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天津工作时认识了一个女孩，我称呼她为N。她跟我讲她小时候有阴阳眼，可以清楚看到逝去的人。她说最常见到的是寿终正寝的老人，身上穿着去世时的衣服，有些是中山装，有些是蓝黑色的寿衣；还有一类是横死的逝者，如果没有后人置办后事，他们身上就会穿着去世时的衣服，从衣着的破损状态就可以判断致死的原因。她给我讲了两个印象深刻的故事。N大学所学专业为护理学，毕业后留在医院工作过一段时间。因为这行竞争压力大，没关系的毕业生只能在基层干点打杂工作，N经常会受同事欺负被替换到值夜班。之前说过N的阴阳眼是天生的，她从小能看到逝者，也能清楚的分辨出这类能量体，而且因为对阴性能量敏感，N从小就学会了用朱砂手串、桃木串一类的东西保护自己，但是这些东西只是加强自身气场，并不能改变自己的能力，偶尔N还是会受到惊吓。

口罩期间的某个夏天，全国还都笼罩在阴霾之下，N所在的医院被临时封闭只接受重症患者，而且因为大部分医护力量被调往临县支援，晚上的医院显得特别清冷。当天只有一例因欠债跳楼的病人在重症手术室治疗，N换班的时候，病人也已经转到ICU病房，整个监护区其实并没有家属等候。以为今天不会有事情，N犯懒在护士站睡了一觉，凌晨一点左右，一个十七八岁理着圆寸黄毛的小伙子跑进护士站借充电线。简单聊了几句发现，这小伙子是跳楼病人的儿子，一直等着父亲脱离危险，但是医院不让多个家属陪同，于是只好一个人在监护区玩手机。到凌晨两点多，N出门接热水，看到黄毛小伙还挺精神的，一个人拿着手机在看电视剧。监护区在墙两侧设置了塑料座椅，因为充电口在座椅的最后一个位置，小伙子靠着靠背葛优瘫在那里，脖子向一侧歪着，看着好不惬意。热水间在同一楼层的最东侧，来回要经过一个转角，走路大概半分钟。等N接完水往回走，就短短一分钟，发现黄毛小伙背后站了一个大波浪的中年女人，女人就站在黄毛背后，脸离得黄毛很近，两个人似乎还在说些什么，看样子应该是黄毛的母亲。按规定N应该把他母亲请出去，但是隔着五六米看，黄毛的母亲一脸疲惫，眼睛红的厉害，脸皮下面没有肥肉，薄薄的肉皮就往下垂着，似乎哭过一样，有个细节黄毛的母亲虽然弯着腰但是身子比一般人要高，当然事后N才知道那不是高，而是细长。当时N动了恻隐之心，反正这一层空着没几个人，自己也不好让人家出去。早晨，黄毛来还数据线，N多嘴提了一句让他好好照顾母亲。黄毛嗯了一声，问起哪里有膏药。原来他昨晚不知不觉睡着了，早晨醒来脖子落枕了，只能向一侧歪着头。交谈中N提议让黄毛母亲去买药，黄毛一脸疑惑，说自己的母亲一直在家，从来没来过医院。N立刻反应过来，随便附和了几句。后来的几天，黄毛经常来医院看望父亲，有过两次照面跟N也熟络了。黄毛说自己那天在医院玩手机睡着了，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梦里黄毛就坐在睡着的地方玩手机，突然医院停电了，眼前一片黑暗，也没用任何的声音，他点亮手机，自己脖子左侧出现突然了一个女人的人头，然后黄毛就被吓醒了，醒来发现脖子左侧落枕，头稍微动筋骨连通后背跟着疼。N想了很久，没把真相说出来，不久因为医院停发薪水，N随之离职了。

第二个故事发生在N还上小学的时候。N的老家在天津河北交界靠近蓟县的位置，N小时候跟爷爷奶奶住在村东头。村里有人过世需要在院里搭棚停灵7天，这阵赶上胡同口邻居大爷去世，因为家里都知道N有阴阳眼，爷爷奶奶怕吓着孩子，送N上学的时候都刻意绕远路避开办丧事的院子。一连五天相安无事，第六天晚上，奶奶把N哄睡后，就跟爷爷一起去邻居家帮忙洗碗收拾。N小时候睡觉不老实，容易在床上打滚翻到地下，这天也是这样，N入睡没一会儿就裹着被子摔倒了地上，这一摔整个人清醒了，哭着喊着叫爷爷奶奶的名字。以往这种情况，爷爷奶奶到跟前，没一会儿N很快又能睡着，但是因为没人在家，N越哭越慌，越慌越想见到亲人。然后自己抹着鼻涕眼泪穿了衣服，跑出门去找爷爷奶奶。办丧事的人家都会整夜开着家里的灯，有时候流水席太长，还得拉电线在胡同里放桌椅板凳供人休息。N出了家门看到胡同口灯火通明，本能就往人堆里扎，这时候有人认出了N，拉着N的小手去院里找奶奶。小时候N并不清楚丧事的细节，当她走到院里的时候，就发现中央停了一个高高的长方形桌子，其实那是冰棺。冰棺外面用四面屏风挡住了部分视线，院里虽然有很多人，但是大家都离得冰棺很远。N边哭边看到有一个穿着青灰色上衣的老女人佝偻着身体，慢慢走进屏风，爬上了冰棺。N刚找到奶奶，就听到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诈尸了。有人往外跑，也有人往里跑，N被奶奶拉着急忙走出了院子，之后的细节都是听奶奶讲的。奶奶说夜里大概十一点多，已经死了6天的老头突然坐了起来，可能是有屏风遮挡起先没人注意，后来就听到冰棺里有女人的声音喊“我要吃豆腐，我要吃豆腐”。家里人推开屏风一看，急忙跪到地上磕头，不知道老头是死而复生还是借尸还魂，就这样僵持了很久，老头也不站起来，还是直挺挺坐在冰棺上，眼神直直发愣望着前方，嘴里一直重复着，“我要吃豆腐”。

村里胆大的主事叫人撤了屏风，靠近上前问，“你是谁啊？”老头也不回话，依然是直挺挺的坐在冰棺上。主事叫了两个四个小伙子，想用绳子给老头压回去，可是死人的身体都是僵直的，有个莽撞的小伙子稍一用力把老头的胳膊给掰断了，这时候主家不愿意了，按着对方的头给老头磕头。这大晚上的也买不到豆腐，老头一直碎碎念到了第二天早上，主家把村里的豆腐先生叫起来干活，天亮时带回了一块热气腾腾的豆腐。豆腐刚到嘴里，还没嚼几口，老头眼睛一闭往后一躺，就这么又给死过去了。主家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N给奶奶说了老女人爬上冰棺的事，才让主家相信老太爷是被人上身了，也不大可能死而复生，于是就在第七天封棺入土，顺利出殡了。阴阳眼的能力虽然是天生的，但是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年龄增长，N看得不再像小时候那么真切，逝者的状态看上去像是毛玻璃，或者边缘不明显的二维图像，有时候干脆是形状不规则的能量体，或者简单的理解为“男烟女雾”。比较有趣的是，这种能力只在家族的女性身上遗传，即使现在N已经长大，这种能力很大程度上被削弱，但是生病或者气运低的时候依然能看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