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格瓦拉同志

在漫长的帝王时代，史官们喜欢将尧舜时期的“禅让”制吹捧得无比高尚，殊不知它只是篡位的“遮羞布”而已，充满赤裸裸的谎言，根本没有想象中那般温情脉脉。不过，历史上有一些食古不化的人，却偏偏相信“禅让”制不仅存在，并且是大公无私、道德高尚的体现，甚至还有一位帝王跟尧舜“抄作业”，主动让位给大臣，最终落得被砍成肉泥的下场。这个“糊涂虫”，便是燕王哙。

尧舜时期的“禅让”不过是篡位的遮羞布而已

燕王哙，姬姓，名哙，是燕易王之子，燕国第38任国君，于周显王四十八年（前321年）继位。由于燕国地处边陲，跟中原诸国联系很少，加之史料缺失严重，因此历代国君的事迹大都湮没不闻，甚至许多国君仅留有谥号而名字却不为后世所知，如燕易王便是其中的典型。燕王哙比老爹幸运，至少名字保留下来，之所以如此，很大程度上缘于他做了一件举世皆知的蠢事。

从现有的史料来看，燕王哙似乎是个相当平庸的国君，在位期间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作为。不过，燕王哙虽然是个庸主，但满脑子的理想主义，一心想效仿尧、舜二帝，做流芳千古、万民归心的贤君。例如，《韩非子·说疑》曾评价燕王哙是一位励行节俭、反对奢侈、爱惜民力、提倡耕作而“苦身以忧民”的君主，其“勤身而忧世”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古代的圣王明君。

燕王哙一心想效仿尧舜，做流芳千古的贤君

不过，燕王哙虽然处处以尧、舜二帝为榜样，在国内不断地推行“仁政”，但他在国内外的名望却并未因此得到提升，令其甚是苦恼。纵横家苏代（苏秦之弟）出使燕国期间，燕王哙曾把心中的苦恼向他倾诉，并请教破解之道。苏代认为，燕王哙之所以不能得到天下人的称颂，在于他不能充分信任自己的臣僚，尤其是国相子之。燕王哙听后觉得很有道理，开始信任并尊重子之，后者由此专断政事。

对于政客们来讲，最高权力无疑是他们终身奋斗的目标，子之亦是如此。随着权势和名望的日渐攀升，子之开始滋生出篡夺王位之心，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便以高官厚禄为诱饵，将鹿毛寿等一大批奇才收罗到门下，日夜谋划大事。鹿毛寿在看清燕王哙是个喜欢沽名钓誉且不中用的理想主义者后，便按照子之的授意，建议国君效仿尧帝、舜帝，把王位禅让给国相。

鹿毛寿劝说燕王哙禅位给国相子之‍

燕王哙虽然以尧舜为榜样，但内心毕竟放不下王位及其带来的荣华富贵，因此听完鹿毛寿的话后很是犹豫不决。鹿毛寿看穿燕王哙的心思，便欺骗他说：“微臣观察国相子之多年，认为他有上古贤人许由之风，不贪恋权位、不希求富贵，如果大王将国家让给他，他必然不敢接受。这样的话，大王既不会失去国家，而且还能留下让贤的美名，何乐而不为呢？”

周慎靓王六年（前315年），在鹿毛寿信誓旦旦地保证下，燕王哙最终被说服，真的将王位禅让位给子之，然后自己退居臣位，向昔日的国相朝拜（“燕王因属国于子之...王因收印自三百石吏已上而效之子之。子之南面行王事，而哙老不听政，顾为臣，国事皆决于子之。”见《史记·卷三十四》）。在漫长的中国古代史当中，真心诚意禅位给权臣的君主，唯有燕王哙一人而已。

子之欣然接受燕王哙的禅位

然而，让燕王哙大失所望的是，子之并没有像鹿毛寿保证的那样辞让王位，而是欣然登基称王。事后，子之还拼命压制、排挤太子姬平，必欲除之而后快。除此之外，子之称王后纵情酒色、为政暴虐，稍有不顺心之处，便会大肆诛戮臣民，由此让国中怨声载道。在这种情况下，姬平便联合将军市被讨伐子之，双方混战数月，死者多达万余人。最终，姬平战败逃亡，市被被杀。

子之的暴行激起燕国臣民的憎恶，他们纷纷派出代表前往齐国，恳求齐宣王能够兴义师、诛暴君，解民于倒悬。周慎靓王七年（前314年），在国内外一致拥护下，齐宣王派大将匡章率军北伐，仅用了50天时间便攻破燕都蓟，并把燕王哙、僭王子之剁成肉酱（“醢”）。子之之死固然罪有应得，而燕王哙之所以被杀，大概是齐国觉得正是由于他的愚蠢，才给国家带来灭顶之灾，同样罪不可恕。

齐军攻灭燕国后，燕王哙和子之都被杀

匡章率军进入燕国境内后，燕国民众箪食壶浆以迎接这支正义之师，但等到子之、燕王哙被杀后，齐军的所作所为却让燕国民众大失所望。原来，齐军在完成既定任务后，并没有按照燕国民众的期望撤军回国，反而在各地烧杀淫掠、无恶不作。齐军的暴行激起燕国百姓的激烈反抗，由于损失相当沉重，不得已撤回国内。事后，燕国遗臣拥立前太子姬平为王，即燕昭王。

为了洗血国耻家仇，燕昭王即位后励精图治，虚心招揽人才，网罗了大批来自各国的谋臣良将，尤以乐毅、邹衍、剧辛3人的能力最强。经过30年的经辛苦营，燕国积累了相当实力，然后趁齐湣王骄纵败政、天下厌弃之机，以名将乐毅为主帅，联合秦赵韩魏四国攻打齐国，一鼓作气攻克70余城，只有即墨和莒没有拿下。齐湣王逃亡至莒被杀，燕国一血国耻，并成功跻身战国七雄之列。

燕昭王励精图治，用了30多年时间终于洗刷国耻家仇

燕王哙颟顸迂腐、食古不化，为了博取“让贤”的美名，竟然照抄尧舜二帝的“作业”，将王位主动禅让给相国子之。结果，燕王哙盲目“抄作业”的行为大翻车，非但没有博得期望中的好名声，反而给国家带来灭顶之灾，而自己也落得被砍成肉泥的下场，真可谓自作自受。正因为有燕王哙的反面案例在前，所以后世君主再无人肯这样做，这也算是他用生命为代价，来揭穿“禅让制”的谎言吧？

参考书目

韩非（战国）：《韩非子》，中华书局2015年版。

司马迁（西汉）：《史记》，中华书局1982年版。

刘向（西汉）：《战国策》，中华书局2006年版。

司马光（宋）：《资治通鉴》，中华书局2015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