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忍不住要说道说道。

睡到九十点才起床，洗漱完了就沙发里一窝，儿子拿起一本《读者》翻看。

这是我近来要求他做的，每天拿出两个小时来看看书，别天天从早到晚迷着手机游戏。不是还有出国留学的打算吗，英文就是第一位的，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个假期，把英语抓一抓，看看单词什么的，也好为即将到来的大学学习打个基础。据说大学第一年，是考取英语四级证书的最佳时机，这时候高中的英语基础还在，也没有被其它东西所影响，而这对于留学来说更是必须的基础要求。

只是英语词汇书就放在手边，他说现在没心情看。这我倒能理解一点，毕竟马上要走进大学校门，未来的生活新鲜而陌生，一切都是未知，心情多少都有些不平静，现在的他如何能安心看与课业相关的内容。再说了，刚从紧张压力的高考中解脱出来，总得放飞一段时间。

所以儿子选择了看闲书。大姐前几天又给他带回来几本《读者》，这份刊物他还是有兴趣读的。

只是没读上多长时间，他像是就累了，撂下书又抱起手机。中午吃饭，手机里还是游戏，放在手边同时进行。

你就不能停一会？不怕忙死了？我由不得发作。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这一盘刚开始。儿子似乎也料定了我，解释得还是老一套，但像是又合情合理。

饭吃完了，他继续回复到原先的状态，目不转睛地看手机。

是呀，吃完饭了，我似乎没理由再要求他停止娱乐。午休起来，看他的样子，似乎几个小时就没挪动过地方，还是那么专心致志地盯着手机，完全沉浸其中，没有片刻要停下来休息一下的意思。

难道一点都不觉得累吗？即便是自己真的喜欢这种娱乐，就不能控制一下自己，稍停一会，读书困了不是还要换一下吗？我不由得又开始说道。

儿子呢？像是听着，又像是根本没听，嘴上偶尔似乎在回应我，实际上眼睛没离开过手机哪怕一瞬。

“你就不能把手机停一下给爸爸哪怕做做样子？”我真是气愤极了，感觉自己在自说自话，一点作用不起。

儿子像是也不耐烦了，“我听着呢，你说的道理我都懂。”

“懂你不听有什么用？现在你还在我身边都是这样，说都说不听，以后你离开我们了，岂不是更加放任自流？我担心手机把你毁了。你一定要有自我的控制能力，需要自律的意识，要不然就废掉了。”

“哎哎我明白，这些事你就让我自己经历吧，你们说得太多了，只会让我讨厌。”

讨厌。这个词我听来并不觉得特别惊讶，好像已有心理准备。因为我也曾这样厌烦过父母。可过后当我冷静下来，理智地去反思与体悟，我就会明白那其中的真情实意。

现在我们也要做让孩子心生厌烦的父母，用我对儿子的话说，就是当他过后在想起我们有多讨厌时，顺道能回忆起我曾经苦口婆心地讲过些什么，比如今天说的，有些事哪怕你不喜欢，也可能不得不做，有些东西即便喜欢，却更要懂得节制，人不能完全放任自己，一定要有自律的能力。

我想起曾读过的一篇文字，是有关日本导演北野武与其母亲的。儿子说他记得，我们都是在《读者》上看到的。北野武出名以后，母亲每个月都给儿子要不少钱。他不理解是怎么回事，心里有怨言，但也不好说什么，还是按时给母亲寄过去。这样持续多年，他与母亲的感情似乎也越来越疏远。后来母亲过世，留下的一封信才解开真相。那些钱母亲一分都没花，全存起来留给儿子。她之所以给儿子要钱，是了解儿子的品性，担心他成名后有钱乱花，她又不能说，只好用要钱的方法帮儿子存款。

儿子记得这个故事。我猜想他并非心智蒙昧，有意要和我们作对。在我们面前有时表现的不敬与不屑，也只是习惯了父母的宽宥与仁爱。只是还需要时间，只是还需要必要的距离，只是还需要切实的经历，儿子终究会长大。在对父母厌烦的情绪里逐渐体悟与反思，最终成为他最想成为的样子。

2019.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