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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上世纪90年代的小城镇，空气中总带着些许尘土味儿，街道两旁的商铺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李明的饭馆开在镇中心，门面不大，但干净整洁。正值中午时分，饭馆里热闹非凡，蒸腾的热气夹杂着饭菜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李明在灶台后忙活着，妻子张丽在前厅招呼客人，两人配合默契，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了。
“老李，三桌的回锅肉再来一份！”张丽的声音从前厅传来。
“好嘞！马上好！”李明应了一声，熟练地翻炒着锅里的菜，锅铲与铁锅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油香四溢。正当他准备将菜装盘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李明下意识地抬头一看，一个衣着破烂的男子正缓缓走进饭馆。
男子大概三十五六岁，头发有些凌乱，脸色苍白，胡子拉碴，整个人显得异常憔悴。李明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他，心里忽然一惊——这不是他中学时代的老同学王志吗？那个曾经意气风发、成绩优异的王志，如今竟变成了这个样子？李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志？”李明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男子抬起头，神情有些局促，但还是点了点头，“老李，好久不见。”
李明愣了愣，随即露出笑容，“真的是你啊！这些年你跑哪儿去了？快进来坐，来都来了，怎么也得吃顿饭再走。”
王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低声道：“我也就是随便走走，看到你这儿就进来看看。”
李明热情地把王志拉进来，安排他坐在一个角落的桌子旁，“看啥看啊，来都来了，等着，我给你整点好菜。”说完，他就回到了灶台前。
张丽见状，疑惑地问道：“这是谁呀？怎么看着这么落魄？”
“哎，别说了，咱们老同学王志，没想到他现在混成这样了。”李明叹了口气，一边说一边加快了手里的活儿。
不一会儿，几道热气腾腾的家常菜就端上了桌。李明亲自送过去，笑着说道：“老王，别客气，今天咱哥俩好好聚聚，尝尝我这儿的手艺。”
王志看着眼前的菜肴，眼神有些躲闪，但最终还是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他吃得很慢，仿佛每一口都在仔细品味，甚至可以看出他在尽量控制自己狼吞虎咽的冲动。
“老王，最近你在忙什么呢？看你这身打扮，怎么回事？”李明一边吃着菜，一边问道。
王志抬头看了李明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我……在外地做点小生意，这不最近才回老家吗，生意不太好，勉强糊口吧。”
“怎么说也是老同学了，有啥困难你就说，别见外。”李明皱了皱眉，虽然王志在努力掩饰，但他还是看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王志苦笑了一下，“哪儿有什么困难，就是……就是最近运气不太好。哎，别提了，吃饭吧。”
李明心里满是疑惑，但见王志不愿多说，也没再追问。他举起酒杯，“来，咱哥俩好久没见了，今天得好好喝一杯！”
王志没有拒绝，两人碰了碰杯，酒杯中的液体轻轻摇晃着，仿佛在诉说着各自心中的酸楚。
饭馆里，客人们的笑声与话语交织成一片，李明和王志之间的对话却显得格外沉重。尽管表面上是老朋友的叙旧，李明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两人之间。他不禁在心里思索，这些年王志究竟经历了什么，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饭菜渐渐见了底，王志的神情也显得更加疲惫。李明看着眼前的老同学，心里五味杂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问，只能默默陪着他喝酒，心中的疑问却越发沉重。
2
李明注意到王志吃饭时的动作格外小心，每次夹菜都像是在计算着每一口的分量。起初他以为这是王志多年的习惯，毕竟这么多年不见，谁知道他是怎么过的呢？可当他再仔细观察时，发现王志的眼神里透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无奈和自卑，这种神情李明从未在年轻时的王志身上见过。
“老王，你最近的生意真那么难做？”李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心里却隐隐感到不安。
“还行吧，也就是凑合着过。”王志低着头，避开了李明的目光，似乎不愿意多谈。
饭吃到一半，李明突然发现，王志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他的手微微颤抖，最后又缓缓放下了筷子。“你怎么不吃了？”李明关切地问。
“我饱了，吃不下了。”王志勉强笑了笑，眼睛却始终不敢直视李明。
李明心里越发觉得奇怪，王志这次回来，整个人看起来不像是回来叙旧，更像是……像是有事求他，但又难以启齿。
饭吃完了，王志却没有急着离开。他坐在座位上，似乎在犹豫什么。李明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你要不再坐会儿？最近天气热，不急着走。”
王志抬头看了看李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了口，“老李，那个……今天这顿饭，能不能……赊个账？”
李明愣了一下，心里一震，但很快反应过来，故作轻松地说道：“哎呀，都是老同学了，赊账算什么事？这顿饭就算我请你的，咱们之间还谈什么钱不钱的？”
王志听了这话，眼神里闪过一丝感激和尴尬，“不行不行，老李，我不能白吃你的饭，回头我有钱了肯定还你。”
“行行行，别客气，等你有钱再说。”李明笑着答应了，但心里却五味杂陈。他从未想过，王志会沦落到连一顿饭钱都拿不出来的地步。
王志道了谢，站起身准备离开。他走到门口时，李明突然看到他偷偷抬手擦了擦眼角，动作很轻，仿佛害怕被人看见。
这一幕让李明的心猛地一抽，他忍不住开口叫住王志，“老王，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咱们老同学这么多年了，还见外什么？”
王志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没事，真的没事，老李，你别多想。谢谢你今天的招待。”
李明看着王志的背影消失在街头，心中那种不安感越发强烈。他决定不再坐以待毙，得想办法弄清楚王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几天后，李明通过一些老同学打听到了王志的近况。
原来，几年前，王志的父母相继去世，他失去了最后的依靠。与此同时，他做的小生意也因为经济不景气而破产，欠了一大笔债。雪上加霜的是，妻子因为无法忍受贫困和生活的压力，带着孩子离开了他。如今的王志，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而是一个在社会底层挣扎求生的落魄中年人。
“唉，难怪他今天连饭钱都付不起。”李明心中沉重，既为老同学的遭遇感到心痛，又为自己无力改变现状而感到无奈。
3
李明得知王志的遭遇后，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直接拿钱给王志肯定会伤了他的自尊，毕竟王志曾经是那么骄傲的人。经过一番思索，李明决定换个方式帮助他。
一天晚上，李明在饭馆收拾桌椅，张丽突然走过来，小声说道：“老李，我有个想法。咱们饭馆最近生意不错，正好也缺个人手，你说咱们是不是可以让老王来帮帮忙？”
李明眼前一亮，马上点头，“对啊，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帮他呢。就这么定了，不过咱们得想个好办法，不能让他觉得是咱们在施舍他。”
第二天，李明特意邀请王志到饭馆吃饭，饭后两人坐在一起聊了起来。李明装作不经意地提起，“老王，最近饭馆生意忙得不可开交，我和张丽都快忙不过来了。要不，你来帮个忙？工资好商量，绝对不会亏待你。”
王志一听，愣住了，连忙摆手，“不不不，老李，我怎么能来打扰你们呢？再说了，我哪有脸拿你的钱。”
李明笑着拍了拍王志的肩膀，“嗨，你这说的什么话！咱们是老同学，又不是外人。再说了，你这也是帮我一个大忙。这样吧，你就过来试试，干得好咱们就继续，不行你再说。你也知道，现在找个靠谱的人可不容易。”
王志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那……我就试试吧。但老李，工资就别太高了，我能做多少算多少。”
“行，听你的。”李明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把王志稳住了。
就这样，王志开始在李明的饭馆里帮忙。起初，他做事有些拘谨，总觉得自己是来添麻烦的，但李明和张丽对他格外照顾，时不时给他找点轻松的活干，也从不吝啬夸奖他几句。渐渐地，王志的脸上多了几分笑容，做事也不再那么小心翼翼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王志在饭馆里慢慢找回了曾经的自信。他开始和顾客们聊起天来，甚至还主动提出一些改进饭馆生意的建议，李明也虚心接受，饭馆的生意因此越来越好。
一个下雨的夜晚，饭馆打烊后，李明拿出两瓶酒，递给了王志，“老王，辛苦你了。今天咱们俩喝一杯，庆祝庆祝。”
王志接过酒，抬头看了看窗外的雨帘，叹了口气，“老李，有句话我一直憋在心里，今天不说不行了。”
“什么话？”李明一边开酒瓶一边问道。
“这些年，我真的是过得太艰难了。生意破产，父母去世，老婆孩子也都走了……我一度想，干脆就这么算了，反正也没人会在乎我。”王志的声音有些哽咽，“但你这几天对我这么好，我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了。我想重新开始，重新站起来。”
李明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拍了拍王志的肩膀，“你能这么想就对了。老王，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兄弟，有什么困难咱们一起扛。人活一辈子，不可能总是顺风顺水，但只要咱们心里有一口气，就一定能走出低谷。”
王志点点头，眼中闪着泪光，“谢谢你，老李。这次我真的不打算再放弃了，我要重新振作起来，争取早日还清欠你的。”
“别说还不还的，兄弟之间，讲的就是个情谊。”李明举起酒杯，“来，咱们喝一杯，为了咱们未来的日子！”
两人碰了碰杯，酒液在杯中微微晃动，透过窗户，饭馆的灯光映照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温暖。
“老李，你说，人这一辈子，到底要经历多少风雨，才能真正活明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