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人人都知道,我是傅承煜黏人的小尾巴。
直到我们相依为命的第十二年,他爱上了相府千金沈晚晚。
为博心上人一笑,他不惜亲手毁了他娇养长大的姑娘。
那晚,他提剑闯入我房中。
“洛欢,这是最后一次,晚晚的眼疾等不了了。”
我还来不及拒绝,就被一阵剧痛夺去了双目。
痛苦挣扎中,我才知道,从他收养我那天起,就是为了我这双眼睛。
但他不知道,我是下凡渡劫的神女。
如今情劫已过,他们夺了神女的东西,却是要用命来还的。
1
得知自己有身孕那日,满盛京都在传傅承煜用军功向圣上求了一纸婚约,要娶相府千金沈晚晚。
圣上当即应允,并定下月十八的婚期。
我反手将安胎药倒进花盆。
正欲关窗,就听见一道羞怯的声音。
“承煜,我们还没有成亲,别这样。”
我手上动作一顿,明知会伤心,却仍寻声瞧去。
只见傅承煜单手环着沈晚晚的腰,亲昵的把玩着她的耳垂。
沈晚晚娇羞推搡着他不安分的手,身体却很自然的往他怀中靠了靠。
二人你来我往,亲密无间。
我鼻尖一酸,泪水差点落下。
院子偏僻,若非傅承煜有心,我断不会瞧见这些。
明明他身上的衣服,还是前不久我亲自绣的。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我闭了闭眼,过往记忆在脑海中闪过。
最后落在,两个月前的荒唐夜。
那晚,傅承煜不知为何喝了个酩酊大醉,摇摇晃晃闯入我的闺房。
我还在迷糊中,就失了清白。
清醒后,身上的痛楚告诉我,这不是做的一场镜花水月的梦。
是真真切切和傅承煜有了肌肤之亲。
我恐慌之余,又有一丝期许。
自林、傅两家战死沙场,我被同样成孤儿的傅承煜带回傅府,他在我心中就不只是兄长了。
我一直偷偷盼望嫁给他,做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没想到,机会来上得这样快。
我天真幻想,傅承煜醒来看到这一切,会向我表明心迹。
却未曾想,他在得知这一切后,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冷漠与怒火。
“不知廉耻!”
“我精心教养你十二年,竟然把你教成这幅下作乱爬男人床的贱妇!”
“你真让我恶心!”
我想跟他解释,他却丝毫不听。
将我赶到傅府最偏僻的院子,不允许我在接近他半步。
没过几日,不近女色、决定终身不娶的傅承煜便和沈晚晚同游京湖,成了盛京一段佳话。
为此我哭得肝肠寸断,发了高烧。
昏昏沉沉时,满脑子都是这些年和傅承煜在一起的时光。
还记得,初闻林府噩耗的那几日,我什么饭也吃不进去,一心想这样随爹娘所去。
是傅承煜来到林府,将病弱我的抱在怀里,轻柔又坚定的说:“你不是孤身一人,你还有我。”
“我会守护你一辈子,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
可如今让我受尽心酸苦楚的同样也是他。
我终于明白,在我幼年时,抱着他开玩笑说要他做他新娘后,他为何会认我做妹妹,将我的姓改成傅。
还以为他是担心,会传出侮辱我的流言蜚语。
原来,是要断了我的念想。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
再有一月,我就永远离开这里了。
我将窗轻轻关上,将自己和外界隔绝开。
打算继续收拾回外祖父家的行李。
没成想,傅承煜和沈晚晚一同进了我的闺房。
“傅洛欢。”
熟悉的嗓音,让我有些错愕。
他已经很久没有同我说话了。
今日又是让我看戏,又是来寻我,是要做什么?
我故作镇定的转过身看向他。
“兄长,有何事?”
这些年来,我从来都是直呼傅承煜的大名。
从心底里否认,我们的身份。
如今也算是摆正我的位置了。
傅承煜对于这个称呼并不适从,微微蹙眉,停顿片刻才道:“晚晚希望你能将婚服给她。”
“婚期定的急,许多事来不及准备……”
不等他说完,我就已经拿出婚服放到桌子上。
“嫂嫂要进门,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要准备贺礼。”
“难得嫂嫂能看得上我绣的婚服,岂有不奉上的道理,妹妹在这里恭贺兄长和嫂嫂百年好合。”
我的干脆懂事,让两个人都没料想到。
傅承煜蹙眉看着我,但我读不懂他眼里的情绪究竟是心疼还是得意。
沈晚晚笑着来挽我的手,我下意识想抽离。
她却死死捏住了我的胳膊,一脸人畜无害的和傅承煜打趣。
“承煜,你不是说洛欢小孩子心性,可能会不愿意,猜错了吧,女孩子的心思你可不懂。”
“看来我们洛欢很满意我这个嫂嫂。”
她眨巴着眼睛,想让我顺着演戏。
我知道她这是把我当成敌人了。
也不怪她会这么想。
傅承煜对我的占有欲,整个盛京有目共睹。
从前有一位富商之子,只在街上瞧了我一眼,就来傅府提亲,那时我才及笄。
他直接将人打了出去。
2
放出话去,只有成为大将军,有能力保护我的人,才能求娶我。
这不亚于告诫所有人,只有骠骑大将军的他才能跟我在一起。
那天他喝醉了酒,深夜拉着我的手,一遍遍说:“洛欢别随意嫁人,留在我身边,一辈子陪着我。”
二十二岁的傅承煜恳求我一辈子别离开。
二十五岁的傅承煜却任由他未过门的妻子用言语刺激我。
我抽出吃痛的手,语气平静:“我满意不满意不重要,重要是兄长喜欢你。”
“还请你不要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试探我。”
我撸开袖子,深陷到肉里的指甲印十分明显。
傅承煜死死盯着我手臂中间位置。
我立即反应过来,他在看我消失的守宫砂。
我不动声色地将袖子往下放了放。
沈晚晚红了眼眶,紧紧咬着下唇:“洛欢,你就算不喜欢我,也不能将自己弄伤来污蔑我,多疼啊。”
傅承煜阴沉着一张脸,将她拉到身后。
“傅洛欢,给晚晚道歉!”
他一再叫我的全名,不断提醒我身份。
我抬头与他平视,透过他深邃的眸子,看到自己倔强狼狈的样子,深吸一口气:“我没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道歉?”
傅承煜抬手,作势就要给我一巴掌。
我别过头,等待着巴掌来临。
沈晚晚挽着傅承煜的手臂,拦住他的动作:“承煜,别跟孩子计较,洛欢可能是不希望自己的哥哥被抢走,毕竟你们相依为命多年。”
她拉走了傅承煜,拿走了我绣给自己的婚服。
傅承煜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我胳膊上的痕迹是沈晚晚弄的。
又怎会不知我和沈晚晚身形不一样,婚服根本用不上。
不过是因为爱她,愿意纵着她罢了。
就像从前,他愿意纵着我一样。
我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忍了一天的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不过好在还有一个月,外祖父就会来盛京接我回郦州了。
我应该谢谢傅承煜,在这个时候爱上沈晚晚。
让我不用在孝道和他之间做选择。
只是我腹中孩儿。
到底还是傅承煜的。
送走这个孩子时,总要让他瞧一瞧,尽一尽做爹的职责。
我叫来春喜,想让她替我办点事。
“小姐,将军他……”
春喜想替他开脱,我伸手打断。
“不重要了,你去替我买一副红花来,尽量隐蔽些,别让兄长的人知道。”
春喜哆嗦着唇,瘫软的跪在地上,又猛地来拉我的手。
“小姐,你要三思啊,红花虽能起到落子的作用,但更是要用粗棍重重打击腹部,你千金身躯,怎么能受这样的苦!”
“总要让将军知道,那夜是他犯的错才好啊。”
我苦笑一声:“你觉得兄长是个蠢货吗?”
春喜瞪大了眼睛:“小姐的意思是将军知道是他醉酒,只是不愿意承认,故意怪罪在小姐头上?”
若从前我还有些怀疑,今日的种种便是证据。
他不爱我,所以不想承认。
如此,我又何必死皮赖脸的用孩子绑住他。
见我下了决心,春喜自不在多劝。
在这个多事之秋买红花,很有可能会让有心人牵连到我身上,我只能让春喜到隔壁城买。
只是没想到,她一去就去了半个月的时间。
夜色,我看着熬住好的红花,贪恋的摸了摸小腹的位置。
“孩子原谅娘亲。”
春喜不忍的看向我:“小姐,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我强忍住掉落的泪,摇了摇头,沙哑着嗓音询问:“兄长呢,为何还没有来?”
她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晓。
我又烧了一些纸钱,想到今日是我和他爹娘的死祭。
他应该不会那么狠心。
我特意选在今天,一来是有借口见他,二来也是希望我爹娘能在底下好好照顾一下我腹中孩儿。
可一直等了他两个时辰,药都熬了又熬,他也没有出现。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砸在屋檐上。
春喜担忧的看向我:“小姐还等吗?”
我闭上眼睛,没想到他厌恶我到这个地步。
连爹娘死祭都不愿意与我一起参加。
罢了,罢了。
我拿起药,正欲喝,门被大力踹开。
一阵阵刺骨的冷风吹到我身上。
我回过头,就看到傅承煜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