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末的一天晚上,长沙芙蓉区公安局的干警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被告知位于韶山路1号省委宿舍二区时任省委副书记、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郑培民的家里被偷了。
芙蓉区公安局的领导头一下子就大了,连省委宿舍区都有贼光顾,说明区里的治安搞得不好。
要知道,省委宿舍区旁边就是省委省政府,因为住着许多省里的大领导,社区的安保工作也非常到位,一度被人称为长沙全市最安全的小区。
这事情又让人十分恼火,像郑书记这么高级别的领导干部居然也有胆大的毛贼敢于光顾,简直是打着手电上厕所——找屎啊!
而且案子的难办之处就在于,当时社会上确实有一些利欲熏心,铤而走险的贼人,盯准了某些高级别干部的家去偷。
省委省政府也在韶山路1号
他们偷了钱财之后,往往那些干部还会因为被偷的财物数额巨大,远远超出了自己合法所得范围不敢报警,导致小偷反而逍遥法外。
因为人家也不傻,如果承认家里被偷了几十万,几百万,不就相当于承认本人做官不干净,找纪委来查吗?
郑书记的家里到底被偷了多少东西,这是一个不想问却不能不问的问题,结果接警的民警向上级汇报的情况却让上级感到难以置信:
郑家此次失窃的财物总共才4000多元钱加两条香烟!要知道郑培民自1983年担任湘潭市委副书记以来,副厅级、厅级、副部级的高级职务干了十多年,怎么会只有这么些积蓄呢?
区公安领导急忙赶到郑家向郑培民了解情况,他来到省委宿舍二区时,发现郑家居然没有装防盗门,这也难怪小偷会这么轻易得手了。
郑培民
要知道当时就算是普通的人家条件好点的也会装防盗门,像郑培民这么大的领导家里只是普通铁皮包木门有点不可思议。
郑培民有点不好意思地告诉他:4000多块钱有零有整,是自己女儿出差后尚未归还的公款,也就是说,只有两条香烟是他真正的个人财产。
按照郑培民的性格,如果只是两条烟被偷也就算了,但4000多块钱是公家的钱,这个不报警可不行。
如果说郑培民有些什么“奢侈消费”的话,那就是抽点烟,当年他兼任省残联名誉主席的时候,曾经和桃源县漳江镇的残疾老板李德胜关系很好。
李德胜的饭店“川湘饭庄”,名字虽然起得挺大气,但充其量就是马路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店,店里只有2张桌子,生意也并不怎样,一家人守着这家小饭店,每个月的收入差不多能够糊口。
大概就是这种样子的饭店
在到省城以前,郑培民曾经长期担任湘西土家族自治州的州长,每次去长沙开会路过李德胜的饭店,郑培民都要去他的饭店吃饭照顾生意。
这时候,郑培民除了给饭钱,还会拿出几包香烟给李老板,两个人偶尔会一起吞云吐雾一会聊聊家常。
当然香烟也不是白抽的,临别之际李老板也会送给郑培民一罐子自己腌的酸萝卜泡菜,这就是二人的“礼尚往来”。
当年在郑培民身边工作过的同志回忆:“川湘饭庄”的饭菜水准其实一般,但郑培民除了给李老板添点收入,还可以避免麻烦当地政府接待,给地方省了一些开支。
就算是日后当了副省长、省委副书记,郑培民只要去湘西办事,总会到“川湘饭庄”吃饭。
下乡插秧
踏勘了郑家的“案发现场”之后,警察们发现堂堂省委副书记的家里竟然简陋到难以置信,沙发桌椅都是旧的,连像样的家具都拿不出几套。
公安局的领导知道,郑培民是个清廉正直的好领导,从他工作过的湘潭到湘西,再到省城,干部群众都是有口皆碑,他连地方上送的东西都不收,更别说拿什么红包好处了。
1998年7月,一场规模空前的洪水袭击了三湘大地,在湖南有许多围湖造田住人的垸子,这些垸子的堤坝都是县里自己修的,压根挡不住这么凶猛的洪水。
由于水情紧急,郑培民连夜赶到常德市指挥抗洪,没过几天就听到了安乡县安造垸溃堤的消息。
安造垸是安乡县正对着澧水的一道堤坝,大堤后面是县城和5个乡镇、一个农场,共18万人,如果安造垸失守,洪水很快就会淹到县城。
在安乡抗洪时留影
大水围城之际,郑培民亲自赶到安乡县城,由于供电线路被淹,全县都断了电,民众纷纷逃离,此时县城已经几乎成了空城。
人心惶惶之际,郑培民住在安乡县委招待所,连夜组织县里的人手和武警、解放军部队抢修隔堤保护县城,同时不间断地了解前方安造垸的情况,要求守堤军民全力缩小决口,尽可能为隔堤争取时间。
最终,安乡县愣是在洪水卷到之前修成了一道11公里长的隔堤,保住了15万人民群众的财产和县里的大批公用设施、农田企业。
洪水被拦住了,郑培民却呆在安乡的抗洪一线没有走,因为这里是常德的北大门,守住安乡就相当于保卫了常德。
7月中旬暑气蒸人,年过半百的郑培民就坐在安乡县外的大堤上,用一份盒饭庆祝了自己的生日。
在抗洪前线
郑书记就在大堤上的消息传开之后,全县的干部军民不敢丝毫懈怠,书院洲的溃口被堵住了,北大堤守住了,滚滚长江浊浪滔天,但安乡县都没有被淹,常德城更是岿然不动。
为了保障受灾民众的生活、健康和教育,郑培民还特地嘱咐同志们调来应急的粮食和蔬菜种子,并调来了医疗队和大批帐篷,建起临时的医院和学校,让老人有病能看,孩子有书可念。
奋战了将近两个月,洪水终于退去了,郑培民也准备回省工作,临别之前,安乡县领导同志专门找到郑培民,表示这几个月郑书记一直住在缺水缺点的县城里,地方上照顾不周,打算给郑书记送点礼物表示一下。
郑培民一听不由得大为光火,毫不客气地批评说:“老百姓遭了那么大的灾,你们还要表示什么?!”
经过芙蓉警方的积极侦办,几个月后偷东西的贼终于抓到了,这个消息让公安部门的同志十分高兴。
审问嫌疑人
经过审问,两小偷连连表示自己运气太差,他们之前就已经观察了郑家很久,摸清这家人上下班的规律后才下手的,而且因为郑培民家里只有普通木门,破门而入也没有费多大力气。
但他们盘算计划多时,从郑家就只偷到了4000多块钱和两条烟。两小偷还交代:他们把所有的抽屉全倒出来,连柜子里的衣服全都抖出来捏过了,也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样的结果属于意料之中,但还是有点让人意外,本来嘛,小偷为了降低自己的罪名,少报一些金额也是可能的,但4000多块钱的金额居然分毫不差,一来实在太少了,二来也不至于这么巧。
几年后郑培民因心肌梗塞猝然去世时,他的遗物里几样东西令人忍不住唏嘘:一个防腐账本、一本廉政纪录和几十本日记。
日记里有一段是这样写的:
“某某同志来家,我不在家,请我爱人转给我一封推荐信,并送了5000元,讲请力求(郑培民夫人杨力求)旅游用。力求当即指出,这是送‘错误’给我们,绝对不能收。”
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
沧海桑田世事无常,高楼大厦要倒,功德牌坊要朽,只有在人民心中的口碑才是真正不倒的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