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刘晓博

最近，标题为“经济第一大省，悬了！”、“经济第一大省即将生变”之类的网文，时常出现在朋友圈。

它们想表达的意思是：随着一季度GDP数据的发布，江苏和广东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小。再加上江苏增速更快，所以广东悬了，经济第一省可能要更替了。我想说的：江苏经济发展取得好成绩，值得祝贺。江苏经济逼近广东，形成良好竞争态势，有利于全国经济发展。但是，仅凭GDP就说广东将失去经济第一大省地位，是非常片面的。而且我还认为：如果江苏GDP真的超过了广东，只能说明我们的统计方式出现了较大问题，它已经不能反映真实的经济发展状况。原因很简单，几乎在所有的能反映经济运行质量的数据上，江苏都只相当于广东的70%左右。在这种情况下，江苏GDP能逼近广东，太神奇了。先看GDP的最新数据：今年一季度，江苏全省实现地区生产总值31020.4亿元，同比增长6.2%。而广东为31510.66亿元，同比增长4.4%。江苏不仅增速比广东快，增量也比广东高。江苏的经济总量，已经追赶到了广东的98.4%。至于去年，江苏GDP达到了12.82万亿，广东为13.57万亿，江苏相当于广东的94.5%。GDP历来比较玄妙。比如历史上东北三省、山东省、天津市都挤过水分，山东曾一次性曾挤出1万亿的水分。所以，任何一个地方的GDP都需要其他核心指标来提供旁证。我们先看第一个指标，GDP的含税率：

上图是2023年经济总量最大5个省的含税率，也就是每1块钱GDP对应的税收总额。浙江、广东GDP的含税率最高，分别达到了17%和约16%，也就是每100元GDP产生了17元、16元的税收。而江苏、四川、山东比较低，分别是12.16%、11.9%、11.19%。2023年，江苏GDP相当于广东的94.5%，但总税收只相当于广东的72%。个人收入所得税上，2023年江苏为1263亿元，广东为2365亿元，江苏相当于广东的53.4%。

这是否说明广东税收政策更严格？而江苏则税收宽松，在放水养鱼？其实问问中小企业主就知道了，广东和浙江，历来都是税收环境相对宽松的地方，这基本上是全社会的共识。再看第二个指标， GDP的含金量。也就是每一块钱GDP对应的金融机构本外币存款余额资金总量。如果说GDP是每年创造了多少新增财富，资金总量则相当于这个地方账上有多少钱。炒股的朋友都知道，常有上市公司声称自己利润如何好，但没有产生多少正向的现金流，账上也没有什么钱，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下图是5个经济大省2023年的GDP含金量：

可以看到，在GDP基本接近的情况下，广东资金总量达到了35.1万亿，江苏只有24.6万亿，江苏相当于广东的70%。每1块钱GDP对应的银行总存款，浙江是2.67元，广东是2.59元，江苏只有1.92元，比四川还低。事实上，在近年来东北经济挤水分之后，东北三省的GDP含金量都超过了江苏。下面是江苏和辽宁所有地市2023年GDP含金量的比较：

辽宁城市GDP含金量普遍比江苏高很多。一般来说，省会城市汇聚资金能力超过普通地级市，其GDP含金量比较高。但即便是南京的含金量也不过只有3.1左右，竟然被辽宁7个普通地级市秒杀！GDP的含税量、含金量，是重要旁证。如果你每年只挣GDP，但税收没有多少，账上积累的钱也不多，只能说明两点：要么你的经济运行质量比较差，要么GDP含水率偏高。每次说到税收、资金总量，常有江苏的朋友反驳：我们的税被上海收走了，我们的钱存到上海了。这就奇怪了：跟上海接壤的不仅有江苏，还有浙江。上海经济对浙江也有虹吸作用，为什么浙江这些核心指标都非常高呢？再看航空客运量。航空客运量反映的是中高端商务活动、中高端旅游的活跃度。

上图是2023年15个主要省市区的数据。广东2023年航空客运量达到了1.4亿人次，高居全国第一。而同期江苏航空客运量只有5482万人次。江苏的航空客运量只有广东的39%左右。2023年江苏的常住人口为8526万人，广东为1.27亿人，江苏人口相当于广东的67%。67%的人口，航空客运量只有39%，这个差距不是一般的大。说到这里，一定会有人反驳：苏州没有机场，苏州人基本上都去上海乘飞机。苏州本地的确没有建民航机场，但无锡硕放民航机场是无锡和苏州共建的，苏州人去乘机也非常方便。由于硕放机场航班不够丰富，苏州人去上海乘飞机的确比较常见。上海民航客运量一共才不到1亿人次，浙江湖州、嘉兴人也常常去上海乘飞机。假设上海1亿人次里，有2000万划归江苏，1500万划归浙江，自己只剩下6500万人次。加上2000万人次后，江苏航空客运量也只相当于广东的53%，差距仍然很大。如果拿江苏跟浙江比，差距就更显著了。浙江省2023年常住人口为6627万人，相当于浙江的77.7%，但航空客运量是江苏的1.35倍。即便把前文提到的，外溢到上海的航空客运量计算进来，浙江修正后的航空客运量仍然是江苏的1.19倍。可能还会有江苏网友反驳：我们省的位置适中，所以更多乘坐高铁。从跟大湾区、京津冀的距离合并考虑，浙江跟江苏差不多，为什么浙江人这么爱乘坐飞机呢？我没有查到各省高铁客运量准确的数据，但在这方面广东也毫无疑问是全国第一。再看就业人数。江苏、广东两省就业数据，最新只能查到2022年的数据，来自当地2023年统计年鉴。到2022年末，江苏就业人口为4805万人，广东为6904万人，江苏相当于广东的70%，比广东少提供了2000万个就业岗位。再看对外贸易。2023年广东进出口总额为8.3万亿，出口5.44万亿；而江苏的进出口总额为5.2万亿，出口3.37万亿。江苏分别只相当于广东的63%和62%。再看发明专利。在反映科技进步的发明专利上，2023年广东新增授权量是14.3万件，江苏为10.8万件。全部有效发明专利，广东为66.56万件，江苏为52.9万件。2023年申请PCT国际专利数量，广东为2.37万件，江苏为6547件。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到：江苏的GDP逼近广东，但它似乎只挣到了GDP的账面数据，在总税收、个人所得税、财富积累（资金总量）、解决就业、航空客运量、外贸、发明专利上，都跟广东差距显著，大部分核心数据只相当于广东的70%左右。所以我的看法是：江苏的真实经济体量，大概相当于广东的70%到75%，两者差距非常大。而且我还有一个重要判断：广东城中村、小产权房多，实际居住成本低；再加上政府很少干预民间社会，就业机会多，广东吸引外来人口的能力非常强。第七次人口普查显示，2010年到2020年间广东新增人口2170万人，相当于“浙江+江苏+山东”。广东生育率高、人口年轻，而江苏是老龄化比较严重的省份，所以江苏未来在“真实经济总量”上超过广东，几乎是不可能的。至于纸面上的GDP，江苏会不会超过广东，就看江苏怎么想了。最后再给大家看一张图，数据来自财政部官网上的“2023年全国统筹调剂资金上缴下拨情况表”。近年来，由于劳动力流动带来了部分省区养老金缺口较大，中央决定加大养老金在各地之间的调剂力度。

2023年度，广东省支援全国的养老金达到了1158亿元，是江苏的的6.5倍，是上海的36倍。所以网上出现了“广东帮助大半个中国养老”的说法。由此可见，经济第一大省承担的责任有多大。毋庸讳言，由于经济外向度比较高，在百年未有大变局背景下，广东经济面临着新挑战，需要在转型升级、高质量发展上更加努力。常言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经济第一省责任大、不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