城口和大竹河等地,并极力避免与红军作战。红军亦未穷追猛击。彼此相安无事,先后将近半年。
有一天,王三春警卫连长王普益打的旗子忽然倒了,按土匪规定,倒旗就要杀人。于是王三春命令部下,在村里抓来一个老乡杀了,然后才把旗子升起来。
又有一次,王三春与王普益一起饮酒取乐,王三春说:“有猜拳饮酒,吃菜饮酒,你见过杀人饮酒么?”王普益说:“没见过。”王三春说:“我叫你见见。”于是命令左右杀一个人,然后哈哈大笑地饮酒。
有一年,王三春把宁强县陈百万的女儿抓来了,要陈百万办500条枪、3000银元、1500套军服来赎取女儿。等陈百万办齐来取人时,陈的女儿已被埋在官山很久了。
还有一次,他抓着了刘财东的女儿,要她陪睡。一月之后,刘女开玩笑说:“你们这些‘棒老二’硬是不讲道理哟!”王听到这话,一刀将刘杀了。
他坐镇镇巴时,对于其他土匪是毫不容情的。他想出了一个惩治土匪的刑罚,叫“坐桩”。就是把一根端正的小树腰折后,把树桩削得尖尖的,然后把土匪剥光衣服,把尖桩对准肛门,用力插进人的五脏六腑。人们当时无不害怕此种非刑。
王三春住城口时,共有4个团。一团团长苟伯当,二团团长王和清,三团团长辜伦章,四团团长邓芝芳。邓芝芳是他第三房妻子,很能作战,会使双枪。二团团长王和清经常在外打仗,疲惫不堪,有天晚上回家入睡后,突遇炊事员把煤油桶打倒在地而且着了火。王的妻子惊醒,三次叫王和清起床逃跑,但王沉睡不起,反而大发脾气说:“再来打扰,我枪毙你。”是时火已封门,王的妻子痛哭不已,不忍独自一个逃走,转身又倒卧床上,搂抱着王和清,同时让火烧死。
苟伯当团的战斗力很强,军队的纪律也较好。他在城口时,常给老百姓打招呼:“你们的姑娘、大姐少出来为好,我们的部队有些人不讲理,出了事情不好办。”驻高头坝的一个连长,因为强奸民女被告发了,苟伯当下令在城口河坝枪决了那个连长。
苟伯当与地下党的陈仁三相处很好,据王三春女儿王金兰回忆说:“王三春在城口,成都刘湘通知他去领枪支弹药,他派了600人到成都,由苟团长带队。苟在返回途中和红军联络上了,然后给王三春写信,劝他与红军合作。后因暴露机密,被刘湘知道了,就派兵打王三春。王三春只得从城口退到湖北,转而又到陕西。”
1933年冬,刘湘在蒋介石的支持下,对红四方面军所在的川陕苏区发动六路围攻。
1934年1月22日,刘湘、王陵基委任陈厚坤为四川“剿总”;委任王三春为第一纵队队长,意欲笼络人心。2月1日,陈厚坤调王三春部同行,从城口经万源东部固军坝方向,向万源县城进攻。5月4日,陈、王等配合万源地方反动民团曾一度攻下万源县城,向望星关、关坝方向推进,骚扰红军后方。
红军出于通江方面战事紧急,以调虎离山计,摆出越巫溪、过万县与贺龙部会合的架势。7月中旬,王三春、王会文等为了保全城口,迂回返回,与红三十三军激战于冉家坝。正激战中,王三春背后忽然开来刘湘部范华聪旅和佟、杨二团,正好把王三春夹在红军与范军中间。
此时王三春发觉刘湘借刀杀人,想借红军之手消灭他的实力,以收“渔人之利”。红四方面军总政治部从各方面获得情报,立即指示红三十三军政治部做王三春的工作,争取王三春不战不和,就地驻守持中立态度。红三十三军政治部得令,派政工人员魏传统与王三春代表进行密谈,后来达成协议,彼此互通有无,红军给王三春菜油、草帽等物,王三春送来了一些驳壳枪和子弹。
此后一段时间,红军在城口方面战事基本停止,未发生过大的战斗,但王三春等匪性难改,不愿投向革命营垒中来,终于被国民党消灭了。
王三春和红军的关系,很快被刘湘知道了。1934年10月下旬,刘湘在“六路围攻”遭到惨败后,就下令川陕军团围剿王三春。11月10日,王从城口向陕西方向撤退,到大界岭又被陕军击败。12月11日撤回城口,又向巫溪前进。在此期间,王三春以3000之众,在巫溪与刘湘军队和民团激战20余日。
1934年12月17日《新蜀报》以“王三春在巫溪与军团激战”为题报道:王三春到巫溪后,与刘焕章、齐明德、方海全等土匪合股。驻万刘湘部队于9月到达,进行分剿。1934年12月31日《新蜀报》又以“巫溪匪肃清,刘焕章投降,王三春残部溃退陕鄂”为题报道:“目前汤家坝股匪刘焕章、王三春等遭痛剿后,刘有人枪千余,听候招编,王部七八百人,分散行动,现又窜鄂陕境内,溃不成军。”
此时王三春的主力团长苟伯当,接受了刘湘收编,脱离了王。王三春逃到湖北竹溪县向坝场后,将两个女儿寄养在竹溪一个姓范的保长家里,又收罗残部,带领妻妾向陕南转移。1935年3月20日《新蜀报》报道:王三春匪部退三元坝,此时犹有700余人,400条枪。19日已抵长田坝。
三元坝和长田坝等地,均在陕西镇巴之南。王回老巢,四处进行活动,又养成羽翼。1936年3月,他返回镇巴攻打县城。时镇巴县城有保安队,人枪各四五百,由杨均率领。县长马志昆命令群众守城,并宣誓:“决心与城共存亡。”王三春人仅1000,枪约300支。但他虚张声势,号称3000人马,给城里人写信道:“我们把马志昆、同瑜生二人之妻和黄一甲母子捉住,开城则放,否则攻城杀人。”此信本来是虚张声势的,王三春找人送去,随即打算退兵。哪知马志昆表面上气壮如牛,实际上胆小如鼠,接到王三春的信,生怕别人暗算,带起两个中队人马悄悄走了。王三春正要退兵,但又发现马志昆逃跑了,于是马上折身转回,拼命攻城。将城攻下后,怒气大发,一把火把县城烧个精光。
蒋介石得此消息后,急派十九路军李纪南部将王赶走。王在川陕边境,人地两熟,时东时西。1937年春节,王派部下数十人伪装乞丐,在靠近镇巴的四川万源县城侦察情况。1月12日,数百名匪徒从四面八方拥进县城,抢枪100多支。
王三春重回镇巴后,奸掠烧杀故态复萌,群众恨之入骨,王见失去民心,不得已率部东下安康。到安康后,国民党命令已经接受收编的苟伯当团从四川去招编王的队伍,王仍坚持“受调不受编”的原则,不愿投降。王三春的意思是很明显的,他既不愿投降,受编于国民党集团,又不愿意投身到革命阵营,企图逃离其间,保持自己的独立王国,但这种如意打算是不可能成立的。
正在这个关口,王三春的小老婆周云秀与其指挥官田希贞早已勾搭成奸,拼命想摆脱王三春的控制。苟来招编不久,这对露水夫妻立即带领数百人接受了苟的招编,这对王三春是一个沉重打击。他恨不得将周云秀与田希贞活剐,用最残酷的刑罚对他们进行处罚,但已是鞭长莫及,徒叹奈何。在这种不利形势下,王三春被迫从安康渡过汉江,到宁陕、佛坪及秦岭山一带进行活动。不久即遭到国民党一个师的围攻,王匪陷入困境。
1939年上半年,王三春匪部的粮食供给遇到了很大的困难,王三春召集匪徒商议下一步的行动,大家一致认为在当前形势下,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化整为零,进行分散活动,以图东山再起,王三春也只好同意。
4月上旬的一天,天气已开始变暖,绵绵的春雨也一直下个不停。王三春和他的妻子邓芝芳一商量,决定藏在附近一户姓周的老百姓家里。这户姓周的人家的儿子曾被王三春的部下绑票,因无钱去赎,被杀死在一个山涧里,媳妇被十二名匪徒轮奸,折磨致死。因此,这户人家和王三春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在假意答应王三春夫妇的躲藏要求后,迅速通知了官府。在官府搜查中,王三春令邓芝芳乔装外逃,但她嘴里镶的金牙暴露了她的身份,在1939年4月4日这一天,王三春、邓芝芳双双被捕获。经过半年多的审讯,当年的12月31日经蒋介石批准,王三春被枪决于天水行营。天资聪明、生性倔强,又极其狡猾、残酷的王三春最终没能看到1940年的阳光,这个流窜川陕边境二十余年的恶匪也终于走完了他的生命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