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了三年的小奶狗，被我断崖式分手。
他找上门，不依不挠掐我的肩，「你对我这么残忍？考虑过我的感受？」
我却堆出冷笑，「我本来就这样，你今天才认识？不爱了，别再纠缠。」
小奶狗继续纠缠，「那我过去三年的青春，真就喂了狗？」
「人嘛，狗点不容易吃亏。」
毕竟，有情人并不一定终成眷属啊。
1
三十岁那年，我遇到蒋辉。
某款研发成本十来万的小程序手游，在维护后新增了聊天功能。
我们随机添加了好友。
游戏更新春节活动，他送了我一堆活动道具，塞满我的背包装都装不下。
他故意撩我，在热火朝天聊一段时间后，我们加了微信。
得知我比他大九岁，他还是对我展开猛烈追求。
我犹豫再三，只想跟他做朋友。
他却彻夜不眠连发几百条消息，附带一个五十二块钱的红包跟我示爱。
「年纪大点会照顾人，我就喜欢比我大的。」
他甚至持续拉低要求，表示接受十五岁以内年龄差的姐弟恋，以软萌的语音一个劲撒娇。
我一空窗八年的老阿姨，修炼稳当的心控制不住激起涟漪。
网恋半年见面，他很是自然大方，亲昵喊我「宝宝」。
相恋第一年过春节，他偷拍了几张他爸的照片给我，「咱爸，看电视呢。」
没跟家里人商量，就搬出来跟我同居。
那会他没有工作，除了睡大觉就是约几个狐朋狗友开麦打王者。
我顶着各种压力，在赚钱养活他。
因为一声声甜甜的「宝宝」，我付出了全部。
不知不觉间两年过去。
一天，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屋，看他叼着根烟嘻嘻哈哈在跟人语音，莫名觉得下头。
那是我第一次跟他提了分手。
「就知道玩？不如我们分开吧。」
蒋辉显然急了，摁灭烟赶紧起身过来哄我。
「宝宝，不是说好要一直好下去？你是不是嫌我们感情太好，非要跟我吵？」
环视屋内，桌上永远有吃完没收拾的外卖盒，地上也总是散落着捡不完的垃圾。
我的撇开脸不去看他受伤焦急的眼神，坚定分手的决心。
「你就当我腻了。」
2
蒋辉好像怕被主人遗弃的小猫，眼泪跟坏了的水龙头似的，嗓音有些抖，「骗人，你说过会永远跟我在一起的。」
才说完，他就转身去厕所呕吐不止。
我不知道他受了刺激会这般模样，于心不忍从身后抱住了他。
蒋辉趁机紧搂住我，滚烫的泪滴在我耳畔。
「知道你一直嫌我没用，我也很想出去赚钱养宝宝。可我真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
我生出一股无力感，「我从不要求你有多大出息，可起码别总拖我后腿。我一个人撑着很累。」
我年轻时没做财产规划常年当月光族，自从有了他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好不容易有点收入，都得拿出大半来养他。
每次我想冲动消费，总担心他吃不好穿不好，就像是在担心儿子。
或许不知不觉已经到母爱泛滥的年纪，对他的幼稚还有懒惰，我常耐着性子包容。
可我不知道究竟能坚持到哪天。
蒋辉几乎勒得我喘不过气，「相处这两年，我早已经把宝宝当成家人，我不想失去你。」
我深呼吸一口气，语调尽量柔和。
「那我不在，起码记得收拾下家里？」
「工作总该再去找找。真把我当家人，难道不该学着分担？」
之前他倒不是没出去工作，反而多次求职。
有些工作只干了不到一星期，就嫌苦嫌累回来了。
加上口罩原因就业困难，我一直没逼他。
可谁想到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不是窝在家睡大觉，就是在游戏里跟人彻夜嬉闹。
蒋辉烟瘾还特别重。
几次我累到躺在床上，只想好好休息。
出租屋空间太小，一阵又一阵的烟味只呛得我半夜咳嗽。
蒋辉眨巴着哭红的眼，一如既往的乖巧，「过两天我就回趟家，跟我妈商量创业的事。」
3
虽然蒋辉已经二十出头，可绝对是个妈宝。
有时听他提起，是蒋妈在把控全家的经济大权。
他搬出来跟我同居算是人生中第一次自作主张，蒋妈一直非常生气。
他姐也被蒋妈勒令跟不入眼的前男友分手，而且必须住家。
想象蒋妈的威严，我忍不住暗中一哆嗦。
「那就回去跟她商量，总不能一直躺在出租屋做咸鱼。」
蒋辉信誓旦旦：「好。我妈之前就让我投资开家便利店，或许能赞助我几万块钱。」
我对蒋辉说的投资想法，没有多大信心。
「实体店不景气，没看街上有多少店铺关门了？」
之前蒋妈已经赞助过他开了家餐饮店，最后赔到连底裤都不剩。
蒋辉却很有信心，「我可以找朋友合作。就算失败又是一次经验。」
「可你之前已经亏了十来万。」
我的话，无疑触及到他的痛点。
蒋辉激动哼唧：「是合伙人不靠谱，把我的钱都卷走了。反正我会吸取教训。」
见他答应开始做事，我暂时收起跟他分手的念头。
他两天后才回来，一进门便兴高采烈跟我汇报。
「我妈说只要她的钱不是拿去养女朋友，而是用来做事，都会无条件支持我。」
我尴尬笑了笑。
他马上补充：「可我赚了钱，就会给宝宝花。」
我让他好好打算，珍惜难得的资源。
4
我倒是对花蒋辉的钱不抱期望，毕竟接受一个小九岁的男人便意味着经济能力的欠缺。
最低限度，他能不拖累我。
蒋辉心情大好，从卡通书包里拿出一根棒棒糖递到我面前。
「看我给你准备的惊喜。」
我愣了愣，接过在我这个年纪早就不爱的零食，笑得眼尾纹都出来了。
看我笑，蒋辉也很开心。
「其实我知道你想过稳定的生活，有肩膀可以靠。虽然我的肩膀还不结实，可我会努力成长。」
眼眶瞬间一红。
为了缓解尴尬，我拆开棒棒糖塞进嘴里背过身点头。
察觉到我想哭，蒋辉很是机灵抽了纸巾，按着我胡乱擦拭一通。
「在小盆友面前哭鼻子，羞羞。」
我跟蒋辉就是这样，缩在只有几十平米的空间，谈着幼稚又甜甜的恋爱。
甜时，他身上的青春阳光让我忘记，我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苦时，让我倍觉生活的压力。
手机突然响起，是我妈。
「小姨说帮你介绍个对象，大你五岁在国企上班，要不回来见见？好端端搬出去住。」
担心蒋辉听到，我往旁边躲了躲，「妈，我在外边挺好……」
他到底听到了。
笑得灿烂抢过电话，卖着萌招呼：「阿姨好，我是秦楠的男朋友。您就不用给她介绍对象了。」
我妈显然吓坏了，一时间答不上来。
一时间，我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妈即欣喜又担忧，「我说怎么一声不响搬出去，原来是谈了男朋友？怎么一直不跟家里说？你都三十几……」
我知道她的苦口婆心。
一段以被劈腿结束的初恋已过去七八年，我却再也没有谈过恋爱。
眼见我步入三十大关还没动静，她自然比谁都着急。
「我心里有数，不用担心。」
5
不想被我妈缠着打听，我紧急挂了电话。
蒋辉那双桃花眼释放着强烈电流，「之前为什么不跟阿姨说，你早就有男朋友了？他们知道了就不会催你结婚。」
我心里咯噔，嘴角牵出丝笑容，「所以刚才你那么积极，跟我妈自我介绍？」
或许是他太年轻，根本不知道「男朋友」三个字真正的分量。
蒋辉抓住我的手，「从跟你恋爱第一天起，我就做好了跟你见家长的准备。就看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去。」
我定定看他略显稚嫩的脸庞，好几秒才有反应，「你要见我爸妈？」
蒋辉眼神坚定，「当然。难道你不这么想？」
我想他对我认真，却又害怕他太认真。
如果哪天跟他分手了我一定很难过，可发生任何事又都是我该承担的，谁让我贪他这个人。
更深的，我不敢去想……
「可我还没做好准备。」
蒋辉轻掐我的脸，「不过，还不是见叔叔阿姨的好时机，毕竟我没赚到钱。等开店有了积蓄，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笑着，「那是。你店里生意好，我也好跟我爸妈介绍。」
蒋辉跟一个发小分别凑了七八万，开了家小卖部。
店里二十四小时营业，早班晚班轮着来，一星期换一次。
他变得比任何时候都勤快，我在外忙工作，我俩小日子终于变得有些盼头。
每次遇到蒋辉下班，他都会跟我说起店铺的经营状况，收入多少，扣掉毛利房租盈利多少，他都津津乐道。
开始赚钱了，我由衷为他高兴。
蒋辉有他的雄心，「以前做餐饮时我一个月能赚一两万，我很快会东山再起。」
我趁机鼓励：「想吃什么？今晚给你买好吃的。」
我们的相处，更多的是简单甜蜜喂饱五脏庙。
他爱的麦当劳，配我爱的茶百道。
虽然都是低成本的快乐，却能让我们开心一整天。
经过大半年经营，蒋辉终于赚回了本钱。
6
年底我们都得回家。
车程就个把小时，他还是送我到了车站。
「等我再赚些钱，明年就可以带你回我家了。」
我帮他理了理头发，说些临别的话。
大冬天，蒋辉的手紧紧捂着我的，「叔叔阿姨要问起你男朋友，记得给我打视频。让他们看到帅气的女婿。」
我老脸莫名一红，「往脸上贴金？看到我爸妈可不能失了礼数。」
蒋辉嘿嘿笑，「当然，那可是未来的岳父岳母。」
惊觉我们的恋爱转眼步入第三年，可蒋辉从来没带我见过家长。
我曾试探他，有没有跟他父母坦诚我的情况。
他回答：「只说了比我大，具体大多少没多说。」
我天真计划着只要身上有点积蓄，哪怕他家里反对，也没人能把我们分开。
在老家，我跟蒋辉每天都会聊将近两个小时语音。
我妈却忧心忡忡，一天晚上进房跟我谈心。
「你那个男朋友怎么回事？谈了那么久总是支支吾吾。你可老大不小了，不能再耽误。」
我硬着头皮，跟她坦诚情况。
我妈当场惊掉下巴，「你比他大九岁，他还是家里的独子？那你们不适合。」
我沉默。
我妈苦口婆心劝我。
「相信他家知道，也一定不赞成他娶个大九岁的女人。」
「早点跟他断了，对你对他都是好事。尤其是对你。」
明明我跟蒋辉相处得那么融洽，可我们到底不能逃脱外界和家庭的审视。
那晚，我心痛到在无声滴血，做了个噩梦。
梦见蒋妈把他囚禁起来，我使出力气也没办法救他出来。
梦醒，人累得喘不过气，心口始终堵着。
隔天。
蒋辉打来电话，听出我的疲累，「出什么事了？」
我揉了揉哭红的眼，半开玩笑扯开话题，「在家有没有到处撩小妹妹？」
7
蒋辉赶紧解释一堆。
「除了陪爸妈拜年，我可哪都没有去。」
「我妈倒是拉了个女孩过来，不过我连看都没看一眼。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
听他一句句哄我，眼泪像坏了的水闸往外冒，表面却还在笑，「那这样很乖，等我回来。」
蒋辉突然很是认真：「我想过了，一直带着你躲躲藏藏也不是办法。既然家里一直问，回头我就带你见他们。」
听到蒋辉突然要带我见家长，我到底怯懦，第一时间居然想打退堂鼓。
「要不，你先见我爸妈？」
蒋辉嗤笑，「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先见哪边都一样。」
我没说话。
蒋辉打趣：「不带你见家长总怕你多心。现在要带你见，你又不敢了？」
我否认，「我见。」
蒋辉叮嘱我这段时间多做面膜，维持一个好状态，「等我妈见了你，见我们看起来没那么大差距，应该不会说什么。」
活了三十多年，还从来没有哪个男人带我见过家长。
头一次要带我见家长的，居然是一个小九岁的弟弟。
见镜子里的脸很憔悴，甚至渐渐有了鱼尾纹的脸，我赶紧拿出面膜上脸。
等我妈再跟我聊起蒋辉，我终于敢表态。
「他答应带我见家长。不管结果如何，我打算尝试一次。」
我妈善意提醒：「别抱太大希望，顺其自然。」
年后蒋辉准时出现在车站接我，身上穿的是我给他买的生日礼物，一件浅灰色外套。
就连手里的猫猫手机壳，也是我网购的情侣款。
蒋辉亲昵朝我的肩膀靠了靠，「好想你，差点就找到你家去。」
我揉揉他的脑袋瓜，「小嘴挺甜。」
蒋辉眯着眼缝瞅我，「回去给你个惊喜。」
8
我发现出租屋里多了一张小型沙发，还有一张原木桌子。
蒋辉笑弯了眉眼，「都是我买的，等你加班就能舒服些了。」
以前，我常窝在一张刨花板材质的矮桌前加班，很容易腰酸背痛。
我有所触动，「不是说好要省钱？怪浪费。」
蒋辉摇头，「跟我谈两年恋爱，我什么礼物都没送给宝宝。以后我一定给你买好多礼物。」
原来跟我在一起的时间，他并不是一直原地踏步，也能替身边人考虑，学着付出。
围着新桌子，我们吃了年后第一顿饭。
我主动聊起跟他爸妈见面的时间。
蒋辉显然还在做心理建设，「我妈的意思是挑个周末找家餐厅，大家先见个面吃个饭。」
我不自觉紧张，「那我该买些什么？」
蒋辉摇头，「什么都不用，人到就行。」
接下来的每一天，我只要一发现脸上缺水，就赶紧上喷雾。
临睡勤快敷面膜，对着镜子反复检查那些细纹的变化。
发现我神经紧绷，蒋辉宽慰：「不需要有压力，跟平常一样落落大方就行。」
我刚想松口气，他却突然抬手，指节穿过我的发。
「宝宝，你长了两根白头发。」
我瞬间变了脸色，「真的？快帮我拔掉。」
在看到白头发那一刻，我到底受了打击，「我这是初老了。」
见我丧气，蒋辉干脆掐了我一把，「说什么丧气话？宝宝的脸胖嘟嘟，还年轻着呢。」
我推开他，躲避他的视线。
「我承认，不管我怎么打扮，跟你都不在一个年龄层。等我真老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蒋辉答得认真，「你会变老，我也会。你在怕什么？」
被小男人的态度治愈，那一刻，我的心跟他从未有过的靠近。
9
天气晴朗的周末，蒋辉一大早就接到电话，跟父母约定见面的餐厅。
我们都手忙脚乱的。
临走我还特意敷了片男朋友面膜，画了个淡妆。
进餐厅门后，蒋辉故作镇定牵住我，「他们不是怪物，不会吃了你。」
还跟我透露：「我跟我妈坦诚了你的年龄，她暂时没说什么。只要过了她那一关，我爸就没什么话说。」
二楼一个豪华包间内，坐着两对着装朴实的中年夫妻，气场强大沉稳。
蒋辉先跟爸妈打了招呼，另外两个是他舅舅跟舅妈。
蒋妈一见到我便暗中打量，眼神随即露出几分尖锐。
我只敢悄悄跟她对视一眼，赶紧垂下头。
蒋妈懂得藏，不太能看出情绪，只说了声，「过来吃点东西吧。」
入座，我无时无刻挺直着背脊，就怕坐没坐相。
蒋辉比跟我一起时活跃许多，不停帮长辈端茶倒水，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可爱。
用餐期间，除了蒋舅舅搭理我问了些基本情况，其他三个长辈似乎只聊着他们感兴趣的话题。
蒋妈跟蒋舅妈交头接耳好几次，我越发紧张，夹菜时手都有些抖。
没多久，蒋辉的姐姐也带着新男友出现在包间。
从蒋妈的笑容里，明显可以看出对女儿跟准女婿的喜爱。
不像对着我，连正眼都懒得瞧上一眼。
我跟蒋辉边吃着，边悄悄通过微信交流，吃完饭就开溜。
走出餐厅，蒋辉松了口气，「最难那关应该过了。你信我，他们没说坏话，甚至还聊到要把家里一套房子装修好，备着给我们结婚。」
后来我才明白，那不过是表面的平静。
我们的恋情很快便会戛然而止。
10
没过几天，我的微信出现一个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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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楠？我们聊聊。」蒋妈很公式化的开场。
不管蒋妈是什么态度，我知道该来的我总得面对，「阿姨想说什么，请说吧。」
「跟阿辉分手。」
「或许这个要求很冒昧，你也可能认为我不近人情，可我深爱我的儿子。」
「他还是不懂事的孩子，你老大不小的了，别跟着他一起犯幼稚。」
我坐在工位上，全身僵硬颤抖，只盯着一串串文字在跳动。
见我迟迟没回消息，蒋妈继续轰炸。
「没人会希望自己儿子才三十岁，就要伺候个半老徐娘。全天下的妈妈都会这么想。」
她的每句言辞似乎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像是无形的尖刀在刺伤我。
沉默良久，我终于敲响键盘。
「叫阿姨可能冒昧，就叫你大姐吧。蒋辉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吗？」
蒋妈果然是瞒着蒋辉来找我，态度很强势。
「他不需要知道。他只是年轻爱玩，误以为跟你之间是爱情。」
「也怪我在他小时候忙着生意，对他欠缺照顾，才让他产生了恋母情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